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着,群蛇退开着,似乎极为畏惧他们身上的鲜血。
约莫走到蛇窟中央,拓拔清渊蹲下了身子,伸手在地面上叩击了一阵。
一道有别于其他声响的声音在他手下响起,他当下一拳砸在上头,地裂了开来,一块块的碎片往下落,他往里边探了下手,摸索到一机关,用力一转,一道沉闷的声音在这险境中响起。
边子期等人下意识的循声望去,然而还不等他们看到什么,便坠落了下去。
下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上头,石板已阖上。
“可以稍作休息。”拓拔清渊出声了,声音略有些急,似有什么要从喉咙里涌上来,“此地绝非寻常人能够进来。”
音落,边子期便欲反驳,却闻得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伴随之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7;7;n;t;.;C;o;m;千;千;小;说;网;
他……
她从袖笼里掏出一粒夜明珠,是刚才弹毒箭而落入群蛇中的那一颗,她刚才见着了,便又捡了回来。
夜明珠的光辉将小小的空间照得甚是亮堂。
此时她注意到拓拔清渊中箭了,那箭刺在他的腰上,之前一直为他宽大的衣袖遮着,所以谁也不曾注意到,而现在他因咳嗽抬手捂着嘴巴时,这被折去半截柄的箭才清晰的落入他们的眼帘里。
“殿下,属下该死,未能护你周全。”洛奇当下放开月色,跪在了拓拔清渊的面前请罪。
拓拔清渊一边咳嗽,一边对他摆摆手,似乎是在说无事,可任谁都能看出他现在很不好受,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似乎是要将肺咳出来,且那渗透帕子从指缝间滴落的鲜血更是刺得人双目生痛。
“还请玉面公子能够缓解殿下的难受。”洛奇忽而将目光看向了一直静默无声的玉笑书,粗哑的声音里泛着一丝乞求,丝毫不像寻常那些冷冰冰的侍卫。
玉笑书倒也没有拒绝,不过在缓解拓拔清渊痛楚前,他先给了他们各自一粒解毒丸,以解去正慢慢侵蚀他们身体的毒药,而后才着手施针。
两针下去,咳嗽声骤然停止。
“多谢玉面公子相助。”拓拔清渊淡然而语,苍白的脸上溢出一抹淡若清风的笑容。
玉笑书微颔首,伸手拔去银针,但也还是替他把了下脉搏,当手指碰触到那跳动的脉搏时,那一双平静似水的眼眸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满满都是震惊。
这脉象竟是与健康人毫无异样,可是……他的身体却又是真真实实的虚弱不堪。
这……
拓拔清渊看到他眸间不曾掩饰的震惊,淡淡一笑:“惊着了?就是如此,所以多年来宫中御医皆是束手无策,明明该是个好端端的人,却是一副疾病缠身的模样,便只能称作是恶疾了
。”
“嗯。”玉笑书敛去眸色,淡淡的应了声,“天下无奇不有,这样的事或许也没什么可以奇怪。”
“或许。”拓拔清渊轻轻吐出两个字,目光却是不着痕迹的从边子期身上划过,她好,便是可以。
边子期是有听见他们的话,虽觉得惊讶,虽觉得他当初又欺骗了她,但也没有太在意,她在意的是月色,在意的是她为何也会出现这令人畏惧的痕印?
“子期,有何不妥?”月色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但面上却是不显,平静似水的询问道。
她摇摇头,并没有说太多:“只觉得你脚上的似火红印很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以为就算她问再多,以月色的性子也未必愿意如实告知,倒不如不问了,倘若……倘若其真是已死去的子归,如今不与她相认,大概是有别的想法打算。
“哦。”月色平淡的应了声,心里却是泛起了狐疑,若说是寻常,她该是会质疑,可现下却是……却是反应不太对劲,莫不是她已猜到了什么?正琢磨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边子期开口了。
“一直坐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休整好了,也该是可以走了。”
拓拔清渊点点头,缓缓地站起身子:“随我来。”
但话音落下时,一道巨响响起,封闭的墙上出现一扇门。
当下,他们戒备了起来。
一个个神色警惕的盯着那扇缓缓被推开的门。
“殿下,属下来迟,还请殿下惩罚。”洛音疾步跑了进来,淡雅的脸上染着一丝焦急之色。
拓拔清渊微蹙了下眉头,如墨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狐疑:“你是如何进来?”
“是本王带来。”回答他的是燕陌琛,低沉的嗓音里泛着一丝寒意。
说话间,他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他眸色沉沉的扫视了他们一眼,最后目光落在边子期身上,四目相撞,当看到对方都似乎还好时,各自松了口气。
拓拔清渊注意到他们眸间流转着的神色,顿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让他险些窒息,但到底明白这正是他自己所选,便也只能硬生生的压下所有情绪,故作云淡风轻:“煞王当是好能力,竟是连和鸣宫密牢机关也知晓。”
燕陌琛不语,不急不慢的走向边子期,待走到她身边,薄唇才微微掀起:“这不是为了给殿下一个惊喜?”
拓拔清渊微愣了下,随即轻轻一笑:“是惊喜……”
然而——
话音未落,一把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他怔了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刚还一脸焦急的洛音:“你……”
第205章 你要不要松手()
血,顺着匕首,顺着洛音的指缝,一点,一点滴落在地上。
“嗒,嗒,嗒……”
在这突然寂静下来的密室里分外的清晰。
边子期怔怔的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幕,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记得洛音这丫头忠诚的很,怎,怎这次竟是下得了如此狠手?
难道洛音她……
脑海中回想起刚才燕陌琛说的话,她的心猛地一抽,难道所谓的惊喜便是这个?
她看着那刺目的血,看着那张素来云淡风轻的脸溢着震惊,心头泛起一丝丝复杂纠结的神色,她……还没等脑袋转过弯来,她已疾步上前,一掌毫不犹豫的打在了洛音的身上,那凌厉的掌风直将洛音打出内伤。
那从口中喷溅出的鲜血也一点点的滴落在地上……
“你……”洛音眸间溢出一丝震惊,但稍瞬间,她笑了,“你果然还活着,果然还活着……既然你还活着,他们……”
忽而似想到了什么,她猛地闭了口,转身便跑,但才不过几步,便是让边子期飞出的匕首给一击毙命
鲜血从脖颈处喷溅而出……血腥味充满这小小的密室。
她脚步顿了顿,而后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有出气再无进去,双眸睁着,眸间神色甚是复杂。
边子期见状,愣了愣,终是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手紧紧的攥起,似在掩饰异样的情绪:“太子殿下,不好意思就这么解决了你的一个侍卫,还请见谅。”
拓拔清渊抬手轻轻碰了碰还插着匕首的伤口,鲜血淋淋,可他并没有生气,看了眼已无多大生气的洛音,便看向了边子期。
她,这算是救他?
他能否理解为她的心里还有着一丝他的位置?
但就算如此,那又能怎样?
他……没有跨上前的资格,更别提去碰触她。
欲执手,却已殊途。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似乎是要将她模样彻底烙印在自己心上:“无妨,背叛的人都该死。”
“太子殿下,还真是薄情。”边子期闻言,攥起的手缓缓松开,他,连杀她都是毫不犹豫,对于一个刺伤他的侍卫大抵更是没多少情意了,原本她妄图从他眸间看出一丝哀伤的神色,可惜她高看他了,他的冷情不是一般人能够所比。
拓拔清渊听了她这样的话,依旧不生气,反而是淡淡一笑,但并不言语,只在心下回复了一句:薄情有时候却是最长情。
她见状,并不再多言,沉默的走回到燕陌琛的身旁,淡而柔的道了句:“让你担忧了,现在应该可以回去了?”
燕陌琛敛去眸间深处掀翻涌着的骇浪,轻颔首:“可以回了。”
说话间,他伸出了手。
她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中,而后握住,跟着他的步子不急不慢的朝出口处走去,但离去前她也不忘将那匕首拔出带走,而玉笑书抱着月色紧跟其后……
密牢里,只剩下他们主仆三人,一死。
拓拔清渊听着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内,终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沉闷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密室里甚是清晰。
“殿下。”洛奇终是从洛音的死中反应过来,疾奔上前,急急抱起并无多重的他,“你撑住,属下这就带你去找他。”
“洛奇,你妹妹……不要恨她。”拓拔清渊虚弱道,“你若怨,便是怨我便可。”
“属下不恨,这都是洛音自己所走的路,边……将军也不过是为了救你。”洛奇忍着哀痛言道,“你别说话了……”
“嗯,不说了,我还要活着的
。”拓拔清渊的声音越来越小,“洛奇,若是……若是我真不行了,我恳请你将那最后的画完成了,骨和魂,还差一点……”
洛奇点点头,抱着他飞快的奔离密室,口中不时嚷着:“殿下,你要熬住,你一定要熬住……”
……
一阵疾风从边子期等人身后掠过,几乎都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见着洛奇抱着那仿若纸片人一样的拓拔清渊飞掠离去……
疾风过,衣袂飞扬。
一方丝帕从拓拔清渊的袖笼里飞了出来,似蝴蝶缱绻翩飞于空中。
丝帕上绣着:妻,子期。
清晰的字清楚映入他们的眼帘里。
边子期脚步不由得顿住,双眼似黏在丝帕上,完全挪不开,看着它忽高忽低:这丝帕曾是她的,只绣着两个字,子期,而妻……似乎,似乎是他自己所加。
她以为可以平静下来的心终是在看到这个字后,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他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握着燕陌琛的手,迈开步子追向飘飞的丝帕,一步,一步……丝毫不曾注意到脚下的情况……
“子期。小心!”燕陌琛惊呼出声,低沉的嗓音里充满了惊恐,幽邃似潭水的眼眸也布满着惊惧。
边子期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可脚已踏空,整个人淬不及防的坠落,如若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而她也似忘了自己还会轻功这事儿,任由着自己往下坠。
脑海中他和拓拔清渊的身影似走马灯似的轮放着……最后定格在她刚才瞥见的那一张惊慌的容颜上。
“阿琛……”
“我在。”燕陌琛低沉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
他竟然追着下来了,她笑了,她情不自禁的朝他伸出了手。
他一手抓住她,一手从腰间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插入岩壁上。
刀随着他们的坠落在岩壁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迸溅出的火星在这灰蒙蒙的天空下甚是耀眼。
终于停下了。
“是不是很沉?”边子期看着他手背上的青筋暴露,浅笑而语,“要不要松开?”
燕陌琛低眸俯视着她,那一双澄清似水的眼眸里泛着氤氲的雾气,不知是为他,还是为……
一想到她刚才似失了魂一样的模样,他的心一紧,抓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
他神色沉沉道:“若是如此,我岂不是白费力?”
她又笑了,悠然掀起的泽唇划起一道美丽的弧度,嫣然笑意如山花曼曼而开:“可你若不松手,继续这么下去,我们都会有危险。”
下边,深不见底,森森雾气弥漫,遮掩着他们的视线……
第206章 饱着肚子打劫他们()
灰蒙蒙的天空,雪还在下,一片,一片的飞落在他们的身上。
两人的手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
“王爷。”
“燕。”
“阿姐!”
一声声细弱的声音传来,仿佛来自天际,很遥远。
边子期眨了眨眼睛,抖落落在睫毛上的雪花,浅浅一笑:“他们在找我们了。”
“嗯。”燕陌琛沉沉的应了声,仰首看了眼已望不到头的崖顶,眸色微闪,“上去或许更难
。”
“那我们就往下。”她看了眼雾气森森的下头,不急不慢的回道,“一起。”
他轻颔首:“好。不过……别忘了你自己的轻功也不差。”
额……
边子期嘴角轻轻抽了抽,她还真忘了,她……讪讪一笑:“一孕傻三年,这脑袋不太灵光了。”
听着她这样的自嘲,他无声的笑了笑,冷峻的容颜上泛起一丝柔和的光芒:“知道就好。”
言毕,他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带着她朝未知的境地而去。
寒风在耳边呼啸,寒意痴缠身体,但两人都没有松开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借着自身的内力尽量减低降落的速度。
穿过森森雾气,落入眼帘的是一片松林,绿意葱葱中又是遍地白雪。
两人跌入雪地里,陷入一尺深,但自始自终那双手都不曾松开。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漫天而来的雪花,清浅的笑出了声音,清泠泠的声音在空旷冷寂的浩瀚松树海林里甚是清脆,宛若水滴玉石。
“阿琛,心累不?喜欢上一个犹豫不决又冒失的女子?”
燕陌琛不语,拉着她的手站起身子,他凝视着她,凝视着她不曾有掩饰的眼眸,沉默半晌后才掀唇而语:“你很有自知之明。”
“你……”边子期嘴角抽搐了下,她以为他沉默这么久,应该会说出令人怦然心动的情话,哪想到却是这么直接的肯定了,她……“那你还跟下来!”
他眸色闪烁了下,那一路而过的神色似乎是在说她傻!
“一个冒失,另一个总得负责拉住。”他淡淡而语,低沉的嗓音平波无澜,仿佛不参杂一丝情意,可细听下这话是极美的话语,“还有,也没什么敢收了你,我不介意自己吃亏点,收了你。”
边子期无语,柳眉轻轻抖动了下,但稍瞬间便有清脆的笑容从粉唇中溢出,那声音在这空旷的地方还显得有些许空灵:“听你的意思是允许我继续冒失了?”
燕陌琛看着她,嘴角微勾起,一抹淡若清风的笑容幽幽溢出:“就这点出息?”
“嗯。”
她点点头,她觉得这些够了。
听着她坚定的话语,他眸间深处的柔情更浓,溢出的宠溺也更深,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在身边时,随意冒失。”
说话间,他解开了身上厚重的衣袍,拉着她进了怀中,紧搂着她走在这风雪交加的松林里。
每一步,都陷得很深,四行脚印并排远行,在这寂静的松林里落下“烙印”。
“我怎么觉得我们像是在原地打转。”边子期看着前边被雪覆盖了些许厚度的脚印,柳眉轻轻蹙起。
燕陌琛剑眉也已蹙起,幽邃似潭水的眸子里柔情褪去,换上的是令人琢磨不透的神色,一直盯着那些个脚印看,许久,他幽幽而语:“再走一次
。”
“好。”她不假思索的应道,不是一个人的路,走着一点都不惶恐,不孤独。
两人沿着刚才留下的脚印慢悠悠的往前走着,每走一段,就停下来往回看看,一直边走边停……
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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