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诛太子而夺位,血染宫廷,他立下誓言要成为千古明君,所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只和朝臣周|旋,少造杀戮。可如今,他只悔未能早下杀手,还存一丝善念,造成今日的局面。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就算这让天下血流成河,就算堕入魔道,天下背弃,他也在所不惜。
闻老将军摇摇头,一脸叹息,却又无可奈何。焱极天和闻人暖,从来就是一双狂傲的人,当胸口这道杀意闸口被打开,无人可阻挡住了。越无雪无事便罢,若有事,不仅是这些流放的亲属家眷,胡域国和萨珊国两国族民只怕都要跟着陪葬。
宫中一片肃杀之意,空气里都浮着血的腥味。
飞雪宫昨夜遭受了屠杀,只有天真和一个小公公两人爬墙逃出,未被灌入水银毒,红豆站在木棉树上,大朵的木棉花瓣不停飞落,一地染雨的残红。
小光爬出了池子,亮亮的小眼睛盯着眼前死寂的世界。
焱极天在树下停住脚步,伸手拈了一朵木棉花,在手心里狠狠拈碎,然后大步往偏殿天真的房间中走去。
天真胸口中箭,离心脏只偏一点,面若金纸,呼吸孱弱。
“若非天真,雪贵妃一定难逃生天了。”当时在场的一位小公公小声说道。
“她中了几箭?”焱极天问。
“两箭,一箭在左肩,一箭在右臂。”小公公又抹着眼泪说:“昨晚总管去求皇后,让奴才去放银光出来,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银光驮着娘娘走了……”
焱极天深吸了口气,扭头看春衣,冷冷地问:“你是皇后,为何不制止?”
“臣妾制止了,可是臣妾……没那个能耐,赶到的时候雪妃已经中了箭,最后一支箭也不知是何人射出。”春衣捏着帕子摇头,
一名侍卫快步进来,大声说:“皇上,银光回来了!”
“什么?快走,去看看。”焱极天猛地转身,急步往外走去。
银光正站在院中,听到脚步声,抬起悲伤的大眼看来。它的鬃毛和马鞍上还染着血,皮毛上还勾着越无雪的金丝楠木笔。
焱极天取下楠木笔,用袖子轻轻拭净,拍着它的脖子问:“她在哪里?”
银光打了个响鼻,在他面前卧了下来,低垂着脑袋,就像在羞愧认错。
焱极天唇角抿成直线,握紧楠木笔,慢慢地往外走去,红豆飞了起来,落到了小光的背上,冲着他叫:“无雪,无雪……”
“你知道吗,无雪陪着朕,朕的心里再无冰雪,只有暖意……可你们总要赶走她……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何苦?”他的脚步停了一下,低声说。
“皇上,请降罪臣妾吧。”春衣拉住他的袖角,急切地说。
焱极天只手轻轻一挣,拉回袖角,沉声说:“春衣啊,你说,她会不会出事?她去了哪里?她一直想走,这里不能给她太平,不能给她平安,不能给她想要的东西,她可能不会回来了吧?你们都满意了……是朕负你,你又何苦迁怒于她?你若此事与你无关,昨夜你尽可带她回春衣殿,为何任人再射出第三箭……你知道朕始终不会杀你,朕又怎么能杀你呢?”
春衣从未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过!当年位卑人微,被众人遗忘,被太后当成杀人棋子,获知母亲死亡真相,他也从未露出过这样绝望的神情……
春衣站在原地,喃喃地唤了一声:“阿焱……”
可是,阿焱只站在她的少女时光里,以最简单的笑意,朝她看着,不近不远,不亲不疏。
思卿恋卿怜卿的爱情,已经离她远去了……春衣拖着伤腿,心如死灰。
“娘娘不要慌,熬过这段日子,皇上的心就会回到您身上了。”小兰小声劝她。
“会吗?我太了解他了,不会了……永远不会了……小兰啊,我不如死去、不如死去……我错了呢,只要他能好好的,我如何,又怎么样呢?我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他而活着吗?”春衣的声音低不可闻,被风声淹没,就算和小兰隔得这么近,小兰都未能听清。
春衣推开了小兰,自己慢慢地往外走去,腿伤的痛,抵不过她心上的痛,渐渐的,痛全麻木了。她回了春水殿。
这个男人给了她最豪华的宫殿,然后把心给了越无雪。
这个男人给了她最美好的回忆,然后把现在和未来给了越无雪。
这个男人给了她这一生再不可能有的爱情,然后把爱情留在了她十六岁的时候。
她对着铜镜,慢慢地解开了衣衫,转过身,用力扭头去看背上的画。当含毒的针一点点刺进皮肤的时候,她日夜呼唤着他的名字,希望可以再见他一眼。
她那样的爱着他,哪怕到头来两手空空,也阻止不了她的爱。
如果没有越无雪,多好!
可是越无雪偏偏来了,在她狼狈丑陋的时候,夺走了焱极天的爱情。
可她能恨谁呢?
太后讨厌她,讨厌她霸着焱极天的心,太后讨厌焱极天有一丝丝的不服从,所以让越雷毒死她。而越雷把她和那些可怜的女人关在一起,要用她们滋养浮生树,要引来浮生蝶……
所以,她恨太后,恨越雷……也应该恨越无雪呵……
雨又缠绵起来,她抱起了双臂,用力抱紧自己,就像当年被他拥抱一样。
“娘娘,皇上……出宫了……”
小兰快步进来,见到她赤身|裸|体的样子吓了一跳,然后嗫嚅着说道。
“他一定会去的。”春衣扭过头来,看着小兰,勉强笑了一下,“小兰,去给我拿那套布衣来。”
“娘娘,您?”
“我要替他找回越无雪,我这个人做不得恶人,做了恶人,死都不能死得安生。”春衣又笑笑,伸手散下了长发,把耳环珠钗一一放进描金妆盒中。
小兰犹豫了一下,捧来一套蓝布衣裤,小声说:“娘娘,您的腿还未好。”
“总之是死罢了,我不想背着这心里的包袱。”春衣接过衣来,一件件穿上,然后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小兰,宫女日子难熬,要不要我以皇后之权,放你出宫去吧?”
“不必了。”小兰摇头,轻声说:“奴婢宫中无家,在此还能衣食无忧,只是难得遇上您这样和善的主子了。”
“那,你保重。”春衣轻轻说了声,慢步往外走去。
“娘娘……”小兰不忍心,紧追了几步,“您的腿怎么能走路?奴婢帮您牵匹马来吧。”
“一衣一袜,皆为他所赐,我已得到太多,又怎能再牵他的马走?我做了这样的恶事,让无辜之人受罪,就当是我自赎吧。”春衣摇摇头,迈出了大殿,并未回头再看一眼这奢华的宫殿。
从来,这里都不属于她。
那年,她就应该死了,死在他的爱情里,不必受这些折磨和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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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两天两夜,越无雪终于醒来,才动一下,骨肉就扯得剧痛。
“小姐别动。”清脆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越无雪转头看,只见一个俏丽的青衣小丫头正端着一盆水从门外进来,风风火火地走到她的面前。
“你是谁?”越无雪小声问。
“我叫青苔,我们公子救你回来的,你好好养伤。”青苔把水放到桌上,拧干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擦手,叽叽喳喳地说:“我们公子几天没歇息,跑了几千里去救你呢。”
“你们公子是谁?”越无雪好奇地问。
“我们公子就是我们公子呀,我们都叫他公子。”
青苔连珠炮一样,说得越无雪眉都皱了起来,她知道这是搪塞,可是人家丫头机灵,不肯透露主子的身份,她也没法子。
青苔给她擦了脸,又端来伤药给她换。“我们公子人可好了,我就是公子收留的,我们公子也长得好,心又好,武功也好,总之,什么都好……”
“这么好,总有个名字吧?难道姓公,名子?”越无雪有些好笑起来。
“嗯,就叫公子。”哪知青苔十分认真地点头。
越无雪语结,盯着她看了会儿,扶着床榻想坐起来,青笞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喂喂,你别起来,公子说了,让你躺七天。”
“是闻人暖吗?”越无雪小声问,除了闻七公子,还会有谁来救她呢?
“反正就是公子。”青笞撇撇嘴角,回了一句,“你躺好,我去给你端东西来吃。”
她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越无雪只是手受伤而已,并非不能走路,所以自己下了榻,慢慢地往外走去。
结草为庐,只在电视剧里看过。
眼前是一条银练般的瀑布,顺着山岩落下,一方碧玉似的小潭镶嵌在青山环抱之中,潭边盛开着不知名的紫色野花,一大片全是。
她走过去,摘了一朵放在鼻下轻嗅,心想闻人暖还真是会挑地方,找了这么个好清静的处所。
“小姐,吃饭啦,你别乱跑,要是被蛇咬了怎么办?”青苔的声音传过来。
越无雪还没遇上过这样大大咧咧的丫头,她的声音在这山谷里回响着,能把人的耳膜给震痛。她转身回到小屋里,青笞把饭菜摆到桌上,肘子、烧鹅、蛋炒饭……能知道她喜欢吃这些、并且赶去救她的,除了闻七公子还会有谁呀?
她放下心来,拿着筷子就开吃。
青苔站在一边看着,拧着秀眉大声说:“小姐,你好没吃相哦,公子怎么会喜欢你这样没吃相的女子呢?我吃饭都比你秀气啊。”
越无雪极度纠结,也只闻人暖那样的古怪人,才会有这样古怪的丫头吧,她扭过头来,冲着青苔咧嘴一笑,脆生生地说:“我这叫为人自然洒脱,不做作,笑不露齿那种事,只适合假淑女,去,叫闻七来见我。”
“什么闻七,哪来的闻七。”青苔斗嘴没斗过越无雪,不乐意了,一扭腰就跑到了一边,坐在盆边去洗衣服。
越无雪吃了个肚儿圆,过来看她洗衣。
“小姐,你长得倒挺美的,比那几个强多了。”青苔搓了会儿衣,又大咧咧地说。
“唷,他还有几个啊?”越无雪存心八卦,小声问她。
青苔抬眼看她,认真地说:“当然有啊,所以你别得意,那几个可都厉害呢。”越无雪的笑有些僵了,这丫头误会她和闻人暖了吧?
“我和闻七是好朋友,不过你给我说说,那几个怎么厉害的?”
“不说,烦。”青苔撇撇嘴,低头用力的搓洗衣裳。
越无雪发现这丫头其实挺机灵的,说话说一半,能勾起人的好奇,可关键时候她又把嘴缝得紧紧的,让你抓狂。
越无雪翻了个白眼,慢步往小路上走。
“哎哎,小姐,你不能走,公子说了来接你的。”青苔连忙跳起来,过去拦她。
“我走了,他也不会怎么样,这条路是出山的吧?”越无雪绕过她,继续往前。
“不是,这是往老虎窝里走的,不信你就只管去走。”青苔一本正经地说。
越无雪嘴色抽抽,果然大步往里面走。
“你别后悔啊,真是有老虎窝,有一只这么大的公老虎,会把你抢去当老婆的。”青苔冲着她的背影喊。
越无雪脚步愈快了,突然,前面两个黑衣人闪身出来,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请回,公子有令,小姐不得离开。”
熟悉的味道钻进越无雪的鼻中,她猛地收住脚步,盯住两个黑衣人。
“你们不是闻七的人,你们是谁的手下?大国师?”
“小姐请回。”黑衣人丝毫不为所动。
青苔快步跑来了,拖着越无雪往回走,“小姐我不骗你,这条路不是下山的,山上有猛兽,这些人是公子留下来保护你的。”
越无雪用力一甩她,肩上的伤又裂开了,鲜血直涌。她忍痛捂住伤处,盯着青苔说:“你们都闪开,既然你们公子让你们保护我,就不能让我受伤,所以现在都给我都站远一点,我要下山!”
“小姐,你真不能下山去,山下现在很乱,焱极天正满世界要找你,杀你呢。”青苔皱了皱眉,小声说。
“不可能。”越无雪一点都不信,血从指缝里透出来,在黑裙上泅出褐色的花团。
青苔拧拧眉,小声说:“你等着,本来不想给你看,我是下山买肉的时候带回来的。”
她匆匆过去,然后拿了张皇榜出来,上面画着越无雪的模样,清楚地写着:罪妇越无雪,犯弑君大罪,捉其活人者,赏黄金五千,斩其人头者,赏黄金三千。
皇榜上印着玉玺,越无雪伸手摸了摸朱红的大印,眼前有些发黑。
焱极天真的被那些人蛊惑了吗?他怎么会相信是她害他呢?难道这些日子两个人的感情都是白瞎的?
“小姐,你流这么多血,会死的。”青苔扶住她,轻声说:“我给你换药,我们公子他可不是什么大国师,公子不让我告诉你,是不想让你觉得他有什么目的,他说了,这几日会来看你的。”
不是大国师,而有这样的气味,那是……白鹤轩?
“给白将军写信,让他来见我。”越无雪抓紧青苔的手腕,冷冷地说。
青苔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小声问:“你知道是我们公子呀。”
“我只给一天时间,他来便罢,不来我就走,否则你们就杀了我。”越无雪冷冷一笑,白鹤轩陈兵边境,挥军直入,已经和她成为了敌人,她怎么可能还对白鹤轩有好脸色、好感觉?
青苔瞪了她一会儿,小声说:“你怎么比那几位更厉害?”
越无雪没理她,自己揭开了血衣,走到桌边去换草药。身后有悉索的声响,没一会儿,青苔走过来说:“送信了,不过公子来不来我可不知道。”
越无雪瞟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把衣裳放下来,慢慢地走出屋子,坐到了潭边,这一枯坐,就是一整天,直到日落,直到月朗星稀,夜风袭来。
山谷的夜风格外凉,越无雪冻得有些发木。
青苔拿了件披风过来,给她披到身上,小声说:“小姐,不要等了,公子怎么可能一天赶这么远的路?”
“那就无话可说了。”越无雪揪紧披风,起身就走。
茅屋里的烛光很微弱,在山风里摇摇晃晃,透到屋外,小路间,突然多出了几道身影,越无雪和青苔站住,直到那人影近了,烛光映出那人的脸,越无雪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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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6…15 0:51:55 本章字数:8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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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住她。殢殩獍晓”
萨珊玖夜的唇角挑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就像看到了猎物。
“喂,你们什么人,怎么闯进禁地来了?”
青苔飞快地扯开腰带,顺手在空中一甩,顿时成了一杆长枪,拦到了越无雪的面前纣。
“青苔,是你家公子让我来接人的。”萨珊玖夜一指越无雪,眼中的光更现贪婪。
“你知道我?”青苔疑惑地看着他。
“当然知道,我和你家公子从来都是盟友,若非他指引,我又怎么能进山呢?”萨珊玖夜低笑宾。
青苔一脸不信,长枪指着萨珊玖夜,大声说:“那你把信物拿出来。”
萨珊玖夜眼睛一弯,笑得更狡滑,“拿去。”
只见他把手探进怀里,越无雪连忙去拖青苔,大叫:“青苔,跑……”
萨珊玖夜拿出来的东西,并非信物,而是一只翠绿的竹筒,拔开竹筒盖儿,淡淡的白雾在空中飞快散开,青苔大大咧咧,吸进了两口,立刻栽到了地上,越无雪却是扭头就往小潭里跳去,潜进水里,奋力往瀑布的方向游。
“越无雪,上来吧,我不会伤害你,孤王从第一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