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完……
09 花影深重
“九曲桥”的尽头便是紫林园。桥下曲水流觞,桥头回廊蜿蜒。朔风袭袭,杨柳絮絮。
“殿下一大清早唤我来此,不知有何贵干?”罗浮踏着懒散的步子悠悠的走来,眸角的倦痕暗示着昨晚一宿未眠。瞄了眼凤尧,不无烦扰的想,你们这对王孙公主真是不让人省心,觉都不让人好好睡。
“找你来 自'炫*书*网'然有事要说。”凤尧今日看上去精神熠熠,与罗浮那种闲漫的态度恰好相反,“国相昨晚没睡好?该不会是夜半起来做贼去了吧。”
罗浮微怔,尔后巧笑嫣然:“可不是嘛,还是去做偷心的贼。殿下可感兴趣?”
哼了口气,高傲的扬了扬眉:“本公主才没你那么无聊。只要别把坏主意打到我身上来,随你去做什么贼。”
这回某人可笑不出来了。肃了肃神色:“切入正题吧,我还想回去补眠呢。”
“我要搬到英亲王府去住。”眸光灼灼,凤尧乐呵呵的说道,“朝夕相处、花前月下,我就不信菱梦璃不对我动心。”她还就偏不信那个邪了。
素眉颦蹙,罗浮严厉的看向她:“但愿殿下只是一时兴起,最好现在就收了这份任性。启国不比碐国,这里是男尊女卑的世界,英亲王是这个国家的王爷,不是一般的王公贵族,更不是殿下掌心里的玩物,不是你的男宠……”
凤尧愠恼的打断她:“你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
罗浮定定的答:“请殿下自持身份。别给碐国闹出什么笑话来,让启国人看扁了去。”
“你这是什么话!我堂堂一国公主,难道连个男人都不能自主么?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情,我凤尧只做我自己。况且追求己所想要的,何错之有。”
“追求自己想要的是没有错,可错就错在你是一国的公主,一言一行甚至是一个眼神,都会影响到碐国的声誉以及形象。身为碐国的国相,我不允许你胡来。”
凤尧强压住胸口的怒火,不屑的扬了扬唇:“本公主忍你很久了,我奉劝国相一句,以后我的事你少管。否则,不是朋友便是敌人!”
罗浮断然火大,但考虑到凤尧的脾气,根本就是倔毛驴不能硬来,也只好忍了忍气:“既然殿下已经决定了,我自会替你收拾残局。但条件是,以后你都得听我的。”
“这都是你该做的,还敢跟我开条件?!”凤尧冷哼了句,扭头便走。待本公主出嫁了,还会理你才怪。
即便我不惹麻烦,麻烦还是会找上门来。九曲桥上,罗浮深深的叹了口气。
“公主还是个孩子,国相会不会对她太严苛了?”菱昱在远处瞧了许久,这会儿才走过来搭讪。
罗浮小吃一惊,怪自己太过大意了些,竟没注意到“隔墙有耳”。侧眸回望,菱昱风度翩翩的立在桥头,身后三三两两的并站着太监和宫女。只见他轻挥手指,便赶走了那群跟班,然后举步踏来。
公主还是个孩子。罗浮咀嚼着这句话,总觉得他意有所嘲。转过身来,与之对视:“皇上说的有理。我这是爱之深责之切。”立时行礼道,“陛下万福。”
徐缓的步伐骤地顿了顿,菱昱幽幽的举眸探视,心头惊凛不已。面前女子正值桃李年华,冰肌莹彻,眉似启薇,眸若寒霜,颜如渥丹,靥辅承权。发髻如雪不赘珠钿,身姿婀娜俏比傲梅,说不出的冰润馥雅、风流清韵。淡笑间随意慵闲,气质绰约,似有魔力般令人移不开眼。
“皇上在看什么?”见他滞愣不语,罗浮眉心稍锁,暗惊会不会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了。
“我们可曾见过?竟觉着……似有面熟。”菱昱若有所思,夜眸忽明忽暗深不见底。这还是生平头一回,仅是惊鸿一瞥便让他砰然若识、动容不已,隐隐的闹心。此等女子,旷古未见,绝世独立,美艳无双。实属稀罕。
罗浮心想,这种搭讪的方式若是放在我们那个时代,准会被她嘲笑俗不可耐。但仔细思来,又觉几分凛然。十年前他们也是见过面的,虽然当时罗浮还小,但并不代表菱昱所说的那种“熟悉”不曾存在。真该戴上面纱的,怪自己贪睡懒散,差点泄露身份。此时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尽可能的谈笑风生:“物有雷同,人有面善。鄙与国君只是初识,您也许是想到了某位故人,故而有此心思。”
敛了敛神,菱昱笑笑:“国相说的不无道理,是朕多心了。”他突然有种冲动,定要查查她的底细。
“公主任性冲动,说的都是意气话。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我自会打消她的念头。”罗浮只想息事宁人。
菱昱朝她近了两步,眸外笑意冉冉,眸底清凉如水:“既然公主一心想嫁给朕的皇弟,难得的不拘小节又是气质独绝,朕不介意让她入住英亲王府。国相也不必太过介怀。”
听他话外弦音,是应允了这门亲事?罗浮隐隐焦躁起来,语气仍是淡淡的:“启国有启国的风俗和规矩,女子未曾出嫁便入住夫家,实属……”
菱昱打断她道:“朕说了会尊重公主的意愿。以姑娘的聪慧才智应该懂朕的意思,况且这难道不是你来此的初衷吗?第一次见面时,可是你先开出的诱人条件,迫的朕不得不再三思量、权衡轻重。以前日之宴上梦璃对贵国公主的态度,也不难看出他二人一见如故、心心相惜。姑娘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棒打鸳鸯吧?”
对方戏谑却严肃的语调,让罗浮薄薄的生着凉意。他竟以“姑娘”二字相称,到底是想拉近关系还是为了慑她气焰?又或者,打从骨子里他就看不起女人。不管怎样,他似乎铁了心要与碐国结亲,这事分明是她一手撮合的,可为何心里却闷的透不过气来?菱梦璃呢,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会娶凤尧吗,但如果不娶,又如何向皇帝交代?此番思来,竟连话都说不出了,垂眸沉沉的思考着。凤洳陌,你这招棋是以何意,存的又是什么心?
“想必你也不会做出自己掌自己嘴巴的事,毕竟你是一国之相,更不是言而无信之徒。朕说的可对?”菱昱侧目而视,唇线讥诮,对罗浮更是步步紧逼。
凌慑的眸光与他的相撞,罗浮情不自禁的勾眉狡笑:“碐国自来言必行、行必果,女皇更是一言九鼎,断不会做出尔反尔之事。皇上您是多虑了。微臣之所以踌躇,除了替吾国公主的名节着想,更是为贵国王爷的颜面考虑。既然皇上都诚意成全了,微臣也不再多做矫情,但请皇上能给一个服众的理由保全公主和王爷的声誉。再者……”
罗浮故作犹难,菱昱不得不问:“有话不妨直言。”
她也不绕圈子:“听闻皇上原意是想让英亲王娶水家小姐抑或刘貉千金,不知公主入嫁之后王爷可会立即纳妾?公主心高气傲又有男儿心性,如此岂不欺辱了她。”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稍有压制就懂得回击了。也不知她打听了多少消息,但可以肯定必是有备而来的。龙袍随风轻扬,菱昱清俊尔雅的笑,透着君王的威严:“你既熟知启国风俗,理应听过男儿三妻四妾乃寻常之事,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一位亲王。”
你想逼我退让?罗浮展颜而笑,容貌胜若牡丹:“个中利害关系不说我也能清楚。既然这两位绝色佳人都是皇上心里的上上人选,那为何不据为己有、用的岂不更加顺手?后宫佳丽三千,也不在乎多这一两个人吧?”
菱昱挤眉薄怒,语气慑人的冷:“国相连朕的后宫也想管上一管?”胆量不小,敢招怒于他。
“微臣不敢。还请皇上宽了我的粗陋。”罗浮心虚的埋了埋头,私底下却在偷着取笑。这回不叫姑娘改叫国相了?哼,老虎不发威你权当我是病猫呢。
其实,这个暗示何其不是一个好主意,谁敢肯定菱昱就不曾这样想过?毕竟东西放自己口袋里比放别人口袋里要安全了许多。她就不信,做了皇帝之后,菱昱从未对文德武厚、功勋卓越的菱梦璃设防。皇家里的亲情,几多能够长盛不败的?权势和皇位向来都是抹杀血脉柔情的蚕食侩子手,千百年来“他”手里的刀就没消停过。她才不会傻到去相信什么兄弟情深,尤其是在冷血残酷的帝王之家。
“朕是否小看你了?”菱昱不再看她,只是远远的眺望天际,似在筹谋或者酝酿着什么,“如今公主尚未出阁,你就急着替她清扫障碍了。但她将来的人生,你也能一直负责么?”
对凤尧的人生负责?罗浮听了觉着好笑,她这是在对自己负责好不好。既然决定守着菱梦璃,当然不能让他娶小老婆了,否则到时候不气死也会酸死。妻妾成群、争风吃醋、夺爱取宠,她自问没那么多容人的度量。“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在提起来未免言之过早。我相信公主的魅力以及手段,绝不是一般的女人可以对付的了。”
“一般的女人。”菱昱意味深长的喃喃念道。眸如星子澄亮如水,他身姿绰凛笑意翩翩,“如你所言,朕的后宫佳丽三千,确实不在乎多一两个人。但朕不要一般的女人,故此皇后之位久久空置,独缺一位绝世独立的女子,替朕掌管紫绶金印统摄整个后宫。不知何时有幸,可等得此人出现?”
罗浮蓦地一惊,要不是有足够定力,估计听完此话都能吓的晕过去。菱昱的夜眸含情脉脉、意蕴绵绵,话里话外皆含深意,她怎会不知?暂不谈是否虚情假意,也不论是试探还是引诱,只是闹不明白,他怎会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难道一个碐国的公主还不够填足他的野心么,他还想要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的利益吗?吞了玥国,又想吞碐国,他可真是头喂不饱的狮子。其叵测居心、用意之险,真真令人生畏。
“朕有足够的耐心去等,你可以慢慢考虑。”这样的言行举止,近乎于急躁。菱昱不懂的是,一向稳持沉敛的他为何偏偏对她有些按耐不住。仿佛担心着这样的女子恐怕今后再不能遇见了,或许此生此世都会成为一种遗憾。而身为帝王的他,高高在上的心,不允许错过而后憾。更更重要的是,她对他而言很有利用的价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罗浮顿觉心灰意懒,锁住他的眼神回道:“公主出阁之日便是我回国之时,到时候上穷碧落两处茫茫再无牵扯。皇上还是不要记得的好。”
她拒绝了他,如此断然。一国之母、皇后的位子都不能令她动容,一种从未有过的冷嘲自脚跟蔓延至全身。菱昱凝笑着问:“这 么 快‘炫’‘书’‘网’你就决定了?”
“这本来就是我该走的路。”当她还是月绝郡主的时候,淑妃琴下的那首“落离曲”,销魂蚀骨的滋味早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心上。念至于此,罗浮漠然的点点头,丝毫没有犹豫。
“你是第一个敢拒绝朕的人。”菱昱挖苦的扯唇轻笑。
“您犯了所有帝王都有的毛病。”为避免气氛的压抑和尴尬,罗浮玩味的岔开话题。
“什么毛病?”菱昱颇为好奇。
“自负,自大,君临天下自以为了不起,权倾四海自以为能控生死。”她一口气吐完,笑的酣畅淋漓。
菱昱被她逗乐了:“国相真是与众不同。”
“国相”二字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但“与众不同”又隐隐透着危险,罗浮的心有些七上八下。无奈之下只好陪着他笑,与此同时又沉定定的给了他一记响雷:“微臣的与众不同只在于,不是随便就能被人利用的。敢利用我的人,势必会付出代价的。”
敢挑衅朕的人,也势必要付出代价的。菱昱在心里冷哼不已,容色依旧风清如润,看不出任何异样。
凝滞的寒意充斥在二人之间,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菱梦璃领着许久不见的青蕊闪现在眼帘之内。
他与她面对面,他张了张嘴,她抿了抿唇,却是谁也没敢出声唤谁。罗浮伤感的凝了菱梦璃一眼,心里道不明的沉重。一个思想在脑海里重重的敲响,恐怕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下一次的离别仿似也近了。
有句诗说得好。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有些感情,注定了波折不断。有些人,注定了难相守、相守难。
……完……
这段日子更新估计都不定时,沫沫尽量努力,还请亲们原谅。
10 绵里藏针
凌昱走后,罗浮杵在原地没有动,神色怅惘而迷茫,眼底的笑溢满轻轻的伤嘲。
一路缓步而来,凌梦璃淡锁浓眉,紧紧盯着她看,心上的弦不由得绷直,道不明的焦虑。料定皇兄是与她说了什么的,否则她也不会露出这副表情。
“他与你说了些什么?”凌梦璃忍不住问来,定定的锁住她道,“罗浮,有我在。”
本王不会让任何人动你分毫!就算皇帝也不行。
眸角晕开一抹纯净的笑,罗浮瞅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更是沉甸甸的。他不该这样聪明的,她只是微露伤感而已,他似乎就猜到了什么。“凌王爷,你多虑了。”
“此话怎讲?”被她一句“凌王爷”给唤的火冒三丈,他如此关心她、在意她,她却故意与他生分,“你存心拿话噎我,是因为皇兄让你憋气了?”
能不能不要这么精明?罗浮几不可闻的叹了叹。你与凌昱兄弟一场、手足情深……总之,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在事情尚有回旋之前,我不想将你也牵扯进去。
“郡主!”怕他二人又起争执,青蕊赶紧跳出来扑火。可能是主仆二人太久未见,她一时难掩激动之情,眼眶里泪珠儿跳跃,“奴婢见过小姐。”
罗浮笑笑,过去虚扶一把:“起吧。”
“青蕊总算见到您了。”眼角挂着泪珠,阳光下晶莹闪耀,纯净的像是一汪清泉,让人瞧着便觉得润心,“自上回分别,转眼便是五年。我好生想念小姐,还以为您……”
“以为我死了?”他乡遇故知,不免觉得亲切。罗浮也不避讳“死”字,随着她的话道了出来,言语间有些玩味。
青蕊拭了拭眼泪,忙不迭的道歉:“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姐莫要拿我取笑了吧……无论如何,平安无事就好,回来了就好。”
“是啊,能回来就好。青蕊,以后你都可以做回小虾米了,不用呆在我身边担惊受怕。”罗浮话里有话,却没有直言。只在心里祝福她,能寻回自由身便是最好。
青蕊不知哪来的勇气,过去握住罗浮的手,诚心诚意的求她道:“若是郡主不嫌弃,青蕊还想在您身边伺候您。”
“别那么傻。”她可不想又被人监视。罗浮反握住她的手劝道,“如今启国已立,你能回到故土实属不易,当好好享受人生。放着大好的青春不去挥霍,难不成还想跟着我漂洋过海,在异地他乡艰难过活?”
漂洋过海、异地他乡?凌梦璃剑眉微锁:“你还要回碐国?”
“废话。”罗浮白了他一眼,“我不回去难道你养我?”
某人被惹怒了,黑着脸眉梢暗跳:“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为何一再拿话逼我。”
胸口微觉痛意,她俏皮的扬唇:“怕只怕,你要不起。”
凌梦璃斜挑唇角,桀骜轻狂:“天底下没有我要不起的,只有你不肯给的。”
哪怕是你们兄弟相残?罗浮不忍的挤了挤眉。她原以为只要月绝郡主死了,玉罗浮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呆在他身边,再没有人追究过往的种种,一切的一切大不了从零开始。但是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始终是个威胁,以前她不在乎,可如今她在乎了,就不能眼睁睁见他受伤。凌梦璃,如果没有青湖飘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