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神弦说:“你到厨房去烧些热水,送到澡池。”薛冰见他去了,便说:“雪莲花泡过之后,伤势会好得很快吗?”杜神弦说:“没有这么神奇,我要用冰珀掌力在你的体内重新恢复你的真力,不然,你的五脏将会很快死去。”
薛冰问:“有这么严重吗?”杜神弦说:“可惜我没法给你证明,这么说吧,如果不这么做,你的生命不会超过三天。”薛冰点头说:“我知道了。”
杜神弦将她放在澡池里,剥去她身上的衣服,薛冰觉得一股温暖的感觉袭遍全身。杜神弦手上一动,只见水上的热气渐渐消退,水逐渐变冷,直到凝固为冰,薛冰拼命的压制住体内的疼痛和全身的寒冷,但是仍然几乎不能坚持。
杜神弦忽然问:“你居然不会冰珀掌力,你练的什么内功?”薛冰说:“我练的是先天掌力。”杜神弦问:“你怎么会圣人山的武功,你……”砰的一声,冰块一刹那间迸裂开来,薛冰也在空中坠落,杜神弦急忙闪身上前拉住她,飞落地面,将她用兽皮大衣包着,说:“不要紧,待会再弄水来,我重新开始。”
薛冰问:“很麻烦吗?”杜神弦说:“你的掌力会抗拒我的掌力,我要先化解你的内功。”薛冰点头说:“好,化去了,我就可以离开江湖。”杜神弦笑说:“能不能离开江湖,还不能这么确定,你母亲决定闯荡江湖的那一刻,已经决定了你们的命运。”
薛冰叹说:“命运,我真的很想知道,命运到底是什么样子。”杜神弦说:“没有人知道,一切都只是猜测。”
她对着外面大声说:“快点加水。”庞学礼急忙加水,一面加,一面说:“已经很快了,我已经把我的功力都用上去了,火倒是够大,就是锅太小。”杜神弦说:“废话,难道我平时还用那么大一个锅做饭不成。水弄完之后,你弄饭,米在厨房,菜在车上,自己去拿。”庞学礼傻傻的站着,说:“我……还不知道怎么做饭。”
杜神弦说:“那你来给她化解功力。”庞学礼急忙说:“我……这个更加不行!”杜神弦说:“这不就对了吗?快去。”
薛冰这次感觉一股冰冷的力道在体内盘旋,将自己体内的真力一点点的逼出,澡池的水一会冰冷入骨,一会温热暖人,约莫过了盏茶功夫,杜神弦起身说:“好了,现在你已经是个普通人,这几天你不能走动,我让他来喂你吃饭。”说完把她抱起来,穿上衣服,报到一个洁净的卧室。
待到她出来的时候,发现桌上放了几碗稀饭,看起来黑糊糊的,庞学礼整个人累得满头大汗,盛了一大碗黑糊糊的汤上来,说:“只能这样了。”杜神弦闻到一股焦味,说:“你应该不会这么笨吧,做饭又不是烧水,火大就好了吗?算了,你自己吃吧,我再去做。你们这样的年轻人,真不象话,怎么孝敬老人。”
庞学礼在一旁看着杜神弦做饭,这才知道米是要洗的,菜也是要切断的,而且佐料的顺序和多少,也很讲究。
杜神弦做了几个小菜,庞学礼已经饿得不行了,赶忙将菜上桌,说:“我去叫她。”杜神弦说:“你以为她现在可以走路吗?这七天你都要喂她吃饭,还有喝药,你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不作吧。”庞学礼点头说:“好。”
薛冰看到他端了一碗稀饭过来,想抬手去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庞学礼说:“我喂你吃。”薛冰见他坐下,便说:“有劳你了。”庞学礼说:“我打伤了你,这是应该做的。”薛冰黯然的说:“其实龙涛的死,让我们都很伤心,我不知道我的妹妹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真的很善良,很温柔,老天为什么这样对她。”
庞学礼叹说:“你也一样好,宁可自己受苦,也要保护妹妹。”薛冰摇头说:“不是,我是在赎罪,是我害了他们,想起以前的我,就觉得那是一个不可能的梦,好可怕。”
庞学礼说:“不要想了,先把伤养好,师父以前说,大错能改,也是好事。”薛冰点头说:“可惜,错可以改,人,却不能重生。”庞学礼说:“我们都以为死亡是一个痛苦,也许,不是这样。不要想了。”
薛冰一面吃,一面流泪,庞学礼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忽然觉得那肌肤如同冰玉一般的光滑而温柔,一刹那间整个人都醉了。
薛冰吃了一阵,说:“好了,你回去吃饭吧,我已经饱了。”庞学礼说:“好,待会我给你熬药。”薛冰见他离开了,心里又想到以前那些荒唐的事情,想到薛名,想到从秋水山庄开始那段可怕的日子。
过了一阵,杜神弦过来陪她坐了一阵,庞学礼便端了汤药来,杜神弦说:“你是因祸得福,这样等于重新塑造了一个你,你的内力,将会出乎你的想象。”薛冰说:“多谢师伯。”杜神弦说:“你经历了这么痛苦的事情,当然应该得到别人没有的。”
薛冰喝完了药,杜神弦才说:“好了,庞少侠,你先到外面客房去休息,明天会烧更多的水,而且你也要学着做饭,行吗?”庞学礼一面点头,一面离开。
杜神弦笑说:“真是一个好孩子。”薛冰笑说:“江湖上号称‘黑夜幽灵’,没想到这么听话。”杜神弦说:“其实每个人都有温柔的一面,只不过你没有细心去看而已。这是师父告诉我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薛冰摇头,杜神弦说:“师父是当年江湖上最美的人,也是脾气最差的人。”
次日杜神弦缓缓给她输入冰力,让她体内五脏,缓缓得到滋养,庞学礼依然忙前忙后的照顾她,等到他已经能够做菜的时候,薛冰已经可以慢慢的走几步路了,体内也不再那么疼痛。
这日薛冰在外面散步,看见庞学礼在山上练功,雪正下得大,他的身影在雪花里矫健而稳重,薛冰心里想:恶门的功夫原来也这么博大精深,也许只是我没有注意,各派的功夫都有自己的渊源,都不能轻视。
庞学礼闪身来到她面前,说:“好多了吧,要不要一起练功?”这时杜神弦在空中说:“不许约她一起练功,怎么,你好像有什么鬼主意不是?”庞学礼笑说:“不敢不敢。”薛冰见杜神弦日夜给自己运功,功力却能够如此之高,不由心里暗赞:冰珀掌力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功夫,功力居然能够如此厉害!
杜神弦笑说:“过不了半个月,你的功夫,就及不上冰儿了,冰儿,到时候,你可以好好报仇。”薛冰没想到杜神弦说起话来也这么没有正经,便笑说:“我要等到武功天下无敌的时候再教训所有的人。”
雪花飘飘,整个山顶如同雪一样白。
杜神弦每日依然给她运功疗伤,这日庞学礼已经能够弄出很美味的饭菜,薛冰也完全健步如飞,开始在雪山上练功。
她逐渐喜欢这单调的颜色,喜欢这天然纯正的洁白,不过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庞学礼还没有离开。
这日她正在山顶练轻功,庞学礼飞来同她一起,说:“你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薛冰笑说:“为什么不回去?”庞学礼说:“江湖中人四海为家,到哪里都一样。你刚才练的是冰珀宫的功夫吗?”薛冰摇头说:“不是,是冰珀掌力的内劲,但是身法和手法都是先天掌力。我以前也不知道,两种功夫居然可以这样混在一起。”
庞学礼说:“天下武功,殊途同归,当然可以混在一起,不但你那两门功夫,甚至恶门的功夫都可以混在一起,要不要学?”薛冰笑说:“学功夫是很难的事情,你要我学多久。”庞学礼身形一快,飞到前面,忽然转身大声说:“学一生一世,你愿不愿意?”薛冰停在空中,雪花飘来,她不知道刚才听了什么。
庞学礼身子在空中一转,拉住薛冰,大声说:“我要教你恶门的功夫,那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我们愿意付出一生一世,那就没有什么不能完成。”薛冰在空中飞舞着,那雪花扑了过来,她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那么惬意,那么舒适,似乎人生在那一刹那完全焕然一新。
庞学礼继续说:“我愿意一生一世,都教你功夫,直到你学会为止。”薛冰身形一展,向前飞去,说:“我不想学任何恶门的武功,更不想一生一世,去学一门功夫。”庞学礼追上来问;“那,你愿意一生一世和我在一起吗?”
薛冰怔了一怔,忽然一笑,说:“我不会和任何人一生一世,你不要想了。”庞学礼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寒冷,似乎所有的寒意都入侵到了内心,全身在空中打了一个冷战,整个人跌了下去。
薛冰在空中飞着,忽然一阵低沉的箫声传来,似乎沧桑的老人在回忆着什么,她循声而去,只见雪峰之顶,杜神弦紫衣飘飘,正在那里站着吹箫。薛冰闪身来到她身边,只听她幽幽的箫声淡淡的散在风雪里,如同飞绕的雪一样,和雪山融为一体。
吹了一阵,杜神弦放下箫,叹说:“当年我们三姐妹在这里琴箫合奏,娟妹的舞姿实在是迷人,雪花都比不上她的美丽,可惜,现在不知她去了哪里。”薛冰奇怪的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让你们这么后悔?她们怎么都不愿回来。”
杜神弦叹说:“是江湖,江湖上有太多的东西,每个人都想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人的意志在一起融合、排斥和决斗,到你想离开的时候,你已经和江湖成为一体,你所有的悲哀和快乐,都已经不能由你主宰。”
薛冰点头叹说:“可是还是有那么多人向往这个地方,以为凭借他们的能力,一定能够达成自己的愿望。”
第二卷:江湖寻觅 五十二回:风飘飘兮长路远 曲渺渺兮奏君前
杜神弦飞身下山,看到庞学礼正在狠命的用手劈从山下运上来的木材,她奇怪的问:“怎么今天这么认真,不用我吩咐。”庞学礼没有说话,薛冰从外面进来,对杜神弦说:“师伯,这几天让你累了,今天,我来给大家作几个拿手的菜。”杜神弦转头说:“你还会做菜?”薛冰笑说:“菜谁都会做,只不过看能不能做好。师伯,你放心,我在冰珀宫的时候,十二神婢教过我。”
杜神弦摇头说:“每日冰力的洗涤,你已经很虚弱了,不能劳作。我知道你受了多大的苦,等你好了也不迟。”
薛冰说:“我这就要下山了,我想我已经能够活下去了。”杜神弦摇头说:“你不能,这几日一直是冰珀掌力在支撑着你,一旦没有冰珀掌力,你将活不过三天,现在只差十几天,你就拥有冰珀掌力了。”
薛冰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说:“我就是不想再进入武林。”
杜神弦说:“不行,武林不是你想不想进的。人总是以为自己能决定很多事情,只有在事情过后,才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决定,只是随着很多不同的人一起,在世界上漂泊或是停留,享受短暂的真实。不管怎样,你都要留下来,我不是想要你成为武功第一高手,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成为高手只不过让自己成为一个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这是一个悲哀或是一件喜事,谁也说不明白,只能自己去体会,但是现在你只是要活下去。”
薛冰叹说:“我知道,但是我已经不能安心留在这里。”
庞学礼忽然停下来,说:“你大可安心留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你。”薛冰微微一笑,说:“那就好。”她缓缓来到洞里,心里想着一些奇怪的事情,希望自己能够回到几年以前,还是秋水山庄那个少不更事的少女,还是一个纯洁的孩子。
这几日庞学礼果然连话也没有和薛冰说一句,薛冰的伤渐渐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但是全身被冰力入侵,经常是夜半也还在经受着极冷的煎熬。每次夜半醒来,看到慈祥的看着自己的杜神弦,薛冰觉得似乎看到了母亲,感觉那么温暖,那么快乐。
山上的风雪没有一天是停下来的,薛冰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与日俱增的痛苦没有让她讨厌这个只有白雪的地方,她很羡慕这紫衣的女人,可以自由自在的在雪峰顶上生活,没有烦恼,没有打扰,清闲如同飘飞的白雪,随风而来,化为天地间最圣洁的白色。
但是她知道,她一定会下山的,下山看看冰雪她们过得如何,听听在音王的保护下,她们经历了哪些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变得对亲人无比的思念,这是以前的她不可能有的,那个在江湖上自由自在,玩弄众生于股掌之间的人,不知在哪一刹那之间,忽然变成一个平凡、孤独的女人。
她知道她这以后的日子,只有亲情,才是唯一的牵挂。
庞学礼跟着她一起下山,两个人总有一些说不出来的话,薛冰沉默寡言,每日只是喜欢独自相处,庞学礼虽然处处照顾,但是也很少说一句话,日子似乎平静得毫无值得回味的地方。
因为行走的江湖上的人,心却在冰珀宫。
这日已经到了灵教地界,薛冰心里不由想:不知霜儿现在怎样了,这里应该能知道太平盟和灵教的消息。
她特意到了一个有许多武林人士坐在里面的酒楼,庞学礼上前把凳子擦了又擦,薛冰坐下,看着楼下三三两两的苗人,心里想:灵教和武林各派争斗,也不过是用了这些可怜的人而已,成千上万的人,都为这场纷争献出自己许多的东西,但是他们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可怜的人们,悲惨地成为别人争夺权力和财富的工具,却麻木的享受着人生平凡的生老病死。
庞学礼见她一直看着楼下,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薛冰好久才回过神来,心里想:好像这些人都没有说起灵教和太平盟的事情,难道太平盟和灵教没有争斗了吗?如果是这样,佟泽太可怕了,他一定在等一个时机,时机一到,武林将有一场浩劫。
她只吃了一点东西,心里总是觉着不舒服,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知道自己没有那么伟大,不会为这些无辜的百姓而痛苦,想来是担心司徒霜吧,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如果是一个人傻傻的爱着,那不是爱情,而是悲剧。
他们一路往龙宫而去,路上并无异样,如同佟泽还没有来的时候,薛冰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龙宫,一个人都没有,薛冰心里忽然有种很恐慌的感觉,庞学礼说:“音王会救他们的。”薛冰转身问:“你们掌门怎么说?一定要找冰雪报仇?”
庞学礼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听说十三弟死了,我心里就想着来报仇,再加上……加上我以前对冰雪姑娘是有成见的。”薛冰看着洞外流水,摇头说:“她们会去哪里?”庞学礼说:“现只有去恶门,或许能得到一点消息。”薛冰转头冷冷的说:“不要在我面前提恶门,以前我还以为恶门是个不错的门派,现在我才知道,恶门简直是平庸之极,愚蠢之极。”
庞学礼没有说话,薛冰说:“现在也只有去恶门,反正她们即便离开,也不会再往南边走。也许江湖之上,能有她们的消息。”庞学礼点头说:“对,应该不会有事的。”薛冰在洞里走了一圈,心里方才稍稍安定了下来,从洞里的陈设来看,她们离开的时候倒是很从容,而且洞里有一种男人居住过的味道,薛冰能够很直觉的感应,说明音王在这里住过。
她们很快准备了干粮,往北方而去,一路上快马加鞭,看到武林中人来来往往,竟是前所未有的兴盛,她心里觉着有些纳闷了,想即便是天下各派举行剑会的时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可说是她以前想也想不到的多。
庞学礼说:“姑娘一定在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薛冰扭头看看,说:“不错,愿闻其详。”庞学礼说:“哪里都不好混饭吃了,只有武林的饭,好歹还能混着吃,这世道,老百姓日子可不好过。大家不过混口饭吃,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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