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羡手札里清楚的记得雷金当时的反应:
王子劝酒笑而对曰:小王戏笑与君耳!
正是这句话,秦羡注意到了雷金。一见面就提出请求帮忙夺嫡,敢说敢做,计划周全;而一旦被推拒后又丝毫不见恼色,而是大笑着跟秦羡举杯道,我不过是跟您开个玩笑罢了。这份雄心难得,那样的圆滑深沉更加难得。所以秦羡当时在手札底下用梅花小篆特别标注了一行:雷金此人,非池中物。
手札记述了秦羡在柔然的大概整段时期,所以,后面的故事也都有记述。
后来,霍达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高调的开始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他对秦羡的兴趣,多次再各种宴会上动手动脚,甚至私下里骚扰无数次。最后终于在一次下药失败后激怒了秦羡。
秦羡招来雷金,只问了一句:王子昔日言今而有信否?
雷金大喜,大笑三刻,击掌曰:然!
两人同盟在这一击掌中成立。
三年之后,王储霍达以通奸皇妃,妄图弑父,迫害手足,阴谋叛逆,通敌卖国等一串罪大恶极的罪名被废去皇储之位,绞杀于行宫。二王子雷金在这三年里表现出众,已经获得相当一部分草原人民的爱戴,故而被立为王储。
那一天告别,雷金与秦羡煮酒赏雪,对论天下。
雷金再三挽留秦羡,甚至提出半壁江山与君的想法,都被秦羡推辞了。
秦羡在柔然蹲了三年,三年里与雷金联手剪除霍达党羽,拉拢人才,排除异己,四处与民同甘共苦赢得民心,秦羡和雷金蹲在一叶扁舟上,在柔然王庭的滔天骇浪中指点江山,算计天下,在一波波惊涛骇浪中洗礼斗智斗勇,终于打开胜利的大门。此时的秦羡,对这些已经厌倦,早已归心似箭,渴望早早回到大秦,以慰孺子恋乡之苦。
当时,雷金独自面窗说了一段话: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秦兄乃当世隐龙耳。
万俟枭一直以为这段原本在历史中该由曹操说出的话在这个世界是由秦羡说的,没想到的是,原来秦羡当初这句话,也是搬的雷金的话。历史,总是有些意外的传承巧合。尤其是在有着共同野心的人身上,总会发生这样传奇的重合。雷金此人,野心正若三国曹操,雄踞一方,霸图天下。
秦羡当时的回答在手札上已经被烧毁了,从后面断断续续的记述看,秦羡很技巧的回避了雷金试探的话,贬低自己,只把雷金捧得高高的。
但是雷金并不买账,他从这三年跟秦羡的合作中对秦羡有了很深的了解。越是了解,越是不愿放他离开。他越看重秦羡,就越敌视秦羡。越是知道秦羡的厉害,就越是不愿放虎归山。
王子笑曰:为吾友,吾友之;为吾敌,吾敌之。
对曰:狐死望窟,吾所望之。
王子曰:王庭内,帝姬美妾,佳肴美酒,虎符金越,金堂玉印任君使耳;王庭外,刀剑无情,唯弓箭相送耳。
至此雷金已经翻脸:留下,你就美女权势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执意离开,只要出了这王庭,你就是我雷金的敌人,我已布下王宫高手追杀,弓箭手门外伺候,出去就是死,你自己选吧。正如曹操一贯的做派,如果此人不为我所用,我宁愿杀之以免他为敌所用。
遗憾的是,手札大约扔进火盆时是背面朝下的,所以后面部分包括封底基本都被焚烧殆尽,只剩下只字片语根本无法辨认,只大概知道秦羡最后还是离开了。
总之,这本手札的记述给万俟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个雷金,是个很让人期待的人物!当然,如果不是受了重伤就更好了,哎……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将他伤成那样,真该死!
一想到要趁人之危打垮雷金,万俟枭就觉得遇到对手兴奋的星星之火一下子被一盆水浇灭了。
不好意思,这两天卡文,更迟了 ̄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哈 ̄ ̄嘿嘿
【079】夺回一城
是夜,月黑风高,寒风凛冽,燕京城城墙顶上值夜柔然守卫们打着哈欠聚在一起烤火讲荤段子,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两个年轻的显然刚入伍的小兵跟着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在墙头来回巡逻守望。
“你们是新来的,既然来了,就要明白,军营里不养不做事的人,没背景就要表现得乖巧点,知道吗!凡事手脚勤快点,伺候得前辈们高兴了,你们日子就好过;前辈们不高兴,你们就等着被往死里整吧!……咳,像巡逻这种事就是给你们新人的历练,好好表现知道吗?恩,你们也不用羡慕他们,最多两个月,你们混成老资历了,那喝酒烤火谈女人的位置就有你们一个,明白?好了,今天我是带你们走一圈熟悉路线,接下来你们自己就按这个顺序来回巡逻,知道了吗?”
“是!”一个小兵大声回答。另一个小兵还在发呆。
“恩?你呢?你怎么不说话?喂!……妈了个巴子,黑夜有什么好看的?老子跟你说话都不睬,你耳朵给人下酒了啊?”老兵见另个小兵盯着远处的黑夜发呆,不听他“苦口婆心”的敦敦教诲,不禁勃然大怒,一轮胳膊揍得那小兵跌倒在地上。
“没,没什么!我,我刚才好像看到,有,有奇 怪{炫;书;网的影子在动,在想是不是敌人……”刚才发呆的小兵指着黑夜深处结结巴巴的解释。
“是你妈个鸟!秦国的傻逼夜袭咱们哪次不知道?!上头没通知就肯定没事!少他妈疑神疑鬼的没事找事!……新来的就这么神经兮兮的,看什么都有问题……傻逼!”老兵骂骂咧咧的走向烤火团,迅速加入其中。
两个新兵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黑暗深处,确实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前一个小兵甩了同伴后脑勺一巴掌:“我看你是见鬼了!”说完大步去巡逻了。
后一个小兵揉着后脑勺,提着长矛赶紧跟上,走远了还不解的回头去看。刚才,他真的在月光薄弱的黑暗处看到有东西波涛一般涌动的。
两个新兵从石阶下了城楼,走到过渡的城楼石拱门时,走进去光线一暗,视觉失灵,两人都只觉得面前一阵香风,而后就几乎同时听见对方“呃”了一声,世界都陷入了血色的死亡。
云裳扭断了两个巡逻新兵的脖子,在手绢上擦擦手,嘟唇左右看了看,居然没发现什么巡逻的士兵,不禁有些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云裳取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匕首,在城门口的门栓上一阵猛凿。门栓被上了锁,无法撤去,只能凿开。
在他凿得差不多时,突然后面一声怒喝“谁!”,云裳回头,只见一队内城巡逻兵停下,队长手一挥带人冲了过来。柔然士兵纷纷拔出长刀。
云裳匕首在手,蝴蝶一番翩跹飞舞,在刀光剑影间上下舞动,叮叮当当的兵器对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内城巡逻兵不断倒下,云裳一匕首捅死最后一个士兵,迅速飞走逃匿。
打斗的声音惊动了城楼上烤火喝酒的城楼巡逻兵,他们纷纷戒备的跳起来,下意识的往城楼外望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敌来袭?骗人的吧?”
大多数人一趴到城楼上,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城下什么情况,就被突然射来的利箭“嗖”的一下贯穿了脑袋!一个个惨嚎着被利箭的力道带着往后飞起,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啊!……有、有敌来袭!有敌来袭——”动作比同伴慢了一拍侥幸没去看墙下的士兵尖叫起来,跌跌撞撞往塔城跑去,很快敌军来袭的警戒号角吹起。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在第一波利箭射出的那一刻,已经趁黑摸到燕京城门下的万俟枭一挥手,大秦三十万精兵同时点燃火把,亮堂堂的照得每个人心里也亮堂起来。士兵们动作迅速的往两边齐齐撤开,中间让出一条路,一队壮硕的汉子抱着撞门木喊着号子“轰”的去撞城门。
因为云裳刚才的内部破坏,城门门栓非 常(炫…书…网)薄弱,一下撞击就撞得城门直摇。然后二下、三下、四下……
周边的秦军过云梯已经架了上去,因为第一波弓箭突袭效果奇好,城楼上的柔然士兵根本没多少防备就被射死大半,幸存者心存余悸,哪还有心思恋战,没多一会就被秦军纷纷砍飞下楼去,秦军很容易就架梯占领占城楼。大批的士兵挥刀爬了上去,金铁交接声和人类的惨叫声在黑夜和火光中特别的刺激人心。
“轰”的一声,城门被撞开,“杀——”秦军被打压了许久的怨气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挥刀就往城里冲,个个都杀红了眼。
今天终于可以一雪前耻,,出了这口恶气,血债血偿了!之前被欺压,被嘲笑,被防备,被责骂的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用血洗干净了!这么多个日子的不安与怨恨,愤怒与耻辱,都该终结了!
今夜,一切都将改变!
杀!
“杀死柔然胡虏!今夜吾必饮其血,噬其肉!兄弟们,跟我杀进去!——”又一个将军挥刀打马,带着他的骑兵队冲了进去。这是第十八拨了。大军由骁勇热血的沙场小将尉迟彦带头,大批秦军已经杀入燕京城内,此刻已经占领了燕京。现在大部队冲进去,主要就是追歼敌军,捣毁柔然军临时设立的傀儡政府天波府,里面住的都是柔然镇守此城的高官。
整个夜袭强攻因为突袭得柔然措手不及,竟然异常顺利。
“监军大人!大事不好!天波府里重要敌军首领已经逃逸!尉迟小将军已经率军去追了!”突然有斥候来报。
“逃了?……逃了多久了?”万俟枭握住马缰。
“约莫,约莫有半刻钟了!”
“该死!驾!”万俟枭突然一鞭策马,骏马吃痛,纵身跳过跪在地上的斥候,得得的卷起飞尘往燕京城里奔去。斥候吓得脸色发白,倒在地上。
“大人去哪!”旁边的将军还想挽留,却被旁边的都骑校尉尉迟白拦住:“李将军!监军大人奋不顾身进去,必定有他的理由,我们留下他反误大事,还是只管相信他,留在这里守好城门入口才是正事!”
“啊,尉迟校尉说得对!本将军想太多了!哈哈”
旁边的王老将军却皱眉道:“监军大人走得如此急,怕不是好事。柔然的雅木黎也不是好惹的货色,我怕他不仅仅是率兵逃逸,半刻钟,对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军而言可以布置很多事情了,就怕他杀个回马枪,冲动追过去的尉迟小将军就危险了!……不好!李将军,你且在这镇守城门入口,老夫率兵追着大人去支援!”
“好!”
万俟枭在城内策马狂奔,身上斗篷飞扬,耳边夜风呼啸。
她骑在马上狂奔,眼睛四处观望,顺着大道寻找尉迟彦的身影。顺着中心大道一路从南城门进去,贯穿出了北城门,万俟枭眼见的看到前方两三里处几点火光。
万俟枭当下一夹马腹,策马奔去。
山坳里,尉迟彦咬着雅木黎的尾巴刚刚追进来,就发现不见了雅木黎的踪影。他本来直冲天波府而去,结果发现天波府的重要柔然官员都跑了,正闷气不爽间发现还有小股敌军往北面逃散,于是率轻骑部队策马追来,果然在半途看到了雅木黎的踪迹,于是他一口气追到了这里。
尉迟彦跳下马,四处打量。明明看见雅木黎带着一队残兵逃进来的,怎的一下子没了人影?更气人的是,他的轻骑部队没能跟得上他爱马追风的速度,居然跟丢了,真是没用!
尉迟彦生气的点了火折子打量周围环境。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火光一亮,立刻为敌军标明了靶子,顿时无数的箭矢飞蝗般的射来!
尉迟彦大惊,就地一滚,让开致命的几箭,却还是不免被流矢所伤。他闷哼一声,手臂大腿和腰眼各中了一支箭,一下子行动灵敏度就降低了许多。
山坳周围不断有火把亮起,大批星星点点的火把下了山,柔然蛮子举着火把,抽出长刀就着火把四处搜寻而来。
尉迟彦转头寻找追风欲逃,却发现追风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后路被断之下,尉迟彦只能铤而走险,能杀一个是一个。他眼中露出狠决之色,忍痛贴着一方巨石之后隐蔽身形,缓缓抽出长剑,静静的等待柔然蛮子越走越近。
此刻,他的心,跳得很快、很清晰:嘭嘭、嘭嘭、嘭嘭。
一个柔然蛮子慢慢摸了过来,尉迟彦看准机会,捂住他的嘴,一剑结果了他。
全程没有半点声音。
可是他错估了一点,过来的柔然士兵手上都举着火把,他这一杀人,火把就落了地。
“在那里!”柔然兵大叫。顿时四周飞矢如雨般密集射来。
尉迟彦想避开已经来不及,手臂大腿和腰部都不听使唤,他索性闭上眼睛。心中突然有些后悔起了自己的年少轻狂,热血莽撞。也许下午的时候父亲训斥得对,他是太年轻,爱冲动行事,不考虑后果了。
不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否?
没有人告诉他对与错,突然一道强大的力量拉起他,尉迟彦只觉得身体一轻,世界似乎一阵翻转,而后他就已经被人拉上了马,骏马嘶鸣一声,快速朝着来路回奔。无数的箭矢险险在马蹄后入地。
“射!别让他逃了!”山坳上的雅木黎杀红了眼的大吼。被敌军夜袭失城,雅木黎受到的刺激非 常(炫…书…网)不轻,本想着好歹拉了尉迟家的独苗下水也算扳回一成,没想到到嘴的鸭子被人救走了,雅木黎气得发狂。
万俟枭一手夹着尉迟彦,一手心急火燎的不断用力打马,希望马儿跑得更快一些。
尉迟彦被万俟枭夹在身侧,马儿的颠簸让他的脸好死不死的贴在万俟枭胸前,顿时一股淡淡的属于女儿家独有的体香蹿进了他的鼻息间,尉迟彦俊脸唰的一下涨成了猪肝色。他虽然长在边关,但不代表他没见过女人,现在这身体一碰触,他再不知道就是白痴了!
尉迟彦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住了一般,时间似乎过得特别的慢,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尉迟彦浑浑噩噩的在马儿颠簸中度过。
“你没事吧?”不知奔了多久,终于回到燕京城内安全的地方,万俟枭一把扔下尉迟彦,冷冷的坐在高头大马上问。
尉迟彦被这一扔,顿时身上的伤势更加的疼痛起来。他俊脸疼得皱成一团,张口想骂人,突然想到对方是个女人,又不觉禁口不言了。几个将军校尉大惊小怪的冲过来扶他,他默默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进天波府里,找军医医治去了。
万俟枭看了被夺回的天波府一眼,调转马头又追出了城外。刚才回来时刚好遇到支援的王老将军和尉迟彦一些追散的部下,万俟枭让他们速速追去了那山坳处用火箭射杀那批柔然精锐逃兵。不管能杀多少,敌军精锐,死一个好一个。
万俟枭策马过去,正逢着他们收工回来,王老将军笑得老脸皱成一团,给了俩字:“大捷!”
战后一清点,秦军占了柔然轻敌大意的便宜,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三十万精锐部队突袭,死伤不超过三万,而柔然却损失了十多万人,更别提在山坳损失的精锐人马粗略估算约有万余,虽然雅木黎还是带着不少柔然精锐逃走了,但这一战,确实是意义极其重大的局势扭转性的大获全胜!秦军的士气,空前高涨。
战报很快送到各地。
北棣城里。
“咳……咳,你说,秦军,咳……拿下了,燕京?”躺在床上的男人由一个侍女扶着半坐而起。他有一头栗色的卷发,一直披散到胸前,牛奶白的肤色,碧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眉眼五官轮廓深刻,有俄罗斯帅哥的特征。
见他皱眉喘咳,另一边的侍女赶紧奉上丝绢。
雷金接过帕子捂住嘴,又是一阵猛咳。拿开帕子,帕子上血花点点。
雷金力气用尽一般倚在床头,闭目养息,侍女赶紧垫上垫子。
他闭目思量了一会,睁开眼,碧色的眼睛绚丽纯澈:“连夜出发,去天水城。”
“二王子!”跪在床前的将军惊呼,立刻叩首劝阻,“天水城有王子妃镇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