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说什麽都不行!」他还要回朝为官哪,杀了独孤冉,也断送了他的前程。
远观著他们拉拉扯扯的独孤冉,扬著嘴角哼了哼。
「谅你也不敢。」他边说边再搭箭上弦,打算趁他们两个仍在纠缠时,来个渔翁得利。
「住手……」堤邑整个人扑至他的手臂上,直要抢下他手中的长弓。
「把她带到一边去。」独孤冉烦躁地拉开她,不想让她来壤事。
就在两方人马都因私人因素一时抽不出空来时,任谁都没有注意到,有艘颜色鲜艳,船型比独孤再的私船大上两倍的大型船舰,就在他们两厢正忙碌得很时,快速地朝
独孤冉的私船而来。
「冷天海,再罗唆你就死定了……」没注意周遭情况的怀炽,火冒三丈高的想把弓抢回来。
「让你做出蠢事来我才死定了……」冷天海突地顿了顿,两眼直瞪著那艘快速前进又无声响的大型船舰,[咦,那是谁的船?」
怀炽也止住了动作,愣愣地看著那艘船舰,在接近独孤冉的私船时,缓缓降下舰上巨大的主桅竿,并将它对准独孤冉私船的船腹,接著以疾怏毫无减缓的船速直朝私船冲撞,在掀起轰然巨响时,将独孤冉船上所有的人震得东倒西歪,并以船桅刺穿了私船的船腹,遭刺穿的船腹在破损处纷纷涌进海水,使得船身立即倾斜一隅,开始缓慢的下沉。
被撞得七荤八素的独孤冉,勉强站直了身子,还没来得及向底下的人兴师问罪、搞清楚这是怎麽回事前,一支自对面飞来的长箭已抵达他的耳畔,定定地插在他右耳後头的船桅上。
抚著耳边丝丝溜下的血丝,独孤冉满心诧愕地抬起头来,赫然发现南蛮震王的鲜红旗帜,就近在他的眼前飘扬,而那巨大的船舰船侧两边所有的炮台,也全都打开了炮口将炮台座身移向正前方对准,随时准备在撞穿了船後接续轰船。
「喷喷,居然射偏了。」悠悠哉哉半躺在长椅上的霍鞑,扬起一手遮著刺眼的阳光,边对发箭後的成果喃声抱怨。
「再试试手气?」一只洁白的柔葵拈来一柄长箭,将它递至他的面前。
「好主意。」霍鞑侧首看了体己的冷凤楼一眼,不客气地咧出一抹笑,接过箭随即再度转身搭上。
遭人一箭射穿朝帽的独孤冉,气急败坏地在桅竿之间四处藏躲。
「霍鞑!」他不是待在南蛮吗?为什麽会跑到南海来?难道他又扩张疆域的版图,也将南海纳入他的镇守范围内了?
「别动别动……」又拿来一箭的霍鞑,瞄准的箭尖跟著他四处晃动,「我希望能拿得完整一点。」要是一个不小心射壤那就糟了,他的巫师可不收有瑕疵的次级品。
由於两船紧连靠在一起,而霍鞑的嗓门又够大,因此独孤再将他话里的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不明白,霍鞑怎会突然出现在此,更不敢相信这个野蛮人,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剌刺地把他的命拿来玩。
「你竟敢对我这麽做!」躲得不够快,系在肩上的外衫穗结,在转瞬间被射穿落地,使得整件朝服也随之自他的身上溜了下来,深感辱蔑的独孤冉涨红了一张睑,停下来张大了嘴朝他咆吼。
「再来一箭。」霍鞑两眼霎时眯成一道细缝,坐直了身子,大掌朝身後摊了摊。
冷凤楼顶著一张冷冷的玉容问:「还不够?」他是真想射死独孤冉才甘心吗?
「他不是问我敢不敢?」他扬掌一把搂近她,唇悬在她的芳唇不到两寸的距离前,对她轻呵著热气,「不好好回答他一下怎麽行?」
她一手捂上他的嘴,一手扳开他爬上来的大掌,再转身交给他一柄箭,然後与他拉开一个间距,动作例落一气呵成。
他满是惋惜地盯著她在阳光下看来鲜嫩欲滴的芳唇一会,挫败地转身拉满弓,把独孤与当成出气对象。
愈瞄愈精确的霍鞑,当他以锐利的箭锋划过独孤冉的颈绿,留下一道长曳的血痕时,独孤冉才更正的明白霍鞑并不是在玩乐,霍鞑是真的想取他的性命。
「住手!」独孤冉紧抱著可抵挡的桅竿朝他大喊,「即使你身为皇子,但行刺国舅依然是死罪!」
霍鞑甩著发,狂嚣地朝他笑,「那又怎样?」连续暗杀两名皇子,不也是死罪?一次抵两次,他还很不够本呢。
「护……护驾!」独孤冉在他又转身去找箭时,慌慌张张地想躲进船上已被对面那 些大炮吓得兵荒马乱的人群里。
被冷落在一旁的商船,船上所有原本都在备战的人马,此时众人的脚跟皆定立在船板上,动也不动地看著眼前乱七八糟的景象,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让他们全都忘了他们千里迢迢赶来这里的目的是什麽。
就著阳光在海面上反射的刺目光影,顿愣了很久的怀炽,才勉强认出远处那个顶著 一头被海风吹得散乱的长发,一脚跨站在船舷上,衣衫不整袒露著精壮的胸膛,拿著筋只瞄准独孤冉一人肆无忌惮乱射的那家伙,好像就是他八百年没见,且恶名昭彰的亲手足兄弟。
「三……三哥?」几年不见,他怎麽变得更疯了?
「先别管霍鞑了,在船沉之前,看情形他还会跟独孤冉磨很久。」冷天海头一个回过神来,拉著怀炽走向船上搁放的小舟,「咱们趁现在快点去抢人。」
趁著独孤再忙著逃命,和船上原本看守著她的人急去护驾,堤邑在一片慌乱中悄悄退至船边。
低首看著底下波涛荡漾的海面,想趁乱离开的堤邑,勇气迅即流失了一半,尤其这种高度,更是令她不禁感到害怕,於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她,只能无措地站在船边不知该怎麽办。
「跳下来」在三船大乱时,已乘著小舟前来的怀炽,在掌舵的冷天海和一名亲卫合力将小舟稳当地挨靠停妥在船畔後,站在船头朝她张开双臂。
堤邑旋过身,难以相信她逃避千里的怀炽,就站在她的下方,用他曾接她下墙的姿态等待著她。
总在她午夜梦迥时出现在耳畔的话语,在她怔然无语时,再一次清楚地传送她的耳底,唤醒她所有压抑的情悻。
「我会接著你。」
眼眶有些一灼烫,她以袖掩著嘴,强忍著心底那份无可遏止的庞大思念。
啊,依然是他。
他没变,他依然是她从前的怀炽。
回忆霎时渗透她的心房,那个在天际挂满火树银花,湖面上吹来悠悠的香气,令她难以忘怀的夜晚,她还小心地保存在心底最深处,而那时他将她包围在他的小世界里,他眼底的情不自禁,也还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还记得,那时他的眼眸就和现在一样,她也记得她愿冒风险出门,就是为了想亲近他这双看来甚是温柔的眸子,更记得,在头一次楼进他的怀抱时,心满意足地觉得,他的那片胸膛就是她此生的归属。
她的归属来迎接她了,再一次地把她所有的倾心和最初的思慕给带来了。这个男人,是她曾极力想要离开的,可是在离开後,又无时无刻不在盼望和思念的煎熬中度过,令她几乎要恨起自己的软弱,也恨起自己那颗明知要舍,却还是依依难舍的芳心。
努力压抑住溃堤的思念,堤邑汲著泪,衣衫被海风吹得像是一双高扬的羽翅!她低首看著他,很想,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一切都重新来过,可是,她不知她的归属是否还依旧存在,他是否还会敞开怀抱再一次地拥抱她,是否又会突然改变,让她再次陷入两面为难。
她没有再一次踏入混著瑰丽和阴暗的梦境里的勇气。
等待了半天却没见她有丝毫的动静,深怕她不愿归来的怀炽,在看见她身後翻飞的衣衫时,令他想到了他的羽衣仙子,猛然地,他把心一横,在冷天海来不及阻止下,纵身跃进海里,拍来的浪涛很快便淹没了他。
「怀炽,」堤邑心慌地俯在船边大叫,用力挥开眼底的泪雾,拚命在湛蓝的海水里寻找他的身影。
冷天海不可思议地绕高了眉,「不会吧?」怀炽不是泅水能手吗?怎麽一下去……就不上来了?他是在搞什麽鬼?
可是时间不断逝去,冷天海在怀炽久未浮上海面时,顿时撤走了心中的怀疑也慌乱了起来,马上扔去腰间的佩剑和脱下身上的外衫,打算下海救人。
一抹自高处坠落的纤细人影,在冷天海的面前拍击起一朵涟漪似的浪花,同时也止住了他的动作。
他脸色顿时显得更加青惨,不断扭头左看右看。
「连你也……」她不是旱鸭子吗?上回她还差点死在府里的小湖中,她、她……怎麽也跳下去了?现在他是要先救哪一个?
波动的海涛底下,灿阳的光线化为一束束的发光体,极其优雅地在水晶世界中舞动著,因想救怀炽而跳海的堤邑,在直坠下海後才忆起自己不会游水,因此她此刻并没有机会去欣赏眼前的美景,她正合著眼两手紧掩著口鼻,无助地任自己的身躯往下沉,但就在她感到自己快窒息时,一双健臂忽地拉提著她的腰肢,直带著她朝明亮的海面浮去。
浮出海面後,大量新鲜的空气灌进她的肺叶里,还睁不开眼的她,感觉有人一手圈著她的腰身,在她的身後,还有一只大掌温柔地拍抚著她让她顺过气来,但这身躯贴合的感觉、这温柔的气息太过熟悉,就像是……
她迅即睁开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近在眼前的怀炽。
怀炽一手拨开她附在颊上的发,稳稳地撑持著她浮在海面上,在他的唇畔有著止不住的微笑。
「明知自己不会游水,你还是跳下来了。」他就知道,她还是爱他的。
「你、你……」被他也被自己吓得六神无主的堤邑,结巴地瞪著他的一脸没事样。
怀炽拉著她将她更贴近自己,低首靠在她的耳际请求。
「跟我回去吧。」如果说失去是一种最伤人的方式,那麽,她已经伤他好几回且得到了彻骨的疼痛,而这也到了他最大的限度,再失去她一次,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那个完整的怀炽。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为了不想再见到那些……」堤邑想推开他的怀抱,可又怕会掉下去溺水。
「我明白。」他的眼眸迅即来到她的面前,紧紧跟随著她的眸子。
他明白?他知道她这麽做是为了什麽?
身子沉浸在海中起起伏伏的,堤邑的心也有些起伏不定,隔在他们两眼之间不断荡漾的浪花,让她有些看不清他,因为,她在他的眼底看见了她往日的哀伤。
可是,他为什麽会有那种眼神?她的离开不是对大家都好吗?只要她一走,便称了独孤冉的心意,和辛无疚想再高攀一回的梦想,而他也可以不必再顾忌於她,想对政敌做什麽就做什麽,事後也不会再有半分愧疚……况且,成全了三方的人後,最重要的是还可以保他一命,这不是很好吗?而她,也不须再被陷在其中动弹不得,得不到个解脱。
「即使我什麽都明白,可是,我还是不能让你走。」怀炽收紧了双臂,怎麽也不肯放开差点无法回到他身边的她。「因为你带走的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不能再让你离开一回。」
「我带走了什麽?」她别过眼,试著不去想他在那些诗词里的浓浓情意。
拉著她的柔荑按向他的胸膛,「我。」
像是会刺痛了她般,她畏缩地想抽回手,但他却紧按著不放。
他朝她漾出一抹戚然的笑,「假如你不愿回来我身边,那就让我沉下去吧,我情愿沉在海底永不再上来。」
「你舍得你在朝中拥有的一切?」堤邑有些哽咽,他厚实的温暖和令人想念的心跳,正自她的掌心底下传来,一点一点的渗透她,并在她的心头泛滥。
他毫不犹豫,「舍得。」
她怔了怔,以她也不能理解的速度飞快地将他拥紧,怎麽也不想放开他。
两颗心,是有重量的,带著他的心,她走不远也无法再走,只因为堆叠在她心版上的重量是那麽地沉重,若他要沉下去,那就带著她一块下去吧,只收留了他的心却没有他,她也不想再浮上来。
「没时间让你们拖拖拉拉了。」心急如焚的冷天海硬生生地打断他们,跪在小舟旁 一手拉住一个,「统统都给我上来……」
好不容易才把想在海里继续泡下去的夫妻拉上小舟後,冷天海突然移动位置来到怀炽的身後,接著,他的身子晃了晃。
「天海?」被他突然靠上来的身子压住的怀炽,不解地想推开他。
堤邑抖颤著手,指向冷天海的身後,「他……」
替怀炽挡下一箭的冷天海,在怀炽扶他坐正时,身子突地朝後仰倒直落进海里,速度快得连怀炽也捉不住,就在怀炽张大眼看清楚是怎麽回事时,海面上浮起一片刺人眼的殷红。
「带他们走……」在海水中载浮载沉的冷天海,隐忍著疼痛向小舟上的亲卫吩咐,亲卫听了,咬著牙转过头照令摇动船桨。
「天海!」怀炽伸长了双臂拚命想捉住愈飘愈远的他。
「走。」冷天海乏力地抬起一手,「有凤楼在,我不会有事的……走……」
在下一波浪潮打来时,在怀炽的眼里,失去了冷天海的踪迹。
☆☆☆
「别躲了,再躲我就亲自上船去找你。」
一手荷著弓的霍鞑,居高临下地稳站在船首上,两眼不停地在四处散逃的人群中寻找独孤冉的踪影。
藏身在舵台後方的独孤冉,隔著舵台朝他大叫。
「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凭什麽这麽待我?」莫名其妙跑来撞毁了他集聚万金才造成的私船,还拿著箭四处射他,他是何时惹毛了这一尊野蛮人?
「你是跟我无仇,不过,你似乎跟我的两个皇弟有仇。」他阴阴冷笑,「你不会以为我身在南蛮就什麽都不知道吧?」太小看他的情报网,中土就算发生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都知道。
暗暗心惊的独孤冉,在听了他的话後才明白他是为了他的两个皇弟而来的,只是这两件事是谁告诉他的?是舒河,还是律滔?或者是另有其人?
「我想过了,与其让风淮因审你这名国舅而弄得朝野动荡,还不如由我采私下私了的方式来办。」打著赤膊的霍鞑,伸展著古铜色的身躯活动筋骨一会,接著又弯身捞起一柄箭,「所以说,现在算是两报还一报,我已经很便宜你了。」
「国舅,这一带的海域上都是他的船,他出动了所有的船队封锁海域,咱们无路可走……」偷偷摸摸爬到独孤冉身边的大副,满心恐慌地向他报告继船毁後更雪上加霜的处境。
「你究竟想怎麽样?」独孤冉气急地站起身愤叫,随即又忙著蹲下身躲过正等著他的那柄飞箭。
「我这个人一向是很宽宏大量的。」霍鞑扔去手上的东西,朝他勾勾手指,心情很好地坐在船头跟他讲价,「你暗杀我那些皇弟的事,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只不过我有个条件。」
他偷偷探出头来,「什麽条件?」
「人头。」
一听到霍鞑口中吐出的话後,站在霍鞑身畔的冷凤楼忍不住一手掩著秀睑,既是叹息又是摇首。
「人头?」独孤冉错愕了半晌後,深深陷入十里迷雾中。
「事情是这样的。」霍鞑的嘴边带著一抹怪笑,边说边瞄著独孤冉的项上人头,愈看愈是满意。「最近南蛮一带下雨下个不停,下得我每天心情都很不好。前几日我听我的巫师说,只要拿颗人头去祭天就不会天天下雨了。」
[下雨,巫师?」独孤再已经开始怀疑被圣上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