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应允了要给国相两名男宠,君无戏言岂可说话不算数。再者,国相位高权重并非凡夫,国相的男人自然是不能逊色,如此一来这事情岂不难办?”
手上的酒盅晃了几晃,罗浮嘲弄的勾起了唇角。凤洳陌,你一天不折磨人就难受是吧,这烂白菜敢情是要让我吃定了?哼!既然你把问题推给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陛下,我和洛川两情相悦,早已许下山盟海誓,如萱今生今世非君不娶。”眼底已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跪着走到罗浮跟前求道,“还望国相大人大量,放如萱和洛川一条生路。”
得,想无动于衷都不行了。罗浮斜斜的瞪向凤洳陌,揶揄的笑容似在讽刺她说:“你成功在她身上点了把火,然后再又成功的烧到了我这里。这种过家家的游戏,玩多了有意思么?”靠,闲的你!
凤洳陌继续装无辜,反倒劝起了如萱:“孤瞧着你今年也不过十八岁年纪,国相大人却都快二十出苗了,你这做晚辈的也该让让长辈才是。否则她儿子出世时,你家老二都会打酱油了。”最后一句话,她是从罗浮那学来的,此时味正色浓恰恰派上用场。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狗拿耗子瞎操心。某人连翻了好几个鱼肚白,悻悻然的冲她挑了挑眉。
“如萱是吧,你先起来说话。”罗浮过去虚扶她一把,可对方跪上瘾了不肯顺从,“你不久前随殿下去了启国?”
启国不启国的,好像不是重点吧。如萱讷讷的点头,话不自然的多了些:“其实是玥国,但因两年前被启国吞并,现今天下再无启玥之分。我们在那里遇见了‘英亲王’,听说玥国的疆土是他打下来的,公主殿下对他颇有亲睐之意……”其中的情况,她也不便多说,于是就住了嘴。
罗浮定定的入了神。想这五年光景,再次纵观天下,已是变幻万千了。珞拔族造反,奕王兵变,朝廷分崩离析,安伦王挥师北上……一场长达三年的混战,古往今来空前绝后,烽烟四起乱箭穿空,金戈铁马血流成殇……此之后江山更迭天下五分,伊利瓦尔这片土地重又组为启国、谷月国、烈戍国、玥国以及碐国。短短半年光景,积弱积贫的玥国便被启国所灭,那位“英亲王”……
听说三个月后,他便要大婚了。
“我们打个赌如何?若是你赢了,我便求陛下收回成命,但若是你输了,我会让陛下赐你一死。”罗浮眼角眉梢的薄笑,夹杂了莫名的孤楚,“就且试上一试,你所谓的山盟海誓,是否情比金坚。”
“赌什么?”
“就赌一个‘情’字。”
“那……怎么赌?”
“拿命来赌!荣华富贵与儿女情长。”
“我赌!”如萱想也不想便答,“但无论输赢如何,求大人都饶他不死。”
“你确定要这么做?”罗浮深深见她,不免觉得可惜,忍不住便问了出来:“就算是他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
浅浅莞尔,如萱温柔的笑:“来或者不来,是他的事。爱或者不爱,是我的心。大人,奴才绝不后悔。”
“好,我答应你。”罗浮倒也佩服她的胆色以及深情,于是抬头命人说道,“来呀,把这奴才给我压下去,火场生焚。”
“是。”玄衣侍卫拖走如萱时,她眸中竟充满感激。
凤洳陌看的来劲,站直身子念了两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啊,风与月。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哎,无绝期!”
狠命憋住不笑,罗浮不以为意:“那倒未必,兴许遇到的是个负心汉呢。挽救纯情少女回头是岸也算功德一件。”
“孤瞧着你那是嫉妒吧?孤还觉得,你是把对自己的怀疑用在了别人的身上,又想通过别人来验证你的怀疑,看结果是否一致。”凤洳陌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凑过去将她左右打量几番,狡猾的眼神盯得对方毛骨悚然,“跟孤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住着一个人?如若不是,那为何每次孤要送你男宠,你都爱睬不睬的拒人于千里。”
“不是每个女人都一样,没了男人就活不了。”罗浮嫌恶的锁定她,月眸里硝烟弥漫:“别以为你死缠烂打我就会理你。”别以为我跟你做姐妹,是因为你脾气跟那小子一样,又臭又硬讨人嫌,没型没品没良心。
什么狗屁英亲王!菱梦璃,你爱娶谁娶谁去。
“话说的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这女人我是见多了,但你这样的女人……”被罗浮殷红的愤目瞪的咽了咽口水,凤洳陌只好忍气吞声的咯咯奸笑,尔后义正词严的命道,“有机会把你那位偷心的情哥哥拎过来给孤瞅瞅,若是孤也瞧得中意就顺便给你报个仇,将那家伙许配给凤尧公主,让他俩小口子斗得人仰马翻去。国相,孤一定站你这边。”
呵!她还真不是一点点的会添乱!“陛下一向只会越帮越忙,臣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好。”罗浮甩了甩袖袍,头也不回的离席而去。
“孤说的那个‘人仰马翻’不是你想的那个覆雨翻云的‘人仰马翻’。我是指一般意义上的人仰马翻,就是打情骂俏、斗来斗去的那一种……”
“您不说话,没人当您是哑巴。”此地无银三百两!要不是罗浮心态好,一准会气成内伤,搞不好还能背过去。
鬼丫头,看你能撑多久!凤洳陌诡笑的抿唇,直到对方消失不见,才自言自语道:“感情这个东西,可不是靠忍的,放得久了会变味的……其实,我们的相遇不尽偶然,你娘要我好好照顾你,你可别自己亏待了自己……”
……完……
03 青湖梅香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罗浮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上面的笔迹她依稀认得。这是诗经里面的《子衿》,知道这首诗的人除她以外根本寥寥无几。抬起头问青佩:“这张纸条真是在青湖附近拾到的?”
“恩。发现的时候是用竹筒盛着的。”青佩点点头,分析说,“青湖连着洬江,洬江注往南海。属下追溯求源方才知道,原来这些竹筒都是从海上漂过来的。”
“这些竹筒。”罗浮蹙了蹙眉,“你是指不止一个?”
“多的不胜枚举,铺天盖地随处可见。否则怎会流到城内的青湖里来!”
最近海上吹的都是西北风,估计这些“漂流瓶”也是随波逐流而来的。罗浮起身走出官邸:“随我前去看看。”
青湖形如竖琴,水波潋滟,清澈见底。湖面上星星点点的漂浮着一些竹筒,有些竹筒是单个游移,而有些则是用线穿连起来的,三五成群。青佩命船夫将其打捞上来,然后抽出竹筒里面的纸条递给罗浮。心下数了数,竟有三百余张。
才一打开纸卷,指关节莫名的颤了几颤。白纸黑字的上面,黏着一朵干瘪的小花,仔细一看……竟是红梅!罗浮最爱的红梅,孤芳自赏、桀骜独立、冷艳无双的红梅。
碐国四面临海,全年气候温和,因地处偏南偶有寒流经过,故此一年只有两季,春季过后便是秋天。整整五年,别说梅花了,雪花都没见过一回。
打开每一张纸卷,看见每一朵红梅。就在这一刻,心底的某根弦,无声的颤动了……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e忮讼嘤觯饰以纲狻R坝新荩懵稙彏彙S忻酪蝗耍袢缜逖铩e忮讼嘤觯胱淤申啊!背鲎允兑坝新荨贰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出自诗经《狡童》。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出自诗经《有狐》。
……
仿佛回到了某个时空,当时的场景好像是这样的。她本来打算默写一本《诗经》送给弋翩鸿,谁知却被某人抢去取笑:“让小爷瞅瞅你的蝌蚪文。啧啧,真乃绝世罕见,奇才奇才啊。”
她一急,骂他说:“小叫花子,臭淫贼,厚脸皮的索马里大海盗!快还我诗文。”
眉一拢,他问她:“索什么盗?今天又是什么新鲜头衔,小爷都没听过。”
她双手插腰,嗤他道:“鼠目寸光,没见识!”
罗浮吃吃的笑着,他俩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没有消停过哪怕一会会儿。仿佛总有斗不完的气和那吵不完的架。
最后一张,罗浮轻轻展开。字体劲傲,入木三分。他默默的说:“曾今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看到这里,竟雾眼婆娑。她记得他曾问过:“我说罗浮,究竟怎样的男人才配得到你的青睐?”
当时她微微含笑:“曾今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只喜 欢'炫。书。网'这样的男人。”
菱梦璃,你果然是个傻瓜。这样的话竟然都信。可既是如此,又为何要娶别的女人?你的爱究竟是有多少!罗浮只觉得胸口闷到不行,却强忍着酸楚倔强的不悲不喜。
尽管如此,过去的种种仍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
“你这是在吃淑妃的醋吗?若真如此,小爷我即便是挨了揍也痛快的很哪。”他总是那样自以为是。
“看在我这么卖命的份上,来,给爷笑一个吧。要不然,爷给你笑一个也成啊。”待人待事玩世不恭。
“难得郡主温柔一回,爷我就是死了也值啊。”受了伤竟然还能得意洋洋。
“我菱梦璃此生此世都不再伤罗浮的心!”那一次,他说的那样认真。像极了一句誓言。
“我要带你回启国,我要你嫁给我。你就呆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准去。”他的气急败坏,居然让她心动。
“我明白了,你是存心要我死。”唯一的一次,也仿佛最后一次,他感到深深的绝望。
罗浮轻轻摇了摇头,她这是怎么了?过去也没觉得他有多好啊,难不成自己真是年纪大了,因为某种荷尔蒙的关系才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摆着发春嘛!我靠。
“郡主!您真的在这里?”迎面奔来一名男子,模样还算清秀,一脸激动的望着罗浮,“我是小屁啊,您不记得了?”
小屁?菱梦璃身边的那个小屁!罗浮倒吸几口凉气,锁眉问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来话长,我其实是……”小屁正准备解释,却被另一个声音蛮横的打断了去。
“这小子是我从启国‘花采’回来的男人。”凤尧威风八面的乘辇而来,支退身后的十来名侍卫,方才下车徒步上前。灵动的水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罗浮,神色颇为凌睿。
“殿下今日怎么也有兴致来青湖漫步了,还带了这么一位新采回来的男宠。”罗浮笑的有些讥诮,据她所知公主的品味可没这么差的,怎么就看上小屁了。更更奇 怪{炫;书;网的是,小屁怎就心甘情愿的跟着来了碐国,菱梦璃知道此事吗,难不成他也同意了?
关于碐国的“花采”,算得上是一种“习俗”了。每位年满十八岁的皇亲贵胄抑或将军大臣都有机会微服出巡,借经商贸易之名游历诸国替碐国女子寻找男宠,其数目当然是多多益善了。但碐国自建国以来便有一条国法:男宠是为生儿育女之用的,若是两情相悦可以带回本国供养,若是对方不愿意离乡背井,碐国上至皇帝下达百姓皆不能强行掠夺,如有犯者当以国法处置,绝不姑息。如此一来既不会引起大范围的骚乱,又可以替该国解决部分生计问题。
其实这道政策还是挺开明的,碐国人口本就不多,每年才出海“花采”一次,本着不掠夺不侵犯不强求的策略,往往带回去的男宠都是自行自愿的,碐国不但愿意出银子且还负责安置和赡养他的家人,这样一来竟有不少人趋之若鹜,市场前景一片光明。只不过罗浮疑惑的是,为何小屁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你来这里做什么的,我就来这里做什么。你对湖面上的竹简好奇,难道就不许我也好奇好奇?”凤尧围着罗浮转了一圈,“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刚小屁喊你‘郡主’,可否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罗浮与这位凤尧公主像是天生的对头,虽然谁也没得罪过谁,却凡是一碰见面就能擦出些火光的。也不知道是跟哪个人过不去,反正就偏要掐着对方似的。她的郡主身份早就在五年前以“死亡”的方式告以终结了,现在被小屁一通乱喊重又见了天日,说不头疼也挺难的。
“你刚才是不是喊她‘郡主’了?”凤尧凌厉的目光仿佛要洞穿小屁的双眼,心中的猜疑已经悄悄点燃。
罗浮忽地大笑起来,对小屁斥道:“虽然我衣着华贵,却并非你口中的‘君主’,女皇长居深宫政事缠身,哪里能像我等这样清闲。你今后可得在后脑勺也长只眼睛才行。”
小屁心领神会,知道自己多嘴了,机智的应和她说:“这位大人说的是,小的初来乍到,还以为见到了一国之君,瞎激动成这个样子。想想真有些丢人。”
罗浮心里偷笑,就算是丢人也是丢你主子的人,丢这位不可一世的公主殿下的人,你自己可不丢人。
凤尧听这二人一说一唱,配合的想当默契,心里不来由的发起了火。面色不屑,嗤笑她道:“虽然碐国的女皇实行禅让制,但陛下还未曾说要传位与你,朝廷的文武百官也不见得会推举你。一国之君,你还早了呢!”
“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罗浮不想跟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争这些个劳什子,“若是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你欣赏湖光山色了。殿下请允微臣先行一步。”
“等等。”凤尧拦住去路,态度倨傲,“你手里的东西要留下才能走。”
罗浮有些好笑:“这是我打捞起来的东西,为何要留下给你才能走。再说了,竹筒和纸条上面又没写殿下的名字。”
“谁先看见的就是谁的。”凤尧常常仗着公主身份这般蛮不讲理,“几个月前在启国的时候,我亲眼瞧见英亲王在南海边上放的这些竹筒。当时如萱也在场,还有小屁。他们可以替我作证。”
见罗浮瞟向他,小屁重重的点头:“是我们爷放的。爷说‘碧海青竹寄雪梅,入骨相思知不知?’”
蓦地一怔,心湖泛起涟漪来。罗浮对凤尧说道:“把东西留下来也可以,但你要把这小子让给我。”
那她岂不亏了!凤尧不依:“你想打架不成?”
罗浮冷笑几声:“若是你觉得赢得了我,就请放马一试。”
“你!”凤尧被激的面红耳赤,“那还得看他是否愿意。国法规定,不能来强的。”
小屁急忙磕头谢恩:“殿下,小的不勉强。真的!”
凤尧顿时气结,恨不得当场毙了这小子。
“你面前的这个男人,比起我手中信笺的主人,孰轻孰重殿下还是掂量掂量的好。”罗浮也懒得与她多做争执,退后一步缓解局势,“我只借来用用,十天之后便还你。”
犹豫了一会,凤尧咬咬牙道:“就便宜你这么一回!”
“殿下英明。”罗浮走前还不忘夸她一夸,似笑非笑的模样活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对方明明态度谦和谨慎,却不知为何,凤尧总觉得她是在嘲讽自己。冷不防朝她渐行的身影嗤道:“我还以为你不喜 欢'炫。书。网'男人呢,原来不过是假装圣女罢了。”
是与不是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手心里攥着红梅,那是某人送给她的见面礼,岂有平白无故交出去的道理。罗浮步子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