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徐晴吓的险些滚下床,扯动了盖在身上的毛毯,才发现自己是和衣睡的。好在房间里有卫生间,洗漱用具一应俱全,都是新的,徐晴匆匆收拾下自己就冲到房间外,隔着客厅一眼就看到在厨房吃早餐的郑子默。
徐晴愣住,但还是走过去。
他穿着一件大到非常不合身的白色衬衣,完全遮不住他的健美身材,一看就是经过长期锻炼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清气爽的对徐晴一笑。
“醒了?”
“是醒了。”
“那过来吃早饭。”
于是苦笑,问话也没有底气:“郑组长,您好,这是什么地方?”
“我住的地方。”
“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郑子默一笑:“昨晚你喝醉了,本来想送你回学校但是怕你回去后没有醒酒药,干脆带你来我家了。”
“别的人呢?”
“送回去了。他们都是男生,跟你不一样。”
“噢。”
徐晴讷讷站在餐桌边,不敢坐下。虽然课题结束了,她心里依然认为郑子默还是算是她的领导。
郑子默察觉她的拘束,笑容颇有无奈之色,“难道让我亲自请你坐下?”
徐晴迅速坐下。看着餐盘里西式早餐,一点食欲也没有,但是她察觉到郑子默放下手里的刀叉,支着手默默注视自己,剥了一个鸡蛋就着水喝下去。
“怎么,不好吃?”
徐晴立刻摇头,“没有,没有。”
“我在国外长大,早就吃成习惯,”郑子默顿一顿,徐晴知道还有下文,平心静气的等着。想不到他改变话题,说,“这几个月,忙坏了吧。”
“还好,但是收获很大。”
郑子默凝视徐晴,忽然讲:“其实我一直想谢谢你,”说到这里再补充一句,“用个人的名义。你可能想不到课题的成功对我来说意义多么重大……而你在其间,功居置伟。”
徐晴不是不触动,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略一沉默后思考后说:“您真的过奖,我当不起。不论什么研究,团队精神都是第一重要。”
语气诚挚让郑子默深深感动,既谦虚而聪明的女生,并不多见。
待徐晴吃完早饭,郑子默走进卧室,声音从里面说:“我送你回学校。”
“我自己打车回去。您不忙么?”
“我也要出去办事,不过是顺道送你一程。何况,这附近并没有多少车。”
半分钟后郑子默从房间里出来,换上一袭深色西装。徐晴乍舌:“这么快?”
他不以为然:“这还快?以前念书时的速度,你没有看到。”
“哦。”
郑子默锁上门。徐晴看着缓缓掩上的大门问:“这么大一间房,就您一个人住?”说完觉得自己多嘴。
郑子默倒是不介意,“是啊。我父母不住在这里。”
也没有结婚么?徐晴有些好奇,很想问问为什么,但是不敢。郑子默看穿她的心思,笑一笑,不打算再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走出大楼,看清眼前的景象,这里简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看的徐晴浑身发凉。她开始后悔昨晚喝的太多,给他们开车的司机甚至都是少尉级别的。一路开车出去,可以看到这里防范严密的超出想象。徐晴坐在后排,忽然觉得眼睛疼,闭着眼靠在车门上。
郑子默忽然低声说,“你跟捷捷确实有些像。起初我还不信……”
徐晴回神:“谁?”
可看郑子默的目光深深的,此刻闪一丝光出来,嘴角弯弯的,那笑容丝毫没有解释的意图。徐晴心知可能问错话了。
郑子默转移话题:“你跟男友吵架了?”
他怎么知道的?
想起姜洛生,徐晴觉得胸口有一块东西被堵上,让她呼吸不得:“要是能吵架就好了。”
郑子默挑挑眉,徐晴摇头:“是我的错。”
“不试图挽救?”
“就像晚期的癌症病人,除了等死,干不了什么。”
郑子默打算说什么,徐晴却把目光转向外面,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呵,到学校了。”
拉开车门下车。走两步后再回头对着坐在车里的郑子默扬一扬手,阳光打在她小小的面孔上,一张脸白的几近透明,头发像染了绚丽的颜色一样耀眼。郑子默手撑在车窗上,看着她,良久不言,连再见都忘记说。
此时校门里走出一群人来。有人眼尖,看到这引人注意的一幕,拉一拉身边人的衣袖:“姜洛生,那不是徐晴么?”
姜洛生顺着那人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徐晴站在不远处一辆极其拉风的高级轿车里的年轻男子挥手再见,在阳光中她的背影显得模模糊糊,几乎像融化在光线中,但毫无疑问,就是她。
徐晴扭头回来,第一眼就看到姜洛生,一个月不见,他似乎比以前更沉稳,在他身边依然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吊着他的衣袖。就好像电影般,他们完全忘记身边的人,长久对视,气氛莫名诡秘。
走过去,徐晴礼貌的着问建筑系的同学:“你们去哪里?”
有人回答:“去游乐园。”
“多好,”徐晴看一眼姜洛生,脸上露出一个还算动人的笑容:“那你们好好玩。”
姜洛生也回了一个完美的笑容:“要不要和我们一道去?”
“不去了,我实在累极了。”
“那你好好休息,先回寝室吧。”
“恩……”徐晴歪着头看他,“再见。”
姜洛生亦笑笑,“再见。”
大有诀别的意味。徐晴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再次见面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形下,而且还能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这么客气有礼貌的讲话,文质彬彬的轻声说再见。原来两人都是这么优秀的演员。
可笑,太可笑了。
一切都结束了。
大四开学,徐晴开始准备英语考试,她的英文还不错,略作准备就考了足够申请美国大学的分数,一份份资料和许多教授的推荐信寄过去,很快接到普林斯顿大学的入学通知,还有全额奖学金,办签证时一点麻烦也没有遇到。
在路上遇到姜洛生,两人还会打招呼,好似普通朋友般问一些近况。
跟郑捷捷电话聊天时,徐晴打趣说:“怎么说我们也是老乡。”
郑捷捷知道她话里的苦味,说:“看着他,难道不是折磨?”
徐晴“哈哈哈”笑:“我自己造成的。”
郑捷捷声音严肃:“感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倘若破裂,人人都要负上一半的责任。”
徐晴知道她说的对,但是不愿意再纠缠对错,叹气:“时过境迁了。对了,你跟孙闻……”
郑捷捷语调低一些,“恐怕前景堪忧……家人已经知道,大肆反对。”
听得徐晴心惊肉跳,可她后来才知道,那段时间,郑捷捷的情况远远不像她说的这样轻松。那个电话之后,她甚至被禁足,关在家里,连上课都有保镖跟着,所有通信设施全部切断,有一度跟外界完全隔绝,一切目的皆不许她跟孙闻见面。
孙闻固然不舍,可他到底年长得多,深深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所有到头来伤心的,只有郑捷捷一个。
几个月没有郑捷捷的消息,徐晴深深担忧,但是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联系她们一家的方式。
在这种忧郁担心中,徐晴终于以十分优秀的成绩毕业。离校前的聚宴一个接一个,尤其是徐晴又去了普林斯顿,怎么说也是学校学院可圈可点的一件大事,临别聚宴也比一般人多了许多。这类纷繁的事务以及毕业的惆怅让徐晴暂时忘记许多让忧心的事。可是郑捷捷的事情始终在她心头萦绕不散。
离开学校准备回家整理行装的前一天,姜洛生在宿舍楼下找到她,徐晴轻声说:“我明天回家。”
姜洛生看到她不为人知的疲劳,不禁沉默,很久后才开口:“嗯。一路小心。”
像初识一样,徐晴不敢多看他的眼睛,只扯着些自己早已知道的事情说,“今年你不打算回家了。”
“是。刘教授让我帮助做课题。”
“恩……你是打算念研究生还是……”
“跟着刘教授,在本校念研究生。”
刘教授是国内建筑界的泰山北斗,是科学院院士,设计过许多知名的建筑。徐晴为他高兴,真诚的说:“多好。”
这句话一讲完,忽然双手被人抓住,徐晴看到一双隐忍的眼睛,深深鼻酸。出其不意的,众目睽睽之下,徐晴整个人落入他怀里,姜洛生呼出的热气喷到她的脖子里,徐晴觉得后背一阵麻。他紧紧箍着她,却不说话。
徐晴脑子里浮现的还是当年初见的时候,他帮她把笔拾起来,郑重的递到她手里。那双眼睛熠熠闪光,直到今天依然叫她心动无比。
“一路走好。”
重复一句刚才的话,姜洛生终于手臂僵硬的松开徐晴。徐晴不敢看他,偏偏头,看到一双刀子一样利的眼睛,她退了一步,轻声说话:“有人在那边等你。”
姜洛生扭头一看,沉沉的又回头,脸上露出个奇特少见的苦笑,“你以为什么?嗯,你以为她是谁?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事到如今,你怎么还那么自以为是?”
话里的绝望他根本没藏,徐晴仰头看他,不由自主把下唇咬紧,目光在姜洛生脸上寻弋一周,很久说了句:“你该剪头发了。”
“你……”姜洛生怔怔看着她,摊摊手,“这个时候,还不肯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么?”
徐晴一径沉默,这样的态度刺痛姜洛生心里的无奈伤痛,他最后终于抽身离去。
回到家,徐晴把家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做最后的收拾,一卷卷的捆好,盖上报纸,以后四年可能都不会再回到这里。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呢,收拾了足足两日还没有完成。第二日晚上徐晴把书房里最后一个小箱子拿出来,放在灯下打开,是一套古老的《红楼梦》,徐晴扑掉上面的灰,她不懂这些,但她估计,这套书必定珍贵,价值不菲。
隔壁的电视声音隐约传来,一个清清淡淡的女声笃定的说:“即便互相伤害,我们也不会分开,只要两人在一起,尽管有时会受伤,伤口总会愈合的。因为我听得见他心里的声音。”
浑身一根筋霎那被抽走,徐晴软在地上,抱着膝盖几欲痛苦失声。
电话是时候的响起。
抓起电话,听到郑捷捷的声音。她的声音疲惫不堪,带着决裂和听天由命的语气。但对徐晴来说,是此刻最好的调剂。
“徐晴么,是我。”
徐晴欣喜的要哭出来:“这半年你在做什么?我担心你啊……”
郑捷捷默一默:“我要订婚了。”
消息太忽然,徐晴像是瞬间给人掐住咽喉,然而理智不失,“跟谁?”
“……”郑捷捷说,声音好似冰块,“杨季然。”
“那是谁?”
“你去网上搜索一下,立刻可以找到答案。”
“华人?”
“嗯。”
徐晴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曾经的撕心裂肺,担心的站不稳,就近扶着沙发做下去,才有了说话的精神:“你父母的意思?”
郑捷捷显得十分冷静:“你说呢。”
定定神,徐晴也冷静下来:“什么时候订婚?”
“这个周末。”
“什么地方?”
“他家。”
“英国的哪个地方?”
郑捷捷不答,只说:“你放心,我不会干傻事……”
徐晴不理,再追问一次:“英国的哪里?”
郑捷捷继续所答非所问:“杨家看重门第,订婚宴请的都是所谓的上流社会……”
坚持不懈的连问几句“到底是英国的什么地方”,郑捷捷终于有了反应,声音微微颤抖,心知犟不过她,低低的说了地名。
徐晴还想问什么,可郑捷捷不肯多说,很快挂掉电话。
如今的社会,只要存心找一个人,没有找不到的,早有心理准备,这个杨季然的身份依然让徐晴唬了一跳——传媒界巨头的独子,另一个身份是长相英俊的风流公子。
立刻寻找护照,惊喜的发现到英国的签证还没有过期;订机票,收拾行李,常常出门的人对收拾起东西来不过几分钟工夫,东西不多,就收拾好一个挂包还留有空余,目光一转看到小箱子里那套红楼,徐晴一思索,裹起来塞进包里,包一下子塞的鼓鼓囊囊。
只有星期六的机票。徐晴到达伦敦时,天已经差不多黑尽,即使如银河一样繁密的街灯也不能使四周明亮起来,随便找个地方歇歇脚,第二天便按照郑捷捷所说的地方找去。
徐晴一向都是路痴,一个地方不去过三次以上是一定记不住的;加上偏偏又记错两个字母,找了半个白天都没有找到地方;后来实在无奈,在咖啡馆坐下歇脚时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完全搞错方向。
咖啡馆老板对徐晴居然能把这个地方记错深表惊奇,说着“那里是有名的富人区,谁会不知道呢”,徐晴匆忙的道谢然后奔出。
一通车马周转,终于在华灯初上的时到达。他们住在山顶,一条盘山路修到山顶。在山下徐晴就遇到警卫的盘问,好容易走上来,却在灯火通明的杨宅面前又被宽大的铁门和两名警卫挡下来。他们很有礼貌,弯弯腰问:“您有请帖么?”
徐晴低低叹口气,把目光转向大门里面。杨家的几栋楼非常漂亮,因为姜洛生的关系,徐晴对建筑也是一知半解,她看得出远远的那几栋精致的楼房都是出自大师设计;房子四周的蔓延开的大块大块的草坪一直延伸到大门处,加上绿树成荫,这样的环境即使作为公园也足够。隔得远徐晴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不知何处的灯光通明,草坪上许多举着酒杯的人影晃动,互相结识社会名流,气氛热烈,充斥着十九世纪的无聊与肤浅。徐晴她觉得自己好像在看拍电影,觉得头晕。
默立许久,徐晴把头转向守在门口的两名洋人警卫,问:“里面是不是举行在订婚仪式?”
“是。”
“未婚妻是否姓郑?”
两名警卫拿不准徐晴的意图,但又不能不答,迟疑的点点头。
松口气:“我是她的朋友,今天才来,想去见见她。不知道……”
徐晴打扮的依然像个学生,清清淡淡的装束,加上疲累,让警卫生出一种楚楚动人的感觉,他们互看一眼,一个人点点头说:“我进去问问。”
徐晴耐心等着。此时缠绵的音乐声响起,三三俩俩的人拥抱着跳舞。徐晴仔细打量,依稀看到从房子里走出一对牵着手身着盛装的年轻男女,脸庞虽然看不清,但是她确定,那名一袭白纱,行动宛若洛神的正是郑捷捷。
眼睛疼得难受,徐晴捂住嘴。她怕自己哭出来。
片刻后警卫回来,说“太太说,没有请帖,一律不让进。”
警卫害怕以为徐晴不肯就此离开,说话时注意打量她的神色,岂料面前的东方女子听后,脸色平静,眼睛里有一种无奈的笑意,目光一直看着舞池,眼睛里好似有一层雾一样。这太反常了。两人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
把目光转回来,徐晴问:“那能否请你们帮我带份礼物给郑小姐?”
“这个,应该没有问题。”
“多谢。”
徐晴拿出那套《红楼》,双手递过去,目光眷恋的再看那个白色的身影一眼,偏偏头笑一笑,转身离去。
……
郑子默接完电话回到主厅,恰好看到一名警卫快步朝主位上的杨太太走过来,把一套书呈给正在主位上悠闲用茶的杨太太,他本来没有打算多呆在大厅,一只脚刚入大厅门槛,却在听到警卫说“那名女士说她是郑小姐的朋友,这是她托我们转交给她的礼物”一句折回来。
“放下吧。是什么?”
一旁有人打开,一套古老的红楼梦。杨太太不懂行,看一眼就让人放在一旁。
郑子默走到主位下方的位子,礼貌的对杨太太欠欠身,想开口问什么却听到杨太太笑问:“子默,这么多客人中,有没有看中的女孩?”
郑子默面携微笑的回答:“这个,我到一直未曾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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