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小子的份?”菱梦璃眯着眼问。
“车骑将军吗,好像没有呢。”流鹃故作惊讶。
“真的?”
“郡主怕主上饿坏了肠胃,所以特意熬得这‘五子粥’。郡主还说,仅此一份,多了没有。”
好吧,就勉强吃点好了。
“拿来。”笑眯眯的伸过手,似乞讨样。
半个时辰之后。
“嘭”门突然被人用脚踹开。罗浮诧异的抬眸去望。
菱梦璃手里拎着一只桶,屁颠屁颠的走了进来。
“发什么疯呢?”罗浮正在换衣服,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被他这么一吓,气的眼冒金花。
“躲什么躲,又不是没看过。”他似乎还很镇定,想了想又说,“在梦里面见过。”
快速套上外衣,罗浮骂道:“睡觉还不忘发春。淫贼,你简直没得救了。”
嘿嘿的笑了几声,菱梦璃放下手里的木桶,上前便将她推倒在床,除去鞋袜,露出白净的脚巴子。
“你干嘛?”罗浮急的直跺脚。
“别动,帮你泡脚呢。”又想哪里去了,把他当成什么人了。菱梦璃瞪了她一眼,蹲下身子将手里抱着的一双莹足放进木桶里去,“爷这辈子可是第一回伺候人,你可得记住了。”
“可是,这是做的什么?”受宠若惊之余,还有点不知所措。
木桶深深,里面浸着滚烫的热水。菱梦璃抬首与她对视,抿唇笑笑:“白痴,这是民间秘方。滚水里放些盐巴,对治疗感冒有奇效。”
“可是……”罗浮委屈的皱眉,“烫……”
“桶里放了砖块,你把脚放在上面,这样就不会碰到水,也就不会怕烫啦。”靖远侯耐心的解说,神情像是哄骗三岁小毛孩,乖,别怕哈,给你两颗糖,两颗。
浑身结满了鸡皮小米粒,罗浮一连颤了三颤才回过神来。就为了一碗粥吗,至于吗!
“你昨晚和君谦谈的什么,都凌晨才散会。”他的手还按在自己光秃秃的膝盖上,酥酥的有点发痒。罗浮端了端喉咙,尽量保持冷静。
顿了几顿,他只是说:“男人之间的事,你不需要掺和。”
一脚踩进水里,溅起浪花朵朵。罗浮咬咬牙,贼贼的笑。
喝了几口洗脚水,菱梦璃蓦地跳出一丈远,指向罗浮的手抖抖抖抖个不停:“你,你你你屡教不改。良心被狗吃了,简直岂有此理。”
“我这是大义灭亲!”罗浮义正词严,“谁让你们诸事隐瞒,当本小姐是空气。”
“灭亲,亲?”又贴了上来,菱梦璃一脸狡黠,“你说亲耶。我是你什么亲,男人亲还是夫君亲?”
“……”罗浮傻了眼。
“沉默代表默认,罗浮是我的人,注定是我的人。”菱梦璃乐滋滋的调侃,眸子晶亮晶亮。
不想跟他胡扯。“我问你,这座熙城楼,你是怎么攻下来的?”此事罗浮早就想问了,只是碍于面子,谁让他们正闹别扭来着。
还是一副嬉皮笑脸模样,他双手抱胸:“对啊,本侯就带了三百娘子军,怎么就攻破了一座由五千人固守的坚城?”
“别绕圈子。”
“罗浮,别看不起女人。”神情峻傲,他肃敬的道,“你不也是女儿身,为何你能做到的事,就不许别人也做到?”
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罗浮剜了他几眼:“少拿话来蒙我。除非她们有飞天遁地的本领,否则绝无可能。”
挨着她坐下,菱梦璃口齿含笑,眸色沉静:“你忘啦,是你教我的。”探出四根手指,“丐兵天下。”
罗浮一惊,依着他问道:“你是说熙城楼里有你的内应?原来你早有预谋。”
“不是早有预谋,而是未雨绸缪。”他定定的说着,“我不但征用了乞丐,还动员了樵夫、渔夫以及贫苦的小老百姓。总之,能用的都用上了。”
“天,这些年你真的干了不少勾当。”
“什么话!这叫筹谋。”
“变态。”
“我愿意。”
僵持了一小会儿,罗浮打破沉寂,突然问他:“那接下来的仗,怎么打?”
“我研究过地图。先攻黔郡,然后北上,夺下甘沅郡。接着往南,收洛庶郡。最后,兵分三路,从西、北,正东三面围攻兆、业二郡。活捉肖旭,千刀万剐之后再送他归西。”
点点头又摆摆头,罗浮揪眉添道:“熙郡失陷,肖旭定会对我们严加防范,不再等闲视之。拖得越久,这仗就越是难打。目前,我们兵锋正劲,粮草充足,何不乘势追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绕那么多弯路,我嫌太慢。”
菱梦璃叹气的劝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套行军策略,我和姓玉的那小子已经商量过了。我说罗浮,你就别横砍一刀,搞的大家都吃不消。”
罗浮急的跳起:“你们能等,可是我等不了啊。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嫁人了,你忘啦?”
嫁人?对喔,还真把这事给忘了。“你不想嫁?”
“废话!”
“那你想嫁给谁?”
“要你管。”
“你瞧瞧我行不行?”
“菱梦璃,你可能正经那么一点点?”
冲她挤挤眼,菱梦璃自信的拍着胸脯:“你若是不想嫁我王兄,那就不要嫁好了。本来就不可能让你嫁给他。”
“什么意思?”
什么都能让,女人绝不能随便让,这个意思。“弈王亲口说了,只要推翻了钦月王朝,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两眼一翻,直接倒地:“等你推翻钦月王朝,说不定我头发都白了。”
“等着瞧好了。要不了多久的,我保证。”为了你,也绝不允许等的太久。
英挺的背脊铁一般铮铮,桀骜的剑眸散发出幽透透的光,菱梦璃这辈子从未认真如此。
……完……
35 不肯退兵
两个月后……
在菱梦璃和罗浮的协助下,玉君谦成功夺下黔、甘、洛三郡,并挥师南下,大军游走于兆、业两郡之间。
就目前形势而言,除去伤亡兵卒,能上阵杀敌的,还有七万余众。而肖旭手握十万精兵屯聚业郡,三余月来,未损得半点元气,此外,兆郡仍有三万兵马,军容不俗。
以七万疲军战十三万盛军,可想不易。再者,兆、业两郡隔江相望,彼此形成犄角之势,我军若是贸然进伐,恐会遭其左右两面夹击。
时局不为我利,众人愁煞了眉睫。
更骇人的还在后者。眼见着就要与肖旭正面交锋,朝廷那边却快骑送来一旨文书,道是烈戍邦起兵造反,边犯祈畸山,再不加以阻止的话,珞拔族蛮夷的铁蹄就要踏平中原,夺我祖宗基业,吞我千秋河山。故此,在这万紧危急的关头,不宜再闹内战。
兵临城下剑拔弩张之时,居然要他们休战退兵!
“不退!”罗浮劈手成剑,将文书撕的个粉碎,“肖旭一定要杀,否则对不起爹娘在天之灵。”
“抗旨不遵,其罪论诛。罗浮,家与国,孰轻孰重?”对着气急败坏的罗浮,君谦简直一筹莫展,只得好言相劝。
“家与国?”这个问题好像跟她扯不上半点关系。罗浮讥讽的抽眉,冲道,“我玉罗浮生在钦月之外,与朝廷攀不上亲戚,与月穹攀不上亲戚,与烈戍邦的蛮夷也攀不上亲戚。这天下,乱与不乱,与我何干?”
“你是长公主月铄的女儿,怎么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君谦上前一步,拉住她说,“要杀肖旭,早晚会有机会的。别使性子了,我们撤吧。”
僵硬的扯唇,拂去他握住自己的手,罗浮冷意更盛:“月铄不配做我娘,我只有花牵牛这一个娘。我们生于罗浮村,长于罗浮村,这就是所有我对童年的记忆,之后的岁月全部都是零,因为它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哥,实话告诉你,我过去活的不好,因为一点也不快乐。”不知不觉,眼底竟然湿了,“我要替娘报仇,谁也别想拦我。否则,我会恨他一辈子。”
心口蓦地一颤,凉到了底。她的话像是一枚锥子,狠狠钻进他的肉体,在那里打了好几个深深的洞,痛的他都说不出话来。
一步一步的迈进,罗浮咬紧了粉唇,目光凌厉的想要从他身上掏出点什么来:“哥,你和我不是一样的么,我们本来不就什么都没有么,为什么你会平白无故多出那么许些放不下的东西?”
不!罗浮,我还有你。拿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想要握你更紧。仅此而已,真的真的只是仅此而已。唇线战栗,君谦笑的撕心裂肺:“不管你能不能理解。这军是撤定了的。”如果我放手,便再无力抱紧你。或许你不知道,想要抢走你的人,真的多到我不得不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我怎么这样笨,当初明明都问过你了,你说了不跟我走的。我怎么还会这样笨?”苦笑几声,罗浮捂着胸口痴痴的立着,“你心里还装着权势,装着欲望,装着许多连我也看不懂的东西。果然,我猜的对,你并不是替皇帝干事,而是替安仑王效力。他若做了皇帝,会封你做什么官,将军,宰相还是外姓王爷?”
“够了!别说了。”再听不下去,君谦双肩抽搐,厉声喝住。
抹去眼角的泪,罗浮冰冰凉凉的看着他:“好,你要退兵也可以,但至少要等到攻下兆郡。”
深深呼气。“好,我答应你。”虽然不懂她此举的意图,但他还是点了头。
门外,菱梦璃呆呆的听着,心里面百思杂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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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就此了结
两日后,玉君谦亲率五万大军,分西、北、东三路进军,最后兵临兆郡城下,余下两万也都全部出动,用于后军防卫以备业郡出兵偷袭。
勐江边上,士兵如云,蕃旗满天,将整座兆郡城楼重重包裹,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是水泄不通。
几回招降不得,就开始了强行攻城。城楼上射下弓箭,投来巨石,密密麻麻数不尽数,攀梯爬墙的兵士不畏生死,个个豪气云天吞箭劈石,为了胜利冒着风险勇往直前。
“轰”城门被巨木撞开,玉君谦身当士卒,身后拥着成千上万的将士,虎啸几声冲了进去。尔后,两军紧紧胶着,密无可分却又彼此斗杀,整座城楼里弥漫着腥甜如露的鲜血味道,刺鼻的同时竟有些个沁人心脾。
战争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厮杀声响彻天地,浓烟滚滚之下,埋葬了不知道多少烈士的亡魂。
“罗浮!你在哪儿?”攒动的人海中,玉君谦拼命厮杀,却如何都找不着藏在心灵深处的那抹倩影。玉罗浮,你究竟跑哪里去了!
“姓玉的。罗浮也不在你这边?”手里握着轩灵剑,酝力猛地给它挥过去,片刻便砍杀了三人。菱梦璃不知何时跳了出来,身上浸满敌军的血,红的刺目惊心。抱怨的看着玉君谦,口气愤恨的骂着,“怎么不小心看住她,出征的时候明明就挨在你身侧!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定是要你血偿不可!”
挥剑狂刺,直到面前倒下几十人,玉君谦才满脸血渍的回眸望他,眼里噙着尚未结晶的雾水,咬唇喝道:“这里有我顶着,你去帮她!”
他固执的念想,因我是三军主帅,故而绝不能撤身离开。可他也在悲痛的哀呼,若是因此而失去了罗浮,那他的胜利又有何意义?
“废话,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哼,什么狗屁烂仗,让这该死的输赢通通都见鬼去!”来不及瞧清对方的神情,菱梦璃已冷冷的嗤了他几句。吹了声口哨,唤来坐骑然后翻身上去,大力拍打马尻,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在这之前,罗浮早偷偷抽身离去了,身边只带着三千甲兵。为防肖旭过江后袭,她决定先下手为强,牵制住他的同时,还可伺机报仇。
业郡城下,罗浮骑坐绝尘之上,微微扬起下巴,神色漠然并冷傲。
肖旭立于城楼之上,勾起唇线讽刺的讪笑,冲着底下蚂蚁大小的人儿轻蔑的眯了眯眼。
将刀架上了蒙昌的脖子,罗浮冷冷的喊道:“肖旭,想亲眼瞧着他是如何死去的么?”
“哼~”怒气从鼻孔中喷涌而出,肖旭咸咸的轻笑:“古往今来,胜为王败为寇。竟然他都能被你生擒,可见也是该死之人。在本将眼里,废物都该死。杀的好!杀的好啊。”
“蒙昌跟了你也有许多年吧,试问没有功劳也该有点苦劳。肖将军可真是仁爱过人哪,连身边的忠仆,都不放半点在眼里面。”罗浮冰冰凉凉的语气里满是不屑,鄙夷的瞧了蒙昌几眼,戏谑的道,“既然将军大人都要你死,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免得贻害千年徒惹尘埃。”
说完,毫不留情的抹上了他的脖子,罗浮的动作决绝而且冰冷,不由得给他半点儿辩解或是求饶的机会。
“下一位!”杀完蒙昌,罗浮唇边的笑靥有如罂粟般迷人。
肖旭探眸去望,心中大惊,扯着嗓子骂道:“你这宵小无赖,竟敢抓我儿子过来威胁!”
“就你儿子是人,蒙昌就不是人了吗?将军不是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么,肖非羽也是被我生擒的,自然也就成了将军口中那位‘该死之人’。难道肖将军想要自己掌自己的嘴,说话不算数么?”
“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这恶毒的女人,简直蛇蝎心肠!”肖旭撕声大叫,暴怒的青筋像要从额上蹦出来似的,狰狞而且可怕。
罗浮不但不气,反而笑的愈发灿烂。悠悠然的回道:“既然你都可以无毒不丈夫,为何就不能允许我最毒妇人心呢?怎么样,比起我娘,谁更厉害呀,哈?”
“你!”被当众刺破心事,肖旭已然怒不可遏,眼神凌厉到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
哼,你也有气到不行的时候!罗浮冷笑几声:“说吧,要你儿子的命呢,还是交出你自己的命?”
手上紧了紧,剑刃在肖非羽的脖子上划出一条细长的裂缝,然后只见到血液外溢,渐而喷涌。
“爹,救救孩儿。我还年轻,我不想死的。爹~”仿佛被血腥味冲醒了头脑,眼眶里灌满了泪珠,肖非羽急急的吼了出来,求饶的神情只配用倆字来形容。
“孬种!”肖旭先大家几步骂了出来。
“爹!爹!!救救孩儿,救救孩儿!”肖非羽不但没有改好,反而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在众人鄙弃的目光中,苟延残喘的乞求活命。
“取我的弓箭来!”肖旭又怒又痛的大呼,眸光冷冽到聚冰成剑。
“将军,虎毒尚且不食子啊。”副将在一旁瞧得心惊胆寒,试图劝解他打消此种念头。
“取我的弓箭!否则军法处置!”语气不容置疑的霸道,透着浓浓的杀气,渗透出血液的味道。
对准目标,肖旭死死的咬牙,目中的悲痛一闪而逝。然后,放箭……
俊眸里浓郁的伤感,被悲痛所凝固。随着身体如巨塔般的倾塌,肖非羽在愤恨和不甘中,永远的瞑目睡去。
罗浮的手僵持在半空,久久放不下去。月眸溢满了惊悚的不置信,口气轻到不闻:“竟然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下此狠手,肖旭狗贼,你真的不是人,而是畜生!”
死死的握拳,肖旭竟然放声狂笑:“玉罗浮,你还能有什么鬼招,最好在我决定杀了你之前,全都给我使出来!”
因为,下一秒,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静静地凝视良久,罗浮拍了拍绝尘,绝美的笑靥娓娓绽放在雪腮,焕发出梦幻般迷离的神采,却似乎是在做最后的一种留恋,一种决绝。
美眸微寒,罗浮命道:“众将士听令,全部撤军!违者,斩立决。”
道完,纵身飞上城墙,直扑肖旭而去……
生或者死,今日就此做个了结!
……完……
速度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