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满盈门- 第5部分

他念，安悦也跟着脸。一张小小的脸上求知若渴的目光。

反复的念叨，反复的教导。安悦遇上不懂的就直接问他。到了后来，安悦已经可以大概的把整首词念出来了。她还让他教他如何写字。

安致远看着那歪歪斜斜的字，笑道，“这哪是写字啊，简直就是小虫子乱爬。”

安悦脸一红，立马低下了头。

“如果有笔墨纸砚就好了，我可以教你怎么握笔，那样你就可以规范的习字了。”

“真的吗？”安悦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喜神色，“太好了。”

安致远瞥了一眼外面，天色都快黑了。便开口道，“小姑娘，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小心家里人担心。”

的确，天色有些晚了。可是安悦还是有些念念不舍，“那我明天再来找你，你一定要教我！”

安致远点点头，脸上带着一抹他也没有察觉的笑。这个小姑娘虽然天资并不聪颖，但是她的渴望和坚定的品格感染了他。

“我叫阿悦。”安悦回头说道，把手上的镯子取了下来放在了他面前，随即跑了出去。

安致远震愣的捡起镯子，神色莫辨。

院子里的雪慢慢消融了，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就连屋内都冷了好几分。倩儿把窗子都一一关上，留出几个侧窗的缝。加了些炭火，用杆子还在里面翻着。

忽然屋内一阵香香的味道，安悦惊喜道，“倩儿姐在烤红薯？”

“是啊。”倩儿把头凑了过来，手指轻点她额头一下，“贪吃鬼待会儿就有口福了。”

安悦笑着点点头，吃完又香又甜的烤红薯后。她心里现在一心想着去学读书去，从桌上又拿了两个烤红薯，偷偷塞进衣服里。烫的皮肤火辣的疼。可又不敢叫出来。“倩儿姐姐，我吃饱了。出去玩咯。”

趁着晌午的时候门口没人，安悦手按在衣摆上，偷偷溜了出去。

“先生，我来了！”声音一响起，安悦就溜进了门。

安致远正拿着石子，埋头正在写着什么。

闻见声音，抬头笑道，“哦，阿悦来了啊。”

安悦走了过去，发现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她步子都不敢移了，生怕破坏了这些作品。

安致远不好意思的笑笑，“写的有点多了，你可能今天学不了这么多。可我就是想多教点儿给你。”

心里，突然软了那么一些。忽然想起衣服里面的烤红薯，赶紧捧着拿了出来，“先生，吃红薯。”

眼底微微一怔，接了过来。都没剥皮，就直接大口大口的啃，香甜软软的烤红薯，吃的他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酸涩。嘴边都一圈黑了。

“好了。”抹抹嘴，“我们来上课吧。”

安悦专心致志的听着，边听边用心记。手也不时跟着在一边学。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嘴上喃喃记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忽然想到什么，“先生，是说即使是小恶也不能做，而即使是在小的善也要去做，是这样吗？”

安致远笑着点点头，“是这样的，再小的事情你也不能忽视，小恶或是小善，都会慢慢放大，而影响到大的事情。对于一个人来说，将会影响其一生的。”

“是吗？”眼底浮现一抹沉思。

“是啊，来，我们继续学这一句。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意思是到了寒冷的冬季，这才知道松树柏树是不凋谢的，比喻修道的人有坚忍的力量，可以耐得困苦，受得磨折，而不至于改变初心。”

安悦认真的听着，心里默默记着。

不知不觉中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学习的日子安悦总觉得过的很快。

五日后。

蔡萍见安悦坐在桌前，聚精会神的，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悦儿、悦儿……”连着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过来。这孩子……无奈的一笑。自从那日刘能那样一番话后，她就去跟大夫人摊了牌，好在老夫人在家还有几份威信。帮着她说了几句，大夫人跟她道了歉，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些事情了。可是一想起那些发生的事情，就心如绞痛，彻夜难眠。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安悦赶到了她身旁，“是不舒服吗？要不找大夫看一下。”

“不用不用。”蔡萍摆摆手，忽然想到什么，把安悦拉到了一边，“悦儿，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从夹层的柜子里翻出一个银色的小盒子，掏出一把银钥匙，手轻轻转动打开了它。安悦惊讶的看着娘亲从里面拿出来的东西。

“这个……是、房契？”安悦简直无法相信，娘亲手里怎么会有这些房契。

蔡萍点点头，“当年娘亲在家是最小的女儿，爹娘他们总是担心怕我在夫家吃苦，就给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这些房契是娘的爹爹偷偷塞给我的。”

安悦基本上会认一些字了，再加上这些天来她不断的牢记背。房契上的字她都识得，这其中两个门面不就是安家做了茶庄的那两个吗，还有一个安悦记得那好像是卖脂粉的。

“娘亲，你怎么把门面给大夫人了？”心里有些焦急，要是大夫人知道那些是娘亲的产业，收回来得多麻烦啊。

蔡萍解释道，“没有没有，是当初嫂子想租几个门面，在饭桌上提起了，我就说我大哥那里有几个空门面，就以很低的价格租给她了。”蔡萍的大哥是做茶生意的，根据安悦的记忆，上辈子他生意越做越大，都做到了京城。

经过这么些天来，蔡萍越来越感觉到悦儿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所以决定把一切都告诉她。而安悦陷入了沉思，这么说来，上辈子大夫人占有的不仅是娘亲的那些金银饰品银票，还有娘亲的几个门面了。眼底一片冷冽，缓缓开口，”娘亲，他们交的租金呢？”

过了一会儿，蔡萍才开口，“本来开始几年嫂子都会把租金交给我的，可后来她似乎忘记了，就没有再继续交了。”

什么？安悦心底一片愤怒，她知道以自己娘亲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主动去要的。问了娘亲日期，在心里默默计算，如此说来的话，大伯母已经有六年没有交租金了。心里默默念叨，岂会有真么便宜的事情。仰起头对娘亲道，“娘亲，你快把这些收好。不要让别人发现你拥有这些门面。”

蔡萍点点头，把盒子锁了起来。

自从上次把安悦推进冰水里之后，安梦就很少来找安悦了。没想到这会儿安梦手里拿着两串冰糖葫芦跳了进来，“安悦安悦——”

安悦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第九章　负责

雪压枝头，弯了小树的腰。树枝上白色的花在阳光的折射下，光彩熠熠。给肃穆的雪地添上几分明媚温暖气息。

安梦跳到了榻上，接过倩儿手中的一杯茶，把糖葫芦递到了安悦手里，“安悦安悦，这个给你吃。”

安悦心底有些诧异，可还是什么都没说接过了糖葫芦。

安梦脸上挂着笑，随即把自己的小身板移了过来，靠近安悦，“安悦，你帮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疑惑的望向她。

“陪我偷偷的去洛林书院一趟。”

心灵里顿时一震，错愕的眼神中带着惊讶。洛林书院，不就是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地方吗。居然……回头看着安梦。

安悦跟在安梦的身后，两人亦步亦趋的出了门。

“安悦，安悦……”

回过头来，是往她的方向冲来生龙活虎的林迅。一顶黑色的小毡帽，青色的袍子外面搭着黑色小袄夹，外沿一圈白色的兔毛。衬得他唇红齿白，白皙的脸上酡红一片，还微微喘着粗气。

安悦跟安梦停下了脚步。安梦挤到了安悦身前，“迅哥儿，你怎么来了？”

林迅看了她身后的安悦一眼，开口道，“准备找你们去玩的。”

“太好了，我们正要去洛林书院呢，要不，一起去吧？”

林迅视线往后瞟了瞟，点点头，“走吧。”

安梦一路上黏在林迅的身边，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扬起小脸同他说话。不知不觉中，安悦被挤到了后面。两边都是贩卖东西的小摊。转头一看，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悦，安悦……”

林迅停下了脚步，往后一看，安悦居然已经落后好远了。脸色顿时一变，这个笨丫头，怎么就不知道紧紧跟着呢。

安梦见林迅有些生气了，嬉笑道，“安悦指不定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呢，真是的，路上走也会分心。”

安悦视线还一直追随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是安致远，那里是一个脂粉店，他去哪里干嘛。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啪……小拳头毫不留情的砸在脑袋上。

安悦赶紧捂住头，扬起小脸，眼底疼出了泪花。干嘛突然打我？无声的抗议道。

林迅不爽的责备道，“连走路都不知道好好走，笨死了。”把她的手用力一牵，眼神扫过刚刚安悦紧盯的方向，是一家脂粉店。心里顿时疑惑起来。

“安悦，都怪你，耽误了我们的时间。你真是的！”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林迅紧紧抓住她的手，一本正经的严厉道，“好了，你就待在我身边跟着我走。”

安梦诧异了一会儿，见到俩人已经手拉手也走在了前面。脸色变得阴郁起来，愤怒的跺跺脚。冲了上去。

快到晌午了，几个孩子的肚子都饿了。安梦闹着要吃东西，坐在石头上踢着腿。

“你闹什么闹，再怎么闹也没有办法的！”林迅听得头大，直接吼了一句。

安梦被吼的呆愣的安静了一会儿，随即眼泪夺眶而出，大哭大闹起来。

林迅心里一阵烦，撇过头发现安悦正在往树林的方向走，赶紧跟了上去。

“安悦，你又准备往哪儿乱跑啊？别又惹什么麻烦！”恶狠狠的威胁道。

“不会的。”清洌的声音，安悦转过身认真的看着他，“我去找吃的。”

找吃的？林迅跳在了她身前，“我跟你一起去。”

一颗颗枝繁叶茂的大树矗立着，直插云霄。林子一片幽静，能听到鸟儿簌簌扑哧声，脚走在叶子铺成的毯子上面发出的？？声。林迅担心林子里会有什么危险，一直都很谨慎，耳朵梳起来听着。忽然一个转身，发现身后竟然没了人。他顿时气的跳了起来，“安悦！安悦！”笨丫头！臭丫头！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安悦顺着地上细微的脚印往前走着，走了这么久了，她的肚子也饿了。洛林书院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近。不先填饱肚子是到不了目的地的。这个时候是兔子出来活动的时间。它们冬眠了一个冬天，这些日子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它们也就出来活动寻找食物了。

循着小小的脚印跟随着，眼睛倏地一亮，果真，在一颗大树下面发现了一撮白毛，这只兔子整个身体藏在了落叶里，只露出了短短的尾巴。

正准备扑过去逮住。身子往前略微一倾。

咻的一声，一根箭直直的刺了过去。只听见小兔子挣扎的叫声，接着一双大而铜色的手掌捡起了它。

安悦没来得住掌握平衡，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努力抬起头往上看。

是一个古铜色肌肤的少年，粗眉大眼，一双亮亮的眸子里全是惊异，阳光的气息充满全身，身上只一件兽皮做成的紧身短衣，一手拿着弓箭，另一手还拿着滴血的兔子。

眸子里瞬间溢满的笑意，整个林子因为他的笑瞬间亮了起来。

“你是谁？兔子精？”打趣道。

此刻的安悦一身白色的袍子，外面是梅花图案夹袄，一圈领子上一圈白色的毛。再加上她圆圆无辜的大眼，像娃娃一样的面貌，头上两个包子发型。越发看上去可爱十足。

膝盖在摔下去的时候，正好磕在了石头上，疼的安悦脸色煞白煞白的。少年只觉得这个小女孩儿有趣，直到她的眼神变得幽怨起来。少年才开口问道，“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安悦躺在地上点点头。

虽然冬天穿着厚厚的裤子，可是这一摔也摔得不轻。安悦现在连走路都困难了。原来她是摔倒了一块露出尖尖一面的石头上了。裤子的膝盖处也破了，里面的血慢慢渗透出来。

少年皱皱眉，摸摸后脑勺，“看来摔得有些严重了，要不你先去我家？”

安悦抿着嘴，想过一会儿，点点头。

没想到在林子的深处还有这么一户人家，木制的小屋，小院子里养着各种小动物，还包括一直小狐狸，白色的毛，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厚厚的尾巴把自己包住。安悦看的很是诧异。

少年笑道，“是个狡猾的小东西，我准备把它的尾巴做成披风的，结果这个家伙一直呜嚎，还舔着我的手，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一时心软就把它收养了。”

安悦觉得挺有趣的，抿着嘴一笑。

看的少年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娃娃笑起来这么的好看，嘴边两个小梨涡真是可爱啊。

“先去屋里吧，里面暖和一些。”

屋里虽然很简单，一张桌子两个凳子，旁边还有一张简陋的塌，少年扶着她坐了上去，塌上居然自己发着热。安悦惊奇的望着他。

少年得意的一笑，敲打着塌，“这里面是空的，装有水，厨房里一直用柴火加热着，所以它会自己加热。”

“你想出来的？”安悦诧异居然会有这么奇妙的思想。

少年脸上一红，摸摸后脑勺，“是我爷爷，他是个能工巧匠。”

“是吗？我真想见见你爷爷。”安悦上一辈子见识太少了，那个是后他还听说有一个巧匠能够做出会跑的木头狮子，还有会天上飞的木制的大鸟。真的是太神奇了。

“我爷爷总喜爱关在屋里制作东西，一做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了。最反感别人打扰他了。”

“哦，那就算了。”安悦心里有点小失望。

低头一看，血都流到鞋子上了。“呀——”惊呼一声，都只顾着说话，忘了给娃娃止血了。不过，她不疼吗？抬眼看了看她，发现她神情自若，似乎并没发现似的。少年赶紧拿来一把植物，蹲下身来，面上又浮现尴尬的神色。

安悦看了她一眼，“你先出去等我一下。”

把外面的一件裤子脱了下来，卷起裤腿，那个伤口还在源源不断的流着血。“可以进来了。”

看着那条白莹如玉的腿，少年还是止不住的脸红了。赶紧蹲下身来，把植物放进嘴里用力嚼，然后吐出来敷在伤口处。拿出一块布缠上，抬起头，“你放心，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安悦点点头，低头弄着裤子。

“娃娃……”

恩？直到少年第二次喊她，安悦才意识到他是在喊自己的，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他。

少年脸上一片烧红，嘴蠕动了好几下都没说出话。随即开口道，“娃娃，等你长大了，我娶你。”

安悦更加疑惑了。

“你们女子最讲究名节了，我、我刚刚看了你的腿，你还这么小，当、当然我得负责啊。”一句话总算慌慌张张结巴的说完了，爷爷总是说他长大了会娶妻的，他自小在树林长大，以打猎为生，见过的女子也不过是去集市的那些，总有一些女子还不停缠着他，让他只觉得厌烦。可是娃娃不同，如果是娶娃娃，他倒是挺愿意的。

“可是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啊？”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眨着。安悦只觉得这个少年纯真善良。

少年道：“我叫牧原，娃娃，你呢？”

“安悦，我叫安悦。”

安悦，安悦，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啊。少年心里默默念叨着，只觉得心里柔柔甜甜的。

　第十章　借住

天色渐渐变得暗沉下来，夜幕要降临了，挂起了寒冷的阴风。吹的树林里的叶子簌簌作响。偶尔几声可怖的兽类的叫声，吓得安梦身子颤抖，紧紧双手抱着自己。嘴唇颤抖着喊叫，“迅哥儿——迅哥儿——“又冷又饿，还担惊受怕着，声音都变了调。偶尔一个动静，吓得她肩膀一晃，整个人差点从坐着的石头上掉了下来。

嘤嘤嘤嘤——肩膀颤抖着大哭起来。

“迅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