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紫苏愣是一怔,呆了小半天才回神:“你真的失忆了?过去的事全都不记得了?我是紫苏啊,我们曾一起上过学堂、念过书的。你都忘了吗?”
哼了两嗓子,罗浮只好硬着头皮装傻:“原来我俩以前感情这么要好啊,该死的我怎么把你给忘了呢?紫苏姑娘,都怪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
“我怎么会生你气呢?”萧紫苏泪眼朦胧的望着她,曾经清潋的美眸不知何时也写进了沧桑,“你们兄妹俩许久不见应该有好多话要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等等。”罗浮拉住她不让走,别有深意的冲她眨眨眼,“早晚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避嫌的?”
萧紫苏又是一愣。轻轻咬唇,红透了粉颊嗔道:“快点招了吧,你是真的失忆还是假装的?说话还是那般随心所欲、不打草稿,往日的坏习性一点都没变变,真是要死了。”
“呵呵~”看把对方给惹急了,罗浮眉开眼笑的道,“管我是真是假呢,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从没有这样想过?”
“你,你真是死性不改。”萧紫苏气的只想跺脚。
还是那么好欺负呀,罗浮冲着她目不转睛的干笑。凌梦璃说你就是雪歌,你哥哥因我而死,这是我欠你的。
“罗浮,你的内伤都好了吗?”玉君谦缓步踏来,沉默良久的人终于也憋不住了,像是故意要打断她二人的谈话。
“可不是嘛。”唇畔的笑初绽即败,罗浮蹙紧了眉锁住他,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你的头发……”
心陡然一惊,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埋了埋眼睫,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只不过白了三千烦恼丝,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要你没事就好。
“你瘦了,也憔悴了……”罗浮喃喃自语。
掬一缕她的青丝,风一般轻柔的抚摸着。君谦在心里轻轻的念着:“真好,又变回来了,像一团墨色的云雾。我的罗浮,真好看……”
“都说红颜悲白发,君谦这一头的霜雪,是为谁而染、为谁而白?”罗浮眼底溢出泪花,晶莹的像是珍贝。蓦地瞪圆了双眼,怒不可遏,“不要与我打马虎眼,我要一句实话!”
“你还记得我是君谦?”他抿唇而笑,笑容如沐清风。
“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对不对?”她几乎都可以肯定了,断然的喊了出来。滴血般得疼痛瞬间弥漫了整个胸腔,逼得罗浮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用尽了力气,“这就是你一直对我避而不见的原因吗?”
“当初我以为你死了……”松了松她的手,玉君谦一脸懊恼的样子,“你知道的,人一旦气过了头,就会老的非 常(炫…书…网)快。叫你以后还敢闹失踪,叫我以后还找不到你!”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罗浮在心里默念着。
萧紫苏隐忍着不发,也跟着劝了起来:“好在只是白了头发,不过更有男人味了不是吗?”
一句玩笑话仿佛瓦解了沉重的气氛,某人虽然气还没有完全消,却也不忍心再逼问了。一句“君谦”已经不小心漏了陷,再不能喜怒都言于表了。罗浮吹淡了口气问他:“那你现在还生我的气吗?”
他双手抱胸,送了耸肩:“那就要看你日后的表现了。”
罗浮嚣张的撇嘴:“我可不是安分的主,这你应该是知道的。倒是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把事情办了啊?”
心口丝丝的拉扯着疼,像刀子滑进了骨髓,在里面肆意的绞割。这痛意既然是罗浮给的,他当然也会照单全收:“你……希望我和紫苏在一起?”
“当然喽。多喜庆的一件事啊。难道哥哥不喜 欢'炫。书。网'人家?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你不要的话我可不依。”
她一脸的无所谓,还笑得格外热情。这一刹那,他竟觉得那抹绝美的笑靥,灿烂的有些刺目。良久的默然,他静静的受着。试问还有什么伤,比这一刀子来的更痛快?
“郡主,紫苏……配不上公子。”他的沉默又何尝不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刃,就这般毫不顾忌的刺进了她的心窝,疼的萧紫苏秀眉紧蹙。
“好。”几乎是哽咽的低沉,声音里还透着浓浓的鼻音。藏起了所有的苦涩,玉君谦释然的扬唇,“罗浮,哥答应你。”
不忍心与他正视,罗浮自顾自的乐着:“接下来又有的忙了。呵呵,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终于还是笑不出来了,只能皱着眉头问,“有没有好吃的?我肚子好饿。”
君谦面露无奈:“我让下人去准备。”
“你的‘香雪海’味道不错,我可不可以也带些回去?”罗浮得寸进尺的索取着。
“好。”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一如过去那般,他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宠溺的笑着,“等着,我去给你弄好吃的来。”
“快去快去。”罗浮贼贼的点头,用力的点着头。
颀长的背影萧索落寞,仿佛有人活生生将他掏的一点不剩,空荡荡的只剩一躯残壳。然而转身离开的刹那,留给她的永远是最温暖的笑,多么努力、多么拼命才绽放出的笑……
萧紫苏雪面桃腮,呆呆的凝望着罗浮,美眸里波涛暗涌。
玉谦头上的根根霜发,每一缕都写着刻骨的相思,每一缕都是伤情的鉴证。郡主,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说好了不放手的,以为不放手就能给她幸福。我真傻……”玉谦让她守住这个秘密,不能告诉罗浮。可他明明那么痛!某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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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桃代李僵
启国,英亲王府。
是日,天空澄澈一览无云,湛蓝的海洋仿佛水洗的绸缎。本是令人神清气爽的景象,却不知晴天也有霹雳而降。
园子里有张石砌的棋桌,凌梦璃正在和青凤对弈,俩人时不时也会聊天。自从查到罗浮身在谷月国,不但身体日渐好转且还做回了月绝郡主,某人的心才算稍稍定了下来。
“主上,最近朝廷官员似乎都对您颇有微词。既然已经和碐国定了亲事,却还迟迟不肯与之完婚。属下只怕此事已然瞒不下去了。不知主上打算如何应付?”青凤看似专注于棋局的破敌制胜,然而余光却一直停留在对方身上。本该大婚的人,却硬是将婚期拖延了好几个月,这理到哪儿也说不通啊。
剑眉微微一皱,凌梦璃没有正眼瞧他,只是不冷不热的说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难道本王还怕了他们不成?”
当初将罗浮交给弋翩鸿实是情非得已之举,谁也不曾料想最后“花”落谷月国白给人家捡了个便宜。月榛悭那只老狐狸果然狡诈厉害,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想到借罗浮来挑拨其他三国的关系,他是不是胃口也忒大了点?想一口气吞好几个大胖子,他还真不怕噎着了。
如今迫于碐国的压力,启国与烈戍国的关系也颇有剑拔弩张之势,可这仗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打的。现流言蜚语虽传得满天飞了,但谁也没有证据说,碐国的国相一定就是被烈戍国劫走的。为了各国百姓着想,启、碐以及烈戍都忍着怒意坚持按兵不动。可无端端掉进这么一个进退两难的烂泥坑里,怎么能不叫人生闷气呢?
但更可气的是,明知罗浮陷在谷月国,却不能与她相认。若是明目张胆的指认罗浮,恐怕不但不能令人信服,还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种事凌梦璃是打死都做不来的。
青凤见主子的眉越拧越紧,心里也不免为他着急。既不能与烈戍国为敌,又不能对谷月国起兵,还得要给碐国一个交代,这可不是一般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怕只怕时间拖得久了,不说其它三国不肯,就连凌昱也不答应啊。
倾弦脚踩清风一路冲进后花园,手里面拿着一封火漆过的信,见到了主子满脸喜色:“王爷,郡主的信。”
背脊一颤,凌梦璃“哗”的一声站起:“确定是罗浮的写给本王的信?”
倾弦重重的点头:“郡主暗中派人捎来的。送信的人说,此信可解王爷燃眉之急,请王爷一定亲自过目。”
二话不说迎了上去,接过倾弦手中的信笺,如获至宝、如捧家珍的模样就算是捧着祖宗牌位也没这么陪小心过。凌梦璃眉梢眼角都溢出了笑,打开信封的手激动不已。
青凤和倾弦互视而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初一展开信,看到那些歪倒潦草的毛笔字,凌梦璃眉开眼笑的嗤道:“啧啧,蝌蚪文写的还是那么烂。”
倾弦心里偷笑,郡主写得再怎么烂也没有爷你脸上的笑容灿烂,瞧瞧,眼睛眯得都成一条小船了。
阅完了信笺,凌梦璃一脸怅然,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子冷水,从头凉到脚。罗浮,你真狠心要我这么做吗?
眉角不安的一跳,青凤走上前小心的问:“主上,是不是郡主在信里说了不该说的话?”
凌梦璃叹了口气,脸色不悦:“倒不是不该说的话,却实在是岂有此理的话。若是我信了她,以后还怎么去见她?”
好计是好计,就是把老子也给搭进去了!她居然舍得?!
向青凤抛了个不解的眼神,倾弦惴惴不安的立在一旁。
“属下相信,郡主一定是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其实主上心里早就有个谱了,只是因为放不下郡主,才迟迟不肯动这个念头。如今就连郡主都如此深明大义,希望主上也能三思而后行。”青凤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眉宇间暗藏深沉,“唯有如此作为,才能守得天下太平,才是真正替郡主着想,才能护郡主周全啊。”
冷眸幽沉沉的不见底,凌梦璃苦笑着扯了扯嘴角:“我不说你都已经猜到了,看来意气用事的人,舍本王其谁?”
青凤身形一凛,抱拳欠身:“主上至情至性,属下自愧不如。”
“本王的至情至性,在某只白眼狼看来,可能就是一文不值。”凌梦璃气急反笑,冷冷自嘲,“哼!若是不顺了她的意,本王岂不是连个女人都不如?”
这主仆俩人互打哑谜,倒让倾弦听的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啊,说的好像谁要为谁牺牲似的。主子何故又怒又笑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在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便听见王爷冰寒料峭的冷喝:“去把青蕊唤来,本王有事要交代她。”
“是。这就去。”倾弦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就主子现在的心情,青蕊恐怕也要遭殃喽。
心中实在气闷的很,瞄到青凤腰间的佩剑,凌梦璃二话不说一甩手就夺了过来。“噌”的一声拔剑出鞘,就在园子里飞沙走石了起来。
青凤摇了摇头,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可都要倒霉了,就算不被拔毛也要掉一层皮吧。
一连五十几招,眼都没眨一个。剑气生风,翩若惊鸿,狂挥怒刺,力尤不绝。栗色长发迎风飘逸,身姿矫伐气若猛虎,侧面轮廓刚毅英挺,面如冠玉俊傲双绝。只可惜如此“英雄气短”的场面,罗浮没能正面见上一见。
蓦地一剑劈头盖脸朝青凤招呼过来,惊得对方一个侧身连退数步急急躲过。凌梦璃兴犹未尽,剑花宛如碎浪银银,疾风骤雨般扑跳而去。逼得青凤只能跳上跳下、左闪右避,斗大的汗从眉心一直流到脚底板。
“拿出真本事来!”凌梦璃大喝一声,剑气丝毫不减。
闻言,青凤只好壮着胆子接招,和他纠缠了小半个时辰。
“主上小心了。”青凤身子往后一仰,掌若玄风朝着对方的面门拍去。见势凌梦璃挥剑横扫,迫的他只能收掌后撤。瞄准咽喉,一剑刺了过去!青凤干脆闭了眼等死。
潜意识里的痛感迟迟未至,青凤缓缓睁开了眼。谁知主子一屁股坐倒在地面上轻喘粗气的看着他,一双贼亮的黑眸笑眯成了缝:“我说青凤,你也就这点胆子啊。别仗着自己功夫好,就欺负本王肚量小。下次过招你若再敢让着我,看本王不给你好看的!”
青凤笑道:“属下不敢。主上气消了没?”
凌梦璃剜了他一眼:“要是再不消气,你不就死在本王手里了么?”青凤要过去扶他起来,却被凌梦璃给瞪了回去,“本王再不济,也用不着你来扶吧?我歇歇不行吗!”
行,当然行!“属下多事了,主上恕罪。”狠命狠命的憋气,青凤强忍着不笑,一脸严肃的回他。
倾弦领着青蕊进园子的时候,正好撞见孩子气般耍赖皮的王爷主子,两人实在是忍俊不禁轻笑出来。
“咳咳~”凌梦璃甩了她们两记眼刀,“信不信本王打你们个老实!”别以为老子真不打女人。
“别,爷。倾弦和青凤都是有功夫底子的,青蕊我可不敢和他们一概而论。”青蕊小心翼翼的讨着饶,眸子里却是笑意四溅的狡黠。
凌梦璃拍拍屁股起身,这会儿神情肃然冷冽,语气也郑重的不得了:“以后英亲王府再没有青蕊这个人,你就是碐国的国相洛凫!记住了没?”
青蕊满脸诧异:“爷的意思是,让我假扮郡主?”
凌梦璃点点头,神色凝重:“你跟在罗浮身边服侍她那么多年,对她的样貌个性了解的一清二楚,再者你与她身形又颇为相似,纵观天下再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做这个替身了。”
青蕊不太自信:“爷真的觉得奴婢能行吗?”
从怀中掏出一块紫纱,贴着身体那么久,早已汗涔涔的了。犹豫了片刻,叹气的递了过去:“这是郡主留下的,你带上吧。本王说你是洛凫,谁敢站出来说不!”
接了过去,青蕊抿了抿唇问:“那爷,我要做些什么?”
背过身去,凌梦璃淡淡的答:“你去准备准备,十日后大婚。”
“什么?”嘴巴张的老大,青蕊当场怔愣。
讥诮的扬眉,凌梦璃扯了扯嘴角:“青凤,你派人在月兮城散布消息,就说碐国国相找到了,本王决定与其择日完婚。还有,别忘了邀请皇兄以及诸位大臣来喝喜酒!”
“是,主上。”青凤对郡主大人的桃代李僵、偷梁换柱之计钦佩不已,“属下知道该怎么办了。”
用力掷出手中的剑,刺穿了不远处的树干,剑身明晃晃的颤动着。凌梦璃踏着步子心事重重的走了出去。
23 无处不在
洪康六年,农历七月初七,又是一年七夕乞巧节。
据说,今天是个百年难得的“好日子”。
麓江的水清幽幽的,江面上漂着朵朵水莲灯。夜空繁星点点,明暗间如钻石闪烁,星罗棋布的铺满了整个天幕。听说今晚有名官家的贵公子在此处举办河灯会,于是招来许多打着花边灯笼的俊男美女,嬉笑徘徊在江水悠悠处。与往年不同的是,乞巧节已经成了这一带的习俗,除了点水灯、对对子、猜灯谜,还有丝竹管乐、琴棋书画比拼才艺的新节目。
百里“廊亭”的一角,一抹雪色清逸的玲珑俏影,趴在栏靠上静静观望,风一吹墨发如絮纷飞,绛绡罗裙波浪般轻轻摇曳。身后站着几个丫鬟,也都乖巧的立在一旁,仿佛木头雕成的人儿。
“怪不得朱自清先生说,‘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说的不就是现在的我么?”罗浮慵懒的眯了眯眼,心里不免有些窝火,“乞巧节明明是本郡主一手引进的,现在怎么连‘版权’都莫名其妙的转让了呢?”然后开始考虑要不要追讨版权费,向谁追讨,追讨多少才算合理。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耳边传来一句熟悉的诗句,那人似乎正朝这边走来。
罗浮皱了皱眉,好不感慨的想着,敢情现在连搭讪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