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看到大水快把你的京畿冲没了!”
越无雪满脸讥笑,迎着他的目光回他,
“我还看到这豆腐渣的河堤快被冲垮了,若我没记错,这河堤可是你登基之后重修的,银子花了不少,现在大水也装了不少嘛。”
焱极天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眼中的不屑和挑衅让他抓狂,和她对望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你想激怒朕,让朕杀你?越无雪,朕会让你看到焱国江山在朕的治理下会成为盛世之景,到了那一天,你再来向朕求饶。”
他的眼神很锐利,如刀锋一般割在越无雪的眼睛上,若说昨天逃跑之前,焱极天的态度是粗|暴、是霸占,今天的态度就完全是高高在上的冷漠了。
“传朕旨意,回宫之后就给越长安净身,让他成为朕的贴身奴才。”
净身?
她拿什么东西给他割?
他又想唱什么戏?
“这世上再也没有小公子了,越无雪,越长安这个名字都不再属于你,你只是朕的奴才,再敢在朕面前没大没小,大呼小叫,朕绝不轻饶。”
他一甩袖,也不为她解开手脚上的绳子,回到桌后坐着,气闷地看着面前的水防图,朱砂笔在上面重重落下几笔。
不知道过了多久,油灯的光越来越弱,他忍不住抬头看越无雪——
他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这样倔的女人!
她手脚都被捆着,像个粽子一样栽在那里,居然还站得直直的,下巴轻扬着,侧着脸,盯着帐篷上的影子,一副高傲不肯低头的倔样子。
“滚出去。”
焱极天的心情更加恶劣,当下就把朱砂笔丢了过来。
外面的豆腐渣堤坝让他心情恶劣,这女人也让她心情恶劣,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了白鹤轩,居然放走了她……而他又不能处罚这两个人……
朱砂笔正中她的脸颊,戳出一团艳红的颜色,她扭头看他一眼,然后跳着转身,一步一步往外跳去了……
试试,手脚被绑着,在这里站了半个多时辰,然后还这样跳出去!
焱极天气极,反笑起来,盯着她的背影,脑中闪电般扯过无数画面,全是如何摁着她整,整得她求饶不止……
越无雪跳出去,雨居然停了。
连渭正站在一边和白鹤轩寒暄,那一副笑面虎的模样,简直让人无法将他和白家大营里的那只豺狼联系起来。
越无雪不懂为什么连渭突然改变主意,但她知道,这只恶豺没打什么好主意。
“小公子。”
白鹤轩看到她,大步走了过来,伸手要为她解开手脚上的绳子。
“别,别再连累白将军。”
越无雪闪了闪,身子一歪,往一边倒去。
“小公子小心。”
白鹤轩立刻扶住了她,二人眼光对上,越无雪的眼眶就有些红了,她跑掉就算了,这人还不白挨顿打,现在这叫什么事嘛!
不远处,连渭正看着他们二人双眼放绿光。
“小侯爷,为什么不趁这机会扳倒他?”
随从不解地问连渭。
“贵妃正怀有龙子,这时候一切以贵妃为重,皇上现在看中这娘娘腔,就让他先过完瘾,而不要惹皇上不高兴,且这娘娘腔为贵妃牵制住了后宫其他女人,好处多得很。”
连渭阴阴一笑,低下了头,盯着靴子上的宝石说道:
“还有,仅凭这一件事,根本扳不倒白鹤轩,先卖个人情给他,你看他和这小公子一副奸|夫淫|妇的样子,好戏在后面,不要急。”
“小侯爷高明。”
随从又开始拍马|屁。
“妈|的,就会拍马|屁。”
连渭一瞪眼睛,马鞭在随从的肩上敲了敲,转身走开。没走几步,一个侍卫便匆匆过来,唤住了他。
“小侯爷请留步,皇上有旨,皇贵妃怀有龙子,只恐随时会思念亲人,所以小侯爷不必再出京办差,就由阿罗王子独自前去即可。”
连渭眼中一亮,那种苦差事他本来就不想去,可皇上说他得立点功,才能封王。现在他替皇上找到了越长安,这封王之事只怕也成了。
他哼起了小曲,得意洋洋地上了马,往城中去了。
“小人。”
越无雪啐了一口。
白鹤轩低低一笑,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泥巴。
“越小姐,你这性子在宫中会吃亏,既然没走掉,就要收敛脾性。”
“收过了,没用,他不吃我那套。我这次既连累了你,又惹怒了他,以后日子更难过了。”
越无雪轻叹,跳到一边的木桩上坐下,一脸哀愁。
“我还能帮你什么?”
白鹤轩小声问道。
“算了,你以后看到我,还是绕道而行吧,免得又害你倒霉,我这个人一忍不住,就会想利用人的。”
越无雪坦诚极了,白鹤轩看她的目光有些深,二人对望了一会儿,侍卫的脚突然悄悄轻轻踢了过来,越无雪扭头,只见焱极天站在帐帘处,那双眼睛能把她给吞了。
白鹤轩不便再留,带着侍卫又上了河堤去巡视大水。
好在雨停了,水不会再涨,工部拿出的方案也起了作用,缺口全都已经堵上。
焱极天从越无雪身边擦过,走过去的时候,藏在袖子里的手在她的胳膊上用力拧了一下。
反正焱极天是以折磨她,看她痛为乐趣的。
越无雪都懒得生气了。
“给她把绳子解开,带她过来。”
焱极天没等来她爆炸的反应,让人过去给她解绳子。
没一会儿,越无雪磨磨蹭蹭地来了,勾着头,跟在他身后。
有火堆燃着,上面煮着粥,烧着水,是守堤坝的兵士们吃的,很粗陋简单的饭食,却勾得越无雪肚子咕噜响个不停。
“想吃?”
焱极天扭头看向她,越无雪抿紧唇角,头勾得更低。
“朕在问你话,小奴才,还要朕教你规矩?”
焱极天冷冷说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拖到面前。
越无雪浑身都在痛,于是忍声吞气地回道:
“回皇上的话,奴才很饿。”
“很饿,就饿着。”
焱极天的眼中全是冷笑,他已打定主意不心软,除非她求饶,否则绝不让她如意。
这不是耍她吗?越无雪恼了,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大叫。
焱极天慢慢松开了手,故意放慢了脚步,在一连串的粥锅里慢慢吞吞地走。越无雪想死的心都有,不带这么折磨人的,让快饿死的人闻粥香。
“皇上。”
越无雪忍无可忍,加快脚步往前冲,不妨他突然收住了脚步,她一头就撞到了他坚硬笔挺的背上。
【86】这种折磨啊……
更新时间:2013…4…5 8:46:35 本章字数:6938
【86】这种折磨啊……
“皇上我错了。”
越无雪说话的速度比河里大水涌动的速度还快,而且含糊得就像嘴里塞了块热豆腐。
可是,活人真的要被饿死吗?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焱极天不是官,他是官上天彖。
越无雪勾着头,脸涨得通红,饥饿把她打趴下了。
焱极天的唇角扬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扫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越无雪眼角抽了抽,原地坐下娌。
侍卫们不敢靠前,也不敢抬头看。皇帝带着脔宠招摇过市,已经让百官议论纷纷了,现在这小宠还在当众发脾气……许多官员正往这边悄悄瞄着,等着看事态进展。
“你要坐在这里,就饿死在这里吧。”
焱极天的声音轻飘飘传来,越无雪想转身投江,以英勇的姿态结束这个男人对她的折磨。
她想归想,手却伸向了煮粥的勺子——
“哪只手碰到,剁哪只手!”
焱极天后脑像长了眼睛,又低斥一声。
“闻一下也不行啊?暴君!”
越无雪委屈得不行,掩住鼻子,抱起了腿,馋巴巴地盯着那锅粥,想她越无雪叱咤商界,什么时候被饿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过?
焱极天扭头看来时,她那副饿极的模样又让他的眼神有些软。
可是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只拧拧眉,一挥袖子,侍卫便上前去,架起了越无雪就往焱极天身后拖。
大堤绵延到视线尽头,滚滚的江水里不时有浮木翻起。他站在堤坝上,看着江对岸漫成湖的良田,神情冷竣。
争权时需要谋略、勇气、时机、军队,可坐在江山上,他还需要耐心,耐力,智慧,宽容,坚韧……
帝君高高在上,许多事需要他独自承担,做好了,他是明君,做不好,他是昏君、暴君……
咕噜——
越无雪的肚皮又不气地叫起来了,焱极天扭头看,她正拧眉皱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瞪着他。
“带下去……给她一锅粥,吃不完不许她停下。”
焱极天火气一冒,怒冲冲就说了句。
侍卫们面面相觑,这里的锅可都是行军打仗时用的百人锅啊!别说吃,简直能把一个大男人放里面煮啊!对于越无雪来说,就跟个澡盆子似的,你让她吃光,等于让她直接撑死。
焱极天说完也反应过来了,君无戏言,他又无法立刻收回,只能黑着脸继续看江水。
“楞着干什么,去端一锅过来。”
侍卫长低斥,两名侍卫转身就去提那大锅。没一会儿,三个大男人吃力地抬着一只大铁锅过来了,里面沸腾着热汽,粥香浓浓。
“小公子请。”
侍卫长拿起锅里的大铁勺,双手捧到越无雪的面前。
他这是喂猪呢?
越无雪又羞又怒,气怵怵接过了大铁勺就舀粥,撑死比饿死强,好歹吃饱了上路。
她指挥着侍卫,把大铁锅放到一个石头边,她就坐在石头上舀粥吃,鼓着腮帮子吹热汽,吃得唏哩哗啦,毫无形象。
“猪!”
焱极天满脸幽怨,幽幽地骂了一字。
这女人,反正能把他气死,气得没法子。
“你还和猪睡一起。”
越无雪冷冷地回他一句。
果然是吃饱了,胆子也大了!焱极天脸又黑了,明明四周有上千号人,可却偏偏显得静寂无声,只有她唏哩哗啦的喝粥声。
侍卫们看着他们二人僵持,想笑又不敢,正在此时,突然一个侍卫小声说道:
“救星来了。”
众人扭头,只见天真公公戴着一顶大斗笠,穿着一双高及膝盖的靴子,锦袍掖在腰上,那泥巴都糊到了大腿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这边跑,边跑边拉长了嗓子喊:
“皇上,皇贵妃来了。”
焱极天的眉紧紧拧起,转身看向官道,一行锦绣仪驾正缓缓行来。
“胆大包天的刁奴,你怎能无旨随意出宫?”
焱极天脸色更加难看,天真抹着脸上的汗水,哈着腰,苦着脸回道:
“皇上,这实在不能怪奴才,皇贵妃惦记皇上,亲手做了皇上爱吃的菜,要给皇上送来,奴才拦不住,只能护着皇贵妃前来。”
天真一面说,一面摸自己的胖脖子,一副苦哈哈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却在瞟越无雪。
“呃……”
越无雪打了个饱嗝,抬眼看他。
“哎哟,小公子这是……嫌粮食太多了么?现在灾民都没饭吃,小公子怎能一个人吃这么多?简直太……”
天真一拍膝盖,小声抱怨起来。
“呃……”
越无雪又打了个饱嗝,白了他一眼,继续吃。
此时冰洁的仪驾已经近了,百官和禁卫军已经跪到了两侧,迎接这后宫之主。
“皇上。”
冰洁下了马车,一手扶着婢女的手,一手扶着小腹,满脸温柔的笑意,向他姗姗而来。
冰洁从小娇生惯养,没走过这样的路,没走几步,差点滑倒。焱极天连忙走过去,扶住她的手,微笑拧着眉,低声斥责,
“冰洁怎么出来了?”
“皇上在这里,冰洁怎能独处在宫中享受安稳,冰洁要和皇上一起为焱国百姓守着这大堤。”
冰洁双手扶在他的手臂上,仰头看他,柔情蜜意尽在这言辞之中。
可越无雪脑子里却只有四个字——奸|夫|淫|妇!
一个为荣华抛弃阿罗王子。
一个为女人夺人之爱。
一对非善类的玩艺儿!
“小公子,怎么……”
冰洁终于看到了小公子和他面前的大锅,一脸愕然地神情。
“皇贵妃吉祥。”
越无雪淡淡打了声招呼,埋头继续奋战。对着这猪食一样的粥,也比对着这对奸|夫|淫|妇强。
这非善类一来,天空又开始飘细雨,天真连忙撑开大油纸伞,招呼人过来,护着帝妃二人回大帐。
“哎哟,小公子,你快别吃了,你撑这么多,也不怕撑死!灾民们还没饭吃呢。”
天真走了几步,又回头冲着越无雪说。
四周的侍卫们全勾着头,不敢抬眼看。焱极天脸色一黑,轻轻推开冰洁贵妃的手,回来教训天真,曲了指,在天真的额头上猛敲。
“你这奴才,怎么这么多话?”
“可是……”
“还不去扶着皇贵妃?”
焱极天又重重敲了一下天真的脑门,天真不敢再多话,连忙过来,双手恭敬地扶着冰洁的手臂,打着哈哈说道:
“是,奴才扶着皇贵妃,皇上您自个儿小心脚底下……滑……”
“啊……”
天真没说完,自己脚下一滑,人往一仰,大声惨叫起来。若不是扯着冰洁,他一定从护坡上摔下去了,而若不是众侍女扶着冰洁,冰洁也跟着滚下去了。
冰洁一身绫罗沾了泥,精心梳好的发髻也偏了,发丝勾到了金钗上,金钗流苏又纠缠到了一起,花容失色的,原本的美艳端庄变成了狼狈不堪,双手紧紧地护着小腹,惊恐地看着天真。
“你这刁奴,若伤到贵妃和皇子,朕活扒了你。”
焱极天|怒冲冲过来骂天真,天真苦着脸,扑嗵跪下去不敢动弹。
“你就在这里跪着。”
焱极天扶住冰洁,掺着她往王帐里走。
等这群人走远了,越无雪才用粥勺指着天真笑,
“你这蠢奴才,在他身边呆这么久,怎么嘴这么碎呢,你居然还能活到现在,真是稀罕事,难道他也有自虐症不成?”
“你知道个啥!洒家还不是怕你撑死了……”
天真扭头瞪她一眼嘀咕起来。
“呵,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是来救我的?”
越无雪拎着大勺子过来,蹲到他面前看着他。其实这奴才五官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肥了点,而且心肠也不错,不像清宫剧里的那些坏太监。
“你撑死了,那位又要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出气。”
天真又不满嘀咕。
“哪位?”
越无雪好奇地问,眼珠子咕噜一转,试探着问:
“莫非……你……也认得我父王?”
“啊呸……谁认得那叛|党!”
“你才是叛|党!”
越无雪恼了,这天真的口水都喷她脸上来了!
天真撇撇嘴,又叨叨,
“我说小公子,你也长点心,少得罪他,他要不是护着你,你早死了一百遍了。”
“我得罪他?你没见他要撑死我呢?”
“你还勾搭白将军想逃跑呢!”
天真脱口而出,越无雪一怔,小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
“宫里面哪里有秘密?连渭进宫送了信,这位主子才赶过来伴驾的,你今儿千万要当心。”
天真压低了声音,好心提醒越无雪。
“天真啊,谢谢你。”
越无雪心里一阵感动,落难之时有人关心,雪中送炭的感觉太暖人了!她情不情禁地伸手就去拍天真的手臂,哪知天真立刻就跟被蛇咬了一样,快速躲开,尖叫道:
“别,你别碰洒家!千万别再连累洒家。”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