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渊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一手一个搂过她们,好声安慰,“都是我的错,对不起老婆,对不起母亲大人,你们骂得对,是我不懂事,是我不知道哄母亲老婆开心,我一定改,好不好?”
“你先打听小叶是怎么了!”要要还是最关心这件事。
叶渊连连点头,“行行行。”
“你敷衍我?”
“没有没有,我绝对是发自肺腑的!”叶渊赶忙解释。
阮雪曼在旁说,“这件事你出面合适,难道还要叶澜出面吗?她现在可能都没脸见素叶了。”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叶澜那孩子也真是无辜。”
叶渊也想到了这点,心情亦是沉重,是啊,叶澜是同时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入狱,他这个当哥哥的真要想办法好好安慰她一下才行,还有素叶,他觉得,有可能是在那晚枪战中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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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周左右的时间,这样就进入了十月上旬,天气愈发地冷了,温差开始变得不那么大,穿着短袖裙子的季节就这么彻底过去了。
素叶亲自向丁教授提交了辞职信,她的理由是,自己现在的情绪无法再胜任心理医生一职,请求离职。
丁教授接过辞职信,却连看都没看,直接放到了一边。
素叶不解地看着他。
“如果你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人需要帮助的话,你就不会总是沉溺在自己的悲伤里了。”丁教授语重心长,“发生在你身上的事的确让人痛心,但最起码这种悲伤不是从小陪着你长大,至少还有我帮你去缓解了你的痛苦,那么,那些自小心灵上就受到创伤又没有心理医生帮助的孩子们呢?他们远在僻壤的山区,没有人会帮助他们,他们怎么办?素医生,我之所以一直称呼你为医生而非名字的原因就是,我要让你是时时刻刻记住自己是什么身份,既然从事了心理行业,就要想到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帮助别人。你经历了惨绝人寰的事,可以悲伤可以自暴自弃,那些孩子们呢?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惨死,这种痛难道还比不上你的痛吗?在你从事心理行业的第一天起,我想,你的导师丁司承就告诉过你,这世上不幸的人太多太多,悲伤没有比较没有大小,因为悲伤本身就是伤害。”
素叶愣住了。
过了好久才问,“教授,什么孩子?你是指什么?”
“你不是已经不关心外界的事了吗?”丁教授严肃反问。
素叶噎住了。
“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心理专家,首要任务就是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难题,你可以想想看,这么久了,因为你一个人,你身边的人有多么难过?人有权悲伤,但无权带给别人悲伤。”
素叶低下头,咬咬唇。丁教授说得对,这段日子她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悲凉之中,忽略了年柏彦的情绪,忽略了舅舅舅妈、素凯的情绪,忽略了林要要纪东岩等人关切的情绪,她周围的空气也似乎封固住了似的,不再像以前那么顺畅。
这不是她的初衷,她没想过要给别人带来麻烦。
“人总是要过了坎才行,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很难过,我不是在批评你,相反的,我也很心疼你。”丁教授松了口气,“所以素医生,去帮助那些孩子们吧,你会发现,你在帮助别人的同时,被别人需要和依赖的同时,你自己的伤也会愈合,你帮助了他们,同样的,他们也是在帮助你。”
素叶看向丁教授,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丁教授知道这段时间她也没心思看新闻,自然也不会知道那么多,便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她。
素叶接过,翻开一看,全都是些孩子们的照片,看样子是传真过来的。
“这是位于西臧西部的一个山区,偏远的位置,发生了地震。地震发生时是在晚上,都是入睡的时间。因为靠近山林,地震引发山崩,大人们为了保护孩子很多都遇难了,这些孩子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们要么被崩裂的山体活活砸死,要么被活埋在地缝之中。一旦地震发生,一些传染疾病也会滋生,再加上山区交通不便利,耽误了救治,现在疫情虽说是控制住了,但孩子们的心理受到极大的创伤,而这些孩子们也因为长期的营养*患有各种各样的疾病,瘦弱不堪。西臧那边请求心理支援,所以,我接下了这个任务。”
在丁教授简单叙述事情始末过程中,素叶也快速地浏览了文件上给出的资料,说实话,当她第一眼看见这些孩子们的照片时,心里震惊了。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从这些孩子们的眼神里可以看到他们需要帮助。
期盼、担心、惊恐、迷茫,这些是形容他们最贴切的词语。
从他们的眼神里,素叶能够深深感觉到他们的彷徨无助,正如丁教授所说的,是的,他们需要帮助,需要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带领他们走出心灵的雾霾。
只是……
她现在还有力量去帮助别人吗?
“方倍蕾、何明还有联众的其他两位医生都报名参加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素医生,我希望由你来,当然,如果你还坚持辞职,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也不会勉强你。”丁教授起身,倒了杯茶,慢悠悠说,“这次受灾面积之大、牵连儿童之多很受到国家重视,我也跟联众上下表了态,谁在这次灾区中的表现突出,谁就会直接胜任所长,接替我的位置。”
素叶紧紧捏着资料,久久没说话。
“不瞒你说,方倍蕾也好,何明也罢,真正想去灾区的人的目的只有一个,他们就是冲着所长这个位置去的,所以素医生你要想好,自己是去还是不去。”
素叶眼里的波澜渐渐趋于平静,放下文件,看向丁教授,“最后一个名额留给我,我决定去灾区。”
“那里的条件很苦。”丁教授先给她打预防针。
素叶笑了,淡淡的,“再苦的地方也比不上心里的苦,一个人要是心里都觉得苦了,纵使锦衣玉食也会觉得苦。放心吧教授,我愿意接受这份工作。”
丁教授笑着点点头,“好,那我就等着你回来,到时候你再决定是辞职还是留下。”话毕,他又摸过她的辞职信,扬了扬,然后,放到了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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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一行人从北京出发。
来自北京联众心理的五名心理医生将会搭乘北京飞往拉萨的航班,然后转车到灾区跟其他地区调派的心理医生汇合,届时,他们将会组成一个心理团队,对灾区儿童进行分批式心理辅导。
除了素叶外,有方倍蕾、何明,还有另外一男一女的心理医生顾琳和程军,一行五人。
年柏彦亲自来送机,他看上去有些沉默。
刚听说素叶要赶往西臧的时候,他是一百万个不同意。这个时候他觉得素叶就应该待在他身边,而不是要跑到外面去疗伤。他并不是反对丁教授的提议,相反的,如果换做是别人的话,他也是赞同以这种方式来转移心中的郁结。
但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是他的妻子,又跟他还处于隐晦不明的阶段,这个时候离开他还是有所担心。
素叶心意很决,当时她跟年柏彦说这件事的时候,只是说,我要去西臧了。
她没有过多的询问他的意见,很显然的,这件事她已经决定了。所以年柏彦也尊重了她的意见,一路上对她的安全千叮咛万嘱咐,又为她额外空运了不少行李,全都是生活上吃的用的,生怕她在那边受苦。
临进安检时,他拉住了素叶,轻声说,“忙完后我会过去看你。”
素叶轻轻咬着唇,抬眼看他,心头泛起不舍,他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又叮嘱了句,“一定要注意安全,要记得打电话给我。”
素叶心口发紧,下意识地也将他搂紧。
*****今天更新九千字,先欠大家一千字,明天的更新补上。另外,10号到15号这段期间要赶赴陕北采风,在更新上会尽可能保证,如果是因为行程紧张而无法更新的话也会提前通知大家一声。
☆、一只怀表
秋雨袭城的时候,窗外起了雾,淡淡的,笼罩了车水马龙的繁忙。叶澜忙里偷闲,在做完最后一份鉴定报告后她转了下椅子,看着外面被大雨笼罩的城市,即使隔着玻璃,她亦能感觉到外面的寒意。
不知怎的,她感觉到今年的秋天不及去年,不如去年秋天之静美,也不及去年秋天之明媚,雾霾席卷了城,也吞并了那份可以耀进心房的阳光。
良久后,她拿过手机,翻开了素叶的微信。
还是两天前发的消息,没有最新的更新。是一张藏区孩子的照片,一个小姑娘,头发有点凌乱,身上的衣服有点不合身,看得出是穿着支援来的衣服。她搂着素叶的脖子,在素叶的怀里,只露半张小脸儿小心翼翼地看着镜头。
而照片里的素叶,长发只是简单地扎着,穿着朴实,很显然这个月份藏区已经很冷了,她裹着厚厚的围巾,低着头像是在安慰那个小女孩儿。
微信上说,她叫扎西达瓦,我们都习惯叫她达瓦,达瓦在藏语中代表月亮的意思,而扎西,是最常见的祝福语。达瓦今年5岁,她的父母全都死于地震,母亲临死前是用身体护住了达瓦,达瓦才能活下来。达瓦很怕生,又因为这次灾难而失去了说话能力,当然,她不是生理性失语,她的发音器官没有损坏,是患上了自闭症,变得不爱讲话。达瓦是我目前负责的五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儿。希望她以后能像她的名字一样,吉祥如意。
叶澜一遍遍看着素叶发的这条消息,唯独能做的就是默默地为她点个赞。因为父母的缘故,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素叶,那一晚当母亲被抓时,她看见了满目疮痍的现场,也看见了素叶的当场昏倒,而事后才清楚明白,素叶和年柏彦等人差点丧命全都拜母亲所赐。
她现在别说是素叶,就连林要要她都不好意思见了。上班之后,她将时间尽量排满,事已至此,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充实起来,不能每天颓废得像个废人。
不过让她感到惊愕的是,她原以为再回来上班会遭受主管的冷脸,岂料却接到了升职通知,她取代了那个主管,做上了鉴定部负责人的位置,这着实让她不解。
后来,上头给出解释,说因为之前她的一份鉴定让公司避免了一笔不小的损失,升职加薪是老板的意思。就在她绞尽脑汁打算答谢上司的赏识时,意外地接到了纪东岩的电话。
她跟纪东岩压根就没有交往,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所以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多少让她觉得奇怪。纪东岩开门见山,说叶渊变卖了自己的股份,但叶家股份他还是想要叶家人继续持有,所以打算调整叶澜手中的仅少一部分股份,让她近日便可以来签约了。
叶澜想了想说,还是将股份留给素叶吧。
纪东岩劝说她,别枉费了你姐夫的一番心意。
叶澜这才知道原来是年柏彦从中牵线,便又打给了年柏彦,先是表示感谢,然后说自己无法接受这份好意。
年柏彦语气清淡,言辞有理有据,跟她说,一个女孩子有钱傍身总是好的。并且建议她股份提升后,她可以拿着钱到处旅行散散心,想做什么,等心情好了之后再说。
叶澜说自己现在唯独能做的就只有工作,无奈之下,年柏彦就实情相告,叶澜当时哭了,她说她现在不想离开这个行业,也不想离开北京,在她想父母的时候,至少可以进牢里看看。又说,姐夫,你要是为我好的话,就由着我吧,我已经长大了,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我的人生总要我一个人走完才行,别人忙不了的。
后来,年柏彦再如何相劝,她就是死活不同意,无奈之下,年柏彦只能静观其变了。
一日的繁忙很快结束。
下班的时候,叶澜错后了十分钟从进电梯。今天下雨,大家都急着回家,所以她不想跟大家挤电梯。电梯门刚要关上,便听一声,“请等一下。”
叶澜赶忙按住了电梯。
很快的,一女子走了进来,高跟鞋声很是清脆。叶澜抬眼一看,是大老板的女儿乔伊,也是BRIGHT的总负责人,便微微点头打了声招呼。
乔伊笑了笑算是回礼。
叶澜在国外这两年,唯独学会的就是没有上下级的拘谨之分,并且一回国就进了精石,虽说年柏彦让她从基层做起,但精石说什么都是姓叶的,精石的大家长是她的伯父,在精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总经理是她的姐夫,所以她没有面对上司时战战兢兢的习惯,现在到了BRIGHT,她亦是如此。
所以见乔伊进来了后,便不卑不亢地说了句,“听说这次人员调动是乔伊小姐签的字,很感谢你的赏识。”
乔伊没料到她会主动跟她打招呼,在她接管了在中国的生意后,就发现中国员工群发性地喜欢远离上司,并不像欧美人一样有着可以为了一个问题跟上司争辩的习惯,他们大多数是上司说什么他们就去照做,很少发表自己的见解。
她转过身,看向叶澜,轻声说,“不用谢我,是大老板的意思,你的才华很受公司肯定,希望你再接再厉。”
叶澜轻轻点头,“多谢。”
乔伊这才仔细打量着叶澜,觉得她跟其他员工很不同。暂不说她不卑不亢,就是她处事的态度也是挺令她欣赏的,换做是其他升职的员工,早就会谄媚地说些感谢领导感谢公司的话了。
她知道叶澜的身份,一个大小姐能有这份能耐也实属厉害了,因为她的一份鉴定真的让公司避免了损失,只是碍于之前她请了假,所以只能等她假期满了回公司后升职加薪。
“你家的事情我听说了,事情总会过去的,别太伤心了。”乔伊很难得的说了这么句话,因为她觉得,虽说只是跟叶澜有过这么短暂的接触,但对她还是很有亲切感的,可能是她的落落大方让她有了好感吧。
“谢谢。”叶澜鼻腔有点发酸,但还是忍住了。
电梯门开了。
乔伊是开车,到地下车库,叶澜在一层下,出来的时候,乔伊又叫住了她,“以后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叶澜只觉得她没有半点上司的架子,轻轻点头,“好的。”
出了公司,凉风阵阵,阴雨像是棉针似的扫在脸上,雨虽小了很多,但还是没有停歇,听说晚上会有大到暴雨。
路被前方的人挡住了,然后,是把伞遮住了她的头顶。她以为是素凯来接她了,抬头一看,竟是景龙。
“你……”
“我送你回家。”景龙温柔说了句。
叶澜立在那儿,从他眼里自然看得出他的意思来,轻叹了一口气道,“景龙,你别再把心思放我身上了,真的,我们真的不可能了。”
景龙凝着她,“澜澜,我只想在这个时候陪在你身边而已。”
“不需要。”叶澜的语气变得有点强硬,转身要走。
景龙一把拉住了她,“素凯抓了你父母,你还能跟他在一起?”
情急之下说出的话总不会是好听的,由此,叶澜的脸色变了,变得愈发地难看。景龙见状赶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向你道歉。”
叶澜没等开口,就听横生一道嗓音,不悦,沉凉,“脱口而出的话往往就是真心话,景龙,背后说人,算什么君子所为?”
景龙和叶澜同时看过去,是素凯。
他已经换掉制服,撑着把伞,伞下的他怎么看怎么都显得严肃。景龙多少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欲言又作罢。
素凯走向叶澜,跟她说,“走吧,回家。”
叶澜原本想着要在雨里走走,清醒一下大脑,驱散一下心中的滞闷,但又不想让景龙误会自己对他有情,只好点点头,到了素凯的伞下。
“先到车上等我。”素凯将伞柄塞到了她手里。
叶澜不知道他要跟景龙说什么,许是也不想让她听见,点点头,就先回车上了。
素凯站在细雨中,脸色看上去冰冷。
“叶澜已经跟我在一起了,我劝你还是别搞出那么多的事。”
景龙看着素凯,敛了敛眼里的光,说,“素凯,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叶澜没有结婚,我总有追求她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