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越来越远,也越来越轻,最后如一缕风一样,消散了,令她再也听不清他最后说的是什么。
她试图询问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跑到帘子前,快速的掀开帘子,却发现……
边子期怔住了,拿着画卷的手松开,画卷落在了地上,滚落了几圈,便是滚到了一具深红色的棺材前。
棺材里,纳老头静静的躺着,双眼已经阖上,沧桑的容颜上是带着笑意,泛着一丝丝和蔼的气息,可惜胸膛却没了起伏。
他,死了?
他,死了。
就短短的一盏茶的时间……明明前一刻他还在说话,怎现在却踏上了黄泉路?
第579章 你还欠着阿期()
阴森幽沉的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边子期站在帘子前,一言不发,就如入定了的僧人一样,凝视着那生命消失的老头儿。
身后的人看不到里边的动静,见她不语,也不多问,就静静地站着。
许久,久到怀中的孩子变得不安分起来,她方才醒过神来,她又深深地看了眼纳老头,而后声色平静似水的出声道:“千行,寻个吉时,找人替他安葬了。”
清泠泠的声音,很是平缓,丝丝飘入他们的耳里时,令得他们也是吃惊万分,大抵是谁也没想到这前一刻还好好的人,怎突然间说走就走?
好半晌,千行才敛下诧异,恭敬的出声道:“是,属下记着了。”
“嗯。”边子期淡淡的应了声,似云淡风轻。
随后她弯腰捡起落在棺材边上的画卷,抱着素儿走出了这一间没了掌柜,没了主人的棺材铺。
“也可将这棺材铺封了。”她回首望了眼身后的棺材铺,眸色沉了沉。
“是。”
回去了,她们又回到了那一座府邸。
但,燕陌琛却还不曾归来,也没有带来一丁点的消息,三个时辰……他进宫已三个时辰了。
本就揣着不安的心绪变得更加惶恐,她以为……
……
棺材铺在她离开没多久后,封了。
她的好爹爹一直都站在她们谁也不曾看见的地方注视着一切,那一双眼深沉中又透着诡谲,尤其是当看到她离去时,手中拿着画卷,那神色掀起了巨浪,可很快又恢复了淡然,在无声的注视着棺材铺关上门后,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人,落幕了,事却终究还不曾休。
与此同时,驿站那边也来了客人。
素来看似云淡风轻仿若什么都不在乎的拓拔清渊闻得一阵花香味在空气中荡漾开来,他轻轻放下手中执着的棋子,眼眸微抬,向着窗外望去。
风,吹入了屋子,卷起那一头白发,似乎是要将他的视线遮掩。
可他依旧还是看到了来人。
眸色,依然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涟漪,俊俏透着温雅的容颜上带着淡若清风般的笑容,为那一张苍白的脸带来一丝别样的色彩。
“云帝,今儿个倒是空闲。”穿着一身红衣的花弄影如一只蝴蝶一样翩翩落在拓拔清渊的窗外,妖娆的身姿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一张多情的容颜上流溢着惑人的光芒。
拓拔清渊微颔首,抬手将桌上的棋盘推到了一边,又从一边取下扣着的茶盏,倒上两杯清茶,一杯往窗口推了推,一杯握在手中。
花弄影见状,身子轻闪,便是落座在拓拔清渊的对面,接过那一杯清澈见底的茶水,抿了一口,笑言道:“茶真是好茶,云帝还真是从来都是个雅兴的人,与我家那小陌琛真是不一样。”
拓拔清渊眸色微动,薄唇轻动了下,还是平静似水的声音:“世上没有一样的人,每个人都各有各的生活。”
“哦?”花弄影摩挲着杯口,微扬的声音里似乎是透着一丝嘲笑,“可有人总爱掌控别的人。”
拓拔清渊闻言,无声的笑了笑,似乎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这样才能编织成不一样的人生。”
话音落下,花弄影也笑出了声音,那声音清朗中又透着浓浓的魅惑,一双桃花眼流离着迷人的光泽,让人见了,一不小心就会**到其中,无法自拔。
“那云帝可否说说我是怎样的人生?”
拓拔清渊并未立刻说话,他低眸望了眼平静的水面,又看了看一旁的棋局,好一会儿,才不急不慢的掀唇而语:“你想要怎样的人生,便是能够有怎样的人生,但若欠了债,便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抽身。”
欠债?
花弄影顿了顿,眸间的光泽不着痕迹的暗了下,随后笑着言道:“是吗?”
说话间,他垂眸睨了眼自己为衣裳遮掩的身躯。
“是,与不是,你心里其实也早已有答案。”拓拔清渊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慢条斯理的回了句,而后又道,“这番登门造访,该还是为了你身上的纹路而来。”
花弄影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口上却是道:“云帝,我倒是觉得你当真该是一位算命的,纵使不是,也该是一名僧人。”
“算命,或许真是算命的。”拓拔清渊还是这么一句话,这句曾和扶桑国那位太后说的一样的话。
额……
花弄影听闻他这般所言,暗暗怔愣了下,那双多情的眼眸微微沉了一分,似乎是带着别样的思绪,他凝视着眼前浑身上下皆是散发着脱俗气息的人儿,心里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好一会儿后,他张了张口,言道:“云帝既然知晓我是为了这一身纹路而来,那不知是不是可以替我将这些丑陋的东西弄走。我想我已经不欠你了,这些都已给他们看了。”
“他们都看了?”拓拔清渊并未答应,反而是带着一丝疑惑。
“皆看了。”
话音落下,屋里竟是一阵沉默,没有一丁点的声响,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还有窗外风摇枝叶的沙沙声,以及虫鸣声。
看了……
她可是有想起点什么?
看了……
他们谁也没有来询问,大抵……是要遗忘吗?
遗忘是好,若是从前,若是曾经,他恨不得他们谁都不要记起,不然……又何来需要让她重新活着,不一样的活着,可偏偏局变了,他又不得不将一切慢慢的展开。
阿期,那时候还请不要恨他,他……真不曾想到所为会是一场白干的事儿。
微风,还在继续吹着,扬起的白发飞扬着,遮掩着他的眼眸,让身在对边的花弄影看不清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不过能够感觉到周遭的气息变得不一样了,带着一丝深沉,也带着一丝无奈。
许久,拓拔清渊终于开口了,还是那平平静静的声音,没有波澜涟漪,淡然如斯:“你是不欠我了,该还的都还清了,驱一身虫,换一身纹路,是相当……”
“可是……”
他抬首回望着花弄影,那发丝后边的眼神,素来淡然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凝重:“可你还欠着阿期。”
第580章 老巫婆竟是这样的身份来这儿()
清润的声音悠悠的飘入花弄影的耳里,令得他怔了怔,拿着杯子的手也情不自禁的顿了顿,下意识的反问道:“我欠了阿……小期期?债,什么债,情债?”
前半句是浓浓的疑惑,后半句却是带着难以置信的揶揄。
拓拔清渊微摇首,语气还是原先那般的淡然平静:“不是情债,是命债,一条人命。”
命债?
花弄影又是一怔,眉头也紧紧地锁起,他仔细地想了好久,也不曾想起自己何时欠了小期期一条人命,可再看拓拔清渊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在戏弄他,也不是在寻他开心抑或是对他撒谎。
“什么人命,你还是将话说清楚点的。”
拓拔清渊却并未如他所愿,只依旧言道:“欠了,是要还的,此生不还,却还有来生。你若想要彻底洗去身上那些纹路,还是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长的时间,一个月,一年,还是……
他可不想这么丑陋的纹路一直伴随着自己一生,那实在是太碍眼了,想想他曾经那光洁白皙的肌肤,怎么看都是令人挪不开视线的,哪像现在……
真是哀伤。
花弄影轻叹了一声。
好似察觉到他的想法,拓拔清渊轻抿了一口茶水,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笑,而后幽幽言道:“这纹路大抵是要比你原先身上的虫子好看,那时候你可是很不舍将虫子驱除。”
额……
花弄影闻言,嘴角轻抽了下。
那原先还不是为了想要利用这虫子直接对人下手,哪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人太过变化多端,太过难以让人琢磨,使得他一不小心拖了又拖,然后就落入了这么的一个坑里。
想着,他又幽怨的叹息了一声。
或许,当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做着他的机关城城主,那么他的人生是不是就不会变得这么错综复杂,甚至还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人纠缠在一起。
罪过,真是罪过……
想他以为自己一生可以逍遥,可到如今,还背负了一条命债。
唉。
他再次叹息一声,而后一口气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既然你都这说,那便是留着,不过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将它去除,很丑。”
拓拔清渊笑笑:“是很丑,可有人却求之不得。”
说着,他顿了顿,随后转移了话题:“从你身上引下来的虫子都已彻底死了,不会再有。那人给你的引蛊是个好东西,你还是要好好留着,他日说不准还能够用到。”
言毕,他起身来到柜子前,打开柜子,从里头取出一小盒子,将之递给花弄影。
“你的东西,你自己守着。”
这盒子是他的那位好父亲给他的,那么出人意料的将引蛊给他,让他把身上的虫子祛除。
不懂,真是不懂他是好,还是坏。
若说好,他曾经是那么的残忍的迫害着几位妹妹和弟弟,说他坏,现在又变得不动声色,甚至还叮嘱了人不要对她们轻举妄动,若妄为,便是杀之。
呵……
他伸手接过拓拔清渊还给他的盒子,自嘲般的笑了笑,紧接着嘴角的那抹笑容又变得晦涩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是好生保管着。”
拓拔清渊微颔首,不急不慢的回到了桌前,平静的落座,淡淡道:“若是没有旁的事儿,与我下一盘棋。”
“也好。”花弄影将盒子搁放在一边,又将桌上的茶杯推开。
棋子,一粒粒回到龛里,棋盘上空无一子。
随后,两人各执黑白棋,静默地开始下棋,无声无语,似万籁寂静。
……
此时,原本想来拓拔清渊这边打探点消息的扶桑国太后在经过窗前时,无意间瞥到那被搁放在一旁的盒子时,大惊失色。
这……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惊得挪不开步子,视线直勾勾的盯着盒子,如若要将它看穿,看看它里边藏匿的究竟是不是她以为的东西,可是……
还未等她彻底看清楚,一只落子的手似无意的将它碰到了,使得它落在了地上,于她的视线处消失。
“失礼了。”花弄影弯腰将之拾起,而后塞入了袖笼里。
拓拔清渊浅淡的笑了笑:“无妨。我们继续……不过,莱辛,你似乎找我有事?”
太后闻声,回过了神,带着恭敬的回应道:“无事,惊扰到云帝,还请云帝见谅,臣妾过来只是随意走动走动。”
“嗯。”拓拔清渊淡淡地应了声后,就不再言语。
而太后见之,视线又划过花弄影的袖笼,奈何已是什么都看不到,不得不退身离开。
只是,离开时,她的心里依旧装满着浓浓的疑虑,她记得那盒子里,那盒子里装得是引蛊,能够将多种蛊虫从体内驱除,而她犹记得花弄影身上是下了黑虫,而如今看来,那微露的手臂似乎早已没了它们的踪迹,是……难道是他将这引蛊虫给了花弄影?
他怎么可以如此所为,他难道不知道那些个虫子对她来说很重要吗?
一想如此,太后的心里带起了一丝不满,她需要找他问个清楚!
她走了,花弄影收回了视线,轻言道:“这娇似乎是个老娇,挺能糊弄人。”
拓拔清渊落下一子,回以淡然的笑意:“是,她们若是喜欢,便是如此肆意玩着,可游戏终归是游戏,会有结束的一天,更何况于我而言,这般容颜也算是赏心悦目,总好过看着一张老脸。”
话音落下,花弄影笑出了声音,这该算是他头一回听闻拓拔清渊这般的打趣,原以为他可是正经的很。
“不知这老脸是哪一张老脸?”
拓拔清渊慢悠悠的回道:“你该已是清楚了然,能一眼认出那盒子的人,这世上怕是不多。”
“原来是她。”花弄影顿时恍然大悟,随即那脸上流露出妩媚的笑颜来,“老巫婆竟是想着这法子来燕雀国,还真是令人意外……”
话尚未说完,他自个反倒是先笑出了声音,与此,那多情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眸光似迷离,似多情,又似深沉:“眼下看来,我那好父亲怕是要头疼了。”
第581章 是哀家错怪了你()
不起眼的小宅子里,一抹倩丽的身影在门口快速地掠过,行色匆匆。(。。)
是那位拥着莱辛郡主容颜的扶桑国太后,她快步踏入院子里,直朝着那一间长年关着门,烛火幽幽的书房走去,好看的脸上带着愠怒,眸间也是缭绕着浓浓的不满,如若一丝火星,随时能够窜起一大片火焰。
她重重的拍了拍屋门,声色沉沉的出声道:“开门。”
话音落下,屋门慢悠悠的开启了,屋外明晃晃的光线洒落进屋子里,使得屋子陈列的一切更是阴影不定,尤其是那坐在书桌前的人,让人完全看不清他脸上是怎样的神情,只一片阴影。
中年男子微抬首,目光幽沉地看向门口的太后,不急不慢的出声道:“不知太后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话才落下,便闻得太后重重的冷哼了声,她冷傲的踏入屋内,反手将屋门阖上,一步步地朝着他走去,一直走到书桌前,方才开口,那声音里充满着怒意:“何事?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中年男子闻言,面上不曾有丝毫变化,依旧还是那么的平静,声色也一如既往的沙哑平缓:“不知太后此话是何意思?”
哼。
又是一声冷哼。
太后眸子里的愠怒更甚,直勾勾的盯着平静似水的他,阴沉沉的开口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装蒜了。”
“太后,有话还请明说。”他对她的愤怒并不在意,依然是很平静的样子,不过手中执着的却已放下,似正襟危坐的等待着这位扶桑国太后将话儿说清楚。
“明说?”太后冷冷地反问了句,“你在哀家的背后到底做了什么手脚,竟是坏哀家的事儿。”
这一回,她没有自称我了,而是已哀家自居,大抵是以为可以用自己的身份来压制住他。
中年男子听言,眸色微动:“还是不明白太后的意思,臣似乎不曾坏过您的事儿。”
“不曾?”太后听着他平静似水的狡辩声,气得脸色都青了一分,甚至还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那一掌很是用力,使得砚台内的墨汁都溅了出来,落在了书卷上,污了字迹,“那你倒是与哀家说说,为何那引蛊虫会在花弄影那个小子的手上?”
中年男子一听,眸间的神色不着痕迹的闪烁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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