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在想念着她？
记忆的交替（9）
“言儿……”
昏睡的公子梦魇似得重复着这个名字。
他脸色苍白宛似覆了一层薄薄的寒霜，不到片刻功夫，体内又如火烧般闷热，皮肤一阵红一阵白，冰火两重天的滋味令他痛苦地呻吟着，记忆的延展又使他难以醒来。
……
碧空如洗，天风徐徐吹拂。
一座巍峨瑰丽的白色宫殿赫然出现在烺纯与烺轩的意识里，庄严而神圣。宫殿高达千仞，似撑起了整片广袤的蓝天，八千八百阶石阶透着人类无法逾越的距离延伸至宫殿顶层，神秘的远古浮雕装饰着这座令人叹为观止的宫殿，所有人在它的面前都会忍不住俯首臣服。
有一个人沿着纯白的石阶步履庄重地走下来，纯白的衣裳迎风飞扬，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泻于双肩。那人神闲气定，似有一种随风远游的空灵气质，眉宇间似带着悲悯的神韵。
他是谁？
他有着与他们相同的五官，气质更接近烺纯，但烺纯从不记得自己到过这样一个地方。
身穿异族服饰的女孩拾级而上，女孩的眼角有一颗褐色泪痣，貌似紫晴，神态又似陌生的人。
她走到他的身前，双手交错于胸，恭敬地行了一个异族的礼仪。
突然！
天地塌陷，烽烟四起。
熊熊烈火包围着紫晴。
她悲凉地说出一句话。
然而，他们却怎么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
“紫晴……阿晴……”
昏睡的公子痛苦地呼唤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屋里的香炉飘飘渺渺地升起最后一缕烟香，旋即湮灭。
******
与此同时。
凌乱的脚步踩着一地的秋叶，向客房缓缓走来。
一身金光璀璨的慕容雅熟门熟路，也不看前方的路，自顾自地埋头拨弄算珠。
他的身后是一位鸡皮鹤发的老人。
老人由两个年轻俏丽的丫鬟搀扶，几乎是十步一歇地向前迈进。
她的秘密（1）
老人的身后是一个腼腆秀气的年轻人，年轻人左手拎药箱，右手抱账册，眼睛望着院门的方向。
“等等我们，慕容。”元夕拉着苏简言从院门外跑进来。
由慕容雅当家的慕容山庄是不留客的。但事有突然，烺纯内伤不愈，元神涣散，慕容雅跟着心神不宁，无暇顾及其他，也只好看在烺纯的面子上，破例将苏简言和元夕这两个累赘带进庄。但庄内的仆人丫鬟为数不多，庄大人少，他也懒得替她们打点安排，直接将她们扔在庄里自生自灭。
慕容雅敢如此放任是有原因的。
慕容山庄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景皆按照五行八卦建造，险象环生。若不是熟悉山庄地形或熟知五行八卦的人只能被困其中，等人相救。所以，慕容山庄即使庄大人少，亦不怕贵重物品失窃，此设定是为“守财”。
慕容世家乃生意人，庄内建筑极为考究，却并非是金碧辉煌体现富贵的表现，相反处处呈现古朴大气，皆以风水相地之术为主，是为“生财”。
然而，苏简言和元夕竟能破解五行八卦的守财阵，寻到此地。
慕容雅诧异地回头看向两个匆匆赶来的女孩，恰巧此时也到了老人十步一歇的时刻了，众人停下步伐，纷纷看向苏简言和元夕。
“谁给你们指路的？”慕容雅随手一抚算珠，金算盘上的数字立时归零。
元夕将苏简言拉到跟前，指了指，“她！”
“小看你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慕容雅冷淡地问，对苏简言极不友善。
苏简言摇了摇头，负伤的右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悬挂在胸前。
慕容雅虽然对她不闻不问，但是庄里不乏心慈善良的人，找了大夫替她上药，叮嘱她，未来一个月不能拿剑做剧烈运动，否则伤口加剧，不堪设想。
“我跟你心意不相通，别考验我的时间。”慕容雅显然也瞧见了昨晚双剑合璧的一幕，故意讥讽。
她的秘密（2）
而对于昨晚烺纯性情大变的状况，他将其归罪于苏简言。
至于烺纯的武功，目前只能猜测是他们三年未见的时间里烺纯学得的。
总之，慕容雅对苏简言仅剩的一点好感度，随着烺纯的不省人事化为乌有。
别人的敌意和误解，苏简言是不在乎的。
她望着一个方向，神态古怪，“那里，烺轩在那里，我感觉到了。”
冥冥之中有股无形的力量指引着她，像是磁铁相反两极的吸引，无论距离多么遥远，也能感受到对方所在的位置。
所以烺轩无论离开多久，都能找到她，就是凭借这股力量的指引。
他们俩个都是进过鬼门关的死人。
现在，一个是充满阴气的厉鬼，一个是拥有冥界之身的活死人，重生的约定将他们牢牢地联系在一起。
没有人告诉过苏简言他们之间还有这个力量，她那没心没肺的个性又不会去注意这些细微的感觉。
但昨晚她与烺轩心意相通的双剑合璧，将她的潜能激发了出来。
凭着这股指引走出了慕容世家精心布置的五行八卦守财阵。
“又是烺轩。”慕容雅不止一次听苏简言提起“烺轩”的名字，他冷笑道：“你对烺纯不依不挠，说到底就是因为烺纯和帝都那个死了半年多的九王爷长相相似，你是想找个九王爷的替代品吗？”
听得如此一说，元夕也不禁用怀疑地眼光看待苏简言，说道：
“小言儿，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我们都知道你和小九的关系不同寻常，但是你以前也说过你和小九不是那种那种不同寻常的关系，可是你也从来不说你们是什么关系。如果说是朋友，我可不相信小九这个人会交朋友，还是个女的。不过，你把烺纯当成小九的代替品好像有点过分了。”
“烺纯是烺纯，烺轩是烺轩，我没有把他们当成谁的代替品，你们别胡说。”苏简言吓了一跳。
她的秘密（3）
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烺纯会用暴戾的手段摧残自己，更想象不出烺轩会既往不咎地原谅她所有的小毛小病。
当然，她也想象不出烺轩会亲手煮茶给她喝，同样想象不出烺纯会动不动就有杀她的念头。
“不是最好。”
慕容雅端起金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拨弄。
歇了一会儿的老人旁若无人般地继续向客房走去，两个丫鬟搀扶着他。
那个拎药箱抱账册的年轻人单手一甩账册，账册唰唰唰几下，看似随风翻页，实则运用了上乘的内力被翻到指定的一页，其中间夹了一张纸。
年轻人也不说话，伸手递到慕容雅的眼前。
“差点忘了。”慕容雅一见那张纸便展露笑容，两指夹纸，晃了晃，转头对苏简言说道：“昨晚我在拍卖行已将你买下，现在想起虽然有些后悔，但秋天到了，你又挺能干的，索性留下你，帮我的山庄扫扫落叶，整个慕容山庄的落叶全归你管。”
“好的。”苏简言没心没肝地点了点头。
她没考虑慕容山庄有多大，落叶要扫到什么时候，以后还能不能出去了。下意识地就想起那句“助人为快乐之本”，而且烺纯和烺轩现在都在这里，她当然不想一个人离开。
慕容雅愣了愣，完全没想到她竟然答得这么干脆。
看她那一知半解的憨样，他忽然有种诱拐良家少女的罪恶感。
轻咳了两下，只得将目标放到元夕身上，“至于你……”
“我是北钺王最最最宠爱的元夕公主，你把我伺候好了，将来王兄一定会赏赐很多金银珠宝的。”元夕双手插腰，无比霸道。
她是娇贵的公主，扫落叶这种低等贱民干的粗活她才不干。
“元夕公主一言九鼎，不过慕容雅从不相信口头答应的事，不如我们写个契约如何？”
慕容雅一手拂过金算盘，算盘上显示的数字顷刻归零。手指挑动其中一粒算珠，金算盘推到元夕的眼前，笑如狐狸似得说道：
她的秘密（4）
“元夕公主居住慕容山庄期间，一日就按这个价计算。”
他们的谈话尚未结束，突然看见远处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烺纯怎么了？”慕容雅认出是那个指派去照顾烺纯的丫鬟佳佳。
“回禀老爷，烺纯公子……很痛苦。”佳佳惊慌地回答。
“济世那几个庸医不是说点香可以安神吗？”慕容雅看向那个十步一歇的老人，“姜老爷子，您能不能走快一点？”
被称作“姜老爷子”的老人是幻夜城济世医馆的前任馆主，现已年迈修养在家，他也是目前艮州医术最高明的大夫，虽然体力不怎么样。
“体谅一下老头子的无奈。”姜老哆哆嗦嗦地转回头，讲话的声音也是哆哆嗦嗦的，那感觉犹似半身躺进了棺材。
元夕怀疑地看着姜老，蹭了蹭苏简言，悄声道：“你觉得这老家伙行吗？”
“比庸医总是要好一些的。”姜老虽老，耳朵却不老，敏锐如兔。朝元夕眨了眨眼。
苏简言举了举悬挂在胸前的那条负伤的胳膊，以事实证明，道：“不是庸医啊，我的手臂就是昨晚那几个医生包扎的，现在完全不痛了。”
“几个人一起包扎，那还不是庸医吗？”姜老感叹似得摇了摇头，继续他那十步一歇的艰难路途。
******
静心安神的檀香袅袅上升。
昏睡的公子持续地痛苦呻吟着，口中梦魇似得唤着一个名字。姜老坐在床沿，指腹按着烺纯的腕脉，闭目沉思，竟似睡着了一样，长久地不动不言语。丫鬟佳佳轻手轻脚地为烺纯掖好被角。其他人立于一旁静候。
“紫晴……阿晴……”
烺纯和烺轩彼此的记忆化成同一个噩梦，不停地重复着。他们梦见紫晴被捆绑在木桩上，烈火将她包围，她重复说着同一句话，但他们始终听不见她的声音。
烺轩对紫晴的男女情爱，烺纯与紫晴的青梅竹马，让他们此时此刻呼唤着同一个名字。
她的秘密（5）
再次听得“紫晴”这个名字，苏简言莫名的恍惚了一下。
没有兴趣的事情她也没有心思去记，可是这个名字她却不止一次听见，好像从进入天朝帝国至今，她认识的每个人都与这个名字的主人有着某种关系，而她除了清楚自己与烺轩之间的约定外，几乎和所有人都显得陌生，她对他们一无所知。
刨根问底不是她的个性，可如今她却越来越想了解关于烺纯的一切，她曾答应过烺纯不问他的身世，但至少她想知道他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什么，想了解他的生活，还有那个叫“紫晴”的人与他是什么关系？
胸口隐隐地痛，仿佛他的痛苦传染给了她。
“紫晴……是谁？”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想到便问了出来。
此问题一出，在场的人皆侧着头向她望过来。
慕容雅用怀疑的目光望了她一眼便不再理睬，几个丫鬟也古怪地望了望她，甚至是闭目沉思的姜老也睁开了一瞬。
元夕更是用一种惊诧无比的叫声，低低地叫道：“你不知道紫晴是谁？你跟了小九多久了？连紫晴都不知道吗？你真是……”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形容，她便直接套用了宫瑾然的原话，道：“又傻又笨又糊涂。”
“你们都认识紫晴吗？”苏简言将众人古怪的目光收进眼里，得出结论。
姜老闭目说道：“紫晴是济世古悦长老唯一的徒弟，是难得的医界奇葩，擅长用毒医人，在我们济世无人不晓。她又和少庄主白羽、烺纯少爷，以及慕容山庄庄主慕容雅是一块儿长大的，慕容山庄的人也很熟悉她。”
“什么？她还有这重关系？”元夕捂嘴震惊，“你说的这个紫晴是和你们的九王有那个讲不清理还乱的那个紫晴吗？”
姜老睁开眼睛瞥了元夕一眼，紧接着又闭上眼睛，语调清淡：“紫晴当年被派往幽蓝城当医师，要是到我们幻夜城，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
她的秘密（6）
“烺纯很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紫晴吗？”苏简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烺纯。
他一遍遍地呼唤着紫晴，脸色苍白如雪，双眉紧蹙，一层细密的冷汗沁出额间。她也跟着脸色发白，咬紧下唇，阻拦胸口的悲伤蔓延。
她害怕极了，双腿发软得几乎站不稳脚跟。
“自然是很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慕容雅有意加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两个字，让听者误会其含义。其实，产生误会的也只有不明真相的苏简言和元夕。
烺纯自然是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紫晴的，却无关男女情爱。
苏简言一个踉跄，眼眶已然湿润。她固执地抹了抹眼睛，咬着下唇，不让眼泪落下，不让别人看见她的软弱。然而，她守护了眼泪，却没能守护胸口不断扩散的悲伤，像一片片落叶伴随秋风埋葬大地，心口疼得宛似被踩碎的落叶。
偏偏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九王陵墓里的一幅美女画——紫衣罗衫，恰似清风中翩翩起舞的紫薇花瓣，飘逸的风姿，灿烂的笑容，眼角下方的泪痣平添几分忧愁，惹人怜惜爱惜。那幅画的落款是“烺轩”。
原来那个女孩子就是紫晴，就是烺轩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的女孩，亦是烺纯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的吗？
“我去扫落叶。”苏简言转身便出门。
她去扫落叶，扫一地的悲伤和疼痛。
元夕看看烺纯，她开始思维混乱了——十三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小言儿，小言儿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烺纯，烺纯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紫晴，小九也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紫晴，但是紫晴和老六是一对，他们相爱。这样看来她无论嫁给天朝帝国的哪位皇子，那位皇子的心里都已存着另一个人。除非她嫁给残废的老三，不过谁也说不准这么多年过去，老三的心里就没藏着一个人。
她叹了口气，旋即追了出去，“等等我，我去看你扫落叶。”
秋凉悲意生，同是伤心人，落叶为证。
“言儿……”烺纯的手动了动，依然无法醒来。
屋里剩下的几个人同时古怪地望向苏简言离去的方向。
她的秘密（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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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瑟瑟，满院秋叶随风飞落。每一片秋叶都似一份悲愁，铺满整座院子的土地，又蔓延了出去。
苏简言一个人在烺纯所住的院子里默默地拿扫帚扫着落叶，从日落扫到日出，整整一夜未合眼。扫去一片落叶旋即又落下两片落叶，扫去两片又会有更多的掉落下来，无穷无尽满是愁。
慕容雅和姜老他们在烺纯的屋子里呆到黎明才各自去休息。
听佳佳说，烺纯已经不再痛苦的呻吟，安安静静，睡得很安稳，却还是不能醒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答应了帮助烺轩寻找重生之法却不知道该从何处找起；承诺忆涵的赤蜜草，她已经无心无力了。而烺轩附身在烺纯的体内不能出来，她同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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