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天无端被明灏打得鼻子流血,也有些恼火,“腾”地站了起来,道:“你这人恁无趣!说说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如果你愿意听,我倒是很高兴把我与那些花魁们颠龙倒凤的细节,一一讲给你听呢!”说完,他“霍”地抬腿,狠狠地向明灏踢了过去。
明灏一闪避开,然后也毫不客气的挥拳揍了过去。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半个时辰还不肯罢休。正纠缠间,突然听得震天的响声传来,两人觉得有异,赶紧停了手,站定了细听。是浪涛声!两人互看一眼,飞快往沙滩方向看去,这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几里之外,几层楼高的巨浪,正汹涌而来!两人什么也顾不上拿,拔腿飞快朝小岛的高处跑。
这绝对是一场浩劫,整个小岛几乎都被巨浪吞没!明灏和陆一天紧紧揪住小岛最高处的矮树,在浪涛中浮浮沉沉。就在他们以为,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大浪如来时一样,突然消失了,两人被留在了原地。
大难不死,两人却没有欣喜:这个小岛,并不如想像中安全,它太小、太矮了!也不知道,这样的巨浪,什么时候会再来?如果,它再来的时候,比这一次更高,持续时间更长,两人怎么办?
两人不敢入睡,一起躺倒在山顶上,谁也不说话,静静盯着那轮上弦月发呆。直到下半夜,实在支撑不住了,两人才眯了一小会。
第二天,明灏朦胧之中被陆一天的大喊声惊醒:“小谢,小谢!快看,船!大船!我们可以回去了!”
这时,柳苒尚在睡梦之中。她醒来的时候,已过了卯时,还没睁眼,就听到柳条儿轻快的声音道:“李嬤嬤,六月份大老爷真的要回来了?呀,府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马上就热闹了。五小姐回来后,跟我们小姐一道玩耍的人,又多了一个,真好。”
李嬤嬤不知道低声说了句什么,柳条儿的声音再传过来时,就低了许多:“……知道了,人多是非多。”
大伯父要回来了?天启朝官吏交印,一般在年末,大伯父怎么会在六月回京?柳苒觉得事情不同寻常,但左思右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虎口(倒V)
明灏被陆一天这么一叫;彻底醒了过来;坐起来一看:昨日躺着那条怪鱼的沙滩上;赫然搁浅了一艘大船!隔着一里地望过去;大船长几十丈、至少高三层楼;最高的船楼上,还有一面旗子被风吹得剧烈飘扬。旗子上,似乎还绣有图案;但是旗子被风吹卷了起来,无法看真切到底绣的是什么。
明灏顿时大喜;“霍”地站了起来;把了陆一天的臂就往海滩走,一边走;一边兴奋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陆将军,我们昨晚受的苦,原来是为了今日补偿给我们一条大船!真是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两人小跑着往海滩走,跑到离大船五十丈之时,渐渐看清楚了船舷上的图案,看清之后,两人互视一眼,顿时都刹住脚步!
船舷上刻的,是天启、东湘国所有军人都熟悉的,令两国沿海官兵、居民闻风丧胆的海盗,黑风暴的图腾——一团旋转着的黑色巨风!
黑风暴纵横北海、东海、南海的四千里海域,肆虐于天启、东湘的滨海州郡。他们计划周密、来去如风,打劫商船、上岸掳掠,他们搜罗金银珠宝、粮食布匹,以及——女人,遇到抵抗,一律杀无赦。天启和东湘多年受害,都想除之于后快、却始终无法寻获他们的落脚之处:黑风暴的大船,比两国水兵的兵船更高、更大、吃水更深、船速更快,劫掠之后,他们带着战利品,飞快上船、扬帆而去,两国的水兵,最终只能望着黑风旗叹气。
如今,黑风船居然出现在这个小岛!两人互视一眼之后,慢慢坐了下来,各自低头沉思。半刻之后,陆一天道:“小谢,你怎么说?”
明灏抬起头,缓缓道:“就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否则,只有等死!”
陆一天大力拍了一下明灏的肩膀,沉声道:“好,赖活不如好死!再有,我可听说,黑风暴船上的女子,可都是各地抢来的美女呢!”
明灏一把甩脱他的大手,道:“陆将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一会,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让我们上船呢!对了,我们赶紧把身世、落难经历计划周详,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真正身份,否则……”
“否则只能被剁碎了喂鱼!这个我比你清楚!”陆一天一挥手,咬牙切齿道。
两人商量了一会,计划妥当之后,站了起来向黑风船跑去,一边喊,一边挥舞着双手大喊:“大船!菩萨派大船来了!我们有救了!”
跑到大船十丈之处,突然“唰、唰”射下一排羽箭,两人一边哇哇乱叫,一边跳着脚躲避,最后,干脆抱着头蹲到了地上,瑟瑟发抖。
船上传来一阵嬉笑声,接着一道大声传来:“龙三哥,快上来看,是两个胆小的野人,真有意思!”
隔了一会,另一道尖厉的声音道:“何五弟,哪是什么野人?两个可怜鬼罢了!老规矩,派人上去,一人一刀了事!”
何五道:“三哥,昨日巨浪,我们损失了不少底舱桨手。这两个可怜鬼长得高大,我看还是留着他们的小命吧。把他们弄到底舱划桨,也算物尽其用。”
明灏和陆一天听了他们的对话,把抱着头的手慢慢放了下来,摸到脚下的小石块上,准备一有不对,就先下手为强。
半刻之后,龙三的声音响了起来:“五弟顾虑得极是。去,把他们都提上来,待我亲自审问之后,再做计较。”
不一会,那个何五就到了两人身边,伸出腿,一人踢了一脚,道:“胆小鬼,站起来!”
陆一天抖抖索索站了起来,又“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涕泪交流道:“大人,观世音菩萨,把我们带走吧!我和我的表兄弟去年出海打鱼,遇上大风,流落到这个小岛,已经在这岛上住了快半年了。昨夜大浪,差点把我们都卷了去。我们再也不要住在这个鬼地方了。只要能离了这里,我们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明灏心里对陆一天佩服不已,跟着也跪了下去,磕头不已道:“观世音菩萨,带我们走吧!观世音菩萨,求求你了……”
何五看着两人的样子,哈哈大笑,一手拖了一人便向大船走去,边走边道:“观世音菩萨?有意思!不过,要不要留下你们,还得如来佛说了算!如来佛不留,你们也只有喂鱼的命了,哈哈哈……”
两人被拖着上了船,何五一推,把两人掼到地上,对龙三道:“三哥,人我给你带来了!两个孬种而已。”
龙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踱到两人面前,抬起腿,用脚尖抵起陆一天的下巴,看了好一会,道:“哪里人?什么时候出海捕鱼的?”
陆一天磕磕巴巴道:“天启国、天启国青州郡,福、福海县人,去年八月、八月初三出的海。”
龙三和何五相视一眼,慢慢踱到趴在甲板上的明灏面前,蹲了下来,用手抓起他乱糟糟的头发,往后一拉,笑着道:“你是他什么人?在这个岛上住了多久了?”
明灏抖抖索索道:“我是——是表弟。我们的船被、被风浪刮离海岸。后来,船一直漂,一直飘,漂了三天之后,就到了、到了这个、这个岛。”
龙三不语,却拉起明灏的双手,仔细端详了起来。端详了半天,微微皱眉道:“你们依旧每天划船打鱼?”
明灏道:“这个沙滩每日有许多小鱼虾,我们不需打鱼。漂到这个岛上的那天,我和表哥一起把船拖上了岸,后来,每天都要到海上练一练操舟。可惜,昨夜巨浪,小船已经不见了。”
龙三放了明灏的手,又问陆一天:“去年八月,风浪来时,你们的船桨居然没有掉进海里么?”
陆一天道:“我们的船上,有两根备用桨,平日缚在舱壁上。”
龙三站了起来,对何五道:“把他们交给鲁九,好好教规矩,明日,便让他们下底舱。”
何五叫了人进来,吩咐把明灏两人带了下去。
人被带走之后,何五道:“三哥,这样你就相信他们了?”
龙三道:“天启国的青州郡福海县,在北海边上,那处每年八月均有大风浪。风浪一起,把他们的船刮到第一洋流带,他们的船被洋流带着,漂到东海上的这个小岛,说得通。”
何五道:“如果,他们知道第一洋流的存在,岂不是很好编故事骗我们?”
龙三道:“第一洋流带离海岸五百里,天启、东湘的官兵都不知道有其存在,何况两个渔民?我仔细看过他们的手了,是在岛上做了半年野人的样子。”
第二天,明灏两个被关进了底舱,一人被按到一个浆位上,开始了暗无天日的桨手生活。一个月之后,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土地——黑风暴的大本营:白龙岛。
这时的东京柳府中,三太太正指挥着丫头仆妇、小厮护院们修葺、布置各个园子。六月大老爷一家到京,大老爷、大太太、大少爷夫妻、二少爷夫妻、五小姐、三位姨娘,一共要收拾六处院子,三太太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从老太太那回来,三太太和衣躺在榻上,静静享受了两刻揉腿捏肩之后,挥退众人,对随身嬤嬤道:“也不知什么事这么急?只有三个月时间收拾,真是累死我了。”
嬤嬤道:“太太一向能干,我看还能应付。只是四小姐的婚事未定,大太太这一回来……”
三太太叹一口气,道:“京城就那么些人家,我也看得差不多了,再仔细打听半年,就定下来,大嫂回来也无妨。只是,没有特别合意的人家,心有不甘罢了。”
嬤嬤默然,半刻之后,道:“四小姐有太太这样的娘亲,真是她的福气。说起来,三小姐还没有一点信儿呢,老太太也不见着急。”
三太太一笑道:“三小姐的亲事,老太太自有主意,三小姐又得了京中贵人的青眼,会有好姻缘等着。”
嬤嬤道:“我怎么觉着,三小姐似乎还在等着谢家的公子呢?”
三太太道:“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老太太疼三小姐,给她一些时日是有的,但绝不会纵着她胡来,你且看着吧。”
裕寿堂正房内,老太太看毕手上的信笺,“啪”的一声拍到案上,沉着脸道:“这都什么事啊!宗灿越来越糊涂,他媳妇,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隐忍
第二天;请安之后;柳老太太把三太太留了下来;待大家都走出去之后;老太太缓缓道:“现下府里事事都有了头绪;这一阵子辛苦你了。”
三太太低下头,道:“这是媳妇分内之事,能为母亲分忧;是媳妇的荣幸。”
老太太脸色缓和了下来,道:“你辛苦这么些年;我都清楚。待宗灿媳妇回来;你好好将养着。你还年轻,一两年之内;再生个一男半女的,也不是不可能。”
三太太猛地抬起头,又猛地低下头,道:“母亲,我……”
老太太一笑,道:“你也不必难为情,你今年才三十一。对了,昨日我接到你大嫂的来信,说是半个月前,五姨娘生了七少爷。我想了一下,让三姨娘和四姨住现下正在收拾的偏院;你再另外收拾一处院子,让五姨娘跟慧姨娘住一起,她们俩都生过孩子,能够互相照应。”
三太太闻言一愣,却立即应了,道:“好,我就把现今正在收拾偏院东边的那一座小院子,再收拾出来,那座院子朝向好,对七少爷生长有利。”
老太太道:“你也不必太操心,你大嫂他们回来之后,七少爷在五姨娘身边,也待不了多少时日。”
三太太应了,一路懵懵懂懂回到自己的荷园,躺在榻上之后,思想才重新活动起来:五姨娘?七少爷?瞒得可真严实!大嫂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种事居然也帮着大伯瞒!五姨娘,什么时候纳的五姨娘?居然连孩子都生了!
随身嬤嬤看三太太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出声问道:“老太太可是又给给太太分派事情了?”
三太太道:“半个月前,大伯的五姨娘生了七少爷,我还得再收拾一处偏院出来,安置五姨娘和慧姨娘。”
嬤嬤听了,声音不由自主高了起来:“五姨娘!什么时候纳的五姨娘?都生了七少爷了!大太太……”
三太太一撇嘴,截住嬤嬤的话头,道:“大太太最是贤惠。十五年前,大伯第一次外放,恰逢老太太摔了腿,她留下来侍奉了一年。期间,担心大伯无人照顾,自作主张,给身边的晓慧开了脸、抬了姨娘送到福州任上,不过一年,慧姨娘就生了二小姐。后来,到了金陵任上,当时的两江总督送了大伯一个乐姬,大嫂也给开了脸,不仅如此,还另纳了一个当地的小家碧玉为良妾。也不知道,这位五姨娘,是哪里冒出来的?大伯一家,自大嫂去了任上、五小姐出生之后,再无孩子出生。如今,大少爷、二少爷都成了亲,也都分别有了儿女,这凭空多了一位七少爷,真是——有趣呢。”
嬤嬤道:“这位五姨娘,必定不凡。”
第二天,阖府都知道府里多了一位七少爷。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庆韧非(www。kanshuba。org:看书吧)常高兴,他长到七岁,终于可以做一回哥哥了!这日一下学,便跑到柳苒的云深居,兴致勃勃地问道:“姐姐,你说,我给七弟送什么礼物才好?”
柳苒失笑,道:“六月份七弟回来之时,不过几个月大的婴儿,哪里知道稀罕你的礼物?”
庆韧道:“我先送给他,等他大了,自然会稀罕的。”
柳苒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建议道:“七弟还小,不能陪你跑、陪你跳,但是他应该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听好听的声音。不如,哪天有空了,你求了四哥带你去一趟顺丰街,挑一个拨浪鼓送给七弟?”
庆韧想了一会,道:“这个主意好。正好先生有事放了我们的假,明日我便让四哥带我去顺丰街,挑几样能发出好听声音的玩意送给七弟。等他大了,我再送给他别的。”
庆韧欢欢喜喜走了,柳苒却有些愣神:凭空冒出来的五姨娘?呱呱落地的七少爷?大伯母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李嬤嬤站在一旁,犹豫了一会,道:“小姐,为免送的东西不实用,我们要等大太太回来、先看过七少爷的样子之后,才好送东西。六少爷也是我们二房的人,他听你的,你对他得拘着些儿。他年纪小,如果对七少爷太过亲热,磕了碰了可不好。”
柳苒抬眼望着李嬤嬤,直望到她眼睛深处,缓缓道:“嬤嬤,我省得。”
五月份,柳老太太又收到金陵来信,却是喜报:大少爷和二少爷分别求得了漳州、泉州辖下县城的县令之职,年底上任。因怕一来一回耽误事,六月份他们就不跟着大老爷他们一道回京了,在金陵待到九月底,直接从金陵启程赴任。
三太太得知这个消息,大大松了一口气。大老爷和大太太的院子原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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