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蜻蜓。”
晴晴从门外乐颠颠跑进来,手里捏着一只蜻蜓。
“晴晴,父皇找到母后了。”
慕容烈把她抱起来,转了好几圈才放下。
“我又不想母后,只有你和义父想母后,母后都去外面玩了。”
晴晴却扁扁嘴,举着蜻蜓给千机去看,先给慕容烈看,那是给他面子,剩下的时间,晴晴再没把注意力分给慕容烈一点,只顾着依着千机撒娇。
“义父,你给我做个笼子,我还要养小松鼠,是舅舅送我的小松鼠。”
“不许再养,你养这么多小动物,你的屋子里都臭死了。”
慕容烈拧紧了眉,不悦地喝斥一声。
“父皇你好坏,我要去和义父住。”
晴晴扭过头来,小脸气得通红。
她养了两只小刺猬,三只小猫,一大一小两只狗,一条小蛇,还有一大一小两只乌龟。更可怕的是,她不许这些动物住在别处,必须和她住一块儿,慕容烈就曾在晚上去看她时,一脚踩坏了小乌龟的壳,她哭得天动地,害慕容烈都以为是自己驾崩了。
好吧,就算他驾崩了,晴晴也不会哭成这样,她心里只有千机。
这样也好,他放心千机。
“千机,你替朕照看朝政,朕要亲自去一趟南方。”
慕容烈站起来,拍了拍千机的肩。
“是。”
千机抱拳,虽然不情愿,也只能答应下来。
他也很想去,亲眼看到颜千夏,她是否真的受了伤,现在又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池映梓又强迫她?
思念是无形的绳,把这两个男人紧紧地捆着,面对如画江山,却无力欢笑。
“皇上,臣妾为皇上煮了汤。”
叶贤妃端着一盅汤进来,笑吟吟地放到他的案头,揭开盖儿,清香扑鼻,是极鲜的鱼汤。
宫中诸妃,愿意出宫的都出宫去了,可是叶贤妃却每每以死相逼,绝不出宫,慕容烈不愿再造杀戮,便任她住着。
只要心里只住着颜千夏就行了。
“小妩,还未想通?”
慕容烈拧起眉,盯着她。
“臣妾先告退。”
叶贤妃福了福身子,不接他的话,转身出去。
“这样不是办法,还是送她出宫吧。”
千机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说道。
“千机大人,您说是捆还是绑?她放话在先,出宫必死,这不是存心膈应皇上的心吗?等娘娘回来了,会生气的。”
一边的顺福接过了话,撇着嘴角,一副不屑的神情。
“是你在生气吧。”
慕容烈瞪他一眼。
“奴才不敢。”
顺福连忙低头告罪,缩到了墙角站着。
“罢了,顺福,你现在就把叶贤妃绑出去,告诉她,若她死了,朕给她皇贵妃的名份,让她葬进皇陵,她应该满足了。朕曾答应过舒舒,后宫三千散尽,只有一夫一妻相守。她应该回来了,这天下在等她这个女主人,这一回,朕一定要给她一生无忧,富贵安享。”
慕容烈看向窗外,语气坚定。
顺福眼角抽了抽,御书房外立刻响起了叶妃的哭声,渐渐大了,成了嚎啕,无望地嚎啕。
慕容烈只拧了拧眉,坐回书案后,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他和舒舒同甘共苦过来,他只想让她在以后的岁月里,永远过安定富贵的日子,不再忧,不再伤,不再痛,不再苦,不再病,不再颠沛流离。
这是她应得的!
可是,我的舒舒,你在哪里?为何只肯在梦里来见我?
***分界线***
上山的路有点难找。
颜千夏有些想不起来怎么上去的,可是池映梓却记得非常清楚,他当时一人追上来时,牢牢记住了每一条岔路,每一棵大树,每一面石壁的朝向,甚至学会了这个阵法的排列,他就是这样一个聪慧的男人。
他不应该失去光明和健康的。
进了山,轮椅是不能走了,换了匹马,阿芷牵着马,颜千夏在一边慢慢跟着。不时有小溪孱孱地从眼前淌过,小松鼠从枝头探出小脑袋,乌黑的眼睛好奇地盯着这几人。
风摇枝叶沙沙响,阳光碎金般从枝叉间落下,映在眼前的小路上。
颜千夏也越来越喜欢安静的地方了,可能是在小岛上住惯了,又可能是经历了太多繁华,如今的她更渴望安宁。
“夫人,累了吧,歇会儿。”
池映梓侧过脸来,看着她的方向,温柔地说道。
“不累,我们走得这样慢,有什么累的。”
颜千夏摇头,心里感叹万千。
上回进山,慕容烈抛却江山,背了她一路,拿着大叶片给她扇风,生怕她热化掉。这一回进山,她又小心翼翼地服侍着池映梓,世事变迁,难以预料。
谁是谁的劫,谁又是谁的毒,饮下后,一生难戒?
“主子,喝水吧。”
阿芷把水递给池映梓,他却立刻递给了颜千夏。
“夫人喝水吧。”
“咦,你这人,阿芷让你喝,你就喝,我自个儿有酸梅汤。”
颜千夏轻嗔了一句,他这才仰头大口喝了一口。
“你别和他生气。”
颜千夏轻轻拉了拉阿芷的手,小声说道,池映梓微侧了脸,支着耳朵,似是想听清她在说什么,就像一个好奇的小孩。
“不许偷听我们女人说话。”
她又娇嗔了一句,池映梓就低低笑了起来,似是很满足这种一妻一妾的日子,尽管这妾是颜千夏安排给他的。
“夫人,你上来一起骑马。”
他又来了新名堂,弯下腰来拉颜千夏的手。
“我肚子里有孩子,怎么颠得?”
颜千夏拍开他的手,他立刻缩回去,连连点头,连声说道:
“我糊涂了,我只是想抱抱你。”
不仅糊涂了,还更像小孩子了!只是,这个男人在他三岁之后,只怕再没在什么人面前这样撒过娇了吧?
如今繁花落定,他所安心的,不过是颜千夏陪在他身边。
千夏公主的付出,也算是有个好结局,他终是放弃了心里的仇恨,得到了安稳。
颜千夏想着那个女子,又抬头看他,如今千夏公主和珍珠一起,化在他的魂魄里,是不是这样,他才会让小孩刁蛮心性露了出来?
他从腰上解下竹笛,横在唇边,一曲月光下的海就响了起来。
“夫人,再为我唱一遍吧。”
他吹了几句,又笑着说道。
“好。”
颜千夏点头,笛声再起,她应声而和,略哑的声音,精灵般悠扬的笛声在林间回响起来,一瞬间,天地都静了,松鼠不再乱窜,风儿不再乱闯,小兔儿不再乱钻,就连叶子也不摇动了,只有这歌声,这笛声,在天地间回响着。
默读海的宁静姿态,忘了什么是澎湃,感受蔚蓝起伏呼吸,懂了爱的节拍。聆听风中悠长天籁,苦涩不觉全释怀,枕着温柔月色入眠,梦随海上花开……
☆、【222】结局十一:爱妃,朕来了
寻到轻歌夫人住的山洞时,已是午夜,三人都累极了,倒在床上就睡。石洞里的床极小,只能一人睡一张。
半夜颜千夏口渴,睁开眼睛时,只见阿芷坐在榻边,轻轻地抚摸着池映梓的长发,月光从洞口斜进来,映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那是种悲苦渴望的表情。
似是觉察到颜千夏的目光,她猛地转过脸来,颜千夏连忙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隐约觉得阿芷已经走了,她这才睁眼,坐起来。
当爱无望,其心之苦,可想而知。
颜千夏作梦都想池映梓某日开窍,发现阿芷的好。
“怎么了?”
池映梓惊醒过来,小声问道。
“喝水。”
颜千夏下了榻,举着烛,慢慢往桌边走去。
轻歌夫人的大箱子还在,她揭开箱子,里面还有几套紫色衣裙,想来轻歌夫人是喜欢紫色的吧,深深浅浅的紫,让人想到丁香花。
“还有水吗?让阿芷烧点花吧。”
池映梓也坐了起来,颜千夏沉默了一会儿,扭过头,看着池映梓认真地说道:
“对她好点吧,她不欠你,却一路忠心耿耿地跟着你,照顾你,若不是她,你认为你和我可以回那个小岛上?她的心,你应该明白,只要对她好一点,并不难的,她也会开心一点。”
池映梓的唇角轻抿起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咕噜地喝了几大口水,扭头看他,
“你要喝吗?”
“不要。”
他粗声粗气回了一句,倒头就睡。
又生气了!又觉得她把他推给阿芷,可是他都没发现,在生活上他有多依赖阿芷!穿什么衣,吃什么饭,全是阿芷的安排。
颜千夏摇摇头,从箱子里取出了新衣裳,换下身上的脏衣。
天渐亮了,几缕光透进山洞,她找出咏荷姨娘用过的药篓子,背上了,准备上山找药。
池映梓还躺着没动,颜千夏没去叫他,让他好好想清楚,要不要对阿芷好一点!
她一言不发地走了,池映梓用手撑着翻了个身,瞪着灰瞳,看着洞口光亮的方向。
“吃饭吧。”
阿芷走进来,柔柔地说着,伸手来扶池映梓。
“滚。”
池映梓又发脾气,一掌挥开了阿芷,恶声恶气地说道:
“你在她面前说什么了?”
“我……没说什么啊!”
阿芷蹒跚退了几步才站稳,讶然地看着池映梓。
“你走吧。”
池映梓语气更加恶劣,阿芷定定地看着他,终于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你赶我走?”
她哭得这样委屈,这样大声,在山洞里不停地回响着。
“快滚。”
池映梓又骂。
“好,我走!”
阿芷哆嗦颤抖着,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猛地往外冲去。
山洞里安静下来了,池映梓摸索着从小榻上下来,双脚软绵绵地挨了地,人软软跌下去。
可颜千夏找药去了,阿芷不在,他只能用双手撑着自己坐起来,去摸他的轮椅。轮椅是用马儿一直拖着的,一路上磕磕碰碰,不知道坏了没有。
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坐上去。
转动着轮子出了山洞,居然在下雨,风里都是湿泞的味道,他拧了拧眉,四下看着,大声叫道:
“小夏儿!”
声音在空旷的风里很快散开,他连叫了好几声,只有小鸟咕咕叫了几下,算是回应他。
他急了,转着轮子往前走,前面有石块,轮子咯在上面,好半天没能越过去,他双掌一用力,轮子倒是咯上去了,可一偏,他连人带着轮椅一起倒在了雨里,脑袋磕到了石头上,疼得直拧眉。
阿芷见状,刚要上前去,却被颜千夏拉住,直接拉进了山洞中。
“让他清醒一下。”
颜千夏摁着她坐下,气呼呼地说道。
“可是在下雨,他会受寒的。”
阿芷焦虑地看着外面,颜千夏却不许她站起来。
“让他淋一会儿,就算头疼脑热,一副药就医好了,他最应该医的,是他的心!明明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又离不开你,非要避开这种感觉。”
“可是他爱你。”
阿芷咬着唇,悲伤地看着颜千夏。
“是,他现在是爱着我,可更爱的是那种付出的感觉,他总会明白他需要的是谁,是什么。”
颜千夏拍拍阿芷的手背,她呆呆看着颜千夏,勉强坐了会儿,还是忍不住推开颜千夏的手,往雨里冲去。
颜千夏摇头,阿芷就是这样逆来顺受,才让池映梓知道怎么恶劣对待阿芷,她都不会离开,他才肆无忌惮地凶她吼她赶她。
“主子。”
阿芷扶起轮椅,吃力地把一身浇湿的池映梓从地上抱起来,放到轮椅上,推着轮椅快步冲进了山洞。
池映梓白着脸,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地坐着,好一会儿,才粗声粗气地说道:
“不许告诉她。”
“是,我烧水给你洗洗。”
阿芷顺从地点头,已经忘了他刚才的恶劣,只顾着心疼一身透湿的的男人。
颜千夏只管坐在隔壁咏荷姨娘住的山洞里,看着雨水发怔。
她应该给更多的空间给这两个人相处,说不定哪一天池映梓灵光一现,就接纳了阿芷。
阿芷烧了一大锅的水,这里没有浴桶,只能用小木桶装了,拎过来,掺他坐到小石凳上,给他褪了衣,要给他擦身子。
池映梓却立刻紧紧地揪住了衣衫,不许她解开。
“她上山去了,这会儿不会回来。”
阿芷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立刻说道。
“这么大的雨,她摔跤怎么办?”
池映梓拧起了眉,担忧地说道。
“她那么聪明,知道躲雨的,你还是赶紧收拾干净,不要让她生气。”
阿芷哄着他,他终于松开了手,任阿芷给他脱了长衫,一件件除去衣物,他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了几分羞意,轻合着眼睛,身体僵硬地坐着。
终于,阿芷把他脱光了。
他像一尊精致的白玉雕塑,静静地坐在阿芷面前,阿芷的脸也红了红,随即就定下心神,用帕子浸了热水,给他擦洗身子,给他洗头。
他们两个一个字也没再说,他安静地任她摆布,抬手,伸腿,配合着她的指挥,真正像个孩子。
“还没回来么?”
当听到雨小了,他又问。
阿芷手抖了抖,因为这段时间不停劳作而覆着薄茧手指停到了他的胸膛上,抬眼看他,他的脸更红了。
“嗯,没回。”
阿芷小声应了,为了调出不冷不热的水,她往小潭边上来回奔波了好几回,自己也一身都湿透了。
“你去自己洗洗吧,我自己穿衣。”
池映梓声音低柔了一些,末了,又添了一句,
“免得她又怪我对你不好。”
“不会。”
阿芷苦涩地回了一句,站了起来,可脑子里一阵阵地发晕,眼前一黑,就往地上栽去,这一摔,脑袋正好碰到一边的石凳上,血腥味儿立刻漫了出来。
“阿芷!”
池映梓连忙唤了一声,可这回再没有温柔的声音回应他了,他更急了,从石凳上滑下来,去摸摔到地上的阿芷,她一身都是水,额头却滚烫的。
她一个人,要伺侯两个人,一个孕妇,一个病人,心中又那么苦,身子怎样,可想而知。
颜千夏从隔壁听到声音,连忙跑了过来。
只见池映梓焦急地抱着阿芷,在她的头上乱摸着,满掌都是血。
“混蛋,你打她了?”
颜千夏大怒,过来就骂。
“我没有。”
池映梓慌慌抬头,颜千夏后面的骂声就吞回了肚里,池映梓此时有满脸的泪!
她默默地走过去,先把阿芷扶起来,再把池映梓扶到凳上坐下。
“她伤得怎么样?”
池映梓侧着脸,支着耳朵,听颜千夏给她上药的声音。
“死不了。”
颜千夏恶声恶气回了一句,池映梓紧抿起了唇角,像做错事的孩子,垂下了头。颜千夏扭头看一眼,又不忍心了。
轻叹一声,给阿芷包好了头,又去给池映梓倒了杯水。
“以后对她语气温柔一点,你摸摸她的手碗,瘦成什么样了,日夜担心你,我一说,你又觉得我把你推给她,这有什么好推的,你们男人三妻四妾……而且你和她也有过夫妻之实,我又懒,不爱做事,你难道不想我们今后的日子热闹和气一些吗?若你肯放宽心,我不走,她也留在你身边伺侯你,你享尽齐人之福,有什么想不开的?”
池映梓的眼角抽了抽,好半天才说:
“你不会让慕容烈纳妾的。”
“哎,你呀,就是个榆木疙瘩。”
颜千夏摇头,若要他一时半会转过弯来,只怕和盼着太阳从南边出来一样困难,那是梦!只是,他今日能为阿芷的伤急得落泪,也是一个好的开端,以后她多往山上钻,给他二人相处的机会,会有发展的。
“她什么时候会醒……我……我是怕没人煮饭给我们吃。”
池映梓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颜千夏伸手就在他的耳上拧了一下。
“池木头。”
他的嘴角又抿上了,侧过脸,瞪大了灰瞳,默不作声。
“有福不享的木头,岛上有黄金万两,有美人数名,你不懂得经营纳财,收进美妾,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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