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琉璃瓦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连白雪都掩盖不了它的光辉。
边子期凭栏而站,微眯着眼眸冷冷地看着那边的光芒,身上散发出的寒意越来越浓,仿佛身上携了千年不化的寒冰,她想……她想入宫……
手紧扣着窗栏,那指尖白的已毫无血色,就连手背上的青筋都一一暴露了出来,可见她此刻到底是压抑了多沉重的怨恨!
可是,她也明白,她还不能就这样冒然的冒险,她要先寻到她的尸体,寻找到那开在心口上的七心草,她能为燕陌琛做的大抵就只有这些了。
“叩叩叩
!”外头响起一串平静的敲门声。
边子期倏然回神,偏头睨了眼落在门上的影子,淡淡道:“进来。”
月色推门而入,眸色也略有复杂的看着她寒冷的眼神,似平静的出声道:“子期,近些日子我需要去处理王爷交代的事情,大体是会早出晚归,你自己小心着点,切莫意气用事。两日后,苍术和离术也会相继到达,你若有事,只管吩咐他们。至于七心草的事情,我会顺道替你打探一下。”
“好。我知道了。”她点点头,眼里却有一丝疑惑快速地划过,“你也注意安全,不该为之的不要为之,他与我之间的事不与旁人有关,你切莫掺和进来。”
“嗯。”月色应下了,她不会轻举妄动,不然容易平白搭上一条命,但她会努力地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来。
边子期见此,也不再多言,只道:“今日若无事,便是在用了膳后与我去街上走走,有些路子该是熟悉熟悉。”
纵使月色应了,可她还是怕其掺和进来,尤其是这一路上她总觉得月色带给她的感觉熟悉又陌生,仿佛是一个最熟悉的人粘在身边,这让她很是惶恐,万一……她左思右想终是觉得需告诉月色些许在云荒城遇到危险后能够及时脱困的路子。
月色听闻,轻点头:“好。此地你较为熟悉,往后需多指教了。”
“嗯。”边子期轻颔首,握着窗栏的手已缓缓松开,“若无别的事儿,我们便是下去用膳。”
接近午膳时分,楼下客已很多,两人寻了一处临窗的角落落座,话不多,静等着菜上桌,但偶尔会瞥一眼客栈内窃窃私语的客人,那入耳的嘈杂声中不免是有讨论朝中之人的事儿,甚至她还有听到有人提到了她。
但仅仅只是提到,一笔带过,原来她的好与坏已在不知不觉中让人忘却了,即便才不过短短四个月。
她无声的苦笑了下,执起筷子慢慢吃起上来的佳肴,本该美味,却难以入喉。
月色见状,想说些安慰的话语,却发现什么都道不出,因为这其中苦涩并非她能够真正体会,便只能道:“子期,稍后我们去何处转转?”
未等边子期开口,便闻得一含糊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子期?边将军在哪里?”
边子期二人闻声,当下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一衣衫褴褛的乞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那双乌黑的眼眸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扫视了眼屋中的人,似乎见客栈内并无他熟悉的人影,苦苦的笑了笑:“我听错了,一定是我听错了,将军怎会在这儿,她不在这儿,不在这儿……”
“你……你将军已死了。”店小二皱着眉头上前,语气似有些许不耐烦,但手中却还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吃了赶紧走,别挡着客人了。”
乞丐倒也没有拒绝这好意,端着面蹲坐在墙角处急忙忙的吃了起来,但吃着吃着……边子期却是有看到他眼里有滴落下两滴清泪,落在那热气腾腾的面里。
她自是记得这人是谁,是曾经的前锋,不惧一切勇往之前的人,而如今……短短几个月却落魄成乞丐,甚至,他的腿断了!
许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乞丐抬眸望来,四目相撞……
第151章 梁上君子可否下来一叙()
他有一瞬间的怔愣,那眼神竟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仔细瞧时,却发现不过是一陌生人,他似歉然的笑笑,便收回了视线,埋首快速地吃着碗中的面条。起舞电子书
短短一片刻的时光,他用好面条,将碗和三枚铜钱于角落里一放,就拄着木枝为之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上了行人熙熙攘攘的街道,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回首朝边子期这处看了看,眼里似有闪烁着疑惑。
边子期艰难的扯起唇角回以他浅浅一笑,而心里头却是在滴血,一点又一点。
她的人,她的士兵,她的战友,怎如今可以落魄成这副样子?
拓拔清渊,你到底是对她那些刚正的兄弟做了什么
满腔恨意似潮水般涌来,那握着筷子的手轻颤着,手背上青筋暴露,指尖煞白,仿佛这筷子便是那心头恨着的人,恨不得将之折断!
但一双暖暖的手意外的落在她的手背上,月色不着痕迹的对她摇摇头,淡淡道:“用膳吧,来日方长!”
边子期微闭了下眼眸,努力克制着翻滚的恨意,艰难的点点头:“嗯。”
来日方长,所有的她都要弄个清楚,都要讨个清楚,他欠她的,她一定要让他还回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初那意气风发的将士,如今……唉,竟都成了乞丐,这,不就是换个将军,何必都那么执拗……”
细小的叹息声幽幽传来,边子期又忍不住的侧耳倾听。
“话是这么说,可这都是边将军的人,别人用着也不放心,况且边将军的死……好像也和太子有关……”
声音越来越小,可还是一丝一毫的钻入了她的耳里,她的心猛地一抽,是……算是她连累了这些曾不顾生死要保卫国家的将领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真的只因他们忠于她,还是拓拔清渊等人容不下这一个个刚正不阿直言直语的将士,抑或……大家都和她不过是那人阴谋下的牺牲品?
“你小点声,不该说的别说,这太子和边将军那般好,甚至都要成亲了,怎……你说是不是,而且现在还愿意为她三年不娶妃,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咱们还是别关心了,这与我们无关……”
三年不娶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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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子期无声的冷笑了下,拓拔清渊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牌,说什么为她三年不娶妃,怕是眼下情况他不适合随意娶一方的妃子,故而暗下耗着,观察他两边的人到底是怎么个动静……
但是——
他那美人会耗得起三年?
一丝狠厉在她眸间一闪而过。
一刻钟后,边子期二人各怀心思地用了午膳,小作休憩后,就上了人来人往的街道“溜达”。
街上满是繁华之景,而背后却又弥漫着各种硝烟。
边子期以极小的声音为月色讲述着这繁华后掩盖着的纷杂,但她说的并不是很详细,却也为其道出一两点能够让京中某些位高权重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关键点。
同时,她也带着月色穿街走巷,顺带告诉其一条绝佳的逃生路。
她始终觉着月色所要为之的任务会与她有关,而且极有可能很危险,她怕……她怕到时候拦不住她,且又下意识的不想让她出事,所以心思权衡下便是将这条只有她和她娘亲知道的逃生路告知了月色。
“你……你不怕……”
月色话未说完,便是让边子期不急不慢的打断了:“怕,但你是燕陌琛的人,该不会背后放冷箭
。况且我有欠他人情,你若平安回去燕雀国也该算是我还了他一个人情。”
她能够看出燕陌琛对待月色并不像是主子对待仆人,反而更像是兄长对待小妹,大抵他是将月色当亲人来看,既如此,她便是不能让月色真正陷入险境,尤其是这明明该算是在她的地盘上。
月色闻言,抿抿唇,微颔首,眸间划过一丝不一样的神色,她……她不会害她的阿姐,绝不会的。
两人似闲逛一样,在这云荒城晃荡了一下午后,便返道回客栈,途中顺便在书馆中买了些许笔墨纸砚,这些她用得上,而且很需要……她嘴角不着痕迹的轻勾了下,一丝邪气似风一样掠过。
落笔成字,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字在纸上一一跃现,她……就要让那些人看到她的字后会是怎样的动静,她就不信所有的人都还是静得没有丁点动静。
当然,她更想看到拓拔清渊在看到他曾书写给她的这一首诗后,以她的字迹回给他,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
夜色如墨,整座皇城幽幽沉睡。
一袭黑衣的边子期飞快地掠走在苍茫的夜色里,奔走于她熟悉的各处府邸。
挽一张弓,射一支箭,每一支利箭上都刺挂着一封该是让他们彻夜难眠的信……
一处处的灯火亮起,有人以抓刺客的名声大肆地搜寻着她的踪迹,而她已站在高楼上,幽幽地眺望着他们,雅致的面容上全是肃穆之色,一双澄清似水的眼眸里也似覆着寒霜,一片森冷,身上更似裹了千年不化的寒冰,阴寒冷沉。
这些人到底还是惊着了!
倒是……
她抬眸眺望那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几番沉思后,便是急急而去。
拓拔清渊,她便是去会会他!
多年来,她对宫中禁卫军的巡逻早已了若指掌,但为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极其的小心翼翼,不敢有所大意。
每一步她走得非常小心谨慎,且借着如今还算上层的内力与轻功便是轻而易举的从拓拔清渊曾留给她的小通道处进入了皇宫,直逼他所处的宫殿。
她轻松地翻越上房梁,整个人缩在阴影处,抬手将手中的利箭射出,一支灭了尚未燃尽的灯火,一支携着书信插入那一方圆桌上!
只是——
久久不见动静,他好似并未在寝殿内!
这……边子期倏然拧起眉头,阴寒的眼眸里掠过一丝狐疑,难道他还未回来?
她静默地等了一会儿,见四周始终一片寂静,便抽身欲回!
不想,却在这时听闻那最是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里:“梁上君子可否下来一叙?”
第152章 你不是阿期你是谁()
淡然如水的声音悠悠而来,那么温柔,仿佛一注温泉的水轻轻淌过,轻描淡写的飘入边子期的耳里。' 超多'
一瞬间,她僵直了身体,整个人呆滞在房梁上,纹丝不动。
他……他竟是在寝殿里,且还发现了她!
他……怎还以那么温柔的声音与夜间的不速之客淡淡而语,他……难道不惶恐是刺杀他的敌人吗?他……还是他太过自信,以为身处在宫中便当真无人会对他下手?
若是如此,他真要算错了。
她曾傻乎乎的于他温柔之中沦陷,让她毫无防备的死在他的手中,可如今……
手中的弓箭举起,对着门后的身影,只需手指轻动,那箭便是能离弦。
然而,沉重的殿门缓缓地打开,一袭身形单薄的身影出现在眼帘里,借着朦胧的月色,她不难看出他还是那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似所有的事情都不在意……
手一沉,那把弓箭沉了下来,仿若千斤钢铁沉重,让她难以举起来。
她……她竟是下不了手。
她明明知晓他的云淡风轻下掩盖着深深的陷阱,明明知晓那一双平静的眼眸深处也是隐藏着让人猜不透的算计与狠心,可在相见时,看到这张她爱了十多年的容颜时,真的好难下手,即便她是他毫不犹豫的射杀,即便他杀了她不曾给留给她一眼,即便……
太多的爱恨在心中纠缠着,宛若藤蔓紧紧捆缚着她的心,让她迟疑,让她彷徨
师傅说对了,见着了,她未必真下得了手,到底是爱了那么多年的人。( 800)
可若不下手,她又无法说服自己,她活着……她活着不正是为了找他复仇吗?
如今他就在她的眼下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踟躇!
她曾经的果断,她曾经的雷厉风行呢?
怎都消失不见了?
边子期异常痛恨此刻的自己,为什么对一个自己明明恨了那么久的人下不了手,为什么对一个能够毫不犹豫杀她的人会下不了手,为什么……
心中激起排山倒海的怨恨,恨的是自己,恨的是她曾太过爱他,恨……
弓箭倏然举起,对准了下头站着的人,不杀他,难解心头怨恨,对他的恨,也是对自己的怨!
“梁上君子,可是需本殿邀你下来?”拓拔清渊淡淡似流水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但才出声便是低低地咳嗽了起来,停顿小许后,才接着道,“深夜造访,想必是有重要之事,不妨下来好生一叙?”
一叙,她是有好些事儿要问他,可她完全问不出口,甚至……或许在他手松开箭袭来时,在他转身时,就彻底没有必要询问,一切该当是恩断义绝!
握着弓箭的手指微微一动,正欲松开时,却见他展开了那封信。
他低垂着眼眸,让她看不清他是怎样的神色,但她清晰的看到他那双瘦如枯柴的手轻轻抖动了下,就连那背脊也是僵了僵,不过这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很快又恢复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将信重新依着纹路折叠好,而后唇缓缓轻启:“梁上君子是送来了好东西,但往后这样的好东西还是少送些,免得惹祸上身。”
言毕,他把信塞回衣袖里,仰首朝着她所呆着的房梁处看来。
有那么的一刹那,四目相对。
他发现了她,也发现了她手中的弓箭正对着他。
边子期心莫名的一惊,手轻抖了下,箭离弦而去,但因着刚才手抖,箭偏离了预计的轨道,只擦着他的脸划过,一丝血丝在他脸上溢出,伴随之的还有一缕青丝缓缓飘落。
拓拔清渊不怒反笑,病恹恹的容颜上溢出一抹淡若清风的笑容:“今夜之事本殿念在你送来这好东西的份上不做计较,你可以走了。”
念她送来好东西?
呵,这一封书写着他给她的情诗是好东西,他会这么认为?
她轻扯起嘴角,一丝讥讽的笑声轻流露。
而且就这么走,她会甘心,岂会甘心
她当下扔了手中的弓箭,抽出腰上的软剑,直朝他袭去,剑宛若游龙,快而凌冽。
可拓拔清渊却不曾闪开,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有一丝愕然快速的划过,一丝低低的呢喃声似从他口中的溢出:“阿期……”
音未落,低咳声又起,似压制不住,那声音飘入她的耳里,让她的心揪着一痛。
手不自觉的一顿,剑尖刺破他的衣裳抵在他的肌肤上。
她看着他微动的唇,阴寒的眼眸里闪烁起一丝晦涩的光芒。
阿期,阿期……
这轻柔的声音里她竟是有听出些许情意,他……不,不,他怎还可能对她有情意,他若有情,那日又怎会那么狠心的杀了她,又怎会当着临死的她与旁的女子温柔相待,又……
手中的剑用力一分,一丝刺目的鲜血渗了出来,顺着剑锋滑落,滴落在地上,一点,一点……
而他却不曾还手,甚至——
“太子!”侍卫惊恐,执剑而来,将边子期围困在中央。
拓拔清渊却是淡淡的摇了摇头,对他们摆摆手,平静的目光又落回到她身上,凝视着她阴冷的眼眸,轻描淡写道:“本殿不知你与阿期是何关系,但只此一次,本殿看在阿期的面上饶你一回,你该走了!”
看在她的面上?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当初在杀她时,又怎不看在她的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