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极天说完,连相的脸色都变了。
越无雪拧拧眉,若有所思地点头。连相实在是个老狐狸,一早宫门之变的时候就埋下了祸心,把焱苍昊的尸体藏起来,让焱极天一直寻不到他的下落,又精心备好了替身,给自己安排好了后路,一旦焱极天卸磨杀驴,他就会暗杀焱极天,推出假焱苍昊,他自己做幕后的皇帝。
焱极天明显已经看穿他的伎俩,冷冷地看着连相父女,一抬手,一边的侍卫立刻捧上了一只琉璃瓶子,焱极天将碧蝶放入,这才继续说道:
“送他们上路吧,朕要让他们万箭穿心,记着,最后一箭,才是心。”
“焱极天……你不能这样对我!”
冰洁惊呼,连连后退,可身后的侍卫们已将她的双臂扣住,连相年迈,更不可能是侍卫们的对手。
“朕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你?”
焱极天冷漠地反问一句,他敢出去两个月,怎么可能不安排好宫中之事,让他轻易收买到了侍卫?那他还叫焱极天吗?
天真抹了冷汗,快过去解开越无雪的绳子,焱极天过去抱住了她,又扭头吩咐:
“赶快把皇后送回春水殿,召御医过去。”
他抱着越无雪的身体走了,春衣也被匆匆送回了春水殿。
焱极天经历的刺杀中,这是最小儿科的一次,连相还真没杀他的本事!
越无雪站在竹下,看着冰洁和连相被围在正中间,只要一会儿功夫,弓箭就会将这二人扎成豪猪。
她觉得这场景一定挺可怕的,不过回飞雪宫里去呆着,想想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她一转身时,却赫然发现闻人暖就站在假山边,手里拎着一盏碧色宫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站的方向。
“闻人暖,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你看不到我!”
她玩心一起,在闻人暖眼前扭着腰,挥着手指,还跳着转过身,冲他扭了扭屁|股,然后一耸肩,让华裳从肩头滑落,露出秀美白皙的肩,还轻拉了裙摆,露出纤直的小腿,像小鹿一样抬起,在他眼前摆了摆,一脸促狭地笑。
“看我,看我,快看我,看我身材多好,我多漂亮!”
“好,好,好!”
闻人暖薄唇轻弯,讥笑着连说三个好字。
越无雪怔了一下,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这男人白天眼神就不好,到了晚上和瞎子没两样,而且她现在是个鬼,他能看到她才怪!想必是想说,焱极天这仗打得好,把最想除掉的连家人给连根拔了。
她又用两指拉着自己的嘴角,伸着舌头冲他做鬼脸,喉里发出“噜噜噜噜噜——”的声音。
闻人暖的脸色变得异常古怪,脸也渐渐涨红。
“闻人暖,你这个小白脸,你为什么长这么好看?”
她又眯了眯眼睛,伸手去摸他的脸。
活着的时候不能摸,不敢摸,如今她是鬼,凭什么不能摸?
“小白脸,姐姐摸一摸,姐姐心疼你!”
她的手指触到他的脸颊,只觉得这皮肤好极了,如瓷一般光滑细|嫩,还带着柔软的触感,她又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蓦的,她瞪大了眼睛,手指在他脸上用戳了戳。
闻人暖拧紧了眉,紧盯着她看着。
“奇怪,我居然没有卡进你的肉里去!”
她自言自语了一回,缩了手指,拧拧秀眉,往他的胸膛上狠戳。
“闻人暖,你有感觉吗?有感觉吗?”
闻人暖的嘴角抽了又抽,淡淡地说:
“我很有感觉,你再戳我,我就要爆发了。”
越无雪猛地抬头,眨了眨眼睛,死死盯着他。
“我是鬼啊,你怎么可能看得到我?”
“我天生可以看到异界的人。”
闻人暖唇角一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越无雪。
越无雪的脸色骤变,涨得红红的,掩脸就跑,她丢人丢大发了!
搞了半天,闻人暖有天眼!
这不公平,不科学!
越无雪埋头猛冲,直到冲进了箭阵里,才发现有无数支箭正穿过她的身体,扎向连家父女。
鲜血喷向她的身体,强烈的血腥味儿涌进她的鼻中,恶心得她快晕过去了,只能用手指紧捏着鼻子,一路猛冲,冲出假山林。
其实想想,焱极天也挺可怕的,心机城府如此深,居然一点端倪都没露出来,让连家父女傻乎乎地自寻了死路。
不过,只有越无雪知道连相是受巫师的指点,这巫师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能说服越雷,还能说服老奸巨滑的连相?
“冰洁贵妃被救走了。”
突然,一名侍卫大呼一声,越无雪扭头看,只见一道黑影抱着身中几箭的连冰洁,飞快地往花园深处奔去,一众侍卫紧紧跟上。可闻人暖却只站在原地看着,并未上前。
“闻人暖,你为什么不去?”
越无雪拧拧眉,不悦地问。
“奇怪,我又不是侍卫,这又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我为何要去?”
闻人暖嘴角一挑,不客气地说道,双手负在身后,踩过一地残花,慢吞吞地往她身边走来。
“我要去看越无雪的肉身了,以尽我师门兄弟之宜。”
“你……真是个古怪的人。”
越无雪讽刺了一句。
“你也是个古怪的人,你不是恨他?你管他的事作甚?还不赶紧飘出宫殿,去寻你的快活……不过,你自己这小模样,和越无雪还确有几分相像,就是不如越无雪生得美艳,可惜了,我更喜欢美艳的女子。”闻人暖撇了撇嘴,也不再多看她一眼,任她在那里气得跺脚。
“闻人暖,你等我!”
她跟上来,拉住他的袖子问:
“你能不能给我找个身体来?普通一点的也行,我不想飘来飘去,如果遇上收鬼的道士我怎么办?”
“被道士一顿狠揍,变成鬼肉饼呗。”
闻人暖毫无同情心,淡然说了句,还轻轻扯回了袖子。
“喂,看你生得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绝色风姿,你的心肠一定和你的人一样,生得好,你给我找副好身子吧。”
越无雪又来拉他的袖子,央求他。
“我不会,也没功夫,我又不是道士,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闻人暖又抽回袖子,说得更加不客气。
“呵,闻人暖,你想不想喝酒?”
越无雪诱|惑他。
“想啊,而且你现在酿的酒,已经全部归我了,你都是鬼了,能奈我何?”
闻人暖一笑,挺得意的。
越无雪眯了眯眼睛,猛地跳起来,曲了手指,在他的后脑勺狠狠一敲……咚……
闻人暖未料到这一招,疼得眼冒金星。
“喂,你这小鬼,你居然敢打本公子!”
他转过身来,愤怒地大嚷。
一边的宫婢们看到他对着空气说话,又听他提个鬼字,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腿都软了。
“哼,活该。”
越无雪瞪他一眼,大步走进了飞雪宫。
此时侍卫也匆匆到了,赶到了越无雪之前,冲进了宫中,跪到焱极天面前,大声说:
“皇上,连冰洁被人救走了,连相一直护着连冰洁,所以她只中了几箭,臣等又遵着皇上旨意,并未用箭射她的心脏,所以她一定还活着,”
“去追。”
焱极天转头扫他一眼,语气严厉。
侍卫连忙退下,一阵风似的跑了个没影。焱极天又一挥袖,冷冷喝道:
“传旨,连相意图谋|反,诛九族,着六部御书房见驾。”
天真立刻着人去传旨了,焱极天转过身,小心地轻抚了一下越无雪的脸,轻声说:
“朕立刻让高简给你用碧蝶入药。”
“可是碧蝶是假的,我亲耳听到连冰洁说的,目的就是引焱极天去埋伏好的地方。”越无雪转头,告诉闻人暖。
闻人暖拧了拧眉,上前去低声说:“师兄,蝶是假的!”
焱极天一怔,转头看他,沉声问:“你从何而知?”
“我查到的。”眼看着越无雪摆手,闻人暖平静地撒了句谎。
“便是假的,朕也要一试。”焱极天闭了闭眼睛,低声说:“再不行,朕就用自己的血,为她换血。”
越无雪愕然抬头,看着焱极天,他已经放过血了,还要换血?换?
“这是朕为她惹来的灾祸,理应朕为她解决。”焱极天坐下去,手轻抚着越无雪的眉眼,低声说。
“师兄总是这样专情,以前对春衣如此,现在对越无雪也如此,以后呢?”
闻人暖不客气地指责了一句。
焱极天沉默了许久,才抬眼看向他,镇定地说:
“我对春衣是有情,那情是恩情,从来她对我有恩,我既无法还,只能欠着。可我……爱上越无雪了……你看看她,什么时候这样安静过?我只想要一个活蹦乱跳的她。”
焱极天缓缓说着,深叹一声。
闻人暖紧盯着他,半晌才冷冷地说:“那我也爱你,怎么办?”
越无雪猛地打了个激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去忙你的事吧,都这时候了,让我安静点。”
焱极天只扫他一眼,不再出声。
越无雪又往旁边退了几步,拉开和闻人暖的距离,难怪他看自己的时候眼神怪怪的,原来拿她当情敌!这太惊悚,太可怕了!
闻人暖突然扭头,一记杀人式的目光刺过来,未等她逃开,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越无雪尖叫起来,可惜除了闻人暖,无人听得到。
闻人暖一直把她拖出飞雪宫,拖到了冷宫之中。
他的大榻上还是铺着那陈旧的被子,他把越无雪往上面一推,冷冷地说:
“越无雪,你就在这里呆着!”
“你给我找个身体来?”
越无雪翻了个白眼,不悦地问他。
“没有!”
闻人暖往榻上一倒,四肢一摊,把越无雪吓得往榻的角落里缩去。
“你躲什么?我对你这类型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闻人暖恶声恶气地说了句。
“你……真的喜欢焱极天?”
越无雪双瞳发亮,凑过去,认真地给他出主意。
“我觉得你也是有本事的,不如,你也灵魂出窍,你去占了越无雪的身体,把你的这个身体给我用!”
闻人暖偏过头来,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你想得倒美!”
“是挺想的。”
越无雪轻叹,也躺了下来,四肢摊着,看着屋顶的亮瓦。月光透下来,细微的尘在月光里起舞。
越无雪突然就想活蹦乱跳地和焱极天吵架了。
才变一天鬼,日子就无聊得要发烂发霉了。
“你真的没办法让我回越无雪的身体里吗?”
她偏过脸来看闻人暖。
闻人暖也转过头来,两个人的脸隔得很近,四目相对着,孤男寡女,同处一榻,可一点歪念头都没有。
“我没办法,我只是能看到,并未学那样的本事。”
闻人暖淡淡地说了句,收回了视线。
“那你……说爱他,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啊?如果是真的,那你也真够痴情可怜的。”
越无雪一脸同情,轻拍他的手臂。焱极天分明是喜欢女人的,虽然有个水园,可水园只是个摆设,用来欺骗众生。
“哈,就是真的,你信不信我把你整得魂飞魄散?”闻人暖呲牙,威胁她。
“得了吧。”越无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如果你真的爱上他,只怕宫里的女人都死光了,怎么可能莺歌燕舞的一大片住着。”
闻人暖双瞳里的光黯了黯,低笑起来,“你还挺冷静。”“不冷静又能怎么样?闻人暖,你爱过人吗?”
越无雪抿抿唇角,认真地问。
“没有。”闻人暖沉默了很久,匆匆说了两个字,翻身下榻,去窗台边上抱了一坛酒过来。赫然是越无雪酿的牡丹酒!闻人暖真是敢挖,把她的好酒都挖出来了。
“你能喝吗?”他看了一眼越无雪。
越无雪摇摇头,她现在是真正的酒肉穿肠过了。
“那我一个人喝了。”闻人暖拔开了坛盖儿,仰头就往嘴里倒。
辛辣的酒汁穿过他的喉咙,烧进他的胃腹。他的酒量很是一般,半坛子酒下肚,人就醉倒了,头枕在越无雪的腿上,含糊不清地念着。
“酒醉人,情醉人,天下何事不醉人?心醉了,也就蠢了、了,不记得自己的话了……”
越无雪听着糊涂,看他醉得厉害,只能让他枕了会儿,然后把他的头搬开,跳下榻,独自回飞雪宫去看焱极天。
夜极深了。
繁星闪耀着,清冷的光辉洒在飞雪宫中。
焱极天还未睡,就站在窗边,仰头看着月亮。
“皇上,不去那边看看吗?”
天真在他身边小声提醒。
焱极天转头看他一眼,沉默片刻,低声说:
“你去,把碧蝶送给皇后,让高简为皇后配药。”
“可是娘娘……”
天真急了,只有一只碧蝶,给了春衣,越无雪不是死路一条?
“朕自有主张。”
焱极天挥挥手,让天真退下。
天真只有让人捧着碧蝶,一起往春水殿走去了。
焱极天转身走到榻边,盯着榻上的越无雪看了半晌,低声说:
“无雪,碧蝶之法,得七七四十九天,我怕你撑不住,可你不要怕,我把自己的血给你,你多撑几天,阿七会找到救你的办法。”
越无雪在一边听着,心头堵得慌,忍不住就上前去,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双手从的身体里穿过,落了个空。
越无雪苦笑一声,连个告别的拥抱都不行了。
她知道,闻人暖不会换血之法,就算会,也不可能让焱极天把血给她——她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越无雪早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了,她也应该回去,不要在这里继续流连。
焱极天慢慢地坐下,轻拉起越无雪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着。
“等你好了,和我吵架,我都让着你。”
为什么以前不让?越无雪嘴角抽抽,准备走开,虽然躺在那里的那个也是她……不对,不是她,所以这样看着他和别人卿卿我我,感觉怪异极了!
才走几步,突然又听到焱极天说:
“是不是我应该叫你郝夏,这样你才会睁开眼睛呢?好好的夏天,无雪……我们在一起,也快一年了吧?我却才知道你的名字。”
越无雪飞快地转过身来,看着他孤寂的身影,他未束发,长长的发一直扫到她的掌心里,越无雪的掌心居然也有些痒痒。
她愕然低头,只见玉白的掌心有些发红,就好像他的头发真的能扫到她的掌心一样。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了,她和越无雪的身体之间,还是有感应的!那,她能回去吗?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往榻边走去,到了二人面前时,又迟疑起来。
只要往她身上一躺,可能就要回到以前的那种情形。
可越无雪的去意已不如以前坚定,她被焱极天的情丝绊住了!
她终于慢慢地俯下身,尝试着把掌心贴在越无雪的掌心里,然后,她的手从越无雪的掌心里穿过。
她苦笑一下,暗骂自己蠢。
“皇上,皇后……皇后好了!”
天真一脸惊愕,狂奔进来,连规矩都忘了守。
越无雪转头看他,只听他说:
“那只蝴蝶咬了皇后一口,她就醒了,也不说头疼了。”
“那蝶是真的?闻人暖在哪里?”焱极天猛地站起来,一脸怒色,盯着天真问。
【147】这样一个吻
更新时间:2013…6…3 0:53:03 本章字数:12901
“皇上,无论真假,您都已经给了皇后了,找闻人暖也无用啊。殢殩獍晓”
天真哭丧着脸,额头紧拧成深深的川字。
焱极天颓然往榻上一坐,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