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 第27部分

“老爷来了！”小丫头还没揭起珠帘，黄金雅慌乱把一颗梅核塞进嘴里，又扯了扯头发，让头发略略缭乱些。

“见过爹娘！”黄金雅半倚在床上，正想上来迎接黄老爷与黄夫人，早被黄夫人按下说：“女儿，你就别下来了，现下觉得怎么样？”

“也没觉着怎样，就是嘴巴有些儿合不上。”黄金雅一边说，口水早流了下来，莺儿忙着拿了手帕子帮她擦口水，强笑着说：“还得再请大夫来瞧瞧才行！”

眼见黄金雅发丝缭乱，脸色腊黄，口水滴在下巴上，黄夫人悲从中来，“女儿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可怎么是好？”

黄老爷见自家女儿的样子不像有假，叫了莺儿到一边问：“小姐除了流口水，还有什么异常？”

“就是爱睡觉，头发天天洗，还嚷痒，非得扯乱了抓痒。老爷，若这样下去，只怕不好呢！”莺儿擦泪，回头看一下黄夫人正给黄金雅擦口水，呜咽道：“小姐好好一个标致人儿，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变成这个模样，还求老爷作主，再寻个良医来看看！”

“连县里的大夫都诊不出什么病来，可知这个不是病，可能真是中了邪也不一定的。”黄老爷这会也叹气了。

“女儿呀，庙里的庙祝说若是趁着吉日出嫁，你这个病却会不药而愈的，刚好苏家来提亲，虽则穷些，好在小伙子看着实诚，是个过日子的，应该也不会令你受委屈才是，只等你点头了！”黄夫人见黄金雅的口水似是流不完似的，手绢儿都流湿了，只得换过一条帮她擦着，心里极是凄酸。

黄夫人的贴身丫头忙把苏家的情况说了，又帮黄夫人换过一条手绢，背转了脸，用手捻了湿粘粘的手绢，强掩了厌恶，一把丢在脚盆里。

“苏家这么穷，小姐若是嫁过去，可得受苦！”莺儿听得情况，看看黄金雅的脸色说。

“虽则穷些，女儿却有嫁妆的，小两口赁个小院子，再置了一些田地，应也过得生活的，只是要象在娘家这般呼奴唤婢，就不能够了！”黄夫人心疼女儿，却也无奈。

“今年也十八岁了，本也该嫁了，我看苏家不错，就这样决定了！”黄老爷看了黄金雅说。

黄金雅低了头，不忘让口水继续流出来，含糊说：“如今这样，也只得让爹娘帮我做主了！”

黄老爷见女儿应承了这头婚事，松了一口气，“苏家说这个月十三日却是吉日，……”

“十三日，这不是只有三天时间了吗？”莺儿惊叫。

待得黄老爷与黄夫人出去了，莺儿屏退了小丫头，小美这才自屏风后出来了，吐舌头说：“莺儿姐姐，亏得你七情上面，悲悲凄凄的，演的比小姐还好！”

黄金雅吐出嘴里的梅核，嚷道：“小美，你给我吃的什么，这口水竟真的流不尽！”

“不管吃的是什么？心愿可得偿了，小姐，可怎么谢我？”

“怎么谢你啊？这样吧，你也给我当陪嫁去，到了我小家，我当你二重家婆养着吧！”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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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放错了什么

“在荷花坛那边赁了一个小院子，布置的极是齐整，虽小些，胜在风景好。小姐与姑爷闲了还能常出门看荷花呢！”

“家俱来不及做新的，买了几件现成的，大床却是在府里抬了去的，是那年备下，本想给少爷娶个二房用的，不想二房没娶成，这床就放着了。”

“这回出嫁，却要带多少人过去呢？”

“莺儿自然是陪嫁丫头，小美并没有卖身，却也自愿跟了小姐到那边去。粗使丫头与婆子的人数也定下了，各两个，就只一条，却没人愿到那边去当厨子，怕月例不如这边，小门小院的，自也没什么客上门，到时怕连打赏的机会也没有的。”

“就是没厨子愿意到小姐那边去，管家的一气之下，只得让他外甥和那个新来的俏哥儿过去了。”

“外甥和俏哥儿？可不是丁恨水和那个郭宏云！天呵，一下子走了两个俊哥儿，现在到厨房去催菜，我也不用抢着去了！”

“可不是，一下子少了两个机会，叫人伤心了！”

“这府里俊俏的本来少，自打来了小美，家仆们全就铜铃眼了，只恨她是小姐房里的，不敢乱攀话，怕告到小姐跟前去，吃不了兜着走。好容易来了郭小哥，也轮到我们有个希望，日日没事的往厨房走个几次，不想俏人儿全要跟着小姐过去，唉！”

几个丫头惆怅的讨论着，见小美从那边过去了，又是一阵感叹：

“小美就好了，还能跟俏哥儿在一起呢！”

“哟，你要羡慕，就跟管家说说，也把你调到小姐身边去嘛！”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子娘在这边呢。怎么舍得下。若不然。我倒真想跟了去。”

“不知羞地。还真说出口了。嘻嘻！”

“其实。这一回。小姐病得也离奇。这婚事定得也太快了……”

“嘘。夫人已交代下了。别乱说。小心有人听到！”

“快。快。新娘子扶出来了。快跟上！”

喜气掩映。大红嫁衣下。黄夫人悄悄揭了红盖头看。果见女儿口角不再流口水。又是疑惑。又是暗喜。带着婉惜。嫁得太草率了！

吹吹打打，热热闹闹。

“黄家女儿终于出嫁了，嫁了什么人家呀？”

“是苏家的穷小子，还倒贴了一个小院子呢！”

“有什么内情没有？嫁的这么③üｗｗ。сōｍ快，才听说，就嫁了！”

“只道黄家小姐八字硬，得赶着这个月嫁，要不，会闹出命来，黄老爷夫人心疼女儿，怕真出了事，刚好苏家来求亲，虽则穷些，倒一心一意，便应承了。”

“原来如此，我道为什么嫁的这未快呢！”

“想那苏家小子，也是一个有志气的，在黄老爷跟前赌口气说，三年内必会让小姐享上他的福，让黄老爷不必为女儿忧心！”

“哈哈，志气可嘉，只是，嫁了过去了，就算到时享不了福，难道能把女儿要回来？”

街坊一边讨论一边见大红轿子过去了，轿旁两个俏丫头，如玉女一般，瞧呆了，“哇，不说别的，只说这两个丫头，得着一个，就够有艳福的！”

“哈哈，可不是！”

“各位也有机会的，听说黄小姐放出话来，说是会为身边的丫头挑个可心的嫁过去，不会让丫头们委屈着呢！”

“真的？那个年纪小些的，看几眼，我就心尖儿发颤了，要是真个娶过来，我少几年命也愿意！”

“啐，吐过口水再说话吧！”

锣鼓，喜乐，喧闹笑声。

夜深了，宾客终于退了。

喜娘端了酒与新郎新娘，新娘眉眼全是笑意，看向新郎，“这一杯，该敬小美！”

“对，对，该敬一杯！”新郎以为得要苦苦的哀求，未了轻轻松松抱得美人归，如在云里雾里。

小美也不推辞，接过喝了，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也得退下了。”

黄金雅双颊酡红，酒不醉人人自醉，眼波流转处，看呆了苏合生。

小美见两个人的眼光又绞在一起，捂嘴轻笑，正想退下，喜娘又嚷道：“连生贵子，连生贵子！”又捧进一碗莲子汤来。

“这莲子汤怎么是咸的？”苏合生尝了一口，吓一跳，含在嘴里不知道要不要吞下去。

黄金雅却是喷了出来，吓得喜娘上去捶背，“啊呀呀，有喜兆了，好事呀！”

小美飞奔往厨房，肯定是厨子在人家莲子汤那里放错了盐了，百分百肯定是郭宏云干的，这家伙什么也分不清，盐与糖都是白花花的，他肯定拿起就放，得去提醒他再煮一碗莲子汤过去不可。

“天呵，你放错了盐，喝这莲子汤就图个吉利，就图个甜甜蜜蜜，你倒好，给放了盐，小姐还不得埋怨我们？”丁恨水正做宵夜，知道刚刚的莲子汤放错了盐，吓得忙另做一碗。

“这糖和盐就算形状一样了，可是闻闻也不同呀，糖还是会发出甜味来的。”丁恨水边放糖边对郭宏云说着话，“你跟了来，还是添乱来了！”

小美坐在门槛上，捧着肚子笑得直打跌，“郭大哥，我真佩服你，你愣是有本事把好好的东西给弄错了。”

“别说我了，难道你就没出过错？”郭宏云这阵子错的千奇百怪，脸皮厚了起来，有点不服输，“让你来厨房里，只怕你错的更离谱。”

郡主的心头肉，杨府众人的心尖尖，打小就那么多人护着，我不信你能比我好多少？郭宏云见小美取笑，拿眼瞪小美，只是不服气。大家都半斤八两，何必五十步笑一百步？

“好啦，你们两个都是娇客，别互相瞪眼了，不论是你，还是你，要是能煮出一个吃得下的菜，我自翻一百个筋斗。”丁恨水煮好莲子汤，用手点点郭宏云，又点点小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一百个筋斗不够，还要你男扮女装唱个《美人醉酒》。”小美来了劲，听说丁恨水小时候跟爹娘上过戏台，有一次下乡，因小旦闹肚子，还让他顶上去唱了一回。

“你煮出来再说！”丁恨水瞄瞄小美，好笑，拧个毛巾就生手茧的主，还煮出一个好吃的菜？只怕油盐分不清？

第六十六章　香菇一品锅

小美把厨房里的剩菜都倒入一口锅，放到炉子上，又指挥郭宏云切了一点香菇放进去，自己想了想，又放了一点咸鱼干进去，最后，放了一点香芹，便盖上锅。

丁恨水瞪眼看着，乐哈哈的说：“就你这样，就想烧出好吃的菜？”

好好的点心师啊，现在沦落为全职的厨师了，什么都要一把抓，打下手的还只有一个前没落公子、现在的笨蛋小学徒郭宏云，丁恨水翻翻白眼，感叹极了。

“哟，好痛啊！”好嘛，跟过来的都什么人哪？看看眼前这两个，锅子一滚，一个上去揭锅，被热气烫了手，一个被溅出来的汤烫了脚，这会儿一个把手放在嘴边吹着气，一个跳着脚呼痛。

丁恨水叹了一口气，上去揭开锅来。

“哇，好香啊！”莺儿探头进来说：“丁大哥，你的厨艺越来越好啦，以后我们有口福啦！”

“这是我煮的！”小美得意洋洋，把功劳揽上身，“丁大哥跟我打赌，说我煮出一个好吃的菜，他就翻一百个筋斗，还有唱一出《美人醉酒》的折子戏让我们听听。我们有眼福和耳福了。”

“倒想不到，你这样乱放一通，味道还不错！”丁恨水挟了一块香菇正尝着，“厨房里的剩料以后都可以煮成这样的一锅，也变废为宝了。”

“当然啦，这一锅还有名头的，叫‘香菇一品锅’。”小美头也不回，继续问莺儿，“不用侍候小姐了？”

“一品锅，妙啊，好名字！”郭宏云跟丁恨水一起尝了尝锅里的菜，都赞不绝口。

“来，来，今晚忙得慌，也没好好的吃过饭，我们几个一起吃吧！”丁恨水招呼莺儿跟小美。

“真想不到。小家有小家地好处啊！没有那些大规矩。除了侍候好小姐与姑爷。我们自由得多。也不用担心受责罚。”莺儿跟众人坐在一起吃起了饭。极是感叹。以前在黄府。那敢这样子放肆。现下除了小姐与姑爷。自己还真爱干么就干么了。有点两人之下。其它人之上地感觉。虽然那些其它人加起来不够十个。

“咳。莺儿姑娘。以后领银子。禀事地。是跟你说吗？”丁恨水瞅瞅厨房。明天只怕得添些厨具了。小姐地婚事办得仓促。有好些东西买地不齐全。只怕得快些领了银子买齐备了。才像样些。

“小姐新婚。自然要享几天温柔。没空理这些闲事。先跟我说就是。待过些日子。自然还是小姐理家。”莺儿抿嘴笑着。一边见郭宏云挟了一片香菇放到小美碗里。小美却不领情。嚷道：“你筷子放到自己嘴巴里吮过地。还挟菜给我。这不是让我吃你口水吗？说着。把香菇挟回郭宏云碗里。皱眉作嫌弃状。

“小美。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娇气了。人家郭大哥挟菜给你。你不领情就罢了。还出口伤人。难不成郭大哥地筷子有毒。你怕成这样了。”莺儿见郭宏云尴尬。有点打抱不平。“到底是你干哥哥。你这样。也伤人心！”

小美偷眼看一下郭宏云。见他果然一副受伤地样子。省起这古代毕竟还没有公筷这一说。以前在府里用饭时。总有布菜地丫头站在一边挟菜。倒没有人拿自己挟过菜地筷子给自己挟。郭宏云什么身份。只怕这是第一次给别人挟菜。不想是这个后果。肯定是难受地了。自己为了逃避跟他地婚事才跑来这里。他却是为了自己才跑来这里。目地虽不同。现在总归是在同一口锅里吃饭。自己却也不能太令他难堪。人家喜欢自己。并不代表自己就能置人家地尊严于不顾。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不顾别人地感觉。想到这里。便小声说：“郭大哥。对不起啦！”

郭宏云别过脸不理她。只跟莺儿说：“还是莺儿姑娘说了一句公道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莺儿嘻嘻一笑，转头对丁恨水说：“不是说要翻筋斗和唱戏么？还不吃快点！”

“我的神啊，这三更半夜的，还翻筋斗，还唱戏？也得明天再说了！”丁恨水想赖账，寻思推到明天再想法子。

“筋斗可以留到明天再翻，这个戏却得今晚唱！”小美不依，“我可是连夜就煮出一个好吃的菜来了，你可不能赖账。”

“要听戏呀，倒不如先去洞房外听听墙角好了！”丁恨水出身平民，小时候没少闹过洞房，也跟小伙伴听过墙角，这会儿自然提议这个。

其他几个人没经验，兴奋的问：“姑爷除了舅父家，倒没什么亲戚朋友，舅父家几个伙计本想着闹洞房，也怕小姐下不来脸，没敢真闹，只在洞房外探探头就被婆子赶走了。这会儿静悄悄的，正要去听听洞房会说什么话呢！”

“走。”几个人放下筷子，笑嘻嘻的，灯笼也不提，只趁着月色就往新房外走去，反正院子小，只几个脚步就到了。

“两个粗使婆子和两个浆洗丫头，这会怕累的早睡下了吧？”经过前院，丁恨水笑对莺儿说：“今晚一应杂事，还全是她们几个不惜力气，都干了，夫人指派来的人，应酬着宾客倒也罢了，也有照顾不到的，难得他们不用人说，倒抢着干了。”

“这几个都是老实人，夫人特意挑了出来，跟了小姐过来的。小姐一向娇贵，若还要操心丫头们的事，只怕累坏了呢！”莺儿口气里，全是对自己小姐的推崇，“唉，打小金尊玉贵，呼奴使婢的，这会要自己理起家来，还不知怎么样呢！”

郭宏云听得金尊玉贵等字眼，忍不住看了一眼小美，暗暗好笑，说到金尊玉贵的女子，眼前这个封过“福禄郡主”的，那才厉害。大夏国先皇也曾捧了在手心呵护着，就是现在的皇上，见她不肯嫁到大南国去，也没真的动用皇权，只说让她来历历民间疾苦，指望她自己醒悟，自动自觉回去富贵家去。不想这个丫头倒也适应环境，熬了这许多天，竟没叫过苦，也没要回去的迹象。不过，这种日子虽然艰苦，却好像挺有趣的样子！

第六十七章　看着极贵气

“小美姐姐，外头有人找你，说是你伯娘。”粗使丫头春香报告，“还背了两袋番薯，说是要给你的。”

小美这才想起自己原是托了李大家的侄女身份来经历贫穷的，因到了黄府还未满一个月，也就没去看他们。这会儿听见李大娘来了，忙迎了出去，“伯娘，你怎么来了？”

“小美，地里新收了番薯，我想着你现在是在苏官人这里了，不比黄府高门大户的难见着人，就来了。这番薯你拿着，虽不值钱，但这个是紫心的，最是好吃。”张大娘放下麻袋，怕影响了小美，还嘱道：“你叫人抬进去，我走了！”

“哟，是小美的伯娘啊，小姐说请进来呢！”莺儿听得小美的伯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