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双眼终于睁开,锦书和流行云等人已经站在距离城门数十米的位置,前方是风烈国的皇城守军守卫的乾德门。在锦书他们几个人来的时侯城门是打开着的,此刻却是双门紧闭。站在对面最近位置的是影帝一个人,一个人对着六个人,孤零零的影子斜在右前方边,炯炯的双目扫向对面。
目光来回的巡回在两个人身上,丘锦书和流行云,同样鲜红的颜色,同样搭配的礼服,流行云红色的新郎礼帽一对黑色的羽翅颤在脑后,因为是从宴席上直接奔向法场的,所以他的穿戴式正宗的民间新郎官的打扮,七分喜庆,三分戏俏;而锦书的新衣长袖、窄腰,前身大面积的用彩线绣了两朵并蒂莲,更衬托的人妩媚娇柔。再看,流行云和锦书身后的几个男人,均是一副如临大敌,鱼死网破的决绝,影帝不自然的笑了。
“锦书,我的史官,怎么离宫也不请旨?擅离职守可是要担罪责的?”
“你要做戏却找错了对象,你这冷心绝情的人如何坐的天下?”
“若论冷心绝情,朕倒认为,朕不及你。你是不是以为我杀了醇王爷,就是杀了自己的亲弟弟?错——他本不是我的弟弟,我也不是他的哥哥,你听明白了?”影帝突然变了声音,不再是沙哑黯沉的音色,而是带着十足男子气概的高亢声。“我杀他,那都是是因为你。直到最后那一刻,我也没听见你喊他一声爹爹呢,真是遗憾。”
原来,他真的不是,不是父亲的兄长,不是她的大伯!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她从赤花奉命抓自己开始就在思考到底谁在指使赤花,后来,父亲说是皇帝要抓她。她也就没再深入去想。后来,博情宫与赤花宫竟都是一伙的,他们听命于一个主人,锦书又开始推测了,那个隐藏在背后的拥有者神秘力量的人到底会是谁?
她怀疑过,她怀疑过会是皇帝,但是她没有充分的证据来为自己的怀疑作解释,一个皇帝,已经脚踏万里河山了,没必要再涉足江湖之中,即使曾经涉足,现在也应该退出了。那么,也可能是另一个神秘的组织。
后来,有那么一段日子,她又开始怀疑了,那份怀疑开始于玄极子的丧殡,明明皇帝与颜公主近在咫尺,可是二人却谁也没有相认。是故意不相认,还是根本就认不出来了?后来,她又自己找了理由想通了。颜公主一身道服,皇帝怎么会想到是自己的妹妹呢?所以,可能皇帝根本就没有看到她。在丧殡仪式上出现和尚道士,那是再合理不过的,道服下的颜公主掩去了男女之别,根本引不起任何注意。而颜公主自然也是不愿意认这个哥哥的,一是因为她高傲的自尊心,二是因为相认的意义本已不大,亲情疏淡,徒留一层血缘,根本无济。所以,兄妹二人才见面之后彼此如陌路之人。只是可怜了锦书的小脑袋瓜,愣是为了这个问题考虑了一天一夜,终于决定放下自己的推测,相信眼睛看到的。
可是,如今看来,她的怀疑和推测都是对的。也许,她一开始就应该坚信自己的潜意识,她总是被那张酷似父亲的脸颊所迷惑,觉得生长的这样形似的两张脸若不是亲兄弟那会是什么?
于是,她选择相信看到的、听到的。如今,才知道,她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如若早就知道,或许她可以避免来到皇宫;或者她可以提前告诉父亲这个情况,让他逃避开皇帝……
“那么,能否告诉我,你到底是谁?”锦书冷冷的问,既然他本不是皇子,这江山定也是窃取来的。
“现在不能说,你跟我回宫我会全部告诉你。”皇帝说。
“你想的美——既然你承认自己不是皇子,丘锦书有资格代表风烈国皇室祖先捉拿你。”
将怀中的血如意轻轻甩出,随着长袖如风的劲道,人三个起纵到了影帝的眼前,从上掼下,劈腿就是一个窝心脚。
锦书突然动了手,后边的五个男人也都亮开了家伙。
这场男人之间的恶战不是由影帝直接来打的,而是由早已聚集在影帝身后的数千名兵丁来打。皇帝出现在城门处,乾德门的守门将军哪敢怠慢,立即调集了自己全部的手下护在皇帝身后,只等着皇命一声令下,就让前边几人粉身碎骨。箭在弦,刀出鞘,就差影帝的一句话了。
影帝的手微微超前一摆,“向前去——朕这里不用你们!”数千的兵马就奔流行云他们几个而去。锦书的窝心脚没有突袭成功,此刻,突袭不成,带着愤恨的血如意一式银蛇出洞同时猛点影帝的左右瞳仁。
“噗、噗”很骇人的动静,锦书眼见那血如意的毛尖插破了一双眼,顺着眼眶流出来的是紫红色的血,两颗玻璃球样的能生动注视万物的眼球就那样被击破了。锦书惊呆,她根本没想到这个皇帝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她本以为——
她本以为,她很多的本以为怎么如今都是错误呢?
盯着眼前眼窝塌陷,血流两注的皇帝,锦书的心里别扭,她收起血如意,预备上前去将皇帝绑了。
抻开自己的束腰丝绦,锦书用丝绦紧紧捆住了影帝的双手。谁知,就在她的身子贴近影帝身边后,忽然觉得脖颈处一丝冰凉,身子站直,头仰起,再看去——
影帝的那双眼精光闪烁,明亮晶莹,哪里还有被毁掉的影子——而他的左手正轻轻抚摸着锦书裸露在外的脖颈。
刚才她明明把影帝绑的死死的,紧紧的,怎么才一放下,他就解开了绳索——
锦书的大脑再聪明,此时也想不明白,愕然而惊恐的呆住。
第一二九章 浴血乾德门(二)
愕然而惊恐,锦书的脖颈像有一条冷血的蛇爬过,凉气伴着恐怖的感觉一点点的出现。低头看,腰身上那条七彩丝绦早已重新被围上,似乎从来没有被抽离过。
再要开始第二轮的攻击,已经不能了,她的整个人都被影帝的一条胳膊紧捆住。他只拿一只胳膊,就如同钢索铜绳般缚住了锦书,她全身上去还能动的地方只有双腿和头。
锦书不停的用力后踢,脚上,却传来一股股被硬物挫折的疼痛感。
“乖,不要乱动,否则受伤的可是你自己呦——”身后,影帝的声音让锦书浑身发麻,她所有的功夫根本还没有施展开,她怎么就这么大意的被擒住了?
“不要妄想离开我,此生都不要妄想。”影帝贴在她的耳边说。明明是这么残酷霸道的话,影帝说出口的语气却柔情似水,仿佛他在对锦书表白自己的情意似的。
“想不想看看热闹——”嘴角抽搐一下,牵出一个莫测的笑。
话说一半没完,影帝整个人已慢慢的腾起,裹着锦书缓缓的向半空升去,锦书觉得,他们两个人就像是坐了热气球一般的速度,缓缓朝上空升腾。
双脚离地,越来越高,心下又是一惊,扭头看去,那皇帝并没有长出翅膀,也没有什么助飞的器物,这——如何解释?
她难以置信!
忽然间她感觉自己不再动了。就那样稳稳的浮在半空,人礽被圈在影帝的怀里。影帝悠闲自得的看着她,又低头,朝地面指了指,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地面,围攻流行云、黑子、廿朝安等人的几千官兵,已是死伤无数。血,早已蜿蜒成河。尸首遍地,残臂断肢触目皆是,哀鸣声不断。
武功精绝的几个人,在一群普通士兵的围攻下,就如虎入羊群,只几个冲锋就倒下了无数的尸体。
流行云奋力向外搏击,一心想努力向着锦书的位置冲过去,可是,满眼都是兵丁,层层将他们几个人围绕着,无休无止的纠缠。仿佛一群蚂蚁,不知死活的冲向他们的刀口。
向左冲,人倒下一排,然而能够杀死的也只有那一排;倒下之后,补充上来的人则更多。重又向右冲,倒下一排,人群就涌过右边来。
五个人,不同方向的冲杀皆是如此,杀不完的人,杀不尽的人,杀不绝的人。那些兵士,没有人怕死,没有人退缩,踏着同伴的身体继续坚决的执行着命令。这是一支有着钢铁纪律的训练有素的军队,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或者,流行云、廿朝安、冷面会为自己的国家有这样钢铁般的军队而高兴的。
“啊——锦书——”廿朝安惊呼出声,他手中那把檀香扇挨了就伤,打上就死。这时,他一个旋身踢倒围过来的数人,眼见他们手中的兵器纷纷落地。身子即将要落下的时候,眼朝着锦书的位置瞟过去,这一眼,就发现了锦书被影帝制住了。
他这一喊,几个男人的目光都向锦书与影帝的方向看过去,锦书的落败他们看见了,只这一个回合就败下来——
各人心里如火焚一般急切,手上挥舞着的兵刃再不留情,惯了十足的内力打向敌人,都欲朝着城门打出一片通路,救出被皇帝拿住的锦书。
看见锦书被影帝圈在怀里,拳打脚踢的欲脱身而不得,流行云怒火燃胸,锦书——今天是他的新娘,别的男人若想夺走——那是万万不能,皇帝也不行!他的锦书是如此的冰清玉洁,别的男人怎么可以碰?
脚踏人群的头顶,流行云奔着影帝站立的方向而去。就在他离锦书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却看见,皇帝和锦书如被吊起似的,轻缓的升向半空。心中更是大急,再若升高些,他便就触不到她了。
脚下生风,呼啸前去,可还是来不及了。
“锦书,你瞧,他想来救你,真是自不量力!”半空中的影帝弹手一挥,一团黑云在流行云的四周升腾起来,围住了那道跃起却还未落下的红色的身姿。
黑色羽翅的红色新郎帽从那片黑云中落下来,飘忽着落在人群中,很快被无数双足靴践踏。黑云稍后即散去,流行云飘絮般的身体失去了依托,笔直的向下落去。面色灰纸一般的流行云已然受了重创。
那片黑云是带着强劲的力道的,如一座小山般挤压住他的身体,五脏六腑都被挤的到爆裂的时候,黑云的压力撤去。
倒栽下去的流行云暗运一口气,想调过身形站定,只稍一提气,只觉得胸中咸腥之气呼呼上涌,鲜血如瀑布般喷涌,他的心脉已被摧毁。“锦书——”喊出这一句,流行云的头直直的栽在地上,吸了血的墨如意感受到主人的心绪,那红色耀眼的光环蓦然出现,而半空中突然横向飞过来的血如意直直的穿透无数人的身体,与墨如意重又融成一体。
双如意,嗜血的如意,头尾相接旋成越来越广阔的光晕,那光晕那不是杀人的剑气,只是一道道的金光,却毫不留情的穿透所有敌人的身体。
金色光芒,烁着双眼,所有围在他们身边的兵士,根本还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夺走了他们的性命,就已经倒地而亡了。
流行云,身子斜拱在一具无名的尸体上,掉了新郎帽,头上的发髻不散,人一动不动了。那一身鲜艳的红在一片铜黑色的士兵衣着中如此的醒目。
“行云——”锦书看见流行云被那一团黑云所困,然后毫无还手之力的栽到地面了。
她也听见了他的呼喊,那呼喊声中藏着多少的不甘——
不甘心!
不甘心!
他明明看见幸福在招手了,他明明触摸到美好的明天了,在放开心胸放心去爱的时候——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爱她的时候,他不得不这样走——他能甘心吗?
周围没有了鼓噪的兵丁的进攻,也没有了兵器碰撞的清脆声响,流行云倒下去,此刻,他早已五脏俱碎,呼吸全无——可他听见了,听见了锦书的呼喊了。不再带着师傅的称呼,锦书称呼他为行云——那一声呼喊让他终于安然的闭上了眼。
锦书,我爱你!你听见了吗?
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你记住了吗?
如果有来世,我愿意放弃所有的仇恨之心,和你重新开始!我不会浪费每一分每一秒,守着你,爱着你,疼着你,宠着你,一生一世,只有你!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第一三零章 回宫了
秋夜,风凉了。锦书站在窗前,任夜风吹卷起自然垂下的发,一丝丝狂乱的发在额前和脸颊乱舞。一身单薄的寝衣,浑身已被那冷风吹起了无数细小的疙瘩。可她,仍不觉得冷,不但不觉得冷,反而感觉到胸膛内有着异样的东西在燃烧,越燃越烈,三日来,她一刻不曾睡着,每日夜里就这样站在窗前直至天明。
今天,是她回到皇宫的第三天了。
三天,她呆在沁心阁里,一步未出。
春晓、雨柔、香雪,对于锦书的归来都分外的欢喜,欢喜到当日看见皇帝身后跟着的锦书时,三人便只看见了锦书,连向皇帝跪拜行礼都忘了。
“皇上请回吧,三日后再来。”锦书头也不回,将几个婢女的欢喜淡然收进眼里,望着他们跪倒下去,她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忽然转头,直望着影帝。“皇上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春晓,伺候沐浴!”一身大红的嫁衣还穿着,眼光每触及那红,就仿佛氤氲在眼前的是鲜红的血迹,带着体温的暖,撕裂她的心伤。
机灵而懂事的春晓觉出了锦书的变化,森冷的语调,决然的表情,周身布满寒气,她知趣的不再多话。
浴室,热腾腾的冒着水汽的浴桶。锦书安静的一个人走进去,一件一件的缓缓的脱去身上的衣裳,将头埋进水里。让汹涌而出的眼泪融入这一小片汪洋里,悲伤无声无息的被水淹没。
她还是回来了,回到这个牢笼里来了,被一股强大的可怕的力量所迫,她不得不回来。他,轻而易举就可以毁灭一个人,就像他根本不用拳脚兵器就能杀死了流行云一样,他对地面上那几个还站立着的男人也充满着杀气。
而锦书赤红着双目,直接面对着影帝,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住手!你快住手!拼命抓住他扬起欲动的手臂。
我回皇宫,我立刻就回皇宫去。放过他们,不要杀他们。
影帝无动于衷:我讨厌他们,我讨厌的人必须死。别为谁求情,否则他们死的更快。
他们若再死一个,你就带回去一具活尸吧。
她本不想以此威胁,她怕她最后这一点尊严也会失去了,到时候她就输了,输的里外精光,她就真的只是一具活尸了。
影帝收手了,地面上那几朵还未及凝成浓团状的黑云立即散去了。“那好,我依你。我不杀他们。”
黑子、廿朝安、晚秋蝉、冷面四个人性命无忧了。性命无忧,是锦书用自己的自由和尊严换来的,她用自由和尊严换来了四条活着的性命。只是,虽然活着,但都已经成为了皇帝的囚徒。
可是,只要活着,就有转机就有希望,不是吗?
从见到父亲被绞死,到流行云被杀,所有的眼泪都憋在心里。此刻,浸在水中,无论怎样的汹涌,都是无妨的,流尽悲伤,流尽温情,心也随着那逐渐变凉的温水而冷却,她的心,她的爱,从此进入了一个冰冻的季节。
第三天,一夜无眠。
一大早,归五回来了,无精打采的回来了。
“归头领,你怎么才回来,娘娘都回来三天了。”春晓赶紧拦住他。
“怎么?娘娘果然回来了?”乍听锦书回来,无天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他在那栋空房子里等了三天,没等到半个人。他只有回来了,他有直觉,就是锦书可能回这里来了。
原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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