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3)夜色妖娆
按照预想,这下他该满意了。却不料,江容天一听完,脸色骤变,那慵懒轻松瞬间消弭,重新变回那个冷酷不容人靠近的江董事长。
“吃好了吗?吃好了就走吧!我很忙!”语毕,抓过外套穿上,便往外走去。
苏青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怎么脸变得比天气还快!赶紧再扒了几口,跟了出去。
快步走到前台,江容天对价钱问也不问,便取出一张信用卡递给收银员。对方恭谨地接过,“江董,您的贵宾卡打八八折之后,是一千二百八十元!”
“恩。”江容天淡淡地回了一句。
怎么会这么贵,不就几个做的好看点的野菜么!苏青心下愤然,却没说出口,她当然懂得,这是他们有钱人的消费方式与习惯,若是要价要低了,只怕还会让他们自觉降低了身价。这就是有钱人追求的所谓的优越感,凡事面子摆在前头。
出了门,江容天仍是一言不发,长腿长脚,正常的步伐就已经让蹬着高跟鞋的苏青吃不消了,这会儿更是迈得飞快,好像是真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办。
苏青暗暗叫苦,却也只是默默跟着,不曾开声叫他停下。江容天拉开车门坐进去,等了一会儿,却见身边的副驾驶座仍是空着,侧头看去,苏青正站在车窗前三米处,静静地看着他。
月色升起,银白光辉轻盈挥洒。苏青就这样站在月光中,安安静静地,有风拂过,裙摆发丝飞舞起来,纯洁美好得似从从那轮新月中飞下来的一般。
江容天望着月下那个身影,元神仿佛已经出窍,飞到了那个身影前,情不自禁地想要上前拥住那个影像,却又怕在碰到的那一刻消失不见,烟消云散,如梦一场。
“江董!”
苏青幽幽出声,江容天这才从那场雾一般的梦境中醒转。
“我,那个,”苏青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上车!”江容天稳了稳心神,命令道。
“那个,”苏青垂下眼帘,觉得还是无法出口。
“哪个?”江容天有点不耐地回头问道。
苏青未答,低眉沉默两秒,“虽然江董很有钱,虽然这顿饭资对于你来说微不足道,但是,于我而言却会良心不安。”
江容天轻蹙眉头,歪过头似乎是让她把话说完。
却见苏青拉开皮包,掏出钱夹,翻看了半天,最后取出六张微皱的鲜红人头票和一张五十人民币,走到车窗前递给江容天。
“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是,上次那件事情还没来得及感谢您,所以,这顿饭理应我请的。”
“那为什么只给六百五?”江容天什么都没多说,伸手将钱接过,一脸理所当然。
这完全出乎了苏青的意料。她预想着,江容天要不是大发雷霆就是气得把她丢到路边扬长而去,至少,退一万步说,鉴于他作为一个骄傲自大到漠视所有人的有钱人来说,这钱,他是绝不会收下的。
可是,结果却恰恰相反。
“是一千二百八才对!”说着,江容天翻出钱包,打开,翻找着什么东西。
“咳咳,不用找了!”苏青看到他走出饭店门就将发票顺手扔了,“我知道是一千二百八!”
江容天停下动作,又转头一脸探究地看着她。
“可是,我今天钱没带够,”苏青窘得脸都红了,幸好天已经黑了下来,月色朦胧,应该看不出来。
“但我带了信银行卡,要不,您在这儿等会儿,我现在就去取?”
江容天当真将四周环视了一番,才回头很遗憾地丢了一句,“可惜了,没有取款机啊!”
苏青闷闷地站在那儿不吭声了。
“你先欠着!下次再请我吃饭!上车!”
苏青愣了愣,彻底败给他了,蔫蔫地答应,乖乖上车。
黑色宾利驶入墨色夜幕中,缓缓消失。
十(1)归途险情
皎洁月色下,一辆黑色劲车行驶在空寂路上,回环穿行于环山群绕之间。
路边是大片的树林,高大的乔木高耸直入灰暗的天际,在路面投下幢幢暗影。苏青仰起脸,看着那些枝丫交错在风中,舞动着静夜月光,仿若披着银纱翩翩舞蹈的高挑少女,轻盈而神秘。
远方有绵延不绝的群山峻岭,巍峨雄壮,守卫着这片宁静的土地。狭长盘旋的山路自幽深的山络间蜿蜒开来,回旋着山林的幽谧。
这真是片雄奇俊伟的土地。苏青忍不住心中感慨。
路面颠簸不已,但车内却相当平稳。江容天的车技固然不错,可最主要的还是在于这台价值千万的豪华轿车的性能已经优越到无可匹敌的地步了。
不几,车辆驶入高速公路。路边树影依旧,却不见了连绵山岭,多出的是几户人家,星星点点亮着微黄的灯光,在夜幕中眨着眼。
“江董,我们刚去的那地方叫什么?”
从上车二人便一直未开口,苏青打破沉默。
江容天没有回头,眼睛盯着前方,宽大的手掌扶在方向盘上,坚毅的侧影在微微月晕下,竟透着股令人说不出的心动。他没有马上回答,仿佛没有听见苏青的问话,只是嘴角微微抿起,证明他并不是没听见。
沉默半晌后,苏青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撇撇嘴,正欲转回头。
“那里叫,”顿了顿,“望青崖!”
江容天的嗓子有些紧绷,说话的声音仿佛被鱼刺掐住了。
“望青崖?”苏青心下微微一动,侧着脑袋看着他,皱着眉头疑惑地回了一句。
“对。是叫,望青崖。”
“是哪三个字?怎么写的?”
“有空自己去查!”江容天状似不耐地回道,脸绷得紧紧的。
苏青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这有钱人的心思果然难以揣度,脾气也暴躁得很,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瞬便是雷电狂狷。还是不要理他了,见怪不怪。苏青郁闷地转头,望着车窗外一地银白,心里念道,望青崖,好美的名字。
夜晚的高速公路上,过往的车辆并不多,且大部是体积庞大笨重的货车,载着满满一车货物,从身侧飞梭而过的时候,仿佛就要倾轧下来,看得苏青好不心惊。
前方一点亮光渐渐清晰,愈加亮眼,刺目的车灯将夜划开一道口子,直直戳如眼中,扎得人都睁不开眼。这车开得也忒快了,不一瞬,已经近在身前,呼呼车鸣灌进耳朵,萧萧风声擦耳而过。
苏青不自觉地回头看去,眼峰追着那辆车,满满一车的货物,撑得车顶的防护膜都要垮塌了,加上速度快得惊人,那些货物看上去马上就要翻倒下来了一般。
怎么也没人管管?那辆车搞不好会出事吧?
“嘭!”
脑海里将将出现这个念头,巨大的一声碰撞声如巨雷般响过耳际。苏青的心猛地狂跳了一下,脑际仿佛被震得抖了抖,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车门把手。
十(2)归途险情
抬眼望去,只觉脑中轰鸣一片。
“停车!”苏青用力大叫了一声。
江容天却没什么反应,依旧开车前行。
“停车,停车啊!我们后面发生车祸了,快停车!”
“那不关你的事!”江容天眼皮也没抬一下,冷冷开口。
苏青怔了,她怎么会忘了,身边这个男人是干 什么的,他不去残 害 别人已是慈悲,又怎会出手去救不 相干的陌生人。可是,她并不是他。
“没错,是不管你的事,可我不是你,我不可能做到和你一样,见死不救的事情我一辈子都做不出来!所以,请你停车,我要下车!”
江容天额上青筋突起,却仍是未将车停下,声音冷得吓人。
“那种事情自有人去管,不差你一个!”
“你!”苏青气急,“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自私?现在这条路上根本没多少人,那辆大货车已经肇事逃逸了,谁来管他们?”
“你可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可我不行。你给我停车!停车!”到最后,苏青几乎是吼出声来的。
“吱!”一声尖利的刹车声之后,车猛地停下,苏青一个不妨,脑袋撞上了玻璃,迅速青了一块。即使如此,她仍是不管不顾地推门下车。
夜凉如水。雨后的路上仍有湿意,潮润荡漾在空气里,和着微风吹来,竟激起阵阵寒意。
苏青拼命跑着,脚下时不时溅起几滴水渍,染上素淡的裙摆。她早已顾不得这些,眼前救命如救火,片刻耽误不得。
忽地近旁响起汽车的鸣笛声,江容天开着车跟在她身侧。
“苏青,”江容天在车上喊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
苏青不应,接着跑。
“你确定你要这么 做?肇 事司机已经跑了,被救者醒来之后的反应你考虑过没有?”
苏青额上已经有汗,她抬手随意地擦了擦,喉头也有些干涩,胃里在抽 搐,但她却不能停下来。
“你,不用,说了!”苏青边跑边气喘吁吁地道,“我,知道,但,如果,因为,顾 忌有可能,承担,莫须有的责任,而放弃生命,在眼前消失,我宁愿,选择去救人!”
因着体力不支,她的声音在风中破 碎开来,散落在茫茫夜月之中。
江容天没有说话,他停下车,看着那个奔跑的瘦弱身影,正奋力前行,越来越远,还有那微弱却如誓言般凛然的立场宣告,愣了神。
苏青只觉得耳中嗡鸣不止,胸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喉头涩到生疼。倏然,手被人从身后擒住,转身,江容天一脸阴晴不定地望着她,手里死死攥着她的胳膊。
“你,你放手!”苏青哑着嗓子叫,气喘使得那些本该愤意滔滔的话语变得绵软无力。她扶着胸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瞪视着身前的江容天。
江容天盯视她两秒,便拖着她往回走去。苏青急了,恨恨地要去甩脱他的手,“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
江容天手如铁钳,哪会这般轻易放手。走到车前,将苏青甩进车座, 大力锁了门,自己快速走回驾驶座。
苏青的心瞬间往下掉去,他这到底要干什么!自己不愿意救人,也不让她去么?苏青使劲敲着车玻璃,“江容天,你疯了!让我下去,你不能这么做!”
“系好安全带!”
“你!”苏青愤然转身,“你没资格这样做,你放我。。。啊!”
这一声还没喊完,车已经嗖地一声飞出去了。
十(3)归途险情
苏青从来没有飙过车,当然无从得知飙车所带来的速度快感。可是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风在耳边已经听不见了,路旁的景物模糊成一大片,刷刷地从眼角飞掠而过,整个人仿佛被抛向了半空,漫步在云端,她几乎克制不住尖叫。
这种眩晕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几秒,车便再次停住。苏青死死抓着门把,只觉得胸腔胃里被人翻搅了无数遍,眼前白花花的一片,晃了晃头,视线中的景物才渐渐清晰。
“下车!”江容天说完这两个字便先行摔门下去。
苏青不明所以,探头望去,车窗外的公路边,一辆银灰色轿车撞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车头已经破损,瘪了下去,挡风玻璃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借着月光,可以模糊地辨认出,车尾的低调却足够醒目的宝马标志。
原来,江容天把她塞进车里,是要带她回来这里。他有他的骄傲与坚持,却终究还是随了她的意。
伸手推门下车,走到宝马轿车近旁,朝车里望了望,里头横着两个人,一动不动,看来都已经昏迷不醒了。
再近一点,苏青心下不禁骇然。驾驶座上司机的脑袋上正汨汨淌血,但由于系上了安全带,人本身没有脱离座椅。但是,他身旁的另一名男子的情况却是不容乐观。只见那人全身血污,面容掩盖在深褐色的血渍之下,身体已经横陈在车前台板上,想是上车时没有系安全带,车祸之时便整个人飞向了前座,砸在前挡风玻璃上了。
“先打120吧!”江容天远远望了一眼,淡漠地开声。
苏青这才反应,慌慌张张掏出手机拨号。可能是地处偏僻,信号不太好,拨了几次才通。苏青以自己对这方位仅有的一点认识,和平生所学词汇将事发地点描绘了一遍。
夜很静,远方升腾起纱般迷雾。苏青收起电话,眼望着那里,心中却是惶恐不安。
“打完电话了就走吧!”语毕,江容天抬腿往回走。
苏青转眼望了他一眼,“等救护车来了再走吧!”
江容天脚下一顿,重新转身,“苏青,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难道你真想惹得一身骚才肯走开?”
苏青眉头微蹙,低首,“要走的话,你先走吧!”他能做到这一步已属不易,又何必强求。他们,始终不是一路人。
江容天沉默半晌,阴沉着脸,“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说完抬腿迈上车,大力甩上车门,呼啸而去。
苏青转眸望向缓缓沉入夜色中的黑色宾利,也许他说得对,她很快就会后悔,可是有些事情,明明知道会后悔,却还是得做。
事实证明苏青的预感没错,那种恐慌仿佛来 自'霸*气*书*库'第六感,准确到可以预知。二十分钟过去,路上依旧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丝车影,连过往车辆都不见,救护车更是不见踪迹。
新月依旧当空高挂,凉风依然轻柔,树影仍是婆娑,夜,还是那样静谧。
苏青死死捏着手包的手带,惴惴不安地看向那辆狼狈不堪的银灰宝马,它正一动不动地,仿若死神般死死盯视着她,盯视着车里的两条鲜活的生命。
她缓缓地挪到近前,深吸一口气,再次俯首看向车内,一切和第一眼看到的景象无二,苏青却可以感觉到那里的生命气息正一步步地流逝,消散,微弱。她急急退开,离得远远的。恐慌已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受,她战栗地抬手捂住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她再次掏出手机,按下急救号码,怀着最后一丝希冀问询救护车何时才到,却仍是被无情地告知对方找不到具体方位。苏青仿佛被泼了盆冰水,手脚顿时冰冷,却仍是将方位再次叙述了一遍,对方却只是草草对答,估计以为她只是无聊的恶作剧者。
收线,抬头张望,空旷的视野内只有静夜的痕迹。
“有人吗?”她大叫出声。回答她的只有几声虫鸣蛙叫。
“请问有人在吗?救命啊!”她感觉到了颤抖的声音,出口便消弭于空气之中。
“有人在吗?”不知喊了多少遍后,最后这声已变得无奈而无力了。
是的,江容天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她不该一时意气,不该将他赶走。现在,谁又能来帮她?
月纱稀薄,星子寂寥,苏青的无力地垂下手,身影在路上被拉得斜长,看去竟是如此孤独与无助。
苏青再次将眼光移到那辆车身上,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出人命。既然没有人来救,只能自己救自己了。天无绝人之路,至少现在,她还会开车。
想完,脚上已动,迈向车前。鼓足勇气后,伸手拉开车门。浓重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她已管不了这些,深呼吸,探手过去试探二人的鼻息,那司机还好,只是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了,而另一名男子,伤势较重,气息已渐趋微弱。
苏青松了口气,至少还活着,活着就好。确定了这个,她已然镇定了下来,伸手解开座驾上司机的安全带,将其推至一旁的副驾驶座,却不敢去动另一个男人。她深知,伤了内里的人是最不能乱动的。
正欲抬身上车,有车声传来,紧接着一道强烈的光线打来,照在苏青身上。苏青下意识地伸手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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