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游戏,她不是……」怀炽失神地低喃,一掌紧握在他的肩头上撑著自己有些不稳的身子。
那样刻骨缠绵的深情,怎会是游戏呢?堤邑虽封闭了自己,可是她从不曾远走,依旧是待在他的身旁,她的心也没有离开过,而他,在进入她所编造出来的世界里时,他早就不是个游戏玩家,他和她一样,都只是受了爱情蛊惑的人。
「我说过你玩不起的。」舒河边说边扶著他至一旁坐下,并扬手要冷天海去斟盅茶来给他定定心。
「四哥。」怀炽一掌紧紧握住他的手。
「嗯?」被握得有点痛,舒河不禁皱弯了眉。
「我不能没有她。」他说出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
不能的,他不能失去她的,在他把一切都弄懂了,也知道她的心之後,他不能就这样成全她,让她去做无谓的牺牲,也无法想像,要是往後的日子里没有了她,他又该如何过?
他不愿在懊悔中行尸走肉的过一生,他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再为她辟座春城,看她再度在柔柔的东风中绽出只属於他的笑靥。
「曾几何时,她成了你命中的棋王?」舒河的唇边漾出一抹笑,拉开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
「在我把心赔进去後,她就已经是我的棋王。」
舒河直视著他的眼眸,审量著他的决心究竟有多少,在看了许久後,被他执著的目光逼得不得不败下阵来。
「好吧。」他直搔著发,「为了你,我去救你的棋王。」算这小子厉害,把他逼得必须下来一膛浑水。
怀炽的双眼刹那间明亮了起来,「你有办法?」
「有。」舒河紧皱著眉心,实在是很不愿勉强自已去做这件事,「只是,我得去向一个人低头。」
糟糕,他真的很讨厌看到律滔得意的样子。
☆☆☆
「东内里头,是各自为政,因此那些稀贬的人打算怎麽做,我无权管。」
当舒河亲自来到翼王府登门找上律滔时,律滔开口就先泼了他一盆冷水,摆明了根本就不想施任何援手。
舒河将热茶捧在掌中,尽量观察著茶碗中的茶水色泽,而不去看律滔那等著看好戏的戏谚眼神。
当两个总是各据在不同高处的人碰头时,被削削颜面,这局面是绝对避不了的,而这就是他讨厌来找律滔的原因。其实他大可扬高了下巴,和往常一样,在话里跟律滔高来高去的钩心斗角,或是唇枪舌剑地和他大战一番,可是为了那个正在翼王府外走来走去,心焦地等消息的怀炽,他不得不收起他的气焰,乖乖扮演好求情者角色。
啧,好人难为,他还是喜欢做他的坏人。向来只有人来求他的份,而没他去拜托人的可能,如今换了立场,沦落到他也需要向人开口时,这种闷在胸口的感觉,说有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怀炽会心碎。」舒河一手指向门外,提醒他外头还有个没耐心的人。
律滔听而不闻地喝著茶水,一脸的云淡风清,根本就不在乎他话里的警告。
见他没反应,舒河只好更进一步,「即使辛无疚要杀你的皇九弟你也不管?即使你东内的人要杀你的弟媳你也不管?」要是下头的人闯出了什麽祸,他这个顶头上司也脱不了干系。
律滔马上把旧帐翻出来,「你想杀皇八弟我都管不著了,我又怎能管到那麽多?」
上回为了野焰的事,他忙得快焦头烂额,这回换成舒河得为他人奔走,这不是很公平吗?他干嘛要插手?是该换他躲到一边去幸灾乐祸才对。
「你在记仇?」舒河微眯著眼,没想到他会挑这个节骨眼来跟他算帐。
「是啊。」他很老实的承认。
「一人一次,扯也扯平了,今天我没空跟你斗。」舒河撇撇嘴角,抬首正色地看著他,「喂,想杀怀炽的人,不只是辛无疚一人。」
「独孤冉也想凑一脚是吧?」情报网也不差的律滔,屈指算算,也知道谁想打怀炽的主意。
「没错。」舒河再爆出内幕消息,「辛无疚同意他的要求,只要杀了怀炽,就将辛堤邑改嫁予他,而现在独孤冉已经带著她不知去哪了。」
他淡淡轻应,「喔。」原来,这就是怀炽不为独孤冉所用的後果?日後他在朝中要特别留意独孤冉这个人。
「你没别的话说吗?」说了老半天,律滔还是一睑兴趣缺缺的模样,令他实在是很想把律滔也给拖进这池浑水里搅一搅。
律滔转首反问他一句,「怀炽的这件事你会管吧?」
「会。」他要是能不管,他还会来这里吗?
「那就好。」既然已经有舒河下水了,那他就不须再去插手。
「你就这麽放纵独孤冉行凶?」还是这麽不给面子?够了,他又不是非看律滔的脸色不可。
「没办法,我管不起。」他状似无奈地摊摊两掌,「我可管不了堂堂一名国舅。」
舒河亳不考虑地起身走向外头,「那麽我只好请出风淮,让他去管一管了。」不劳律滔大驾,他自己另外去找救兵,也省得在这里受人晦气来得强。
「不送。」律滔甚至连起身送客也没有,只是坐在原位喝著茶,并想著在惹毛舒河和外头的怀炽後,他会有什麽下场。
当舒河顶著满腹闷气大步大步走出王府大门时,在外头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怀炽,连忙上前问向一睑阴沉的舒河。
「怎麽样?」怎麽谈得那麽快?他们该不会是边谈边吵,或者是连谈都没有,直接吵完就出来了?
舒河沉著声,「他不肯帮忙。」下次律滔就不要有机会想找他帮忙,不然他一定给律滔一顿痛快的下马威。
「我去找他。」心似油煎的怀炽,马上举步走向府内。
「别去看他的冷脸了。」舒河拖住他的手臂,「还有,你先别忙弟媳的事了,你还是先烦恼自己的安危要紧。」他都忘了差点遭到暗杀吗?现在他应该赶在辛无疚又想再做一回前,先一步的撂倒辛无疚。
「闪开。」
「怀炽!」舒河没来得及拉住他。
坐在厅内的律滔吹了吹口哨,眼睁睁的看著怀炽像一阵旋风似地冲到他的面前。
「真快……」
一骨碌跑至律滔回访的怀炽,两脚刚停,连气息都还没换过来,就先抡起一拳重重地揍向他的面颊。
挨揍的律滔紧捂著受创的脸颊低哼,「痛……」
「你也会痛?」他的心不是冷的吗?他也会有知觉?
他痛得直咬牙,「这就是你跟久未见面的兄长打招呼的方式?」难怪舒河会肯来看他的脸色,原来就是被这小子给逼来的。
怀炽紧揪著他的衣领,巴不得再赏律酒一拳,以清他利用过堤邑的那笔帐。
「都是你……」对於这个看似好人,其实骨子里却比任何人都还要卑鄙的兄长,他很想大声地告诉那些总认为他爱要手段的大臣,他所会的所有手段,都是他这个兄长教的。
「我承认我是利用过堤邑。」律滔告饶地举高两手,「所以你这拳,算是还给你的。」
「你帮不帮我?」怀炽松开他,两眼炯炯地死瞪向他。
律滔笑笑地揉著脸颊,「难得你这向来无往不利的小子会栽在女人手上。」他不是很无敌吗?怎麽女人反倒成为他的弱点了?
怀炽懒得跟他罗唆,「回答我。」
「你多保重,不管是独孤与或辛无疚,还有东内那些正朝著你去的明刀暗枪,自己多提防点。」律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手抚著脸颊,一手拍拍他的肩头向他叮咛,而後就站起身扬手叫人送客。
「她在哪里?」怀炽不死心地追在他的身後问。
律滔不语地往前走,无视於他听来急切得快发狂的声音。
「五哥!」怀炽在他就要走远时忍不住朝他大叫。
他的脚步瞬然停止,缓缓地回过头来。
他两眼缓缓滑过怀炽写满压抑的双眼。已经很多年了,他已经很多年没听怀炽这麽唤他了,自从他所疼爱的小弟长大後,他就不曾再从怀炽的嘴里听过这句话了……
律滔投降地叹了口气,有些头痛地抚著额。
「她人在哪里?」怀炽来到他的面前,依旧不死心地问。
律滔抬起一手要他等一等,半转过身,扬手自府内叫出一人,那人侧首在他耳边低语了一会後,他也微声地告诉那个人几句,之後那个人便迅即衔命而走,匆匆出府去赶办他交代的事。
「独孤冉正要将她带至南海。」律滔挽著怀炽的手拉著他来到厅堂,「我已经叫人去全面拖住他南下的速度了。」
「南海?」怀炽没空理会他是哪来的情报,只是想不通独孤冉为何要把堤邑带至那麽远的地方。
律滔伸指弹弹他的额际提醒他,「独孤冉私下在南海盖了座小型别宫,那个地方可是金屋藏娇的好地点,保证绝对不会受到外界的骚扰。」
「现在他们人呢?」怀炽听了忙不迭想去拦截他们。
「他们正午就起程了。」他忙著估算他们可能所在的位置,以及他们将采什麽方式到南海。「现下,她可能已经被独孤冉以私船送上运河,顺流而下後,在清州接船至梦江海口准备出海……」
怀炽连话都还没听完便转身拔腿就跑,在冲出庭堂时,还险些撞上了站在外头看戏的舒河。
「连个谢字也没有……」律滔边抱怨边微微瞥看向站在远处的舒河,「喂,他有向你道谢吗?」
舒河缓缓摇首,咧笑著白牙看著他脸上的伤痕,心底一派的痛快。
「也好。」律滔耸耸肩,「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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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快点,再快一点」同样的催促声再度响起,心急如焚的怀炽站在船首,频频回头对身後的人要求。
「不能再快了,大夥都已经累垮了。」被他逼得也得下去划桨赶速度的冷天海,坐在一票同样被逼来当船夫的亲卫中间,边划边发出不平的抗议。
自律滔那边得到消息後,怀炽便拉著冷天海至京兆外界的运河,先是动手抢走了舒河经营的船队中最大的一艘商船,再带著自己的亲卫登船,接下来他更在商船沿著运河来到离开京兆必须有通渡证才能离开的隘口,派亲卫登上隘口,持著刀子强行命令隘口官员即刻开关放行。而跟在怀炽的後头,慢了好几步的舒河,在怀炽的商船早就强行通关,隘口官正想往上呈报这件事时,及时拦下隘口官,帮怀炽收拾好他所留下的烂摊子,好让他无後顾之忧的离开京兆。
即使南下的商船日夜兼程的追赶,但迎面吹来的却是不利南下航行的薰暖南风,而且他们的这艘货运商船再怎麽快,也无法追上独孤与特为航海打造的私船,因此早在出运河河道前,怀炽就远远落後独孤冉的私船见不著他们的踪影,直到在出了运河连接上海口时,怀炽才在茫茫大海的远处,看见那即将消失在海面另一端的黑点。
眼看他们追逐的私船就在远处,却始终无法拉近两船的距离,在他急忙想著有什麽方法能让船速更快些时,一阵自他身後吹来的凉风,立刻引起他的注意。
「扬帆。」他抬首看了还收在桅架上端的船帆,找到了追上他们的方法。
冷天海简直对那不合时宜又迟来的风儿感激涕零,忙不迭地命人降下三面船帆。在船帆方降下以绳东起尾端後,鼓动的帆面即因迎来的风满帆,船速霎时提高了不少,飞快地朝目标前进,而所有累垮的船夫和也下去帮忙的亲卫们,全都乘机瘫在一旁休息。
站在船首,每当他们愈接近独孤冉的私船一分,怀炽的心跳就愈急,愈跳愈慌乱,不由自主地想像著,此刻堤邑待在独孤冉身边的情形,更怕她会做出什麽傻事来,尤其在面对这片深不见底的大海,他的恐惧更是加深,因为他还记得,一处小小的人造湖都能使堤邑溺水,他不敢想像在这片广阔的海面上,堤邑又会出什麽事。
「追上了……」冷天海在两船相近时,擦著额上的汗水站在他的身边问:「接下来怎麽办?」在追的时候他们都没考虑到,一旦追上了,他们要怎麽去向独孤冉要人?请独孤冉停一下船让他们上船找人吗?想来就觉得不可能。
「撞上去。」怀炽沉沉地说著。
冷天海以为自己听错了,「撞……撞上去?」
怀炽冷冷扫他一眼,「抢不回堤邑,我会把你扔下去喂鱼。」除了用撞船这一法迫使独孤冉停船外,他还能有什麽办法?都已经追到这个地步了,他绝不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
收到他的恶性警告後,冷天海毫不猫豫的对身後所有人交代。
「别客气,就用力的给他撞上去。」开什麽玩笑?船又不是他的,不过命可是他的。
独孤冉早就发现那一艘朝他们航来的商船了,但起先因它是商船,所以对它不以为意,直到它愈驶愈近,且在一缩短船距後就卯足了全劲朝他们冲来,这时他才骤感不对,派人仔细认清商船为何人所有,并在它即将撞上来时想命船上的大副紧急闪避,却为时已晚。
在两船即将相撞之际,站在独孤冉身旁的堤邑,清楚地看见了另一艘船船上的人。
她惊声抽气,「怀炽……」他是不要命吗?他怎麽可以追来,还用这种方式想…… 「他来真的?」商船已近在咫尺时,独孤冉也看见了船上的怀炽。
预料中的剧烈撞击随之袭来,两船之间拍击起一道道滔滔浪花,在扬上天际的浪花朝下落尽了时,无论被撞或是撞的人马,皆被这场撞击撞得不得不停下船来。
「国舅。」掌船的大副,在船身停止摇摆後,马上来到独孤冉的身边。
独孤冉一手揉著撞到桅竿的额问:「情况怎样?」没想到怀炽竟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连这种两败俱伤的手段也使得出来。
「船身损伤不大。」与他们的商船相比,私船的损坏程度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他立即高扬起一掌,「别让他们有机会登船,派底下的人放箭!」
堤邑飞快地扯下他的手,不敢相信他竟出尔反尔。
「你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只要她跟他走,他就不伤害怀炽的。怀炽的商船经过那狠命一撞後,已经损伤惨重了,且那艘船又不像他的这艘上布有重兵,在这茫茫的海上,他要怀炽逃到哪里去?
「我答应过你什麽?」独孤冉邪笑地撇开她,淡淡地盯著她花容失色的小脸。
堤邑听了转身就跑,但他迅即拦截住她的腰肢,不肯让她去向怀炽示警。
她不断挣扎,「放开我……」
「天海,再撞一次。」将船上一切都看在眼底的怀炽,忍抑不住地烧上了心火。
「是……」冷天海万分无奈地命人把船往後撤,准备在拉到一个距离後再行冲撞。
可是对面不断射来的箭雨却阻挡了他们的前进,将他们阻定在遥远的距离外,冷天海忙叫人下舱躲避箭雨,就在疏散了众人後,他才发琨,他还漏了一个硬是站在船首不肯走的怀炽。
「王爷!」冷天海心惊胆跳地将他扯离箭雨,陪他一同躲在桅竿的後头。
「想杀我第二次?门都没有!」怀炽一把推开他,拿来亲卫带上船的弓、拾起地上的箭,就想要给独孤冉回礼。
冷天海急忙阻止他,「不行,这样一来就变成你行刺国舅了!」
「放手!」怒红了眼的怀炽什麽话也听不进,满脑子只想杀人泄愤。
「不行,说什麽都不行!」他还要回朝为官哪,杀了独孤冉,也断送了他的前程。
远观著他们拉拉扯扯的独孤冉,扬著嘴角哼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