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抔清霜白雪,尽掩无尽风流,回想沐云岚的音容笑貌,江雪再次泪如雨下。她抽泣着在沐云岚的雪坟上做下记号,明年天气回暖时,再让她入土下葬。
“回去吧!天色不早。”
江雪点点头,看日影西斜,同北野榛一起回益州城。从早晨出来到现在,水米未尽,她饿得腹空如洗,浑身无力,却因堵心,没有想吃东西的欲望。
北野榛扶着她,问:“藏起的粮食怎么办?什么时候弄走。”
“先藏在地窖里,没事,等这件事情平复了再弄走。”
她在营帐和地窖门口设了八卦阵法,就算知道里面有粮,不会破八卦阵法,也拿不到粮食。她所布的八卦阵法是金胡子倾囊相授,很少有人知道解法和玄机。
她花钱借兵,又有车夫伤亡,十万担粮食被苍鹰所抢,连零碎银子都被掏得一干二净,损失惨重。但比起梁原默,她还是好些,至少她收到了北梁预付的十万两粮食定银,还有藏起的十万担粮食,想到被抢的银粮,她仍觉心痛难平。
苍鹰骑究竟是什么来历?他们向燕城的方向逃去,难道是北梁的人?可看梁原默心痛又无奈的反映,似乎不是,除非跟梁原默在朝堂不是一派。
回到益州,江雪让于管事安排车夫休息养伤,什么时候回去另做安排。于管事安排妥当,带着几个管事护卫来宅院向江雪复命,商量回京事宜。
车夫伤亡为数不少,粮食被抢去半数之多,又损失了大笔银子,众人都有强烈垂败感,围在江雪身边,等候指示,连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不必这样,钱粮我们不缺,只是觉得这样被抢很窝囊。”
“说起被抢,最惨得是北梁,纽弯部落损失的兵器马匹也不少。北梁国富兵强,纽弯部落也很强大,他们总跟南日皇朝挑衅滋事,为什么这么怕苍鹰骑?”
“弱肉强食,南日皇朝雄据中原,这么大的国家,早已羸弱到不堪一击。我们来北地时日不长,没听说苍鹰骑的传闻,对他们一无所知,以后要多关注。”
想起被抢去的钱粮,江雪心疼肝疼,胸口堵着一口闷气,呼吸不畅。连钱带粮,她损失了几十万两,却没清抢劫者的真面目。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在漠北把这笔银子赚回来,还要多了解苍鹰骑,把钱粮变本加厉讨回来。
“你去哪里?你的伤刚包扎好,别乱跑。”
看到北野榛要出去,江雪上前追问嘱咐。北野榛武功不错,今天却吃了大亏,心里不舒服可想而知。为了她,他可赴生死,这令江雪心中温暖,却有几丝沉重。
“我要去找苍鹰骑,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对他们一无所知,能去哪里找?还是明天找樱花门了解情况再说。”
北野榛寻思片刻,点了点头,同江雪回房。两人刚走上台阶,就见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来,院外响起人喊马嘶之声,明亮的灯火点亮苍黑的夜色。
“郡主,三皇子带兵包围了宅院,让你交钱交粮,否则他们就要杀进来。”
梁原默钱粮被抢,还搭上战马兵器,皇权施压,她不好交待。她惹不起苍鹰骑,却跑来欺负他们,江雪心里正憋着一口恶气急待发泄呢。
结局卷 浪漫红尘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两情脉脉
深夜森寒,朔风蚀骨,通明灯火凝聚着浓烈的恨意怒气燃烧了无边夜色。
江雪很清楚她的恨意是因南宇涣引发,而怒气完全由苍鹰骑而起。此时,既然梁原默找上门,愿意当她的出气筒,也不算无辜被牵连者。
南宇涣在西塞北挑衅害民滋事,被南成远赶到东塞北。她想在东塞北大展拳脚,不想让塞北再起硝烟,影响她的生意,才想挑起北梁与纽弯部落的矛盾,借北梁之手消灭南宇涣。能顺手捞钱捞粮,她何乐而不为呢?
半路杀出南宇涣也就算了,反正有北梁对付,她多受委屈,才能让北梁信以为真。可苍鹰骑从天而降,成了最大的赢家,她、南宇涣和北梁都损失惨重。
“冷香,准备几桶冷水,越脏越好。”
江雪叫过北野榛和几个护卫,吩咐了几句,带着于管事几人去迎梁原默。
宅院已经被侍卫包围了,门口站着几十个侍卫,拥簇着梁原默。红彤彤的火把好象被冰冻雪封,火光明亮,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梁原默脸色铁青,见江雪大步迎着他们出来,愤怒的眼底闪过怯意和无奈。
北梁和纽弯部落的矛盾结下,灭纽弯部落是迟早的事,只是开战需要从长计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苍鹰骑横行漠野三年之久,从北梁国截获银粮不计其数。北梁多次派人明争暗战,每次都惨败而归,早已对苍鹰骑生出惧意。
四十万两粮款一文不剩,二十万担粮食一粒未见,梁原默郁气于胸。此事由她全盘操作,银粮损失惨重,会饱受指责,丢掉颜面更是大事,她想出一口恶气。惹不起苍鹰骑,又暂时不能收拾南宇涣,于是,她想拣一只软柿子捏。
一个生在候门旺族,毫无宠爱、不受重视的小女子,拥有慕容商会如此庞大的产业,亿万资财身家,能是软柿子吗?能任她揉捏吗?梁原默也心存疑问。
大门打开,江雪带着于管事几人出来,看到梁原默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式,江雪摇头暗笑。梁原默明知是非因由,却跑来跟她找事,不过是牵怒而已。
纵横中天大陆、颇具威名的梁原默行事举止怪异,脾气秉性更让人揣摩不透。一个长期不男不女,甚至连自己的性别都辨不清的人能不变态吗?
“三皇子寒夜登门,有何见教?”
“还我银子,赔我粮食。”
江雪耸肩一笑,高声说:“三皇子比苍鹰骑还狠,让我还银子,还让我赔粮食。你惹不起苍鹰骑,连纽弯部落都不敢动,却跑来欺负人,真没天理,唉!”
“你与南宇涣串通一气,故意演戏,不过是想把钱粮都据为己有。”
“人嘴本是两张皮,乡野俚人怎么说都行,三皇子可是威名远播的人,说话不能太随便。你说我跟南宇涣串通,我还说你跟苍鹰骑同流合污呢,你有证据吗?天寒地冻,三皇子还昏头躁脑,可能还是天太热,应该降温。”
江雪说完,匆忙转身,带着管事护卫退到大门内。梁原默还没有反映过来,污浊的冷水从墙内直淋而下,冲梁原默和她的侍卫浇来。
一袭青色人影飞奔而来,抱着梁原默跳到一边,躲开冷水的袭击。雪冻路滑,青衣人抱着梁原默连续跳跃几次,站立不稳,两人双双摔倒雪里,滚在一起。
带着冰渣的污水浇了站在正中的侍卫满头满脸,火把也浇灭了一半,精壮的侍卫浑身打起哆嗦。梁原默气急败坏,推开青衣人,大步直奔门口而来。
她刚登上门口的以阶,一包东西扔到她脚下,流出黄澄澄的液体。她没注意,双脚踩到那包东西上,“咚”得一声,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整个人滑出去几步远。她试图起来,却因脚下太滑,无法在冰雪上站立,只能张牙舞爪地嚎叫。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全抓起来,把院子给我烧了。”
侍卫听到梁原默的命令,都往门口冲来。江雪忙让护卫关门,使些小手段教训了梁原默,她出了一口恶气。梁原默再发威,自然有人收场,她无需着急。
“知府大人到,千总大人到。”
江雪得意一笑,收场的人来了,涉及边塞国事,理应由当官者收拾。听小厮传报梁原默来找她算帐,她就让护卫去给益州知府报信,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当然,北野榛假扮南宇涣抢粮也说成是南宇涣所为了。
梁原默是北梁皇子,益州是南宇皇朝城池,北梁和南日皇朝友好通商,她可以在益州经商、居住、游玩,却不能私调兵马、横生事端。何况江雪是皇上亲封的江河郡主,而梁原默是要娶郡主的皇子,两人闹起来,不只是家事,更是国事。
两个侍卫扶起梁原默,手刚松开,她又“顽强”地摔倒了。她脚底沾满黄油,根本无法站立,气得她捶地怒吼,天寒地冻,总不能脱掉靴子。
青衣人微微一笑,俊脸明朗,映衬昏黄的火光,别具神采熠熠。他脱掉自己的靴子,帮梁原默换上,扶着她站起来。他穿着厚袜踩在坚冰上,仍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不由一颤。他又拿起梁原默的靴子,割去底层,勉强套到自己脚上。
梁原默拉住他的手,噘起嘴冲他笑了笑,以示道谢,女儿神态展露无遗。见益州知府和千总赶来,她怒气升腾,铁青着脸迎上去,却有几分娇柔姿态。
郑士隆摆出官威,沉着上前,问:“三皇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点小事而已,我闲得无聊,想跟江河郡主开个玩笑,她也真是女人见识,一点小事还值得惊动两位大人冒着严寒跑一趟。”
梁原默也知道带着侍卫大喇喇登门,找江雪兴师问罪于情于理皆不符。她怀疑江雪与南宇涣勾结,想吞掉钱粮,却没有证据。她今天前来,不过是想敲山震虎,出口恶气,教训江雪一顿。若扯上官府,就不好收场了,被江雪收拾,她也只好忍气吞声。何况身后还有人注视她,她尽量不发泼,想温柔些,再温柔些。
千总大人看了看阵势,也上前说:“三皇子,我朝与北梁国有约,贵国皇子重臣到益州经商、游玩,所带侍卫不能超过二十名。三皇子今晚带来的侍卫百余人居多,已严重超限,还请三皇子谴走侍卫,别让本官为难。”
一座城池有主管行政事务的知府,还有负责护卫城池、调谴兵将的千总。除了保护有爵之人的安危,监督一城兵事也在千总的管辖范围之内。
“千总大人不必为难,我让他们连夜撤回燕城。”
郑士隆和千总去给江雪请安,到了门口,被迎出来的护卫拦住。护卫先把台阶上的黄油擦掉,铺上脚毯,才让他们进去。梁原默冷哼一声,让侍卫撤回别苑待命,她想收拾江雪,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搅扰了,心中再积怨气,不泄不快。
青衣人趿着鞋过来,笑了笑,说:“原来你是北梁的三皇子。”
“你以为我是谁?”
“喜(3UWW…提供下载)欢女扮男装开玩笑的闲人。”
梁原默见青衣人识破她的性别,又羞又急,怒问:“你是什么人?”
“呵呵,与你有一面之缘的人,不,两面,加上现在这一面。”
郑士隆和千总向江雪请安出来,看到梁原默已经撤兵,颇感欣慰,跟她寒喧几句,匆忙离开。青衣人笑了笑,大步走进院子,梁原默也跟着进来了。
“九妹,九妹。”
江雪迎出来,看到沐宸钰,满心欢喜,问:“六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下午刚到。”
梁原默见此情景,眉头蹙到一起,恶狠狠地丢下一句“我跟你没完”,就跳着出去了。走到门口,又把沐宸钰的靴子脱下,扔回来,气呼呼地离开了。
“九妹,我今晚才知道她是北梁三皇子,这……”
“假凤虚凰。”
江雪把沐宸钰迎去暖阁,与他促膝对坐,把离开京城、直到北地这几个月发生的事,除了他让北野榛假扮南宇涣抢粮之事,全部告诉了沐宸钰,重点就是梁原默。沐宸钰听说江雪要与一个女人合亲,无奈惊叹,苦笑连连。说到南宇涣吞并纽弯部落、挑起边塞战事和沐云岚的死,兄妹两双泪眼,心痛唏嘘。
“六哥,你怎么到塞北来了?”
“我照管慕容商会,太子跟我要银子,我拒绝了,他又托大姐和太太出面,说了几次,我嫌烦。太太非要给我订亲,让我娶花纺嫦,我不愿意,就跑出来了。”
她的身份大白天下,有人借机揩油在她意料之中,柳家不过是些小打小闹,沐家顾及脸面,不会轻易开口跟她要钱。她与太子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没想到他竟敢开口要钱,还给沐宸钰施加亲情压力,真是难成大器的小人。
“难为你了,六哥。”
“没事,我不在京城,他们就没办法了,有御史言官监督,他总不能直接去跟掌柜要。我正想出来走走呢,我来管理塞北的慕容商会,行不行?”
“当然行,我正愁没人帮我呢。”
接连几天,梁原默好象凭空消失一样,没上门找事,也没消息传来。江雪带着沐宸钰转了益州城,又去了边墟几次,考察多类货品的经营情况。根据益州城和边墟的需求,确定要销售的货品,租下库房,谈好几间店面,修缮备货。
达州的酒楼要开业,北野榛派人才催,江雪决定回达州,庆祝开业之后,在达州过年。过完年,先整顿好达州的店铺,再回益州,准备益州的店铺开业。
临行之前,沐宸钰想找梁原默辞行,江雪想多了解一些苍鹰骑的情况,就跟他一同到梁原默的别苑。听扎贺说梁原默回梁都了,沐宸钰请扎贺代为转告辞行之意,江雪跟扎贺询问苍鹰的骑情况,也没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回到达州,年关将近,两家千味楼同日隆重开业,盛大酬宾,座无虚席。北野榛颇富经营头脑,推出许多新花样,刚开业就打响了名号,日进斗金。
慕容商会几家店铺也趁年底采买高峰开业,开门大红,收益不错。从京城调来支援塞北的管事和掌柜很得力,又有沐宸钰帮忙,事情做起来都得心应手。临近年底,江雪收到各地慕容商会的密信账本,批阅回复,忙得不亦乐乎。
“九妹,二太太让我们搬去总兵府,一家人一起守岁过年。”
“我就不去了,除夕过去看看就回来,反正也近。”
江雪对沐容初一房都没有一家人的概念,何况跟沐容基一家。她不想跟他们多接触,没有亲情可言,虚以委蛇,更显生疏,还不如保持距离。
“我想搬过去,又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慕容居。”
“我哪里是一个人?有冷香暖香和北野榛,还有远离家乡的管事和掌柜。我已经让于管事去安排了,多办年货,多发红利,争取比家里过得还热闹。
“也好,明天就除夕了,我一会儿就搬去。”
两人正商量过年的事,总兵府的管家来传话说沐容基有急事找他们商量,让他们马上过去。沐宸钰收拾好随身用品,同江雪赶到总兵府,看到沐容基正怒气冲冲,二太太和两位侧夫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梁原默以北梁皇室名誉给朝廷修书一封,罗列一堆难以启齿的理由,要毁婚休掉你。书信今天到达州,高知府听说跟你有关,就私拆了油封,匆忙来告诉我。我想让他把书信扣下,他怕闹出大事,不敢私扣,给我抄了一份。你看看,什么不守妇道、不懂妇德,怎么会这样?我想叫你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原来梁原默要休我?她可真有自知之明,至于原因,让六哥说吧!”
让她合亲不是梁原默的本意,她到达益州,梁原默迟迟不大婚,又对她极尽能事地冷落。好不容易抓到钱粮皆损的机会,梁原默可以光明正大毁婚了。
“什么原因不重要,你这样被休不只自己丢脸,家族也颜面无光。”
江雪看了沐宸钰一眼,笑而不语,梁原默以北梁皇室的名誉给朝廷写信要休掉她,一定不会说自己是女人,不能娶妻,而会说尽她的是非,把所有责任推给她。她要让梁原默女人的身份大白天下,否则让她背上弃妇的名声,实在难堪。
“二叔,这确实不是九妹的原因,三皇子是女人,同九妹一样,扮男装闯天下而已,不知怎么弄出了合亲的事,我想她可能觉得好玩,真不可思议。”
“什么?梁原默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