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这种天气在这个古镇,我已经经历过了。”素叶冲着许桐轻轻一笑。
许桐妥协,“那好吧,我陪你。”
素叶婉拒,“你先把行李放回酒店吧,我想晚上年柏彦也还是在应酬,你安置好了,晚上我俩在古镇吃,你来找我。”
许桐心想着反正古镇也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大活人也不能丢了,便点点头,递了她一把伞。
第一次来千灯镇,是因为梦境中的景象,那长长的石板街,在雨水的冲刷下干净得如同镜子,发出黝黑的光亮。
戴着斗笠的人由近及远的吆喝声浮荡于长巷之尾,有人撑着油纸伞经过,再远处是婉转深巷传来的评弹,还有踮着脚走在雨中的少女,轻轻哼唱着江南婉约小调,经过时,会有桂花的甜香。
可她没再见到这样的场景,而这一次,长巷的人影匆匆,雨起风落,瑟瑟得有点清冷。
素叶下了车后,就这么静静地油走在长巷之中,倩影引了不少异性的目光。
然后,她停住脚步。
想起了曾经与年柏彦相遇的那幕。
他在长巷头,她在长巷尾,青石板上是人来人往,她和他却静止在浮动的人影之中,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对方。
他的身影高大结实,伫立在人群之中,远远看着,令人难忘。
那一刻,她的心思如磐石般无转移。
素叶深吸了一口气,冷空气就趁机钻进了她的五脏六腑之中。
高跟鞋轻轻敲打着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这条近乎无人的长巷显得格外孤寂。爱一个人,怎么能爱到孤寂了?怎么好像,就算他是在她身边的,还是会有分开的痛楚呢?
这条长长的深巷,在雨中也倍感了寂寞,却像极了她梦中固有的巷子。
甚至似乎,素叶能够看到一个小小的女孩儿蹲在巷角,瑟瑟不安,一个男孩子手提青灯一路前行,最后停在小女孩儿的面前。
那个小哥哥……
是存在的吗?
如果不存在,她为什么会觉得这里很是熟悉?为什么一来到这里就锥心般的疼痛?只是因为年柏彦吗?
竟生了恹恹之意。
素叶便打算回酒店了,给许桐打了个电话让她别来了,她便撑着伞打了个车回到酒店。
许桐不愧是中国好助理,帮她放好了热水,又命酒店撒了无数的琼花干花在浴缸里,干花浸泡热水,一片片尽数绽放,美得如同白雪。
还是和年柏彦一个房间,许桐替她收拾好了东西后就暂时离开,又命餐厅厨师做了些美食送到房间。
素叶想起了昨晚,心口就突突直跳,其实,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才是真。
吃了点东西,百无聊赖地抱着电脑看电影,窗外的雨愈发地大了,敲的玻璃窗乱响,素叶转头看着窗外,一时间有点入神了。
手机铃声响了好久,素叶才反应过来,拿起一看,竟是舅妈。
素叶调整了情绪,赶忙接通了手机。
“小叶,你在哪儿呢?”方笑萍的声音很低沉。
素叶说自己在昆山这边。
方笑萍没等她说完就在手机那端哭了,吓得素叶心里一哆嗦,什么伤感的情绪都没有了,心中却升腾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舅妈,发生什么事了?您先别哭。”她焦急。
方笑萍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小叶啊,出事了……出事了。”
素叶心口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似的,头“嗡”地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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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桐正打算上楼看看素叶有没有吃东西时,传来了咚咚咚砸门的声音,吓了许桐一跳,赶紧去开门才发现是素叶。
她洗过的长发还未干,披头散发的,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彻底成了一张白纸,不,是青白色,很骇人。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许桐,我要马上回北京。
许桐着实被她的样子惊到,又发现她紧握着自己手臂的手一个劲地颤抖,心中不详,也没问那么多,点点头道,“好,我现在马上给年总打电话。”
素叶松开了手,攥紧了颤抖的手指,喃喃道,“他的电话打不通……”刚刚在房间,她一遍遍打年柏彦的手机,公用的号,私人的号都快打烂了,可被告知无法接通。
许桐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担忧了,外面刮风下雨的信号弱也很正常,但素叶看起来很不好,她要如何找到年总?
“你先别着急,我再打打试试。”许桐安慰着,拿起座机拨打年柏彦的手机。
素叶点头,嘴唇却也颤抖。
许桐被她弄得也精神紧张,一遍遍拨打年柏彦的手机,果然拨不通。
“许桐,马上帮我订回京的机票吧。”素叶走上前。
许桐也生怕会有什么大事,想了想,点点头,联系航空公司,却被告知,当天飞往北京的机票全售光,最早的也是明天七点的了。
公路和铁路,这个鬼天气这个时间段,也着实不方便。
素叶整个人都摊在电话机旁。
“如果事情真的很严重,咱们只能尽快联系年总,搭乘私人飞机回去,这是最快的方式。”许桐保持冷静。
素叶点头。
许桐继续打电话,奈何,还是打不通。
“他应该在古镇吧?我现在去找他。”素叶赶紧起身。
“我陪你去。”
素叶掐了掐手心,摇头,“你在酒店等着,万一他回来了请他赶紧安排飞机,我在古镇找不到他的话就会马上赶回来。”
许桐点点头。
素叶二话没说冲出了房间。
进了古镇,雨下得更大了,河面上已是烟波浩渺,近乎掩了渔船的影子,街上也没什么行人,一些商铺还开着,但门可罗雀。
天开始阴沉了,铅云压得很低,她走过的屋檐,因急促的脚步声惊了躲雨的鸟儿,艰难地扑腾着翅膀哗啦啦地在雨水狂飞。
鞋子踩过水洼,激起一串水珠,打湿了她的裤脚,她却也顾不上了,朝着记忆力的那家绣坊跑去,年柏彦应该就在那里。
她尚算记路,兜兜转转地终于到了那家店。
大门紧闭。
素叶顾不上什么礼貌,抬手使劲砸门,敲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才从里面传出小跑的声音,门吱嘎就开了。
一个年轻的孩子,撑着一把格子伞好奇地看着门外一脸焦急的素叶。
“你找谁?”
“我……我找年柏彦,哦,就是今天跟你们店主谈事情的人,应该是在两个多小时前吧他到了你们这儿。 ”素叶有点语无伦次。
年轻人想了想,恍悟,“哦,那位个头很高,穿着很讲究的年轻先生吧?”
这个描述很笼统,但素叶想着应该就是年柏彦,用力点头,“他还在里面吧?”说着就要往里冲。
年轻人一下子拦住了她,“对不起啊,那位先生已经走了,跟他随行的那几位也都走了。”
☆、当初的选择还算数吗?
“什么?”素叶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去哪儿了?”
年轻人被她这么一问给问愣住了,挠了挠头,一脸的抱歉,“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
素叶觉得自己的心跳很慌,咚咚咚地砸着胸腔,想都不想又问,“那么你们老板应该在吧?我找他问问。”话落一把推开小伙子就往里钻。
“喂——”年轻人没料到她会有这举动,喊她停下已是不可能了,只好急步追了进去。
庭院内,那株琼花树还在,茂盛的叶子在风雨之中摇曳颤抖,准备着即将到来的馥郁芳香。素叶没工夫跟它叙旧,一心想着找到年柏彦。冲进了绣房,里面坐着零星的绣工,她们纷纷抬头看着她,很显然被突如其来闯进的人给弄楞了。
年轻人很快也跑了进来,收了伞,上前,语气略有不悦,“这位小姐,今天下着雨我们是不对外营业的,你就这么不打招呼地往里冲,太不尊重人了。”
搁平常素叶倒不会这么冒失,但今天她就像是只无主的魂魄似的,任由年轻人抱怨的口吻,环视了一圈,不见店主,又看到里面还有一间房,紧跟着就要往里走。
“哎——”年轻人一把拉住了她,皱眉,“我们店主也不在,他跟着那些人一起走了,那间房是我们店主的卧室,你这么乱闯,别怪我报警了啊。”
素叶这才稍稍找回理智,尽量压着颤抖的气息,连连跟他道歉,又问,“那你们店主去哪儿了你总该知道吧?”
年轻人对于她刚刚的硬闯行为的确有点生气,但见她眼神焦急,手指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的一个劲地在颤抖,一时间也心软了,叹了口气,语气恢复了正常,“我们只是打工的,哪能知道老板的去向呢?”
素叶将全部的力气都用在了这间绣坊上,从酒店到古镇,她想着的也是只要到了绣坊就能找到年柏彦,所以,她拼了命地往着跑。
可她从没想过在这里会找不见他,一时间不知所措了,这个千灯镇,这座古镇,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儿去找他?
他能去哪儿?
见她神情慌乱,年轻人迟疑了一下,“你这么着急,打电话不行吗?”
素叶无力摇头,“打不通……”
年轻人恍悟点了下头。
“对,你打电话给你们老板呢?”素叶又抓住了一线希望。
岂料年轻人摇头,“老板那个人工作起来很讨厌被人打扰,出门也喜欢两袖清风的,所以手机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放在店里呢,他出门没带啊。”
最后的希望也成了泡影,素叶觉得脊梁骨都像是被人抽离了似的。
年轻人看着她,生了恻隐,想了想道,“我隐约听到了他们提到刺绣的技术问题,好像是遇上了什么难题,这样吧,我给你写几个其他绣坊的地址你挨家找找,说不准他们是拜访了其他苏绣老手去了呢。”
素叶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好好好,多谢多谢。”
年轻人把古镇上的几家绣坊的地址都写给她了,并大致告诉了怎么走比较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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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一场瞩目的奢华品牌文化论坛在京举行,纪氏旗下的高级珠宝会所玺汇以“最美钻石”的春季新品加以冠名,签约仪式在玺汇的顶级VIP大厅举行,纪东岩亲自出席,与对方的集团兼董事进行签约。
出席签约仪式的还有文森,他的BRIGHT将最为重要的渠道配合其宣传。
在签约仪式上,玺汇向众媒体展示了从南非库里南钻矿开采出的重量级罕见原始钻,并对外宣称,这颗原始钻将以全新形式推出市场。
媒体记者们纷纷记录,这颗原始钻在玺汇占据重要地位,可见一旦重现市场,将会引来各界人士纷纷折腰。
除了纪氏签约的代言人,白冰和安静的赞助出席也引来了不少媒体的关注,白冰在闪光灯和镜头下灿笑如花,安静的脸色略有苍白,但也尽量展示最好的一面给媒体。
“你想利用纪氏来为她解困?”用餐完毕后,待白冰主动上前跟纪东岩搭讪时,纪东岩淡淡笑着问及。
白冰看了一眼周旋在众多男人身边的安静,轻轻哼笑,“如果不是怕媒体乱写,你以为我会想跟她一同出席吗?因为她的那点破事儿,已经连累到我了。”
纪东岩轻轻晃动着酒杯,“你是指无法代言精石的事?”
“本来已经谈得差不多的!”白冰抿唇。
纪东岩状态悠闲,“据我所知,白小姐,并不是谈得差不多吧?年柏彦松过口吗?”
白冰微微眯眼。
“有话直说吧。”纪东岩轻轻哼笑。
白冰拿了一杯红酒在手里,抬眼看着他,“我以为年柏彦会念旧情。”
纪东岩像是听了笑话,“他身边的女人已经换了,是素叶,不是你,你觉得他会念旧情吗?”
“是安静自作主张去房间找了年柏彦,凭什么我要受连累?”白冰毫不客气。
纪东岩慵懒地坐在沙发扶手上,隔空与不远处的佳丽笑了笑,举了下杯子,潇洒又有点疏离,却惹得佳丽脸红了,双眼如水晶般光亮,一口喝了杯中酒,跟他示意了一下。纪东岩便笑了,也一口饮进。
那佳丽笑得嫣然,轻轻对着摆了个口型:等你。
纪东岩没回应,薄唇只是轻轻一勾。
白冰顺着看了一眼,没过多表示,再回头继续道,“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我。”
“你在这场事件上不可能一点没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吧?”纪东岩这才把目光扯到她身上,似笑非笑。
白冰脸色有点尴尬。
“看来,真正想解困的人是你,但白小姐,很抱歉,纪氏还没这么能耐。”
白冰看着他,没气没恼,只是突然说了句,“没有共同的利益,纪公子当然会说没那个能耐帮我了。”
纪东岩挑眉。
“我知道你有心对付年柏彦,我可以站在你这边。”白冰道。
纪东岩举了下空杯子,很快,就有人上来为他换了杯新的,他抿了一口红酒,淡然道,“我看,你是被年柏彦逼疯了。”
“这么多年,他身边从未有过固定女伴,我以为我还会有机会,毕竟我是待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女人。我不惜利用安静接近他,顺便的,我也可以再跟他熟络起来,但是年柏彦的心太狠了,他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白冰说得寂寥,又说得痛恨。
纪东岩起身,“说实话,我没兴趣听你和年柏彦的感情史,至于你想用什么方式回到年柏彦身边那是你的事,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掩藏的小心思,连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觉得年柏彦会看不懂吗?他对你,貌似一直是局外人的身份。”
“我在年柏彦身边待了三年,也爱了他这么多年,你要清楚,一个女人一旦爱上了一个男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白冰对他说道。
纪东岩听得不耐烦了,干脆将杯子放到了一边,“看在你今天为我捧场的份儿上,我再好心提醒你一句,想要顺风顺水最好先帮着你的姐妹脱困,否则也不过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办法很简单,你让安静去找素叶,她能明着对付你们,就有办法让这件事平息,但依我对她的了解,她的脾气很怪,很难被说服。”
见他要走,白冰冷笑,“你在担心什么?怕我来探你的底?”
“你有这个本事吗?”纪东岩停住脚步,反问。
白冰走到他面前,低笑,“三年的时间,我陪了他三年,就算不是朝夕相处,对于他的一些习惯我多少还是了解的,纪公子,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纪东岩微微愣住。
白冰却轻轻点了下他的胸膛,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丁司承端着酒杯走过来,看着走到男人群的白冰背影,抿了一口酒,问,“她要转战纪氏?”
“被精石拒签的确很扫面子。”纪东岩说了句。
丁司承笑了笑,没说什么,拿过一杯酒递给了纪东岩。纪东岩接过,若有所思,良久道,“精石虽说没有对外宣传,但叶渊的确是将大权彻底放手给了年柏彦,加上年柏彦吸纳精石的2%股权,现在的他能与叶家人平起平坐了。”
“叶渊跑了,但他叶家长子的身份、精石董事长的身份是跑不了的。”丁司承不急不躁。
纪东岩看着他,“这件事,你没办法越过年柏彦来达到目的,有年柏彦挡着,你动不了叶渊。”
丁司承冷哼,“那就先除掉年柏彦。”
“这是个大工程。”纪东岩没意外,也没惊奇,语气很淡,“你想除掉年柏彦,首先就要拆分掉他身边的人。”
丁司承沉默了会儿,再抬眼,有明暗不定的光闪过,“你是指,素叶?”
纪东岩轻轻一笑,与他碰杯,“想动叶渊,就要踢走年柏彦,想要让年柏彦孤立无援,素叶,是关键。”
丁司承若有所思,仰头,饮尽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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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愈发地大,在灰瓦上溅起万串水珠,然后沿着瓦棱成流地往下淌。
素叶像抹游魂似的在青石长巷上走,阴沉的天吞噬了她的影子。长长的巷子,只有她一人在游荡,手中的伞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她踩过小小的水洼,水珠飞溅时浸湿了她的鞋子。
已是无暇顾及了。
她的脚跟磨红了,打湿的裤腿紧贴着小腿,凉得直入骨髓。
终于,素叶再也走不动了,在一家紧闭大门的店铺前停住了脚步,收了伞,蜷缩在能够遮雨的屋檐下。手指已经冻得不会打弯,没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