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就再没了动静,迟迟不肯动手,到底是在等什么人,还是对方故布疑阵?初晨想得头痛也没想出个什么名堂来。一阵细小的声音从水底深处传了上来,若非这洞中太安静,她又认真听,根本听不到,这也是先前她没有发现水下有人的原因。初晨暗自皱眉,想了想,回头柔声道:“你若是听话,我便放开你。”
紫苑满脸都是眼泪和汗水,恨恨的道:“我偏不起来!反正你们都不肯放过我的。我为什么要起来?”
真是别扭的人啊,明明就是变相的认输了,初晨笑道:“没关系,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们出去后,我绝口不提这事不就是了?”说着解开了紫苑的穴道。
紫苑抬头道:“真的?你不骗我?”初晨无奈的点点头,“只要你听话,我们能活着回去的话。”
初晨耐心的道:“我问你,你可知道这个洞的来历?”
紫苑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另一个大洞,那里美极了,我原本就是打算带你去那里的。”
“那这附近的人有没有可能知道呢?”初晨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没有人知道!”随着“哗啦!”一声水响,一个粗嘎的声音在距船大约两丈远的地方响起,一个黑乎乎,胖墩墩的身影浮出水面,抓住最近的一块石头,利索的爬了上去。
“啊!”紫苑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大跳。初晨眯起眼,细细打量着这个人。那人胖胖的,一脸的络腮胡子,一双豹眼闪着精光,身上穿着一层灰色的东西,很好的将他贴身包裹起来,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她迟疑的道:“你身上穿的就是水靠?”那个人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道:“是水靠,而且是鲨鱼皮的。”
一条脆生生的声音从洞庭深处响起:“好可爱的小姑娘。若是你听话,姐姐我一定不为难你。”络腮胡子嗔怪道:“怎么这时候才来!”那女声笑道:“路上遇到几个小毛贼,耽误了些时候。当家的,你还好吧?”轻轻的水响声后,洞庭深处涌出十来艘快船,每艘船头上都挂着一盏小小的红灯,坐着五六个人,有男有女,都是武功不弱的高手。正中一艘船头上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妇立在船头,身形苗条,五官美艳,只可惜肤色黧黑,减弱了几分姿色。
“我还说是什么人装神弄鬼的。原来是个黑鬼。”紫苑一下来了精神,立在船头厉声道:“快送我们回去,本郡主饶你们不死。”红衣少妇也不生气,娇笑道:“好好好,我这就送尊贵的郡主回去。”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紫苑扑通一声跌入了水里,扑腾了几下,张口要叫又被灌了几口湖水,看见她的狼狈样,一帮人狂笑起来。
初晨心中暗自算了一下,这么多的高手,她根本不是对手,也罢,只能暂且忍耐。扔出一根纱带缠住紫苑,慢慢的将她拖向船边,那船又晃了起来,初晨吓得紧紧抓住船舷,她这一松手,紫苑又要沉下去,她只得道:“这位姐姐,我听你的就是,你饶了她罢?”紫苑若是出事,她就是活着回去,长公主也不会放过她。
红衣少妇笑道:“这是个识时务的。记得你说的话,否则将你两个一起淹死。”她笑吟吟的就将她们的生死说来,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的自然。初晨便知道这些人必然是杀人越货惯了的。
紫苑上了船,伏在船头哇哇大吐,将湖水吐干净后,惊慌的抱住肩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初晨,细声道:“妹妹,我冷。”夏季所穿的衣物本来就少,她全身湿透,少不得春光外泄,几绺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看上去说不出的狼狈可怜。她虽然性子刁蛮,却惯会看风看水,知道自己此时需要依附于人,嘴巴甜蜜蜜的,人又一副可怜相。初晨无奈的叹口气道:“这位姐姐,请你高抬贵手,帮帮我这位同伴。”
话音刚落,离她们最近的小船上扔来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男子外袍,紫苑顾不得嫌恶,手忙脚乱的将自己裹了起来。众人一阵狂笑:“小肖怜香惜玉了,哈哈哈——”初晨对那个只剩里衣的年青男子福了福:“谢谢公子。”
“他叫肖世越,姑娘可别忘了他!”船上的男子大声的喊道,那男子面红耳赤的勉强还了一礼,藏进了人群中,众人还不肯饶他,将他推来推去,其他船上的人就露出鄙视的目光。初晨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了计较,这些人应该是为了共同利益而组成的临时同盟,这样的同盟,最不可靠。
众人正在笑闹,红衣女子轻咳了一声,那些人却并不理睬她。红衣女子皱眉道:“虽然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但还应小心为妙,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大家伙还是做要紧事的好。”众人方安静下来。
红衣女子道:“我问你,风姑娘,东西藏在哪里?”
风初晨笑道:“不知这位姐姐问的是哪件东西?”
红衣女子对她的装佯有些生气,冷笑道:“能让姑奶奶看得上的,自然是你最好,最宝贝的东西。快把你那宝物拿出来!别让姑奶奶亲自动手。”
初晨为难的皱起眉头:“我最好,最宝贝的东西自然是我的生命和青春美貌。我就是想给姐姐,也不好给。莫非姐姐是要我的命?”
那女子大怒,络腮胡子挥手制止住她,“风姑娘,我们正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而来。大家都在传说你有一件稀世的宝贝,你若是想和这位郡主平安出去,还是早些把宝贝拿出来的好。”他的语气笃定而阴沉,带着不容人反对的力量。
初晨恍然大悟:“原来各位是冲着那个传言来的。我实在没有那样的东西,否则早就献给皇上了。我一个弱女子,家族早已败落,留着这样的宝贝不是给自己惹祸么?”
话音刚落,一道蓝光闪过,初晨脚下的小船发出“噗”的一声闷响,紫苑失声尖叫:“船进水了!”络腮胡子笑道:“小姑娘,想清楚了再说。你若是好好说了,我们就放你们出去,若是不说,这船可是容易破得很。”
初晨镇定自若的笑笑,朗声道:“原来你们也是那等蠢人!上了别人的大当犹不自知!”
“什么意思?”络腮胡子制止了其他人的怒骂声,他的威信远比那红衣少妇的高。
“什么意思?各位都是老江湖,还要小女子细细说来吗?”初晨见成功的引起众人的注意,心中松了一大口气。“一则,我若是真有那样的宝贝,别的不说,上面那位会放过我吗?但他不但没有找我的麻烦,偏偏还让我到处去玩,这是为什么?这只能说明我其实并没有你们要的东西。各位想必是受了那别有用心的人的当了。用一件子虚乌有的宝贝,引得各位自相残杀,那人定然可以得到很多好处呢。”她原本是乱侃一气,却不知刚好和江湖上的有些事情联系起来,让这些人心中有了些犹豫怀疑。
见众人沉思的表情,初晨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各位都应该想得到了,我即便是真有这宝贝,也被上面那位拿走了,他才放心让我如此自由!我是拿不出那东西的,各位若是要杀我,尽管来好了。你们就是逃了出去,且不说你们杀害当朝郡主的罪过朝廷不会饶过你们,江湖中也要传言你们得了这宝贝,不用朝廷动手,自然有的是人追杀你们!从此江湖再无宁日。你们若是聪明的,赶快放了我们,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事。”
众人一片纷乱,乱哄哄的议论起来。那红衣少妇和络腮胡子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一条尖细的声音叫道:“你这小姑娘,好利的一张嘴!想是怕了,乱编这些来哄我们?我们找的这个水道,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只要我们不说,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初晨道:“既如此,你们便杀了我,我死了,有你们这许多人跟我陪葬,也不错了。”
络腮胡子问:“小姑娘,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初晨正要开口说话,就听紫苑怯生生的说:“妹妹,他们问的可是上次我偷偷瞧见的那图?”初晨暗叫不好,果然众人又怀疑起来。
第二十章 冷雨狂(下)
紫苑乞求的望着初晨,无视她的愤怒诧异,“给他们罢?我好害怕。你那藏宝图,你一直不让我告诉皇帝舅舅,我都没说,还一直帮你掩盖。但是今天性命攸关,你若是死了,留着那图又有什么用?我们女儿家,拿着那样的宝贝有什么用?不如给了这些英雄。好不好?”她话刚说完,原本有些动摇的人都愤怒的瞪着初晨!只道自己险些被她给骗了。
初晨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情,紫苑不是她外表显出来的那样骄横白痴,而是一匹伺机而行的母狼!只怪自己大意,皇家有几个傻的人?初晨郁闷的发狂,都是好心惹的祸,她若是不滥好人,又怎会受这可恶丫头的害?这丫头明显就是要把这淌水搅得越混越好,原来最傻的那个人是自己,紫苑和付原萩都是皇帝的人,合伙演了一场戏给她看,她还真的就上当了。她知道此刻不管说什么,对方都不会相信了,而且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多亏她早有准备,否则今日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她能做的,无非是乱中取胜罢了。
打定主意,初晨冷冷的望着紫苑,诡异的一笑:“你说的对。既然瞒不住了,我留着这个祸害做什么?不过,我今日左右都是死,我是不会拿出来的。”红衣女子一听,忙道:“你放心,只要你肯拿出来,我等定然保你性命无忧。”
“这样啊?”初晨沉吟片刻,指着紫苑,“连她都要出卖我,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骗我?”红衣女子笑道:“官宦之家的奸诈小人,又怎能和我们江湖儿女一诺千金相比?”
“不行,空口无凭,我是不会随便交出来的。”初晨淡淡的道。
“跟这娘们啰嗦什么,待老子上去脱光她的衣服,还怕她不肯拿出来吗?”一个粗莽汉子恶声道,顿时几十道猥亵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初晨。
“你还别不信,你若是真敢如此,我马上死在你面前,大家鱼死网破。”初晨冷冷地望着那汉子。
“啪!”红衣女子回身打了那汉子一下,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方回头谄笑道:“小妹妹,那你要怎样才信我们呢?”
初晨甜甜一笑:“我的要求不高,你们给我一只船,一根船篙,将我送到洞口,你们再后退十丈,我自然会拿出来。”她不认为这样做了,她一个不熟水性的北方人就可以逃掉,但是对方却会认为她奇蠢无比,自然会放松警惕。
“好!”一直沉默不语的络腮胡子稳稳的应道,“你们腾一只船出来。”又目光森森的望着紫苑道:“你这个朋友实在不是一个东西,我替你杀了她!”右手握拳,不知扣了些什么在里面,他轻轻一挥,紫苑尖叫一声,已被在胸前重重一击,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来。初晨冷眼旁观,抬着下巴高傲的道:“阁下是何居心?得罪我的人我自会收拾,要阁下多什么事?难道瞧不起我么?”她何尝不知道对方是要剪除她的助力。络腮胡子见紫苑重伤,目的已达到,也就笑笑:“是我鲁莽,对不住了。”
在众人有些好笑的目光中,一只小船连着一根船篙送到她们面前。初晨冷冷的望着紫苑,“郡主或许不想跟我一起走?”
紫苑挣扎着仔细检查了一遍小船,点头示意没有问题。初晨自若的换了船,紫苑咬牙拿起篙就要点。络腮胡子冷冷的举起手:“既然船已经给了,风小姐是不是也应该拿出些诚意来?”
初晨微微一笑:“那是自然。”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她从头上取下那碧玉簪,将簪头慢慢拧开,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丝绢来,素手纤纤将那丝绢展开。
幽暗的光线下,丝绢如水如月,隐隐透出金色夹杂着幽蓝色的山脉图案来,初晨高高举起它,浅笑道:“这个东西,在风家二十年,从没有人认识它是什么,既然大家认为它是藏宝图,就赠给众位吧。”众人一看那丝绢的材质和图案放出的光芒,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人突然喊道:“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真图?拿过来我们验过真伪再说。”接着众人都有些按捺不住。若是陆地上,只怕早有人飞奔而来了。紫苑惊诧的盯着那图,似也有些想不明白。
看着众人的神色,初晨暗松了口气,多亏彦信告诉她外面谣传她有天南古国藏宝图的事情,这次她要是拿不出来,这帮人还不撕碎了她?
络腮胡子森然道:“风姑娘,你运气试试?”初晨不知他是何意图,但仍然依言而行,运气之后暗暗心惊。“我知道你其实功夫不错,但你已中了我的独门锥骨蚀心散,若是强自运功,轻则失去一身修为,重则丧命。你最好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图一到手,验过真伪,我便将解药给你。否则你最好自求多福。”
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她又能有什么办法?这毒,大概是那个叫肖世越的衣服上带来的,自己终究是没有经验啊!如果她在画舫上时没有中过紫苑的无名之毒,现在这毒未必也就能全然制住她。可惜的是,她明明就中了那毒,先前一直靠功力压制,尚不觉得,但现在再综合了这锥骨蚀心散,她已是强弩之末。若是有那个人在,她或许还可以逃过这一劫,但是那个人早已经死了,她永远也沾不了他的光了。初晨沉默片刻,低声道:“走吧。”
紫苑飞快的将那船撑到洞口,初晨将图高高举起:“接着!”随手就将那图往水里一扔。眼看那丝绢在水中舒展开,众人吓得面无人色,只道上面的图要被水侵染掉。络腮胡子大惊失色之下怒道:“你干什么?”飞身往水里纵去。初晨笑道:“不要担心,那图是绣的。”
络腮胡子从水里高高举起那幅图,怒道:“拦住她!是假的!你竟然敢骗你爷爷!”立时就有最近的一条小船堵住了初晨的去路。
那红衣女子冷笑道:“我就说,若是真的,她又怎肯轻易拿出来?还不早送上去给皇帝老儿了?”
初晨稳稳的立在船头,“我说我没有,你们不信。拿出来了,你们又说是假的。难道你们见过这图?”见络腮胡子不说话,便又道:“我想来你们必是未曾见过此图的。但你二人却一口咬定这图是假的,也不知到底是何居心?若是想赖去那解药,我可不依。莫非是你二人想赚了这图,故意欺瞒你这些弟兄?你说假的可不算,要给你这些弟兄们验过才行。”
几十道怀疑的目光顿时转向那络腮胡子。那名叫肖世越的男子走出来道:“钱帮主,弟兄们不是信不过你夫妻二人。但你们既然也没见过这东西,不知它的真伪也是有的。我这里有一位老人,他倒是略知一二的,不知帮主可愿意让这位老人家看看?”
络腮胡子手里紧握着那绢帕,却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此时从肖世越身后不显眼的地方,走上来一位瘦骨嶙峋的灰衣老人,那人佝偻着腰,黑瘦无比,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四溢,对着众人团团抱拳道:“小老儿王三,早年曾随家师天机道长闯南走北,也添了些儿见识。承蒙各位朋友看得起,送了个小号唤作三绝老人,各位见笑了。”
早有人认出这人来,齐道:“是呀,有了三绝前辈,任你什么样的宝贝认不出来?”
初晨不认识这三绝老人,却不知此人见识极广,盗墓,鉴宝,追踪三样本领,他若敢称第二,绝没有人敢称第一的。只见那络腮胡子想了又想,终究敌不过那数十道恶狠狠的目光,将那帕子抛到三绝老人手里。
三绝老人拿起那张帕子,凑到灯笼下,看了半晌,沉默不语,又嫌灯笼不够亮,叫再弄亮些,又看了一会,还是不说话,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初晨不耐烦的道:“那位老人家,您号称三绝,想来有一绝便是鉴宝了,是真是假给个痛快就是,这么半天不说话,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