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烟波冷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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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烟波冷月行-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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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位贵公子打扮的人得意地踱进来。望着一屋子被迷晕的人,他下令:“将这些人绑了,我要带进宫里。”
  “公子,现在宫禁,如何进得去?”
  “莫要多问,我自有办法。”
  月儿在晃悠悠的马车上神志稍稍有点清醒,见身旁的那莫王仍紧闭双眼,自己无计可施。她不知这些人是何来历,他们预备将他们带到何处,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一切她不得而知。她只能继续装昏迷,以不变应万变。
  一行人穿过黑暗潮湿的地道,进入戒备森严的皇宫。这些人避开皇宫里巡查的御林军,来到一处宫殿。殿匾上书“勤政殿”。
  候在殿外的太监宫娥静静站立着,看来皇帝此时还在此处,没有回寝宫休息。月儿望着领头的人,感觉他的背影很熟悉,似乎在哪见过。而且,此人对宫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令人惊惧不已。
  贵公子手一扬,黄色的雾立即散出,将这些太监宫娥迷倒在地。贵公子领着手下闯进殿里。
  勤政殿里烛光摇曳,里屋启德帝背对着他们,在案头奋笔疾书。
  贵公子低声下令,将黑衣人扔进屋去。“咚咚”的声响,惊得启德帝回过头。
  贵公子摇着扇子从黑暗里走出来。“陛下,这些人是谁?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否则耽误你我的功夫。”
  “江都王刘义正,你阴谋叛乱,侥幸逃脱。”启德帝阴冷着脸:“现在你又私闯宫闱,看来得罪加一等。”
  “我有要事与你商量,其他的就不顾虑了。”江都王刘义正完全不将启德帝的威胁放在眼里。
  “王与贼之间有什么事情可商量的!”启德帝仰起冰冷的俊颜,目光如锥。月儿透过狭小的缝隙望进去,陡然看到他此时的目光,心不由一悸。她从来没有在启德帝脸上看到过此种目光,他的目光一直如阳光般温暖纯净,而此刻,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目光阴冷,如冰锥一般刺入人的心窝,教人感到寒入骨髓。
  “谁为王,谁为贼?现在还很难说。”江都王刘义正朝着启德帝冷笑道:“你要不是旁了妖妇,会坐上这个位子吗?依我看,你不但是一个真正的贼,而且是一个欺世盗名的贼!你的罪证都在我手上,想狡辩都不行了。明日早朝,我要将一切公诸于天下,让你威名尽失。如果你识时务,自动下诏将皇位禅让与我,我还可保你的名声,保你荣华富贵一生!”
  “哼,你觊觎皇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你起兵造反天下人皆知,难道三公九卿会听从一个反贼的话?!天下人会臣服于你!”
  “我总比你好一些,你毒害潘将军,嫁祸萧丞相,你的真面目一露,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而已。天下人会怎么看待你,你我心知肚明。”
  月儿听到屋内传来的对话,脑袋轰的一声,将她击晕了,她完全摸不着北。真相竟然是启德帝指使人害死了潘将军,又嫁祸给萧大哥。真的是这样吗?她难以置信。
  听完江都王刘义正的话,启德帝反击道:“你有何证据,你空口白牙一说,天下人就会信你么?”
  江都王刘义正得意地一笑:“李御医死之前,将惊天秘密和盘供出,我叫他写了下来并签字画押。而且他那份指控萧长天的绝笔也是我的杰作。另外,丞相府里抄查出的毒药也乃我所为。怎么样,想不到吧!你自断右臂,我略施小计,帮你铲除左膀,你我真不愧是刘氏家族的人,一箭双雕,没有商量过就能如此珠联璧合,一同清除了天朝对你我最有威胁的人!哈哈哈!”
  “朕从没有想陷害翼云。朕最信他,但由于你在里面作梗,形势所迫,朕只得顺水推舟了……”
  “哼,你莫要假惺惺的。自古皇帝谁不愿专权,你愿意一个大臣威望高于你么?不管你怎么辩解,萧长天是背着谋害潘世载的罪名而死,跟你有太大的关联,你想脱此罪名根本是痴人说梦。”
  “朕根本不用逃脱罪名,因为一切已有定论。”说完,启德帝“啪”的一声,摔碎一只茶碗。他莫测高深地看着江都王刘义正,杀人灭口的事他做来从不手软,此人罪名太多,死有余辜。启德帝面色阴冷地等着看他面前的这个人在顷刻间如何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死尸。
  然而,他期待的场面没有出现。
  江都王刘义正一丝嘲讽的笑意挂在嘴边。他伸出手,轻轻击掌。按照约定,一长两短的击掌声响三次后,他带来的高手应现身勤政殿协助他逼宫。
  然而,殿内外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响和动静。这静,静得诡异,这静,静得吓人。
  他们惶恐不安,感到四周暗处藏着未知的危险。
  一阵风吹进来,吹灭烛火。
  黑暗中,月光照进这阴森的殿堂,一个被拉长的身影慢慢靠近。
  启德帝和江都王屏住呼吸,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情景。
  启德帝脚一软,跌坐在龙椅上。江都王刘义正勉强站立着,颤抖着声音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个黑影手一挥,立即有无数的黑影冒出来,他们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带走了,除了启德帝。
  “你为何要陷害我?”
  “朕不想,只是无法……”启德帝闭上嘴巴,他无法为自己辩解。
  “无法什么?天下人对潘将军的死因私下里议论得沸沸扬扬,你一时找不到替罪羊,刘义正陷害我,你正好顺水推舟……你为了权力,如此不折手段,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枉费我和潘将军一心一意辅佐你,你难道不知?自古昏君残害忠良,导致亡国的事层出不穷,你难道想步他们后尘……”
  “别说了。”启德帝从地上站起来,凑到黑影面前:“你怎么会死而复生的?嗯,你们一个个说忠于朕,还不是嘴上说说。朕下旨处死的人竟然活过来了。哼,朕倒要问你,你的忠心在哪?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才是忠心耿耿。现在朕一个都不相信,朕只信自己,只信自己手中握着的权力。乱世里,朕得依靠你们才能夺取江山,但如今天下已定,朕身边有手握重兵的人,有权势熏天的人,教朕怎么放心入睡?你知道母后去世后,这些年朕是怎么走过来的,朕是他们手中的傀儡,是他们手中的玩偶,朕得时刻小心翼翼,时刻察言观色,时刻隐藏自己,想哭的时候不能哭,想笑的时候不能笑,想吃的东西不敢吃,时时作出一幅乖巧懂事的模样,而且还好玩成性,无心朝政。这才骗过那妖妇,骗过她的族人,否则,朕老早就驾崩了。哼,你住在宫外,远离皇权争斗的漩涡,怎能体会到朕走到今日的不易?”
  “你不要寻找借口,我问你,你杀了潘将军,为何还不肯放过月儿,连她都要一起加害?”
  “朕想,潘将军一死,天下人纵然认为他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但是都是莫须有的猜测。你迫于压力会辞去丞相一职,但你不会放任这种流言,你会派人追查潘将军的死因,还自己一个清白。因此,如果她也死了的话,你活着就是行尸走肉,不会再想着为自己洗刷冤屈,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原来那些死士果真是你派的。”
  “你呢,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朕派出的心腹禀告,他亲眼看见你喝下毒酒,并且看着你被安葬。”
  “那是和我身形相似的死刑犯带着人皮面具,我才能蒙混过关。”
  “看来,翼云你果然如古时的孟尝君,手下食客三千,各有各的能耐。不管是鸡鸣狗盗之事,还是翻云覆雨,颠覆社稷之事,做起来一样得心应手。朕当初的担忧不是不无道理的。”
  “你错了。我根本不把权势放在心上。母亲临终时千叮咛万嘱咐,叫我远离京城权力争斗,没想到,我一时不忍,觉得你孤苦无依,四面楚歌,只得弃母亲的遗言而不顾,弃心爱的女人而不顾……最终,却得到如此结局。你,你不把心思用在安定社稷,发展生产上面,全用在猜忌陷害忠良上,你……真让我失望,如果潘将军地下有知,他定是死不瞑目。”
  “哼,何谓忠良?逆贼陈维义当初也是忠良,也曾立下赫赫战功,不是后来也反了。为君之道,重在分权制衡,让大臣们相互钳制,才能保得万世基业的太平。任何一朝有人专权,必会势大欺主。朕怎能安卧,怎能坐稳龙椅,怎能统驭天下。你乃明智之人,不该耿耿于不可挽回之事,而应顺势而为,将刘义正交与朕,让朕治他的罪,封住他的口。至于你,朕只能将错就错,既不治你的欺君之罪,也不能为你平反昭雪,朕只要你隐姓埋名,守口如瓶。毕竟朕在天下人面前,应是英明神武,金口玉言之人,决不能出尔反尔,决不能自暴其短。如将真相昭告天下,民心必难安抚,天下必然又要大乱,朕如此做法,也是为了粉饰太平,也是为天下苍生考虑。此乃朕的肺腑之言,望你三思而后行。”
  启德帝一番话说的振振有词,掷地有声。话音飘荡在昏暗幽深的大殿上。

  第 39 章

  月儿悠悠醒转,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七色锦缎丝被,屋内灯光幽暗,四周寂静无声。
  她慢慢聚拢的意识回到了那个大殿上,刘义正和启德帝的一番对话仍令她震惊和悲恸。她难以置信,那个天下至尊,提倡仁义,兼爱以救天下之人,竟然是毒害潘将军陷害萧大哥的幕后黑手。想到潘将军和萧大哥为国为民,南征北战,披肝沥胆,挥洒一腔热血,最后竟然落到如此结局,她满腔悲愤化作一声声难以抑制的急促抽噎。
  隐身在门外的一人对另一人说:“今晚她已经大受刺激,如果我再现身,恐怕她的精神承受不住。我还是延后见她不迟。”
  “那本王先进去与她见上一面。明日你我都要离开京城,一个往西,一个往南,日后不知哪日才能得见。唉,今时今日,本王越发觉得世事无常啊,越发珍惜与你们的情谊。”
  说完,他走进屋内。
  “月儿,月儿,你还好吧?”那莫探身询问。
  月儿抬起头,满脸泪水,神情憔悴:“王兄,这是哪?我们怎么会在这?那些带我们来的黑衣人是谁?他们会不会对我们下毒手?”
  那莫微微笑:“你问了那么多的问题,还顾虑到生死安危,看来你没有被击垮啊。”
  月儿惨淡一笑:“潘将军的死因已明,萧大哥又被冤枉致死。我真没想到此事背后的黑幕如此巨大,无人能撼动。现在我很后悔,让你也卷入这个漩涡里。如今唯一令我担心的是你的安危,毕竟你的生死关系重大。想这天下初定,如再起战事……”
  “不会,绝对不会再发生战事。”那莫肯定地截住月儿的话头:“月儿,你不要多想,没有人再兴风作浪。我们现在的处境也很安全,周围人都是我们的朋友。今晚你好生将养,明日,王兄要回草原,你也要被送回江南。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月儿依恋不舍地低声说:“王兄,你多保重。”以后,她又将是独自一人了。
  “嗯。”那莫鹰目里亮光一闪,强笑道:“日后得空我到江南一游,望你能尽地主之谊,带我吃尽江南美食,阅遍江南美女。”
  “一言为定。”月儿认真点头承诺。
  那天早上,送别乌弥王那莫后,月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带着忆天坐着车,乘着船一路南下。
  一艘大船缓缓驶在平静的江面上,船桅上挂着一面大旗上绣着篆体“周”字。天空晴好,阳光洒在甲板上。月儿静静躺在船头放置的一张卧榻上,悲伤地望着两岸的景致。这如诗如画,祥和宁静的江山,他们再也不能看到了。
  “娘,给你。”两岁多的忆天手里托着一块玉佩,摇摇晃晃地站在她面前。
  那块玉佩通体碧绿,翠绿得要滴出水来。月儿瞪大眼睛,惊异地瞧着这块玉佩:“忆天,谁给你的?”
  忆天小手指着船舱。月儿从卧榻上下来,缓缓走过去。
  船舱里,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背朝着她,身形是如此熟悉。
  月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害怕看到的景象是自己的幻觉,只要自己眼睛一眨,这一切会立即消失。她轻声唤他:“萧大哥。”
  那人缓缓转身,深深地凝望她,没有言语。
  “萧大哥,真的是你吗?”月儿再次唤他,眼里激动地泪水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滑落在衣襟上。
  “鄙人姓周名梦。”青衣人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周梦?”月儿疑惑地看着那张脸:“不,不可能,你肯定是萧大哥。你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你记住,萧长天已经死了;这世间再也不存在了。往事如周公一梦,不堪回首。前程往事中该放下的我都放下了,该舍弃的我都舍弃了,唯有一样,我难以割舍,那就是你。”
  他含着泪微笑着张开双臂,月儿飞身一头栽在他的怀里,两人紧紧相拥。
  他抚摸着她的长发:“我让你担心伤心了这么长的日子,你怎么不责备我 ?”
  “你活着,我感谢上苍都来不及,哪有闲暇责备你。”
  “月儿,这次我们真的不分开了,我向你保证。”
  “嗯。”
  “你也要向我保证,不管什么理由你再也不能擅自离开我。”
  “嗯。”
  两人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
  “娘,他是谁?”忆天扯着月儿的衣裙,仰着小脑袋问。
  月儿手抚着忆天的小脑袋,刚想启齿。
  他早已蹲下身子,与孩子平视:“忆天,快叫爹。”
  忆天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爹。”
  他搂住孩子,神情激动。
  “你已经知道他是你的孩子?”
  “你晕倒的晚上我到你房间,你以为我是鬼魂,将这件事告诉我了。”
  原来那天不是梦。
  他抱起忆天,望着孩子和自己相似的眉眼,哑声说:“身逢乱世,你生下他,吃了不少的苦吧。”
  “生孩子嘛,没有女人不吃苦的。我算好的,身边一直有人照顾。”想起曾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那两人,她百感交集。
  “以后,我定得好好补偿你。”
  月儿笑着说:“你不必老是说补偿,寻常日子寻常过,我们能团聚,也算功德圆满。”
  “你如今还在吃斋念佛?”他含笑问她。
  “只有每月初一十五烧香拜佛,吃点素斋。”她不解,他问这个干嘛。
  “公子,饭菜已经备好。”管家黄伯站在门口禀告。
  “黄伯,你也在船上。”月儿感到惊喜万分。
  “还有我们。”萧禀和巧儿也齐齐出现在门口。
  “萧禀大哥,巧儿,你们都在这,太好了,太好了。不过,我在船上这几日怎么一直没见你们?”
  “公子说,你这几日情绪波动太大,故而想等你情绪平复一些才令我们现身。”
  他如此用心,月儿越发感动。
  他们一路游山玩水一路往庆州的方向去。
  船停在一处冷僻之处。月儿步上岸,觉得此时此景似曾相识。
  “你我在这里第一次相遇,你还记得?”他站在她身侧,侧头问她。
  “我和你在这里相遇过?没有啊?”月儿努力回忆,怎么想都没有想起哪天和他有过交集。
  “那天,你带着一个丫鬟,来这里赏景,我们十余人路过此地,甚为惊讶……”他停下不语,脸上浮现笑意。
  “你们惊讶什么?”月儿不知他为何不往下说。
  “你们两个纤纤弱质之辈,敢在这里停留。”他选了一个理由。因为这个理由,当时他还指派两名高手伏在近旁以防不测。
  他为了唤起她的记忆,接着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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