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39 死里逃生(下
破庙里堆着些稻草,蜘蛛网纵横交错。中间的空地上生了堆火,火苗随风摇曳四处蹦蹿。
“主上您忍着点,我把箭头拔出来。”撕开菱梦璃的衣服,倾弦将匕首放在火苗上烤了烤。额上不时的冒着冷汗,神情却是异常严肃。
菱梦璃咬了咬牙,微微挪动身体。“先替郡主疗伤!”他口气清淡的命令着。
“我不碍事的。”他喊她郡主。罗浮小小的抗拒着。
“你闭嘴。”若真不碍事,为何肖旭刺你一剑之后,就倒在我怀里不省人事,“不想要我亲自动手给你清理的话,你就试试看。”
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吧。罗浮气结,对倾弦说道:“别理他,我看他是怕被人动刀子,故意拖延时间。”
“呵!”菱梦璃冷笑几声,由着倾弦用匕首割开背部的肌肉,直到拔出箭镞闷哼了句,“比起国破家亡,这点痛算什么。”
对付这位心高气傲的靖远侯,激将法最是实用不过了。撕下衣袂的一角,替他拭去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罗浮的动作轻而又轻,隐隐透着许多不忍。“疼就喊出来吧。”她小声的劝着。他那么怕疼,不需要这般忍着的。
闻言,他撇开了头不见她。罗浮将雪腕伸进他嘴里,抿抿唇解释说:“要是生我的气,就尽管咬我好了。待会疼的受不住时,千万别咬自己的舌头。”
眼神探进她的瞳孔,菱梦璃深深的锁眉,就这般定定的望着她,目不转睛。
第二支箭取出来的时候,他痛的浑身痉挛,喉口嘶哑的闷哼着,脸上青筋凸起,粗暴的触目惊心。双手紧紧攥着稻草,几乎连吐气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待他松了口,罗浮抽出手腕,上面印着两弯镰月似的牙印,浅浅的一点儿也不疼。他气她恼她,却是不忍伤她!终是忍不住,环腰将他抱住,脸颊揉进了他的颈项,低低的竟啜泣起来。
“对不起。让你为我受伤,还险些送命。”她深深得吐气,抱着他情难自已,“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很久很久,她没有这样害怕了。怕一个人会死,怕他会死。罗浮认真的哭着,她这是怎么了。
“傻丫头。”可能是禁不住她的眼泪,菱梦璃强忍着不痛昏过去,留着最后一丝意识骂道,“你爷爷我命大着呢。哪那么容易翘辫子。”
罗浮破涕而笑,眼角闪着晶灿灿的水花。菱梦璃轻轻扬唇,不禁为之动容。尔后便失去了知觉。
夜半时分,火苗渐渐熄了。残风掠进破庙,冷飕飕的直钻人心。倾弦呆呆的坐靠在一根柱子上,透过窗纸的破洞仰望苍穹上的孤月,神情木讷而悲恸。
打小她便孤苦无依,八岁起就跟着流鹃替主上卖命,一晃眼便过了十来个春秋。这些年若是没有流鹃,她估计早就饿死街头尸骨无存了。虽然流鹃性子颇显清傲,为人严肃待人也有些许苛刻,却分明是个外冷内热的主。一直以来,她都将流鹃当做姐姐那般的敬仰着,凡是有流鹃在的时候都觉得很是心安,仿佛她就是自己的一颗定心丸。
眼角不自觉的逼出几滴泪来,颤抖着悬浮在空气里,冰凉凉的冷意一直渗进了心田。在这世上,她失去了最需要的亲人,甚至连尸骨都寻不回了。
“噗~”熟睡中的罗浮骤然坐起,俯下腰身猛地吐出大口的血糊,继而喉口腥甜如辣,呼吸愈加急促。
“郡主!”倾弦吓的不轻,赶紧上前将她扶住,惶恐的问着:“伤口不是包扎过了么,并未伤及内脏啊。还是你身上有其它的伤,让我帮您……”
“嘘~”罗浮赶紧打了个手势,眼神飘向身侧已然昏睡的菱梦璃,哑着嗓子低低的道,“他伤势不轻,别吵。”
倾弦会意,最大限度的放低声调。“可是……”
“我没事的,不用替我操心。”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比谁都还要清楚,她这是过分损耗内力,终于惹恼了体内早就蠢蠢欲动的蛊毒,看样子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了。子逸的手段果然狠辣,亦影给的药草也不能根治,这回难不成真要废掉半条小命?可惜了她年纪轻轻就要英雄气短了。
“几个时辰前我已经放过响箭了,相信其他人很快就能收到信号,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届时我们就安全了,郡主您再坚持一会。”倾弦体贴的安慰着。
罗浮怏怏的靠了回去,胸口起伏不定。“流鹃的死,我很抱歉。你一定很伤心吧,生我的气也是应该。”
倾弦怔愣片刻,眼神空荡荡的。“那是她自愿的,换做是我也会这样做。郡主不必自责。”
她可真是大方。罗浮自问没有这种胸襟。不得不承认,菱梦璃在管教属下这方面,颇有过人的能耐。“你们主子怎就那么招女人喜 欢'炫。书。网'呢?个个都愿意为他舍生忘死肝脑涂地的。我怎就没看出来他有多大魅力呢。”
还有力气开玩笑,身体应该还挺得住。倾弦在她身旁坐定,唇畔晕开迷离的浅笑。“郡主其实心知肚明,主上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错过他您会遗憾的。”
“我向来不喜 欢'炫。书。网'花花公子。”罗浮突然想到“PLAYBOY”这个词汇,竟忍不住轻笑出声。
“主上虽然玩世不恭,却并非拈花惹草之人。相反的,他不但不花心而且很专情。就跟他父亲一样,一生只爱你一个人,认定了便不会回头。”
启王与姚忻皇后的故事,罗浮也略有耳闻。“他那是傻帽。能三妻四妾,又何必孤家寡人。”
“所以说这样的男人,天底下哪个女人不为他心动?”倾弦兴味的瞅着罗浮,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这不正是郡主想要的么。”又何必嘴硬呢?
她想要的?罗浮静默了许久,许久都不能喘气。虚弱的抖了抖唇,俏脸愈加的苍白。“你知道两颗星星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吗?看上去那样近,实际上却很远。遥不可及的远。”除非真有鹊桥这么回事,否则这样的两个人,如何走得到一起去,如何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突然觉得乏了,累的都快不想呼吸了。罗浮闭上眼沉沉的睡去,却在梦里依稀听见倾弦的声音。“主上是真心喜 欢'炫。书。网'你,郡主切莫辜负了他。否则就连流鹃的死,都会显得很冤枉。”
……
“主帅,附近一带都找遍了,还是没有郡主的踪迹。”将士们手中举着火把,在深夜里找寻罗浮的下落。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的皑皑白雪,冰冻三尺不禁让人脚底打滑。
玉君谦骑在马背上,神色凝重焦躁不安。皇帝下旨急召他班师回朝,连列戍邦的侵略都顾及不上,想必宫里一定出了大事,否则定会让他留在祈畸山抵抗珞拔族的暴乱。可是当下罗浮突然失踪且生死未卜,他怎能在这个时候撇下她不管独自撤军回朝。整整一天一夜了,他们能去哪里?
“继续找!”俊眉微拢,玉君谦烦闷的勾唇。若是所获消息可靠,罗浮现在应该是和菱梦璃在一起。想到那个桀骜不羁的小子,心口竟腾起些薄怒,不得不承认那是种变相的嫉妒。嫉妒?他微微一愣。嫉妒菱梦璃的潇洒不拘,嫉妒他可以为了罗浮不顾一切,还是嫉妒他此刻正寸步不离的护在罗浮身边?
肖旭若是真就这样死了,菱梦璃便背上了抗旨不从的大罪,如此更会祸及到启祸及到奕王。靖远侯不是有勇无谋之人,更不是行事鲁莽之辈,虽然肖旭该死却不能在这个时候死,更不能死在他的手上,相信菱梦璃也是深谙其中的厉害,却还是愿意为了罗浮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来。念至于此,玉君谦心里道不明是敬佩还是吃味。
“主帅快看,这里有马蹄印,还有些血迹。”左参军林佑发现了些蛛丝马迹,立刻从马上跳下去察看。
河边上积雪虽深,但隐约还能辨认出马蹄印子来。“这是绝尘的足印。”玉君谦在岸边仔细探查了会儿,方才确认这是罗浮的坐骑不错。心蓦地揪起,盯着雪地上的斑点状若有似无的血渍,竟痴痴地不能动弹。
她受伤了,流了很多的血。他没有保护好她,他违背了最初的承诺。他说过谁都不能伤她,可最后伤她最深的,恐怕就是他了。玉君谦懊悔的握紧了拳头,胸口撕心裂肺的痛着。一定要找到罗浮!他下定了决心。
……完……
亲们小年夜快乐,文文送上,么么
40 破庙调情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菱梦璃就醒了,顺手将罗浮温软的身子捞过来箍进怀里,又蹑手蹑脚的替她盖好披帛。她似乎睡的很香,唇角微微斜勾,安静的像是只乖巧的兔子,就这般暖暖的窝在他的胸口。能够这样搂着她,他坏坏的笑了,俊眸里满满的幸福多得都快要溢出来。感觉总不那么真实。
有生以来还是头一回发现,他竟然这么容易满足。就好像,即使罗浮不再醒过来,他也愿意陪着她睡下去。
梦之所以不真实,是因为总有清醒的时候。蹙了蹙眉头,罗浮终于睡饱了,睁开眼见到菱梦璃正色眯眯的盯着自己使劲的瞅,顿时鸡皮疙瘩周身泛滥,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咫尺之距竟然招来耳红心跳的反应。
“你脸红了。是我长的太帅了?”菱梦璃坏坏的抿唇,又往她面前凑了凑,“罗浮你春心荡漾啦!”
“少贫。”啐了他一口,赶紧撇开脸去,“倾弦还在睡呢,别惹人家笑话。”
“你还会……不好意思?”他摆出一副十分惊叹的表情。
罗浮气瞪他道:“我是怕你不好意思。”
菱梦璃痞笑:“终于知道关心我了呢。”
某人目瞪口呆。这是什么逻辑!她蹙了蹙眉,低声问他:“伤口还疼不疼,确定死不了吧?”
“难得郡主温柔一回,爷我就是死了也值啊。”一觉睡醒,他真的不生她气了。竟然这样宽宏大量,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罗浮懒得跟他贫,白着眼瞪骂:“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总算现出原形了,敢情她刚才只是同情他来着?“我都为了你死过一回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感动?”就凭砍了肖旭的那一刀也足足够你感动上一阵子了不是?
罗浮呆呆的眨了几次眼睛,最后也只是说了句。“我口渴了,想喝水。”
“我去找水。”倾弦还是头一回领教到,原来装睡也是这样痛苦的一件事情。尤其是两只“老鼠”半夜不睡觉唧唧喳喳在耳边打情骂俏,鸡皮疙瘩都能落一地了,哪里还有半点儿睡意?走到门口又回了头,顺便添上一句,“不必理我,你们继续。”
“登徒子!”罗浮坐起身子来骂,“还是让人给笑话了吧?菱少爷你可真不害臊。”
“我干嘛要害臊?”菱梦璃翻了个身,懒懒的趴着不动,“害臊不是你们女人惯用的伎俩么,我一大老爷们跑那去掺和什么劲。再说了,你有见过长的比我还帅的男人吗?这种男人会跟一个女人较真么!”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罗浮冷的直翻白眼。
“你大仇已报,接下来想做什么?”玩笑归玩笑,认真的时候还得认真,菱梦璃侧过头来见她,“回答之前最好慎重的思考,别轻易挑战我的心脏。”
愣了愣神,脸色微暗。罗浮撇过头看他,淡淡的问着:“肖旭的死会不会给你招来大祸,抗旨不遵可是不小的罪名。只怕月穹不会轻易放过你,若是因此牵连到启……你就不怕奕王要你以死谢罪?”挤了挤眉,她罪过大了。
“现在知道担心我的生死了?你杀肖旭的时候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壮志凌云豪气冲天,我和玉君谦可是拦都拦不住呢。”菱梦璃玩味的调笑于她,几乎连身上的伤都快忘了痛。
“我杀我的,你跑来作甚?”罗浮气他故意激她。
“对啊,你杀你的,你说我跑去作甚?!”菱梦璃反将了她一军,眸底的笑愈加柔软。
罗浮愣住。好半天才放了个闷屁:“你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菱梦璃好不委屈:“罗浮你是真不知道呢,还是真的不想知道。”
有区别吗?垂了垂眼睑,遮住那些心事重重。“我分析过局势,你不会有事的。”
“那你又来替我揪心?”
“我只是……不能确定。”
没能听到想要的答案,菱梦璃在心里沉沉的叹着气。“肖旭杀就杀了吧,反正我也忍到极限了。就算没有你的这次冲动,迟早我也会亲手干掉他的。狗皇帝现在还不敢治我,他估计已经被列戍国的暴乱搅得心神不宁了,至少半年内都会有的忙活,哪还有胆量和精力来惹恼启国。除非他这个皇帝做的腻了,想让出座下江山。”
“列戍虽然常有暴乱,复国之心也与日俱强,可为何偏偏赶在这个时候闹出这样大的动静?难道就是想趁着朝廷内乱无暇他顾之际,意图揭竿而起匡扶国祚?”
“表面看上去似乎是这么回事。”菱梦璃顿了顿,“可依我看,这里面肯定还藏有不为人知的底细。但不管怎样,这次的暴乱对启国来说,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时机。我等这一天,已经久得不能再久了。”剑眸里寒光四射,藏着骇然的冷意。
“你不用瞒我了。”瞧着他那股嗜血的兴奋,罗浮突然开心不起来。“依我猜测,列戍国掀起的这场复国战争,不会跟你们启国没有关联的。你所说的不为人知的底细,是不是也包括启国与列戍国的地下联盟?若是我没有估计错,你们应该早在很久以前就签订了盟约,并一直有着私底下的往来。互惠互利的事,何乐而不为,你说是也不是?”
“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菱梦璃颇为赞赏的夸着,“我只能说,是也却又不尽然。因为有些偶然因素,连我都没能预料到。”
“合久必分,这是早晚的事。过程如何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罗浮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淡着,“月穹催着君谦班师回朝,想必是宫里出了大事,需要动用这数十万大军。月兮城可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这件事上靖远侯是不是也要负些责任啊?”
“你在质问我?”君谦君谦,还敢叫的那样亲热。背上的伤隐隐作疼,好在他精神尚好,“你什么都知道,那就不好玩了。”
“其实我懒得知道,可偏偏脑子好使。”罗浮悻悻然俏皮的笑,似在陈述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情,“传言你和平宣城的刘貉将军关系闹的十分的僵,几乎都快成了死对头简直水火不容呢。可凭奕王的睿智,会任由你二人如此胡闹下去?自然是做给朝廷看的,否则他断然不会不闻不问由着事态发展。相反,你们都巴不得把动静搞的再大些,这样才好给皇帝老儿上套,让他乖乖跳进你们的迷魂阵。”
“当初月岘派步军都指挥使陈康去平宣城,不就是为了离间我与刘貉之间的关系么,那本少爷何不将计就计送他个顺水人情?这次回启,定要灭了陈康。”
罗浮突然找不到话题了,正巧倾弦提着水壶回来了。
“郡主,您要的水。”倾弦将水壶递了过去。
“先伺候你家主子吧。负着伤还说了那么多话,估计也该口干舌燥了。”罗浮的话略带挑衅的意味,搞的某人愤愤然的咬唇,真不知道哪里又得罪她了。
倾弦替菱梦璃换完药,拿起水壶站了起来:“郡主,主上,你们慢慢聊,我去瞧瞧援军到了没有。”说完话便掩门而去。
“什么时候‘郡主’改爬到‘主上’前面去了!”菱梦璃觉得有些气不顺,“丫的谁给的胆子。回头定要好好收拾。”
“你不是一向懂得怜香惜玉么,怎么突然改性了,也欺负起女人来了。”罗浮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