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阵喝斥声,周嘉木却不怕,满脸挑衅。
“皇帝陛下不想知道来龙去脉了吗?”
焱极天冷笑,坐回椅上,他有百般方法让周嘉木说出实情,此时却不能让人知道那女人是谁。
“小王这次航海,意外到了一个小岛上,那里生活的族民向小王说了个秘密,原来浮生树真的存在……”
周嘉木顿了顿,笑着看焱极天。
焱极天已经恢复了镇定,冷眼看着周嘉木,他既敢来,自然有备无患,可惹上他,也不是那样轻易可脱身的。
“你放鸟儿出来吧。”
他坐回去,让人把嫔妃们拖到一边,冷冷地看着周嘉木。
“为示公平,就让小王的宠姬们先去。”
周嘉木挥手,让他的人把侍妾们推上来,她们不比焱极天的嫔妃们胆大,此时都一脸灰败,却又不敢反抗,哆哆嗦嗦地跪到周嘉木的面前,急喘着气。
“取金雀来。”
焱极天低声说了句,太监匆匆过去,不一会儿,拎了只鸟笼子,拿出一只小金雀,走到那群姬妾面前,将金雀轻轻一抛。
雀儿盘旋几圈,落到一人的肩上,包围的眼睛左右环顾着,丝毫不知它把死亡带给了这可怜的女子。
那女子往地上一瘫,接着就被侍卫拖了起来,大步走向那关着狮虎兽的铁笼,从上面丢了下去。
扑嗵……
啊……
随着两声尖叫,所有的人都捂上了眼睛,那女人眨眼间就成了碎片,一阵血肉横飞。
谁会在那种环境下,忍着不出声?
见鬼!
越无雪气恼,这周嘉木真不是个玩艺儿,拿着女人的命不当命,焱极天居然还掺和,简直太可恶了!那丑妇到底是何人物,焱极天为了她,要这样对自己的老婆们。
她想了想,拉过天真,在他耳边小声说几句,天真连连摇头,小声说:
“你别掺和,快些装肚子痛,回宫去。”
“这里得死六个!”
越无雪冲他一瞪眼,不悦地说。
“比你死好!”
天真在她手臂上轻掐,催她快点装病。
越无雪狐疑地看向天真,他一脸紧张,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神情。
“你也认得她?”
“不认得。”
天真小声否认,这时却有一只雀儿飞了过来,落到了前面一个女人的发上,这是焱极天的彩贵人,还有点家世,和连家关系颇为亲厚,拉上亲戚的关系上说,是冰洁的远方表妹,也是冰洁引荐进宫的。
“皇上,饶了臣妾……”
她只哭一声,便晕了过去。
焱极天面不改色,让人把她抬过去,丢进笼子里。
反正她晕了,丢进去跟死了差不多,静静躺着,那狮虎兽果然安静,也趴在一边只顾啃刚刚那倒霉女人的骨头。
侍卫把黑布蒙上,里面有什么,外面全看不到了。
可越无雪闻着那血腥味儿,真想呕吐。
残忍的男人,残忍成这样,还真少见。
很静,每个人都在等着这盏茶的时间溜走……
焱极天一脸波澜不惊,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磕,像在计时。
周嘉木那双眼睛不时扫过越无雪。
越无雪闭着眼睛,手在袖中握成拳,忍了再忍,终于坐不下去,想依着天真的话装病要走,可这时笼子里传出一声惨叫……
彩贵人醒了,于是倒霉地成了一盘红烧肉。
“真遗憾,再选一个吧。”
周嘉木放言,让雀儿再飞过来,那雀儿盘旋几下,居然落到了越无雪的头发上,爪子紧紧地勾着她发上的步摇流苏,叽喳乱叫起来。
焱极天脸色一变,正要说话,越无雪却先站起来,一掌挥开了雀儿,夺过了身边侍卫身上的长弓,对着铁笼举弓便射。
这举动非常突然,又有哪个女人敢在皇帝面前这样无礼的?
所以,没人反应过来,只到利箭离弦,才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她箭术不怎么样,以前向江湖侠士学过几下,只是拉弓太累,因此只玩过两回而已。那箭斜斜飞出,却射到了周嘉木的脚边。
四周又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喂……”
周嘉木跳起来,扭头看她。
“王子殿下,本宫今日有喜事,蒙得皇上宠爱,晋了贵妃,王子,不如把这尾巴送给本宫,当为贺礼。这样蒙着布让野兽吃人也不怎么好玩,不如看本宫如何射|死这野兽来得快乐。”
她再度搭弓,傲然看着周嘉木,话是这样说,那箭又歪歪斜斜向周嘉木射出去了。
“抱歉,本宫箭术不精。”
她拧眉,一脸遗憾,也不知是遗憾没射中猛兽,还是遗憾没射中周嘉木,也不知她说这狮虎兽是野兽,还是说周嘉木是野兽。
周嘉木气得脸色发青,又不敢发作,怕她再举弓射来。
气氛有些僵,大家都看向焱极天,只见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越无雪的身边,双臂从她身后环过,扶着她的手,慢慢拉开了长弓。
“手要平,箭要稍往上,运气,松手……”
他低声说着,那弦满之后,发出锃鸣的锐响,黑羽箭如黑色闪电一般疾射而出,没进铁笼中,狮兽发出了一声惨呼,剧烈地挣扎起来,铁笼都跟着摇晃不停,然后轰然一声,铁笼子倒下,黑布滑落,露出狮兽乱蹬的腿。
而和铁笼并立的笼子里,那丑女缩得更紧,也发出呜呜的哀鸣之声。
“雪儿再试试。”
焱极天沉声说着,又伸手,侍卫再递三箭,他扶着越无雪的手,三箭搭上弦,同时射出,又同时穿透狮兽的身体,那狮兽终于不动了。
“可以同时发三箭么,本宫试试。”
越无雪独自拉了弓,笨拙地搭上三箭,周嘉木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连渭的身后,一脸紧张,越无雪扭头往这边看来,一脸促狭。
连渭顿时也吓了一跳,低呼着,抱着头往后退,要把周嘉木的身体给让出来。
越无雪冷笑,转过了头,手指一松,这回箭终于往前飞去了,力道不够大,箭在五步之外就落下,插|进了泥土里。
连渭和周嘉木一起低呼出声,满脸窝囊样儿。
“无趣,不好玩。”
越无雪丢了弓箭,扭头看周嘉木,故作了一脸喜色,轻快地说:
“王子殿下,谢谢你的贺礼,本宫感激不尽,待会儿送坛子好酒给你,可是千年难遇的缠绵酒,保证你回去之后和你的姬妾们缠缠绵绵到永久,恩恩爱爱不分离。”
周嘉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可焱极天分明护着她,他又不敢再挑衅,只恨恨地瞪了一眼她,坐了回去。
“那朕就谢谢王子的美意,再送王子几个美人以表谢意。”
焱极天也一笑,揽住越无雪的腰,看着周嘉木。
侍卫们上前去,抬着两只笼子就走,越无雪突然发现彩贵人在草地上,原来方才侍卫把她丢进去的时候,已弄开了底部,让她跌了下去,此时只是吓晕,衣服挂破了点而已,毫发无损。
周嘉木赔了夫人又折兵,此时脸色更难看,看了一眼连渭,带着人灰溜溜地就走。
连渭走过来,笑哈哈地夸越无雪。
“雪贵妃勇气非凡,恭贺皇上得此意中人,也恭贺皇上……”
他把后面的话吞回去,作了个长揖,眼中精光乱闪。
焱极天看他一眼,低声说:
“连爱卿,你是越加聪明了。”
连渭连忙跪下去,小声说:
“臣不敢,臣为了皇上肝脑涂地。”
“知道你们连家忠心,朕会赏你。”
焱极天说了一句,揽着越无雪往回走。
天真紧跟过来,又扭头看了一眼连渭,紧皱起白净的脸。
“皇上早知此事?”
和后面的奴才们拉开距离,天真才小声问。
“周嘉木向连渭请求,要以青衣为赌,换越无雪。”
焱极天淡淡地说了一句,怀里的越无雪就抬起了头,青衣……哪个青衣?
“青衣还活着,朕为何不知,天真你可知?”
焱极天又冷笑一声。
天真脸色骤变,焱极天不信任他了!他扑嗵一声跪到原地,小声说道:
“奴才确实不知,皇上明鉴。”
焱极天没出声,握在越无雪腰上的手又紧了,停下脚步,转脸看他,又问:
“花娘是谁?”
天真前额俯地,再不出声。
“天真,朕给你的可是十足的信任,你要教无雪争宠,朕不怪你,可你要瞒着朕做不应该做的事,朕不饶你。”
焱极天松开了越无雪,上了帝辇,引着人快速离开。
越无雪过去扶起了天真,小声问:
“天真,那就是青衣?”
天真缓缓点头,面如死灰。
“是你放走了她?”
越无雪又问。
天真缓缓摇头,长叹一声,小声说:
“她和皇上本就情投意合,奴才怎么会放她走,可她明明被毒杀,怎么可能还活着?雪贵妃啊,你我日子难过了,今日这雀儿落于你的发上,一定是连家兄妹联合周嘉木设好的计,要置你于死地,幸而你胆大,也幸而皇上偏袒着你,否则今日你我都难逃这一死劫。”
“天真,你告诉我实话吧,其实,你是想报复连家对吗?”
越无雪拉他到路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小声问。
天真抬眼看她,过了一会儿,点头。
“是连家害你家破人亡?”
越无雪又问。
天真一脸哀色,又点头,缓缓说道:
“当年我父亲是军中一副将,屡立战功,颇得上面赏识,也被军士们拥戴,在一次和胡域国的大战中,军饷迟迟不到位,害他被困,侥幸逃生。他事后得知是连相贪污,便要上折子告于皇上,却被他提前下手,反参我父亲一本,说他投敌卖|国,先帝震怒,诛我三族,我虽侥幸遇上大赦,可还是成了阉|奴,让我郑家绝后,此恨在我心中埋了十多年,进宫之后,我一直隐姓埋名,忍气吞声,只想报复。”
“所以你希望我得宠,斗垮冰洁?整垮连相?”
越无雪又问。
天真还是点头。
越无雪轻叹,拉住了天真的手,轻声说:
“天真你真傻,你都没把握让皇上帮你,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又怎么抵得过连家在他心里的位置,他今日虽护我,是因为我貌美,可以带给他短暂的快乐,那明日呢?有更貌美的女子出现怎么办?现如今青衣回来了,你和我怎么办?”
天真一脸失落,看着她说:
“是奴才连累你。”
越无雪摇摇头,小声说:
“别说这样的话,就算我为你做什么,我也愿意,在这里,你就是我的亲人,我们相依为命吧。”
天真一脸动容,退了两步,认真地给她磕了三个头。
“雪贵妃,奴才今后自当肝脑涂地,誓死护着雪贵妃。”
“你起来。”
越无雪连忙拉起他,主仆二人慢慢地往飞雪宫中去了。
今儿早上,她成了雪贵人,理应荣宠倍至,可青衣的突然回来,让天真有些无措,越无雪本就抗拒焱极天,只怕这关系再难缓和,现在真是要把她困在宫中一世了。
“若皇上真的冷落雪贵妃,奴才想法子,送你出去。”
天真想了一路,踏进飞雪宫的时候,小声说了句。
越无雪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笑,未出声。
焱极天的警告已经很明显了,他青衣也要,冰洁也要,她也要,旧情,权势,美|色,是焱极天都想要的。
帝王恩宠,不过如此,越无雪心知肚明,所以才不肯一颗真心错付于他。
什么莲花灯,什么雪心宫,不过镜花水月的梦罢了!
她不是怀|春的豆蔻女子,不把这些当成生活的目标,也不会把焱极天当成她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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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极天这晚没来,接下来几天都没来。
宫人并不知青衣身份,只觉得她丑,一身花纹绚烂得可怖。
天真打探回来说,青衣被安顿在太月宫后面的一座清寂小殿,这几天焱极天都在那里。他还说,连渭那人真是卑劣,分明是他给周嘉木出主意,最后却出卖周嘉木,实在小人无耻。
对于焱极天的去向,越无雪倒无所谓,他来这里,对她来说,不过只有上|床那样的事,不来顶好,免得折腾她死去活来的,不得安睡。
可天真却十分担忧,焱极天不再信任他,越无雪在宫中还能依靠谁?她性格那样直率,再不小心得罪连冰洁,只怕日子难熬。
越无雪倒知道这个,所以这几天闭门不出,只躲在飞雪宫里练习射箭。
那日没把周嘉木的狗腿射个窟窿,让她有些失望,看样子,这些本领要多练习,日后说不定还能保得自己一命。
红豆在木棉树上站着,不时呼一声:
“烂!好烂!”
“你才好烂,你煮熟了最烂!”
越无雪瞪它,拿着箭去打它的屁|股,红豆扑扇着翅膀就往上面飞,不一小心,翅膀被她丢到上面的悬妤丝给勾住了,这还是上回清东西时清出来的,那回焱极天把她捆在草地上,她解开之后带回了宫,想研究研究,前儿看着这东西,觉得扎眼,就顺手一丢,落到了树上。
红豆嘎嘎乱叫,白羽乱跌,明显是吓着了。
“没用的东西,只会冲我横。”
越无雪骂了一句,丢了弓箭,把裙摆往腰带里一塞,抱着树就往上爬。
“哎哟,娘娘,你怎么跟猴子似的。”
天真瞧到了,出来阻拦她。
“红豆的毛都快掉光了,你们又不会解这个,看它变秃|头啊?”
越无雪哼着,三下五除二,爬到了高大的木棉树上,骑在枝丫上,伸手去勾悬妤丝,然后把红豆的小脚爪子拿出来,往天上一抛,红豆惊魂未定地逃回了殿内,只怕一天都不会出来了。
越无雪有些好笑,这小东西其实挺通人性的,又聪明,什么话都学得快,尤其是骂焱极天的话,学得特别口齿伶俐,这点颇得她心意。
说白了,越无雪在这宫里,就两个知心人,一个天真,一个就是红豆了。
寂寞得,让她无奈。
她仰头看了看阳光,觉得暖得让她发懒,索性就在木棉树上坐着,晃着腿看宫墙外的风光。
不能出去,远远看着也行。
远处有湖光鳞鳞,近处有嫔妃锦衣慢行。
她们的生活很简单,得宠,或者无宠,甘不甘心都那样过。
这时候,越无雪似是有心灵感知一般,突然扶着树枝站起来,往东边看,那宫墙后面是一条幽静的小路,两边杏林夹道,杏花未开,叶碧如玉。
焱极天正带着青衣在那上面慢悠悠的走着,有一枝杏横过来,他立刻抬手替她抚开,那神情看上去特别温柔。
越无雪拧拧眉,想别开目光,可焱极天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来了,视线和她对上,越无雪就站在大朵大朵的木棉花中,头发未盘,就扎了个马尾,裙摆还掖在腰带上,未施脂粉的小脸飞着红晕,像这木棉花一样艳丽夺目。
满宫之中,无人可及她的美。
满宫之中,也无人可及她的敷衍……
焱极天盯着她看着,她拧拧眉,又缩回了木棉花里。
弄得好像她故意偷|窥一样,他和谁散步关她屁事……
虽是这样想,可越无雪心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这男人确实三心二意,还说独宠她,老情人回来了,还不是忘了雪贵妃,既然这样,还把她扣在这里干什么?这不是耽误她的美好青春吗?
“快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真在底下招呼她,她没理,往红花里一躺,睡起觉来。
只有阳光和花香能让她心情稍好一些,也只有这一点儿享受了。
天真见她不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