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坐在屋顶,却在一瞥眼透过天窗看到叶雪梅的一举一动时,脸上露出了疑惑好奇之色。
就在此时,云枫阁外又一个身影,步履轻快、心情激动地穿过长长的小路,来到院门口。那人努力压抑住心中的兴奋,搓了搓手,轻轻地推了一下院门,那门便自中间向两边分了开去,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在那人影一步步地走近东厢房的窗前时,屋上之人飘然而下,极快地闪到了一根廊柱旁,右手作势,准备随时推出一掌,击在来人身上。又在猛然回想起刚刚叶雪梅的举止时,眸中渐渐现出了然、玩味之色。欲劈出的一掌也悄悄地收了回来,两手抱在胸前,悠闲地躲在一旁等待着即将上演的好戏。
他是莫行,地位仅次于莫言的月焱的另一位贴身侍卫。前一刻他才接到莫言交给他的任务,让他二十四小时悄悄地贴身保护岳家嫡子的小妾。优秀如他,然而玩世不恭亦如他,像每次一样,连所要保护之人是什么身份都不愿开口问,他便领命而来。反正不管是保护人还是杀人,每次的行动都是那么无聊,他只要成功地完成任务便能轻松地退出,去过一段他的悠闲自在日子,再等着下一个任务的到来,对方是谁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站在窗前确定里面没有异样时,那黑影才极为小心地伸出一个食指,从底下一勾,两扇窗门便顺利地打开了。未作多想,那人扒上窗台,又一个纵身,便来到了叶雪梅的卧房。
看了一眼拱起的锻被,那人吞下一口唾沫,一只手探入怀内,摸出一块有些潮湿的手帕,然后蹑手蹑脚地向着床走去,刚走到床前,他就忍不住拿着手上的帕子盖向床上之人。突然,一个身影从床侧闪了出来,紧接着一根长长的木棍,砸向了来人的后背。
“啊!”来人只来得及闷哼一声,紧接着又一棒砸到了他的身上。
“来人啊,快点来抓贼!”来人不敢大喊出声,叶雪梅却是故意大叫着欲把外屋的人全部唤醒。
如婷睡觉一向警觉,早已觉得有些异样,等到叶雪梅的那一嗓子喊出来,她已是吓了一大跳。慌忙把如婉两人推醒,各寻了一样东西,向着叶雪梅这边摸了来。隐隐地看到两个人影晃动,像是叶雪梅举了棍子在打人,忙也纷纷拿起手上的布尺等物在来人身上一阵拼命地敲打。
“是我,还不快住手!”来人本就没防备,在叶雪梅一顿辟头盖脸的敲打下,早已忙乱不堪,再加上如婷几人,现在已是混身疼痛。实在忍不住,他也顾不得能不能喊了,对着几人大喝了一声,正想报出自己的名来,却被叶雪梅及时地打断了。
“深更半夜的,一个男子竟然跑到内院行窃来了,今天非让你吃点苦头不可。”叶雪梅一边假装不知,一边用力的把手上的棍子砸在他身上。
如婷在听了那人的声音后,愣怔了一下,转念想到他来此的目的意图后,又权当没有听出来,手上的动作反而还加重了几分。如婉和如缓迷迷糊糊中被叫醒,一时只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却听不真切到底是谁,刚想缓下手上的动作,经叶雪梅一说,便又毫不犹豫地打了下去。这内院出了贼本就不是小事,若再因为她们的疏忽弄出个什么闪失,那过错可就大了。
看到屋内的热闹场面,悠闲的莫行嘴角弯成了一个弧形,这样的欢迎仪式,倒是有趣得很。这边的大动静一下惊动了院内所有的人,看到岳云痕的房里亮起了灯,莫行又一个纵身跃上了屋顶,继续观察着里面的动静,右手中却已经暗暗地捏了一枚石珠,随时作好了出手的准备。
当灯光映照出岳云峰头发蓬乱、衣衫褴褥的狼狈模样时,屋内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当然叶雪梅和如婷有大部分是假的,而如姗表现出的则更多的是惊愕与不解。这大少爷说是让她在外帮着接应一下,怎么倒弄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二……二少爷?”如婉和如缓手中的布尺同时落地,抓着岳云峰的手同时一松,慌乱地退到了角落里。怪不得觉得那叫声有些耳熟,原来竟是二少爷。这下她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了,竟然惹上了这个府里有名的恶魔。
“大哥,我……”终于从棍棒下解脱的岳云峰一改刚才的狼狈样,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很快又回复了平常的神态。他正想对着刚才动手的几人呵斥一番,却在看到岳云痕的眼神后,首次觉得有些慌乱。
岳云痕缓缓地推开护着自己的明香明秀,静静地走到岳云峰的面前,冷冷地望着他,眸中再看不到一丝温和的气息,里面盛着的是令岳云峰觉得陌生与颤栗的寒意。
岳云痕在心里笑了一声,笑得绝望,笑得决绝。这便是与他有着血脉亲情的弟弟,一个他百般忍让始终都不忍去伤害的弟弟。他终于明白,他不只是表面上的强硬霸道、贪婪自私,他的内心也是丑陋的、可耻的,这样的一个人不值得他再处处忍让,不值得他再眷恋什么亲情。
忽然,“啪”地一声脆响,传遍了房中的每一个角落,众人看向声音来源处,脸上再一次惊愕,就连叶雪梅也是彻底意外了。
第二卷卖身岳府第四十九章教训
“作为大哥,我从来不曾好好地教导过你,今天就好好地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岳云痕冰冷的话语像一阵寒风吹过,一直钻到了岳云峰的心窝,令他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啪!啪!”又是接连两声脆响传来,众人的双目立时越瞪越圆。这样一幅场景令所有人都觉得意外,甚至比岳云峰出现在叶雪梅的房中还要令她们意外。
三声脆响后,完全惊愕的岳云峰除了捂住被扇得通红的左脸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刚才岳云痕突然揪住他胸前的衣领,对着他狠狠地扇了三下,那眼中透出的寒光令他窒息。此时的岳云痕再没有一点以前的弱势,这令他有些害怕。他从没想过,一向如病猫的岳云痕也会有这样的强势之举。单从眼神来看,此时岳云痕做出什么泄愤的事儿,他都相信。
所有人都震惊了,以前的岳云痕就算是岳云峰打到他身上来了,他也只是选择躲开,今天竟然主动打到了岳云峰的身上。这表明的是什么?所有的丫环都认定那是他对叶雪梅的情意,对她的重视。明香明秀万分意外,如姗则是嫉妒;如婷有些暗喜,如缓则是喜惧兼之;如婉眼中闪过一丝害怕,叶雪梅却是又惊又喜又欣慰。
上次岳云峰抽打末同时的嚣张与挑衅在叶雪梅的脑海中回荡,那时的岳云痕是竭力地隐忍着,连一声不满都没有说出来。今天岳云痕的举动让叶雪梅看到了他的改变,欣喜的同时,也在心里暗自猜测着,若是换作她人,岳云痕会不会有刚才这样的反应。
在经历了上一世的失败后,叶雪梅本对男人很失望。但叶凌的出现,他对林月香那朴实浓烈的情意,又让她对男人充满了期待与幻想。本来因为家中的变故,她彻底打算放弃心中对真切爱情的渴望,岳云痕的所作所为,又老是让她不知不觉地在心中涌起一些奇怪的念头。
屋顶上的莫行嘴角的弧度弯得更厉害了,他怎么好像隐约听到莫言对焱王爷说过,这岳家嫡子是个温和善良得近乎软弱的家伙,今日看来却全然不是如此,难不成这女人还有能让人长志气的功效?再次地勾了勾唇角,莫行收起指间的石珠,身子微微地向后侧倒,悠闲地躺在屋顶上准备开睡,下面的戏演得差不多了,他已没有再出手的必要。
“今天的事儿,谁要是敢在外面说起半句,我立马让人牙子把她拖出去卖了。”岳云痕又冷冷地扫了一眼如姗和如婉如缓三个陈氏屋里过来的人。在他心里,只有她们才有可能会在外面乱说。自己的弟弟已经三番两次地对不住叶雪梅了,他不能再任由着她们在外面中伤她。
岳云痕的声音像往日一般,并不大。但此时却极具震慑力,如缓的身子微微发颤是在意料中的事儿,如姗和如婉也都身子一颤,心虚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们从没有见过岳云痕这个样子,现在对于他说出的话自然不能像平日一样忽视掉,而是要好好地掂量掂量。
“时候不早了,二弟该回屋了,其他人也都散了吧。”岳云痕没有再看岳云峰,而是对着丫环们挥了挥手,让她们各自散了。他对岳云峰母子太失望了,为什么他们母子总不知足,一次又一次地把他逼得这么紧。诬陷,调戏,这次竟然又是半夜出现在这儿,这算什么?他们难道就从来没考虑过他也是有情感,有尊严的么?
“该死的卓文才,被他害惨了。”岳云峰揉搓着隐隐作痛的背,恹恹地走向门外,平生头一次吃了岳云痕的几个巴掌,还不敢把心里的火发出来,心里憋屈得很。只得把这一切都归到出这个馊主意的卓文才身上,嘴里便忍不住嘀咕了出来。
本来凭着他那么小的声音旁人不容易听到,偏偏他说这话时恰巧走在叶雪梅的身边,话语好巧不巧地全落入了叶雪梅的耳中。一时,叶雪梅暂压在心底的对卓文才的前仇旧怨一起被勾了出来,手中的拳头再一次恨恨地攥紧了。当街调戏,暴打父亲,还有她此时的处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卓文才,那个让她恨透了的名字。可是,即便把她害成这样,他却依然没有罢手,竟然又挑唆着岳云峰来打自己的主意。卓文才,岳云峰,陈氏,每人一次次的可恶之举,要不是侥幸逃脱,此时,她还有容身之处吗?可是,人生哪能每次都侥幸,下次还能如此吗,再下次呢?这世的她并不是个无能之人,再不能这样坐等着让他们拿捏、陷害。她也要拿出自己的手段,一点点地削弱他们伸过来的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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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痕慢慢强硬起来的个性,让陈氏和岳云峰感到越来越忧虑,而如姗却是比他们更担忧。以前,对于她故意做出的一些向他示好的行为举止,他会有意地躲避或是视若未见。但现在不了,没人处他会出言制止,告诉她注意自己的言行,而且对她的态度一天比一天冷淡。这让她满腹的希望都被浇灭了,对叶雪梅的恨意加深了,心中报复的欲望也更加强烈了。即使没得到陈氏的嘱咐,她也忍不住要采取自己的行动了。
“大少爷,叶姨娘,请喝茶。”如姗把茶端到在厅中,一一摆在岳云痕和叶雪梅相隔的茶几上,乖巧地一低身后,静静地立在一旁。
正在同岳云痕交谈的叶雪梅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对上的是她满含笑意的眸子,心中便更加的诧异。在她的印象中,自她入府以来,如姗好像还从来不曾给她端过茶,每次都是她着了明香或是明秀去。而且,如姗一直都是对她怀敌视态度的,怎么会突然改变态度呢?这其中怕是有原因。
“想来大少爷和叶姨娘也渴了,奴婢特意泡了茶来,让大少爷和叶姨娘解解渴。”见岳云痕和叶雪梅都只是微一点头后,没有要喝的意思,如姗又上前把茶碗往两人身边移了移。看到如姗紧紧盯着茶碗的迫切眼神,叶雪梅心中一惊。这幅场景是那样的熟悉,那一天云儿哄她喝下那碗堕胎药时便是这样的眼神。叶雪梅心思流转,刚想端起茶碗验证自己的猜测,却被岳云痕的举止弄迷惑了。
在叶雪梅下手端茶之前,岳云痕已像往常一样,侧着身子,从茶几上端起茶来,却在茶碗离开几上的时候一个失手,碗掉了下来,一下把叶雪梅的那碗茶也撞翻了。
“如婷,再去沏一壶茶来。”在如姗忙乱地收拾几上的狼藉时,岳云痕对着门外的如婷唤了一声。叶雪梅想想岳云痕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举动,再看到他偷偷地轻松了一口气,眸中的疑惑更深了。
第二卷卖身岳府第五十章罕见之毒
不好意思,一时粗心,竟然忘了更新。
望着如姗渐渐远去的不满背影,叶雪梅自几上端起如婷刚泡好的茶,轻轻地啜了一口。
“刚才大少爷是故意的?”望了一眼岳云痕平静的脸庞,叶雪梅又轻抿了一口茶。
“嗯。”岳云痕凑向碗边的唇顿了顿,微微一颔首。
“大少爷也知道茶有问题?”叶雪梅放下手中的茶碗,直直地看向他。怀疑得到证实,压下心中的气愤,她有些好奇他是怎么看出异样来的。
“嗯。”岳云痕双眉微微皱起,双目投向门外,似是在看着院前的那一片竹子,又似是在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沉默良久,他才收回目光,缓缓地对着叶雪梅开口,“如姗每次给我喝的茶中,都有一种罕见的毒物,名为无形。这种浅绿色的粉末只有溶在水里才能发挥药效,而泡在茶里效果犹佳。它只会使茶的颜色稍稍深些,凑在唇边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不知真相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会以为是茶自身的特色。人若长期食之,体内便会慢慢地毒素积聚,达到一定的程度时,身体会逐渐地衰弱,最终导致卧床不起,甚者还会身亡。”
叶雪梅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岳云痕遭受如此迫害还能长时间地坦然处之,对如姗竟然始终是一个态度。这不得不令她再次对他刮目相看,再次钦佩他的忍耐力与包容心。
沉默半晌她才记起第一天入府时岳云痕喝完茶后的异样行为,她急急地追问道:“所以每次大少爷都是喝下一口打发走如姗,然后又跑到房里偷偷地吐掉?”
岳云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徐徐道:“起初我并未发现,像平日一样喝着她为我泡的茶。直到一向身体尚好的我反复地发病时,我才起了疑心。好长一段时间的观察与排查后,我才怀疑到如姗泡的茶上面去。”
“既是罕见之物,那大少爷又是如何知道这药物的名称为无形的呢?”叶雪梅轻轻'炫'地问了一句。岳家并不'书'经营药材,岳云痕又是个不'网'常出门之人,对于这种罕见药物应该是一无所知才是。可他对无形似乎甚为了解,连它的特性都摸得一清二楚。
“那多亏了王大夫,因为觉得有异样,我便偷偷地把如姗泡的茶拿去给王大夫看,正好那天他府里来了一位异域的朋友,对毒物特别是这个无形之毒深有研究。只一闻过,他便断定那是无形特有的香味。”叶雪梅一直是惊诧的表情,岳云痕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波动的痕迹,他的手甚至还难得悠闲地抚弄着碗盖。这么长的时间,对于药物的讶异感和对用药之人该有的情绪,即使再强烈,也早已在岁月的磨砺中慢慢地消逝了。
“大少爷既然饮用了一段时间,那身体岂不是已经受到了影响?”再看一眼岳云痕苍白的脸色,叶雪梅的担忧深了几分,甚至头一次在心里暗骂着下毒的如姗。就凭她在这儿的这段日子,她也看出岳云痕待她并不薄,她不是还对他有意吗?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手呢?
“无碍。好在刚开始,茶里的量并不多,再加之王大夫的朋友给了我一包解药,我体内的毒素已清除,身体并无大碍。”岳云痕平静的话语过后,叶雪梅不自觉地轻轻舒了一口气。
“那大少爷这脸色?”叶雪梅更加不解,既然已无大碍,他又已经觉察出问题并未饮用如姗送来的茶,为何还是这样一副病态且每隔一段时间又会发作呢?难道他是装的?又或者他还有其他的暗疾?
“一物生一物,一物克一物,世上的万物总是相生相克。有此一物的存在,必然还有能克制它的另一物存在。”岳云痕的脸上慢慢地显出几分庆幸,“巧的是,王大夫的那位朋友不但有解药,还刚好研制出了一味名为幻影的药物。服下之后,可以让人产生跟服下无形后一样的症状,除了致人脸色苍白外,倒还未见其他的害处。”
“是药三分毒,大少爷既然早已知道,为何还要容她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