“沈木风呢？”
“好了师姐，你问的太多了。”
“锦瑶，你是来向冥鹤门复仇的么。”林夕子缓缓放下竹蒿，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双眼，“既然寻到了这里，那么烈辰和逸言呢？”
一袭黑衣站到了洛锦瑶身边。
“师兄。”碧烈辰的目光停在了林夕子的脸上，“别来无恙。”
第五十八章 尘兮归尘（上）【即将大结局】
黑衣蒙了些许灰尘，他的脸上亦沾了血迹，黑色披风在风中鼓荡，更衬出他的苍凉。碧烈辰就站在洛锦瑶的身边，但是却没有看她，原本漆黑的双目似乎少了些什么。
洛锦瑶瞳孔猛然一收：“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因为你相好死了。”白衣玉扇，苏逸言懒懒笑着，将沈木风的尸体丢在洛锦瑶脚边，“那个叫紫月蝶的两伤法术伤尽他的筋脉，自然不堪一击，你竟还能只身去长空门。”
“不可能，不是还有水含烟么！”洛锦瑶侧过身子，横在擒风颈前的利刃寒光一闪。
“种在她身上的傀儡虫全部拔除，你以为她会分不清是非么？”苏逸言玉扇轻摇，依然漫不经心，“在***中设下种种陷阱，引来毒虫猛兽，再将程暗影诱入子虚幻境的后方，洞前又招来陵骓冠，竟这样磨炼我们，真是好嫂子。”
“水教主对我们义薄云天，若不是碧烈辰和程暗影，我与木风又怎会有百年相别？”亘在擒风颈前的利刃又往下割了些许，“林夕子，你和师姐之间只能活一个，你选择谁？”
碧烈辰暗暗捏起双拳，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让他用尽全力去爱的女人，竟是这样刻毒。
黑气绕在手边，洛锦瑶忽地回头：“阿辰，你是想偷袭么？”
那样温婉的笑靥使得碧烈辰一阵恍惚，然而洛锦瑶已然飘开了数尺：“师姐，若你选呢？”
陵骓冠已死，长空门群龙无首，一直由擒风撑着上下事务，若此时她再先去，清风山怕要分崩离析。擒风合眼，掌中暗运蓝光。
“娘，为什么……你从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碧秋心与向梓桓随后到来，白衣男子的手中尚抱着名妖娆女子，“你竟还杀了楼师姐，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呵！”
向梓桓怀中佳人的嘴角扯了扯，迷蒙秋波流转：“傻师妹……”
楼西韵的手缓缓抬起，抓向无尽的虚空：“祝师兄……我还是没亲手为你报仇……”
她眼中的光彩渐渐散去，魅惑的笑靥停在了最灿烂的刹那。
祝炎尘，亦是被她念了百年的男人，在少年时撞破了洛锦瑶的秘密，竟被暗杀在灌木丛中。匆匆赶来的楼西韵看见他最后留下的讯息，指甲印深深嵌入了掌心之中。她是花绯羽和龙谍海的内应，也是百花楼的舞女紫玫瑰。
然而洛锦瑶只是淡淡注视着这一切，嘴角的弧线越来越柔和。
“锦瑶，我多想不曾认识你。”林夕子捡起竹蒿，身子转向了苏逸言，“师弟，不要偷袭了，她都知道。”
若隐若现的白光在苏逸言手中骤然消散，他听见洛锦瑶发出不屑的冷哼。
“你们杀了木风……呵呵呵……你们竟杀了木风！”洛锦瑶的目光剜过众人面庞，最后落在碧秋心身上，“秋儿，你也眼睁睁地瞧着他们杀死你的亲身父亲么？”
“我没有这样的爹。”碧秋心握紧衣袖，贝齿咬紧朱唇，“娘，我求你了，快些回来吧。”
“回来？你让我回到杀了木风的人群中么？秋儿，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擒风的血顺着剑刃滴落，但她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与林夕子静静地四目相望。多少年了，没想到竟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擒风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若是只能活一个，那便让自己去吧，以弥补两百年前对他的亏欠。
林夕子的手上泛起红光。
“你是想英雄救美么？”洛锦瑶向后踏了一步，“林夕子，你可要考虑清楚。”
运着红光的手猛然间往下一覆，大火瞬间吞没了整艘渔船，林夕子依然一动不动地矗立在船上，一由斗笠的竹片哔哔啵啵地落下。
第五十八章 尘兮归尘（下）【即将大结局】
岸上一片惊呼，擒风想挣脱洛锦瑶的控制，却被她紧紧拉在剑后。
“师兄！”苏逸言玉扇横扫，向渔船挥去一阵劲风，然而洛锦瑶广袖挥舞，两股劲道撞在一起，反增强了火势。
“已经活够了。”大火中传来一声低叹，那叹息渐渐弱下，最终归为虚无。
洛锦瑶的嘴角泛起笑意，却是移开了擒风颈前的利剑，将她推入海中。在你最想死去的时候偏偏要让你活下，便是要让你眼睁睁地瞧着久别重逢的人在自己眼前烧死。洛锦瑶忍不住笑出了声，双手结起法印，渔船上的火焰更加旺盛。
“不好。”碧烈辰一声低吼，却被苏逸言一把推了出去。
他的脚刚在地上站稳，渔船上的大火立刻转移到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将苏逸言与碧秋心紧紧包围。
“丫头，你进来作甚？”苏逸言敛眉，抬袖为她挡去呛人的烟灰。
她本在火势外围，但在火苗窜起的时候，竟跃到了苏逸言身边。
“我不想再等了。”碧秋心扯住苏逸言的衣角，生怕一放手便是永离，“六年已经够了，我们一活就是数百年，难道你想让我等你到老死么？”
“真是……傻丫头，大师兄放的火，我没本事灭。”苏逸言依然淡淡笑着，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只有碧玉箫尚在他腰间放着幽幽绿光，“师兄，外面就交给你了。”
骤然扩大的声音直击碧烈辰的耳膜，他瞥了眼大火筑起的屏障：“我会给你立碑的。”
“没有良心的家伙。”苏逸言低低笑了一声，箫声穿透了围绕着的火焰。
外面碧光大盛，剑气在火圈外穿梭。
“梓桓，不要试了，没有用的。”清脆的女声，向梓桓仿佛能看见她脸上肆意的笑容，“回长空门吧，你不用再流浪了。”
可是碧光却更加强盛了。
碧秋心盘腿坐在滚烫的地上，若能在这箫声中永远地睡去，该是有多幸福呢。或许林夕子在自焚之时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是在自己最爱的人的目光中慢慢死去。
这旋律如此熟悉，仿佛就是那六年间夜夜萦绕的曲子。
江楼倚，红袖广寒宫。一曲相思吹不尽，玉箫夜夜枉凝风，秋雨染碧空。
这原本是为洛锦瑶谱的吧，但万万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听的人竟是自己。
秋雨染碧空，这中间暗含了怎样的巧合。
火外打斗声愈烈，原来洛锦瑶将自己隐藏得这样深，凭她的修为，竟能与碧烈辰斗得不相上下。忽听“叮”一声，女人发出一声嘤咛。
碧烈辰的剑气停在她胸前三寸，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刺下。
箫声忽止，苏逸言嘴角挂着些许无奈：“师兄陷得太深。”
“阿辰。”
楚楚可怜的声音，苏逸言闭眼低叹：“看来，没有人能给我们造墓室了。”
应声传来的是男人的低吼，火光外的碧芒一阵颤抖。
“梓桓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去杀洛锦瑶？”碧秋心猛然起身，恨不得立刻冲出火外，但弥漫的烟雾让她看不清方向，归魂在袖口中蠢蠢欲动，“向梓桓，你杀不了同门么？”
“秋儿，你舍得她死么？”
舍得么……
一面是养育了自己多年的亲身母亲，一面是默默帮了自己无数次的义父，这叫她如何取舍？可是，是她先不要自己的呵，当看见自己踏入这层地狱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出声阻止？归魂握在手中，黑紫光映得她的脸一明一暗。
“前辈！”外面传来向梓桓的惊呼。
碧烈辰输入碧秋心体内的真气猛地从丹田窜出，碧秋心直觉经脉鼓胀，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气息。归魂瞬间长了数尺，黑紫光乍然爆开。她右臂剧颤，一个拿捏不稳，归魂如箭般射了出去。黑紫的光芒盖过了闪电的耀眼，在轰隆的雷声中，似乎听见洛锦瑶痛苦的申吟。
碧秋心开始剧烈地咳嗽，用尽最后的气力，终于无力倒地。
尾声
雨在此时浇了下来，只是浇不灭大火，向梓桓站在火外，定定瞧着这漫天火光。
都结束了么？
雨水打湿他的白衣，是不是只要与苏逸言在一起，就连死她也甘愿？此时此刻他想起永守抚月峰的寻梦——至少，龙谍海还留有完整的尸骨，但当大火燃尽后，碧秋心还剩下什么。
身边传来一阵滴咳，碧烈辰喘息着起身，看见浑身浴血的洛锦瑶，被鲜血染尽的归魂此时亦失了光芒，黯然躺在女子身旁。
终于安静了呵……碧烈辰低头看着洛锦瑶的面庞，这样安宁，多像十六年前的初见。
可是谁都回不去了。
火还是燃尽，苏逸言只剩下了一袭白衣，转魄、碧玉箫、玉扇零落地散在地上，然而碧秋心却安然无恙地躺着，只是原来白净的脸上多了几抹烟灰。
她的身上笼了一层淡淡白光，直至烟火散尽，那层白光才瞬间散开。
碧烈辰的手向散去的白光抓去，抓到的只有一手空旷。
“傻师弟……”碧烈辰看着呼吸匀称的碧秋心，黑色披风猎猎作响，“从前为了救我魂魄被禁锢六年，现在为救这丫头，竟宁愿神形俱灭。”
在大火将两人全部吞没的时候，苏逸言念起了血咒。
连火遁都无法使用的火焰，唯有血咒才能逃脱，但他要护的并不是自己的躯体。血咒一点一点成形，他的身子在一点一点消失，当咒语最后完成的时候，大火中只剩下了一缕白光。那是苏逸言最后凝成的精神力，将碧秋心紧紧护住，只是那时，少女早没了意识。
丫头，今生欠你的无法还清，可是我没有来世了，怎么办呢。
散成白气的苏逸言无奈地瞧着身外火光，碧秋心依然沉睡。
从前离开的时候还在想，若是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呢，可是现在似乎不必担心了。苏逸言无声地笑，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毕竟还有向梓桓。
活了两百年，够了，剩下的，就守护由向梓桓来替我完成。
魂魄消散，碧烈辰什么也没抓住。
碧秋心的眼角滑落一滴眼泪。
眼睫颤动，充满灵气的漆黑的双眼直直望向天空。
“秋儿！”
向梓桓温暖的微笑映入碧秋心的瞳仁，但少女却是双眼茫然。她甩开向梓桓的手：“你是谁？”
白衣男子的笑容僵在脸上，碧烈辰的双目也变得深邃。
难道当苏逸言发动血咒的时候，碧秋心全部都知道么？
少女的手触到了身旁的碧玉箫，宛若玉葱的指尖将它拨了拨，而后死死捧在怀中，泪水禁不住落下。
“逸言……逸言在哪里？为什么他说他没有了来世？”碧秋心猛地扯住向梓桓，“你说，为什么，逸言在哪里，他刚刚明明就在我身边，为什么等我醒来就不见了？”
逸言……碧烈辰拾起转魄与玉扇：“形神俱灭的人，怎么会有来世？”
“形神俱灭？”碧秋心退了一步，“你胡说！你根本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胡说！”
少女转身跑开，泥泞的海岸边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
躺在地上的白衣沾了些许泥点，碧烈辰将它拎起，黑衣低垂。
“她只记得苏前辈了么。”冥元碧灵无力地垂下，还是落入鞘中。
“擒风已经回去了，带着师兄的骨灰。”碧烈辰将洛锦瑶的尸身抱起，“你是去追秋儿还是回清风山？”
“秋儿……追得回来么？”向梓桓苦笑，心死了，追回来又有什么用处？
苏逸言最后的箫声似是还在空中萦绕，碧秋心，你又跑去了哪里？
江楼倚，红袖广寒宫。一曲相思吹不尽，玉箫夜夜枉凝风，秋雨染碧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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