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澈想了想,突然站起来,“不管猜测是对是错,至少有了一个切入口。我现在就去找姬莘,和他商量商量。”
第67章 剪不断理还乱
转眼已是大年三十,秦澈前几日和姬莘说了羡鱼的推测后,姬莘和沈子衿虽也半信半疑,但还是命人往这条线索去查,搜查外地来郢城经商贸易的商人。另外姬莘还暗中吩咐郑国承在城中暗中打听这几月容禾两国来郢城的不同寻常的人。正当调查暗自进行得顺风顺水的时候,大年三十一早,沈歌鸢就出现在沈府门口。
当时当值的小厮打开府门便看见一个黑色的大麻袋,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小厮解开绳索打开麻袋一看,不禁惊声尖叫,竟然忘记解开沈歌鸢手上脚上的绳子,蒙上眼睛的黑布和堵上嘴巴的棉布条,一路惊叫着跑进府禀报了沈公觉。沈公觉及沈府所有大小人物出来时,看到的便是神情憔悴,昏迷不醒的沈歌鸢。
姬莘等人得了消息也忙赶了过来,沈府早已有人进宫禀报了皇上皇后,当下皇后便派了胭脂到沈府看望。
沈歌鸢这时已经醒了,一屋子的人围着,沈公觉便让不相干的人先下去。屋中此时只有沈公觉及沈夫人,姬莘,沈子衿,胭脂五人。
“鸢儿···”沈夫人见下人们都走了,这才走到床边拉着沈歌鸢的手哭起来。
“鸢儿,你可知是谁劫走你的吗?”沈公觉站在床前神色严肃的看着沈歌鸢。
沈歌鸢拍拍沈夫人的手,看着沈公觉摇摇头,神色茫然,“女儿被劫走时他们就用迷香把我迷晕了。等我醒过来,手上脚上都被绑上,眼睛也被蒙住了···”沈歌鸢顿了顿,仿佛有些心有余悸,“他们应该是把我关在了一个小屋子里,每日除了吃饭时有人来喂我吃饭,其余时间我没有见过任何人。就是吃饭时,无论我怎么探那人的口,那人就是不肯说话。这一个多月,我就是这样过来的。今日一早突然就有好几人来到小屋,然后用布堵住我的嘴,又用迷香把我迷晕了,之后我就不知道了,醒来时就在这儿了。”
沈夫人爱怜疼惜的看着沈歌鸢,哽咽着对沈公觉说道,“老爷,这就奇怪了,不为钱财又不为其他的什么,这帮劫匪为什么把歌鸢劫走一个多月,然后又这样送回来?鸢儿受了这么多苦,却连一个凶手都找不到···”
姬莘和沈子衿对看一眼,眼里也满是疑惑。站在一旁的胭脂这时突然开口说道,“沈大人沈夫人不用伤心,找凶手的事皇上皇后定会不遗余力。紧要的是现在沈小姐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大家应该高兴才是。皇后娘娘还交代奴婢,让奴婢告诉沈大人,虽然经过这一番波折,可是沈小姐是皇后十分中意的儿媳,皇后说等沈小姐休养好后,婚事仍然要隆重的办。”胭脂说着笑看着沈歌鸢,“沈小姐好生休养,不要胡思乱想。”接着又转头看向姬莘,“皇后娘娘让四王爷看过沈小姐后便进宫去,皇后有话对王爷说。”
胭脂这一番话说下来,沈公觉神情不再严肃,而是慈爱的看着沈歌鸢问了问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有什么想吃的,又安慰了沈夫人一番。沈歌鸢对父亲的态度转变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开心的笑着,时不时的看向姬莘。
从沈府出来,姬莘随着胭脂进了宫,沈子衿便到秦澈这边来。得知沈歌鸢平安归来,羡鱼也松了口气。这下姬莘不用背负那么多了。
“这次的事情着实奇怪,竟然找不到一丝半点的线索。”沈子衿微微皱了眉,“汤汤申国,王爷大婚,准王妃无故被人劫走,却找不到凶手,说出去实在让人笑话。”
秦澈压制住想要咳嗽的冲动,喝茶润了润有些干涩发痒的喉咙,随后说道,“许多事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的,就算再怎么不甘,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这次皇上皇后如此震怒,现在沈歌鸢回来了,应该也不会再追究了。对于皇家来说脸面最重要,到时皇上昭告天下一切都是一场虚惊,姬莘和沈歌鸢照样成亲,天下悠悠众口也就堵住了。”
“皇上皇后会善罢甘休吗?沈公觉也不追究吗?”羡鱼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有些不理解。
秦澈喝口茶,摇摇头不说话。沈子衿这时说道,“秦澈说得有理,这案子只能是件无头公案。沈大人只关心他的仕途,关心他能否成为四王爷的岳父,现在歌鸢平安回来,一切都未改变,他自然也不会执意追究。至于皇上皇后···”沈子衿停了停,想起曾经皇后和川御安的合作,如果真如羡鱼所说的那样,皇后自然也不敢追究,到时若牵扯出来,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就毁于一旦了。而皇上恐怕只当是这是姬莘的自导自演,一种反抗。说不定皇上也曾经有过一个深爱的女子,所以能理解姬莘的所作所为,因此也就默认了这一切,纵容这一切。不然以皇上的手段,不可能查不出来。
“总之,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等过完年,姬莘和歌鸢还是会成亲的。”
还是会成亲吗···羡鱼听着,暗自想着,姬莘终究还是会妥协吗?这样想着,心下无由得很是沉重,只觉得命运实在捉弄人。而自己现在烦乱的心绪究竟又是因为什么?
姬莘从宫中出来,命小厮牵了马过来,一跃而上,疾驰狂奔而去。父皇母后的意思是要他不可肆意妄为。姬莘突然明白过来,父皇母后原来一直都认为这是他任性而为干出的事。姬莘扬着马鞭狠狠抽打着马背,马儿受痛嘶鸣着加速往前飞奔。凛冽刺骨的寒风割在脸上,姬莘却感觉不到疼痛。他不禁讥笑一声,笑自己懦弱,早知道可以反叛违背,当初就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这门婚事岂不省事?枉自己还自诩洒脱随性,风流不羁,却连自己想做之事也不能做,想爱之人也不能爱,现在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姬莘一路疾驰,不辨方向的任由马儿狂奔。天色渐渐暗了,姬莘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到了东湖。
除夕之夜,人人都欢声笑语的围着火炉吃着团年饭,只有自己,没有归处。宫中那个盛宴不属于自己,他也懒得搭理那些口是心非的言笑晏晏。姬莘想起父皇今日有意透露的立他为太子的意思,不禁苦笑。母后现在一定很高兴吧。这时姬莘才无奈的发现,自己对于母后竟然怎样也怨恨不起来。能怨她什么呢?也许在别人看来,自己倒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
姬莘坐在沙滩边这样漫无边际的想了很久,这才觉得有些冷。举目看了看四处,除了一望无际的湖水以及漾着清辉的明月,这儿再无其他赏心之事。此时此刻姬莘很想来坛酒,可惜来的时候太匆忙,什么都没带。又略微坐了坐,姬莘觉得无聊,便起身想回城找子衿羡鱼。姬莘摇头暗笑,除夕之夜一个人过未免太凄凉了点。
正准备站起来,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姬莘回头一看,羡鱼正抱着坛酒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姬莘没有想到,很是惊喜诧异。
“我怎么不能来了?”羡鱼俏皮地笑着,把酒递给他,“给,咱们今晚来个一醉方休。”
“我还正想回去找你们呢,除夕夜,人多,热闹一点。”姬莘打开酒坛仰头就喝。
“本来我都想好了,今晚叫上澈哥哥,你还有子衿,大家一起过年。谁知道澈哥哥突然说有事出门去了,子衿又被他父亲叫回去了,我就只好去四王府找你,结果下人说你进宫后一直未回,我还以为你留在宫里过年呢,结果无意中听到有人说看见你骑着马一路疾驰出了城。我便想着来这儿看看,兴许你在这儿。”羡鱼抢过酒坛,“给我留点。”
羡鱼喝了几口接着说道,“我还以为出不了城呢,没想到城禁解除了。”说着把酒坛递给姬莘,“咱们快点把它喝完,我和子衿约好了,一会儿醉仙居见。这个除夕怎么着也得开开心心的过。”
“羡鱼···”姬莘突然看着羡鱼,眼神有些迷茫又有些哀伤,“是不是过了今晚一切又都变回去了···?过了今晚一切就都得改变了···?我还是那个四王爷,不得违逆的四王爷,必须成亲的四王爷···”
“姬莘,你醉了···”羡鱼听着姬莘有些语无伦次的话,只觉得心里一阵疼痛,不知该怎么说,只能用喝醉了当借口。许多事,许多时候,醉了,就是最好的借口,最好的镇痛剂,一切想说而不能说的,想做而不能做的,这个时候统统都能毫不顾忌的大声说出来。
“羡鱼,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儿吗?”姬莘突然笑着说道,“那是十三年前,我才八岁。第一次到东湖游玩,结果在沙滩上看见一条受了伤的红鲤,你相信吗,那条红鲤好像通人性一样,就那么可怜的看着我,仿佛在说,‘公子,救救我···’那条红鲤的眼神满是无助,可是又那么的明亮,比世间任何人都好看···之后我便常常来东湖,可是再也没见过那条红鲤···”姬莘说到这儿自己不禁笑了笑,“是我太自作多情了,一厢情愿的把红鲤想成了是有灵性的生命。不怕你笑话,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还时不时想到那条红鲤,总觉得它是那么的透明美好。”
姬莘转头看着羡鱼,温柔说道,“就像你一般。”
羡鱼听了姬莘这话,忽然呼吸急促,心痛得有些不能自已。可是这痛里面又夹着好多的温暖和感动。她不敢看姬莘,只望着泛着月光的湖面。姬莘却并未停下,接着道,“可是我们今生却不可能在一起。我必须娶歌鸢。你如果喜欢的是我该有多好,这样不管前路有多少阻碍,我都会披荆斩棘毫不犹豫的拉住你的手走向未来。”姬莘抱着酒坛猛喝了好几口,苦笑道,“只要想一想能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此生无憾。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现在都不敢想象我以后的日子。我怕我没有勇气走下去。”
“姬莘···”羡鱼看姬莘痛苦的神色不禁叫道,声音很是轻柔。
“羡鱼,你能留下来吗?你还会去长武吗?”姬莘侧头看着羡鱼认真问道。
“我···”羡鱼这一月来也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到底还去不去长武···
第68章 剪不断理还乱
禾国国都景里,千若青主持完宫宴回到自己殿中,便立刻脱下繁重的礼服,换上一身平日里穿的淡青色小袄,匆匆出了宫门。这几日准备宫宴没有片刻歇过气,现在一定得抓住除夕的尾巴好好透透气。
街上很是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各种小摊。千若青来到一处卖灯笼的摊前站住。
“小姐买灯笼吗?”小贩拿出一个面上绘着芙蓉花的灯笼笑道。
千若青摇了摇头,“不···”‘要’字还未出口,突然看见最里端的一个绘着腊梅红雪的半透明灯笼,指着说道,“我要那个。”
“若青果然很喜欢雪。”范城炎突然出现在千若青身边,手中提了刚刚那个腊梅红雪的灯笼,笑着说道,“送给你。”
“你怎么会在这儿?这灯笼···”千若青看着灯笼又看看范城炎。
“这灯笼是这位公子专为小姐做的,刚入夜便拿到我这儿放着,说是小姐今晚一定会来,看到了也必定会买。”小摊笑道,“这位公子对小姐可真是上心。”
千若青有些红了脸,结果灯笼,说道,“谢谢范大哥。”
“你喜欢就好。”范城炎笑道。
千若青和范城炎并肩走在街上,气氛有些尴尬。千若青从未尝过情爱滋味,范城炎对她好她是知道的,只当是朋友之间互相照顾。今晚他却因她几日前无意中的一句话而特意绘了如此美的雪景给她,她不禁有些紧张,难道这就是被世人传诵演绎过无数的爱吗?只是自己一直把他当朋友当大哥的。
“这次不能让你看到真正的雪景实在遗憾,”范城炎说道,“不过若青你放心,等到时候时机到了,我带你去申国看雪。”
时机到了···千若青想着,等姬婴达到了目的,和禾国签订友好协议,到时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拜访申国,大大方方的赏雪了。
“范大哥觉得我这样做对吗?”千若青问道。
范城炎看着满街来来往往的洋溢着笑脸的百姓,长长呼出一口气,“禾国势小,根本无法与申容两国抗衡。如果不趁此机会辅助姬婴登位,到时无论谁成了新皇,迟早,都势必会对禾国下手,到时禾国就得沦为臣国,而不是友邦。”范城炎看着千若青,正色道,“若青,你做得很对。”
千若青听了这话不禁放了心,鼻头却微微一酸。从小到大,无论在谁面前,她都是巾帼好女儿,有担当,有智慧,有胆魄。一个人扛起这么大个国家,再苦再累再险都得忍着。可从没有人想过,她也不过是一个女子,也会有无助无措的时候,也会有迷茫慌乱的时候。
“有范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千若青笑道。
范城炎说道,“若青你从来都做得很好。好了,今天除夕就不说这些了,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千若青跟着范城炎来到一个岸边的亭子,亭子边上是波光潋滟的护城河,有许多的画舫小舟。
千若青疑惑的看着范城炎,只见范城炎微微一笑,用手指着远处的河面。“你看,那漾着月光的水面像不像覆满了雪···”
千若青随着范城炎的手看过去,远处水天相接,又圆又大的月亮像是垂在水面,洒下无数的清辉,随着涟漪轻荡,白白亮亮的水面像极了被大雪覆盖的地面,感觉那么的清幽宁静。
“好漂亮···”千若青感叹道。
“若青···”范城炎忽然握住千若青的手,看着她,千若青一时有些愣怔,任由他握着。
“若青,我知道你是公主而我不过是个臣子,可是我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你。若青,这话在我心中徘徊了许久,今晚我一定要说出来。”范城炎停下,深深吸口气,说道,“若青,我喜欢你。我愿意陪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我希望从今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我想和你一起承担。你愿意吗?”
范城炎紧张又满心期待的看着千若青,千若青愣怔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心里只觉得暖暖的,轻轻回握了范城炎的手说道,“我愿意。”
除夕夜的长武县内,姬婴拿着萧城从郢城传来的情报,着实被信中内容惊了一跳。原来劫走沈歌鸢的是川御安。川御安只防着皇上皇后那边的人,没想到却被萧城查到了。如今川御安回了容国···姬婴看到这儿皱了皱眉,如果川御安这次来就是为了劫走沈歌鸢,怎么又突然放走了她?想了想便摇摇头,不管怎样,总之对自己来说是好事。
姬婴把信烧了,走出房门。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今年除夕只有自己一个人。
“太子殿下,都收拾好了。”小庭院中十来个黑衣人躬身站着,川御安站在台阶上,一声令下,“快马加鞭,务必要见到父皇最后一面。”
容国传来消息,容皇突然病重,情况危急,川御安必须赶回去主持大局。坐在马上,川御安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郢城。他放走了歌鸢,歌鸢答应不暴露他。其实如果他执意带走歌鸢没人能阻止,只是他不想欠她人情。上次搜查歌鸢帮她,他便也随了她这次。不过,下次,他是绝不会放手了。
日子如水流逝,转眼冬去春来。
申国天元六年二月初十,容国建初元年二月初十,新任容皇登基,群臣朝拜。
建初元年四月十五,容国发动战争攻打彰武,彰武告急。申皇急火攻心,历年积存的小毛病数病齐发,情况堪忧。太医建议皇上不要太过劳累,少费神熬夜,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