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无雪扶她起来。
“走了。”
焱极天没看她,拉着越无雪往前走,没几步,就被赶来的衙役给拦住了。
“何人闹事?”
“他们几个欺负民女。”
越无雪指那几个男人,气愤地说。
那几个男人爬起来,捧着脑袋,呜呜咽咽地嚷,
“这女人欠我们的钱,不还就算了,还打伤爷几个这,是这几个恶贼出手伤人,官差大人,爷几个可是城里奉公守法的人啊。”
“民女只是借了五两银子,你让我还五十两,我哪里有钱还,相公病逝,我的房子也被你们占了,非逼我卖身还钱,官差大人请为民女作主。”
女子急了,哭着申辩。
“行了,欠债还钱。”
焱极天无意过多纠缠,这样目标太大,让侍卫扔了一锭银子给那几个男人,带着越无雪往前走。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衙役跟上前来,上来打量她们。
“过路,来逛逛。”
焱极天淡淡地回答,底下办差的人警惕认真是好事,他并不生气。
“进了濮州城,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任何人不得打架斗殴,在街上闹事,你们得跟我们回衙门去。”
“我们没有打架,是这几个男人自己撞到的。”
焱极天语气还是很淡,而那几个挨了打的男人突然间就开始连连点头了。
衙役们一脸古怪地走过去,上下打量着他们问:
“刘公子,你们这可是在承认是自己撞的?”
“唔唔。”
被打成猪头的男子连连点头,呲牙咧嘴,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衙役又扭头看其他人,想必也不太喜欢这几个男人,又教训了他们几句,带着人走了。
“还不滚?敢再多废话半字,要你们的狗命。”
侍卫们这才暗自一挽手腕,把抵在他们腰上的小刀收了回来。
越无雪摇摇头,低头看那女子,小声问:
“你快回去吧,小心他们又来找你。”
“呜呜,没地方去了,恩人,你们行行好,就收留我吧,我便是留下,也不敢回去了。”
越无雪轻轻拧眉,正欲说话,就听焱极天说:
“你就伺侯夫人吧。”
呵,焱极天今天怎么这么富有同情心?
越无雪愕然地扭头看他,他面不改色,大步往楼上走。“喂,你干吗留下她?”
越无雪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问。
“满足你的同情心。”
焱极天轻描淡写地说道。
“去你的,我何时说想同情她了?你也不怕有诈。”
越无雪小声嘀咕。
“所以呢?”
焱极天扭头看向她,越无雪微怔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什么?
所以带在身边最好。”
焱极天这才轻拧了眉,淡淡地说了句。
越无雪终于弄懂了,若这女人有问题,带在身边就行了。可按着他的逻辑来想——难怪要带她出宫,而不是别人!
“焱极天啊。”
她拧了拧他的胳膊,轻声说:
“为什么你都没有负罪感的?”
“我为何要有负罪感?”
焱极天扭头看她,一脸惊愕。
“我这样好,你这样坏……”
越无雪皱皱眉,一本正经地说。
“坏得让你尖叫了?”
焱极天扭头看她,也一本正经地问。
越无雪抡拳就打他,焱极天低笑起来,拖着她往走廊尽头的三号房走。小二已经打开了门,用布帕象征性地擦了擦桌子,把茶杯倒过来,给他们倒上了茶,关门出去。
那女子怯怯地站在门边上,低眉顺目地,标准小媳妇儿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
越无雪转过头来问她。
“民女叫方佳人。”
女子抬眼看她,小声说了句。越无雪仔细地打量她的眉眼,倒是个眉清目秀俏佳人,看上去很老实本份。
“你怎么惹上他们的呀?”
越无雪又问。
方佳人抹了把眼睛,小声说:
“民女去世的丈夫爱赌钱,输了不少,就借了点银子,不想利滚利,成了五十两,民女还不起。”
“你出去吧。”
焱极天淡然打断了两个女人的对话,让方佳人出去。
越无雪耸耸肩,端着茶碗儿要喝茶,焱极天眼急手快,摁住了她的手,拿银针试了毒,这才给她喝。
越无雪有些大大咧咧,尤其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太注意这些。可焱极天是长年累积下来的警惕性,如今人在宫外,衣食住行,只要不是自己人经手,全得小心。
“你说,她会有问题么?”
越无雪问。
“不知道。”
焱极天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外面的红灯笼正轻晃着,浓艳的红光映在他的脸颊上。
“焱极天,当皇帝,真的这么重要吗?”
越无雪忍不住问他。
“付出这么多,你说呢?”
焱极天扭头看她,沉声问。
越无雪抿抿唇,付出越多,越难以放下,这个她能理解。
“总之,我要这天下繁华。”
焱极天又说了一句,走回桌边。
侍卫轻轻敲门,端着饭菜进来,再轻手轻脚退出去。二人一路上吃了不少,倒没多少胃口。
可越无雪看着这几盘菜,忍不住说:
“燕老板还是挺会做生意的,店都开到这里来了。不过,若我现在还在晋城混,也会在外地开几个分号。”
“你和他很熟?”
焱极天抬眼看她。
“嗯,以前我常供酒给他。”
越无雪用筷子戳了戳肘子,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居然闻着觉得有些腻。
焱极天拧拧眉,也看那道菜,沉默了会儿,唤进侍卫,低声交待了几句什么,转头看时,只见越无雪正站在窗边看星星。
“看什么呢?”
他走过来,和她一起仰望星空。
“焱极天,这里真好。”
她轻轻地说道。
“只要你放宽心,宫里的星星也是这样。”
焱极天一言戳中她的心事。
越无雪嘻嘻一笑,轻声说:
“当然不一样,这里的星星都有名字。”
“哦?叫什么名字?”
焱极天面露惊讶,扭头看她。
越无雪轻吸一口气,指着天上说:
“那颗,叫新鲜。那颗,叫自由,那颗叫呼吸,那颗叫美好……宫里的星星,全都叫乱斗……我会成为乱斗之王,你的春衣怎么办?她是女人,她也会伤心,若她和冰洁一样,存有害人之心,那倒不说。可若她真是心善的那个,焱极天,你都不会有负罪感的吗?你觉得我会容忍,你今晚陪我,明晚陪她吗?你给我的那座城里,始终只能住我一个人的。”
【140】听墙角的爱好
更新时间:2013…5…27 1:03:03 本章字数:6361
焱极天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了几秒,一笑,回到桌边坐下。殢殩獍晓
“喂,你想逃避?”
越无雪绕过来,不满地看着他。
“你想朕说什么呢?”
焱极天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叶有些粗,不过胜在新鲜嬖。
是啊,说什么呢?说她是他的唯一?作梦吧!越无雪看了他一会儿,气闷地坐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气他想左拥右抱,还是气自己没出息。
“咚咚……”
窗外突然锣鼓喧天,越无雪吵得心烦意乱,回到窗边一看,只见大红的迎亲队伍正从街上经过牢。
“咦,这里晚上迎亲的啊?习俗还真是奇怪。”
越无雪惊讶地看着底下热闹的人群,长长的迎亲队伍,喜庆的红色,琐呐呜哇唱得欢快。不远处,焰火正冲天而起,半边天空上全是金色的烟花,转瞬又变成白色的淡雾,消逝在黑夜之中。
“昏同婚,新郎早上去迎亲,娘家会留新郎一直到晚上,再送新妇出门,意喻朝朝暮暮。”
“是这样……”
越无雪趴在窗口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迎亲队伍,约莫走过去四五十人了,后面还有抬着大箱小箱的人,新娘的嫁妆还挺壮观。
越无雪的册封是无声无息的,还是背着出卖家人的名声,嫁得毫不光彩。上辈子更惨,她都没嫁过,白婚纱摸都没机会摸,以前真蠢,也不知道拍点艺术写真之类的,好歹尝过穿白纱的滋味。
“去喝杯喜酒?”焱极天低声问。
“又没请我们,而且你不是想微服私访吗?”越无雪扭头看他,一脸狐疑。
“用这个……”他拿出一只小盒,轻轻打开,烛光下,两张薄于蝉翼的面具出现在越无雪面前。
“啧啧,焱极天,你还真像个百宝箱,什么都有,哆啦A梦?”
越无雪过来看面具,居然是两个男人的,她挑了一张,黑黑的皮肤,粗粗的眉毛。
“什么是哆啦A梦。”焱极天好奇地问。
“啊,是能变出很多宝贝的神仙……”她一面对着镜子往脸上贴,一面敷衍,“这是什么皮子?”
“人皮。”焱极天平静地答。
越无雪伸手就撕,吓得头皮发麻。
“呵,骗你的,这是上好的猪肚皮上的,阿七的手艺。”焱极天摁住她的手,她这才放下心来,闻人暖的手艺,她还真是放心。
“你这里歪了,像被人打扁脸了一样。”她看到焱极天贴的面具,皱皱小脸,伸手给他拉好耳边的暗缝。
焱极天的眼神很柔和,越无雪脸上烫了烫,缩回手,继续对着镜子(www。kanshuba。org)看书吧自己的面具。
这面具好丑,又黑又瘦,尖嘴猴腮。也不知闻人暖为何做这样丑的面具。再看他的,方脸阔鼻,大眼浓眉,不说有多英俊,可也气宇轩昂。
“穿这个。”
焱极天拿出男装给她,一身墨绿的布衣衫,扮焱极天的书僮。脱了外衫,越无雪突然觉得背上一阵阵地痒,反手也挠不到,焱极天的手掌落在背上,用覆着茧的指肚子,轻轻地给她摩挲。
她背上的画,颜色越来越艳丽了。
焱极天在她背上纹这画,原本是想诱骗太皇太后,她太想恢复青春,太想得到浮生蝶,可焱极天没有想到,这画居然真的被越无雪的血液滋养了。
所谓浮生树,听着浪漫,其实恶毒无比。
是以青春豆蔻女子的血,滋养这以五种邪|恶的绛草制成的染料,当时机成熟,就会引来嗜血的浮生蝶。只要捉住这蝶,以供于佛前的佛香烧成灰烬,洒于缠绵酒中,密封三十天,再连服七日,便可以让失去的青春回来。而作为供体的女子,很多在滋养过程里,就熬不过这种痛苦,早早死去。就算有些人命大,能勉强熬下来,可是被浮生蝶咬过之后,也不会活过三天。
春衣身上的确实是那五种邪恶之草制成的染料,所以春衣活得非常痛苦,这也是焱极天绝不忍心弃她不顾的原因之一。
可越无雪身上的只是普通的染料而已,怎会出现颜色越来越艳丽的情况呢?
他盯着她背上的绚烂的枝叶,手指抚过被他用鞭子打过时结成的伤疤,难道,是鞭子上淬了不应该淬的东西,从而让那些东西进了无雪的血液之中?除了近身之人,他的鞭子又有几个人可以碰到?
他一直沉默不语,越无雪虽然被他挠得舒服,可还是有些不习惯他这样的沉默。
“怎么了?”
她扭头看他,不解地问。
“没什么,把这个揭了吧。”
焱极天给她揭了面具,突然间,他就不忍心让她戴面具了,捂在脸上会难受,而且又经裹住胸脯,本来就有些痒了,若害她再起红疹,又会痛苦好些天。
“呃,才贴好的,我又哪里不如你的意了?”
越无雪捂着脸,有些愕然,不懂他为何又改变主意。不是说男子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吗?他总是变化莫测的,让她追不上他的想法。
“你很如我的意,这样子就更如我的意,我喜欢看你漂亮的样子,好吗?”
焱极天在弄清她背上的画之前,不敢说浮生树的的事。
越无雪白他一眼,不戴更好,她也嫌捂在脸上热。
转头时,桌上已凉的饭菜,越无雪又闻不到味道了。这几天一直这样,嗅觉时有时无的,每天有嗅觉的时间渐渐减少。
“焱极天,你觉得这个好吃吗?”她看那几碟菜,小声问。
“还不错。”焱极天点头,又问:“怎么,和晋城的味道不同?”
“同。”越无雪笑笑,把心事压了下去。
待她换了身清爽点的长裙,二人携手出了门。焱极天是戴着面具的,于是,四周人看他们的目光很自然地就变成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长袖遮住了二人牵着的手,越无雪其实是想缩回来的,奈何他抓得有些紧,她每缩一回,他就会用力捏捏,捏痛她为止,他的掌心汗津津的,把她的手心都濡湿了,汗水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迎亲的队伍,前面已经进了府,后面的还在街上走,足见排场之大。突然,一个人往焱极天身上一撞,吓了两个人一大跳。若是刺客,这还不得把命给丢了。
待看清来人的模样,焱极天的嘴角都要抽烂了,闻人暖,居然弄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具,还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这是来和他扮双生子吗?
越无雪愕然看着来人,立刻猜出他的身份,焱极天的眼神要凌厉一些,闻人暖的眼神却玩世不恭了许多。
焱极天拧了拧眉,迅速推着闻人暖拐进了一边的小胡同里。
“你玩什么花样?”站定后,焱极天伸手就揭他的面具。本就一路轻车简丛,他把目标弄这么大,是怕别人不知道皇帝没回京,往这边来了吗?
“我弄到了这个!怎么样,还是我才最懂你的心吧。”闻人暖一手摁着脸上的面具,一手连连摇晃手里烫金的帖子,笑着说。
“是啊,很懂。”焱极天刺他一眼,伸手想拿帖子。
“一个帖子,我们两个人,是我辛苦弄来的,所以我先进,你再进。”闻人暖把帖子抓紧,拉住越无雪的另一只手,拖着往前走。
“站住。”焱极天立刻拦住他,低斥道:“想嘻闹也不看个地方!”
“说是嘻闹了,还要看什么地方?小无雪,跟我走,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可比他好!”闻人暖唇角扬着,这唇的弧度,若是放在他原本的嘴角上,一定美极了,可惜他现在戴着黑脸皮的面具,这样一笑,显得娘性十足。
越无雪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哭笑不得。
焱极天对于闻人暖父亲的事闭口不提,那是他们男人间的约定,既然说好烂在肚中,焱极天也不会为了讨好心爱的女人,而把别人的伤痛挂在嘴边。
所以,越无雪对闻人暖的印象定格于:有着一双灵巧双手且看轻一切的绝世美男。
不是么?闻人暖帮焱极天做事,却不要功名利禄,他想出现就出现,不出现就消失得谁都找不到,多神秘的一个男子!
而且眼睛明明看不清楚,又是如何做出这些巧夺天工的东西的?
僵持一会儿,闻人暖在焱极天强大的眼神攻势下,松开了越无雪,小声嘀咕,“小气鬼,那时就说好有好东西一起分享的,越无雪就是好东西!”
“喂,怎么说话的?”
焱极天和越无雪异口同声,末了,越无雪有些尴尬,瞪了闻人暖一眼,可瞪完了又觉得白费力气,他反正看不到。
“得,你们两个先去。”
闻人暖一侧身,做了个恭敬相请的手势。
焱极天这才带着越无雪大步往胡同外走。迎亲的队伍终于全部进了濮州刺史沈敬年的家。前去道贺的宾客们络绎不绝,但都有一个特点,空手进去,沈敬年亲自站在门口迎客,一脸笑意,拱手道谢。
看到焱极天和越无雪的时候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