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栖墨的唇角这才现出冷笑来,淡淡地说了句:“废物。”
这声音很轻很轻,入风便化,除了他,没人听到。奴才们迎上前来,恭敬地伺侯着他,他出手大方,这宫里的奴才们个个都得了好处,所以对他十分尽心尽力。
“本王要去赴宴,你说本王穿什么衣裳好看呢?那件翠色的如何?”他笑得清爽,众奴才们连忙奉承起他来。
“王爷仙人之姿,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他依然笑着,修长的手指捏住了腰上的玉佩,目光停在奴才们拿上来的翠色锦衣之上,良久才说道:“不好看,换一件紫色的来。”
奴才们又去准备了,他这才落了座,铜镜里,这张脸怎称得上天人之姿,泥人之姿还差不多。他的眼角流露出森森冷意,啪地一声推开了铜镜,铜镜落地时发出的响声,吓了众人一跳,都茫然地看向了他。
他再没说一个字,只沉默地翻开了手边的书册。
别宫陷入了宁静。
他在这宁静中等待晚上的盛宴。
***分界线***
那些侍卫们的四肢已经完全恢复了知觉,可以在院中慢慢走动,只要再躺一日便能恢复正常。这是颜千夏第二次施展本事,她乐滋滋地看着这些如同木头一样移动的侍卫们,对那老太医说道:
“把这方子记下,以后就算我不在这里,你们也不怕了。”
“姑娘要去哪里?”老太医抬头看向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不知道,天涯?”颜千夏嘻嘻一笑,也坐下来,开始翻看御医带来的行医记录,这老太医是有真本事的人,也惜才爱才,见颜千夏一个小女娃儿,居然懂得这些奇医怪药,不免动了切磋的心思,所以今儿特特又赶了过来,和她讨论一些自己遇到的怪病。
“是药三分毒,补品也不见得就是好东西,尽量不用为好。”
颜千夏看着他行医记录里记载着的各种病症,心里惊叹着中医的博大精深,若能带回现代,这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珍贵无比的宝库啊。
“娘娘,臣多谢娘娘救命之恩。”那受了颜千夏医治的小侍卫慢慢挪到她的面前,想跪下去谢恩。
颜千夏连忙拦住他,笑着说道:“要谢就谢你们自己,居然胆子大到让我来治,是你们命好,不关我的事。”
小侍卫还是坚持行了个礼,颜千夏笑眯眯地点头受了礼,帮了人,被人感谢,这是种很快乐的过程,似乎生命有了意义,她不是那个只会在古代受人欺负的颜千夏了。
“皇上。”张太医突然站了起来,颤微微向来人行礼,颜千夏飞快抬头,只见慕容烈带着年锦和唐致远等人正大步进来,他深遂的目光落在颜千夏的身上,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不用行礼了,朕来看看你们的伤是否好了。”他朗声说着,四下看着这些侍卫。
他们都是他的铁血卫士,他一向珍视他们的生命,在战场上也和他们同进退,同食宿,没有半点特殊待遇,这也是他得到这些战士们拥戴的原因。
“属下等已经无事,皇上大可放心,属下等会将那厮捉来,大卸八块。”其中一人是侍卫长,他一握拳,咬牙说道,让白衣人在皇宫大院占了便宜,这让身为侍卫长的他,也觉得颜面无存。
“好,有此壮志便可。”慕容烈笑着,转头看向了颜千夏,嘴里却对张御医说道:“老大人,这小宫女不错吧。”
“是,她天姿聪慧,老臣自叹不如。”张御医连忙回道。
“朕还真看不出哪里聪慧了。”慕容烈笑得更爽朗了,想必昨儿晚上在颜千夏身上吃尽了甜美,今天心情才会这样好吧。
颜千夏在心里骂了几句昏君,扭头看向一边。
“小王也看不出哪里聪慧,美倒是真的,皇上,不如把她赏给小王?小王改日送几个大美人过来给皇上,如何?”唐致远也凑起了热闹,作为慕容烈最佳损友,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凑热闹的机会。
“你不是要去赴宴?”慕容烈拽过了颜千夏,伸出袖子遮住了她的脸,不让唐致远看美人。
“你不去?”唐致远笑嘻嘻地回道,转身往院子外走。
“和朕去赴宴,六王爷今日宴请周四王子和致远王爷,朕带你出去走走。”慕容烈放下袖子,轻轻抚开她额上一缕碎发,低声说道。
颜千夏不想赴宴,可她想出宫!
她记得的,慕容绝说过有事就找他,他会帮忙!
她沉默着,跟他往外走。
☆、【85】惩罚
一行人从东角门出宫,宫外有人牵着马侯着几人。慕容烈刚要把颜千夏抱上马,她就退了好几步,看向一侧的马车,原来慕容烈还带了殊月同行。
“她和六王爷的王妃是结拜金兰,所以……来,我带你骑马。”慕容烈倒是难得地向她解释起来,唐致远即刻取笑起他来。
“不是吧,烈兄,你居然厚此薄彼,王嫂性子再好,恐怕也会生气吧。”
“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多嘴,滚回魏国去。”眼看颜千夏拉长了脸,慕容烈立刻冲着唐致远低斥了一声。
这太过明显的袒护,若别人还看不出其中的门道,那就是瞎子。可颜千夏此刻是瞎子,她不想看到慕容烈对她的好,更不愿忘掉慕容烈以前对她的坏……
她还是夺过了年锦的马,他的马和颜千夏关系好,乖乖地俯下身来让她骑上去,这一幕又让唐致远啧啧称奇,要知道年锦的马平常可不许陌生人碰的,更别说女人了。
“走了。”慕容烈双腿轻轻一夹,马鞭轻轻拍在马身上,马儿便往前疾步跑去。
阳光明媚,青石板路的两侧垂柳依依,绿荫后藏着绿瓦白墙。
多年之后,颜千夏想到这件事还是感叹不已。那时大家年轻,朝气正盛,心中藏了太多的憧憬,憧憬着美,憧憬着爱,憧憬着心中的那他(她)……都没想到过,原来一朝错过的,不仅是时光,还有真心,以至于后来的兜兜转转,都是为了重新找回这个下午罢了。
“相公。”
马车里,殊月轻柔的声音传出来,慕容烈停了马,扭头看向殊月。她正掀开了车窗上垂的布帘,微笑着看着他。
“相公,妾身想吃如意楼的红豆饼。”
“我让人去给你买。”慕容烈点头,一名侍卫立刻策马去了。
殊月又向他招手,慕容烈策马过去,俯身看向她,低声问道:“还想吃什么?”
“妹妹喜欢吃螃蟹的,现在正是螃蟹肥美的时候,让他们备一点吧,晚上一面吃,一面赏月也好。”殊月抿嘴一笑,伸出柔软的手,给慕容烈系好发间的金冠。
“月儿。”慕容烈有些感动,殊月是他的结发,可对于他娶进府的女人一向包容,从不争风吃醋,还辛苦帮他打理好王府事宜,他最近在颜千夏身上放了太多的心思,如今也觉得有些对不住殊月。
“去吧,妹妹性子急,你别逼太紧了。”殊月轻轻地说了一句,慕容烈便点点头,扬鞭策马往前奔去。
这回一行人穿过了集市,颜千夏看着街道两边的小摊小贩们,这些纯朴的老百姓们不知局势紧张,有一天好日子,便会认真的过。他们甚至不愿意去想明天谁会当皇帝,只要能让他们吃得着饭,有地方睡觉,百姓们便很知足。
战乱,从来伤害的是老百姓。
颜千夏又开始讨厌身边这群贵族男人了,什么天下一统,什么帝王之星,不过是他们自己的权欲野心在作崇罢了,还把自己说得那样崇高,真恶心。
她的小脸又板起来了。
慕容烈如今想看她笑一个,比登天还难,他拧了拧眉,她同意和他出来,他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她心里想着另一件事……逃……
可他只想让她留下,当他的女人。
感情的变化来得这样悄无声息,慕容烈有些不满自己的这样的状态,他应该是高高在上才对,不能太宠这女人,让她无法无天。
一面想着,他就刻意拉开了和颜千夏的距离,倒离殊月的马车近了许多,殊月从马车帘子里不时探出头来,冲他柔柔地笑,或者轻声说句小心些之类的话。
若颜千夏这样温柔呢?
慕容烈看着前方,颜千夏和年锦前肩前行着,她好像很喜欢和年锦说话,年锦以前也那样恨她讨厌她,可现在也开始对颜千夏和颜悦色,不,甚至可以说是态度极好。
没过多久,慕容烈就看到年锦下了马,快步往路边的小摊走去,不多会儿,举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糖人过来。颜千夏一伸手,年锦就把糖人放到了她的小手里,换来颜千夏妩媚的眼儿一弯,笑吟吟地一句谢谢。
“年锦,你这臭小子,拍谁的马屁?”唐致远似乎故意要把水搅得更浑,拉大了嗓门大吼。
“王爷切莫乱说。”年锦反应过来,连忙爬上了马,拉开了点和颜千夏的距离。
“喂,年锦,那个好看,帮我买来。”可没走多远,颜千夏又盯上了路边小铺外悬挂的一只蝴蝶风筝。
没有翅膀,却能乘风飞翔,在蓝天上飘飘摇摇,看尽山川美景,多好!
年锦扭头看了看慕容烈,他沉着脸色,便没敢下马。颜千夏嘟了嘟嘴,自己跳下了马,快步往卖风筝的铺子走去。
“三两银子?”颜千夏知道三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意味着什么,可能是一个月的油米钱。她仰头看着那只斑斓的蝴蝶,犹豫起来,她现在所有的东西都被慕容烈收走了,还真买不起这风筝。
“取下来吧,待会儿带你去河边上玩。”慕容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东西掺进了他的因素,就变成了坏东西。
颜千夏扭头就走,连话也不愿意和他说,那眼中的嫌恶是藏也藏不住。
倔强固执的她,遇上霸道傲气的他,简直就是天雷遇到地火,一撞上,便是一场天崩地裂的纠缠,誓死方休。
“站住。”慕容烈恼了,“这一路上,你对朕……我真使尽了脸色,我全都不计较,还要我怎么样?”
“我没让你给我买。”颜千夏垂着长睫,硬梆梆回了一句。
“你真是……不可理喻,警告你,今日不要再惹我!”慕容烈耐心也快用光了,他习惯了掠夺和别人的臣服,可过了这么久,颜千夏还没对他低头,还在臣子和外国使节面前扫尽他的颜面,他已经一路强压把她狠狠掐到墙上的念头,若她此再敢回嘴,他真不保证不会打她。
在这个令颜千夏痛恨的古代时空,男人打女人就像男人打奴隶一样,女人在他们眼里,真的,就像蝼蚁。
他们高兴了,就宠宠,生气了,等着女人的就是鞭子。
她要的那个男人,要视她为唯一,要捧她在掌心,要霸道的时候就霸道,要温柔的时候就极尽温柔,那么,她愿意为他一生倾情,碧落黄泉地追随他,誓死不悔。
在这里,她永远找不到那样的男人!
她会孤单寂寞至死,她会被这些男人欺压凌虐到老,她会品尽世间酸苦,她看不到爱的希望。
颜千夏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悲哀,慢步走出了铺子,想放风筝的心思也没了,沉默地爬上了马儿,跟在年锦的后面慢慢走着。
“拿着。”慕容烈把那只风筝丢进了马车,殊月讶然地探出头来看,慕容烈此时已经又变了脸色,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不像去赴宴,倒像是去和仇家打一场你死我活的架。
“加快速度。”他一句低喝,策马前奔。他的速度有些快,路人纷纷躲避起来,年锦不敢怠慢,连忙引着侍卫追赶,颜千夏骑的马素来训练有速,会跟着其他的马儿一起往前冲,于是,在颜千夏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马儿猛地往前窜去。
颜千夏用力地揪住了马儿的鬃毛才没被抛下去,她恼怒地瞪着前面急行的男人们,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在大街上吗,扰民,危害公共安全……该抓起来!
恼归恼,怒归怒,可她现在也不想和慕容烈对着干,她得留着力气,晚上找慕容烈帮她逃跑。
就像她说的那样,全天下男人,她最恨的就是慕容烈,不光是因为慕容烈拿她和池映梓作饵,还因为他那样欺负过她,更因为她昨晚居然在他身下忘我呻|吟——她讨厌这样的事!讨厌这样的她!
“啊……”突然,一阵香风拂过,她骑的马高高扬起了前蹄,嘶鸣着,把她往空中抛去。
这马从未出过这样的状况,前面的男人们扭头看时,颜千夏已经被甩了出去。
该死——慕容烈一跃而起,手中的长鞭甩出去,卷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拉过来。
“追风,你疯了!”年锦快步跑过去,拉住了缰绳,挥鞭打向马儿的屁|股。若真伤了颜千夏,他还真怕慕容烈宰了这畜牲。
“没事吧。”慕容烈接住颜千夏,紧拧着眉,低声问道。
“年锦,别打它。”颜千夏却没理他,大声冲年锦喊道。马儿还在发疯,不停地摇摆着脑袋,想要摆脱年锦的手。
“点它的穴,让它安静下来。”颜千夏又大声喊道,她闻到了那阵香风,风里有古怪,是冲她而去的,她扭头瞟向了马车,她那日在辰栖宫中闻到过这种香味,是从殊月身上飘出来的。
殊月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温驯,颜千夏比任何人都能看穿这一点。
都是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夫君宠幸别人。
殊月此时也掀开了马车帘子,担忧地看向颜千夏,小声问道:“妹妹没事吧。”
颜千夏冷冷一笑,从马上爬下来,拎着裙摆就往追风身边走。
“乖,没事了!”她从香袋里掏出一把姜糖,往马儿的嘴里塞。
马儿嚼着,渐渐安静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脑袋直往颜千夏的手臂上蹭。
畜牲最知感恩,谁真对它好,谁对它恶,它心里一清二楚。颜千夏不顾劝阻,又骑上了追风,
慕容烈凝视着她倔强的背影,突然觉得无奈起来。
想让她低头,怎么这么难,简直软硬不吃,它对马都比对他态度好。
一行人受了这一吓,没再嘻闹,径直到了慕容绝的府上。他们父皇在世时,慕容绝也因其母妃美艳,而颇受宠爱,起码比慕容烈要强多了,他就没见过母妃几回。
这宅子是那时赏赐下来的,雕梁画栋,磅礴大气。又因他的王妃来自夏国,所以宅子里又有许多特地移来的夏国花草。
“臣弟恭迎皇上。”慕容绝笑着迎出来,身后跟着他美貌贤淑的王妃徐燕琳。
“见过皇上。”王妃抿唇一笑,向慕容烈下拜,可目光却看向了他的身后,殊月正盈盈笑着,缓步走来。
“琳儿。”
“月姐姐。”
她们二人相见,立刻手拉手,激动地说起话来,把这些男人丢到了脑后。
“进屋说吧。”慕容绝的目光落在颜千夏身上,双瞳幽然转深。
“颜千夏。”徐雁琳看到颜千夏,笑容僵了僵,慕容绝喜欢颜千夏,这对她来说,不是秘密。颜千夏可不知道她是谁,只闷不吭声地跟着众人往殿中走,这样子看起来又轻曼又傲气。
“她还是这样讨厌。”徐雁琳鄙夷地说了一句,殊月就按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别这样,我们进去说话吧。”
徐雁琳转而笑起来,紧拉着殊月的手指,乐滋滋地说道:“好,我已让人备下了你最爱喝的梅花酒。”
“谢了。”
“你我姐妹,说什么谢,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她们二人叽喳喳,尤其是慕容绝的王妃徐雁琳,一直是多话之人,而且出身将门,为人豪爽,给这些男人留下的印象不错。
“今儿是家宴,就不拘泥礼节了……四王子怎么还未到?”慕容烈环视了一下四周,没看到苑栖墨的身影,对于那个温温吞吞的四王子,他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只要结了盟,周国臣服于他,他也不会为难这个偏隅小国。
“哦,他说都城繁华好玩,想再转一圈。”慕容绝笑着说了一句,请慕容烈坐到上座。殊月进来,自然地走到了他的左手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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