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他怀中的堤邑微笑地发现,他的胸怀与她是那麽的契合,就连心音也鼓动得那麽一致,彷佛这座胸膛原本就是她的归属。
「我为什麽要帮他做这种事?」站在墙边接到另外一个低叫不休女人的冷天海,则是翻著白眼喃喃抱怨。
「天海。」怀炽抱著提邑转过身,「带著她到别处去。」他要出门幽会,但可不要带著另外两个跟班。
[我?」冷天海粗鲁地将润儿放下,很是不平地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尖。
「别来碍我的事。」怀炽冷睨他一眼,暗暗警告他要懂得识相。
冷夭海咬著牙,「你、你……」事成了,又翻脸不认人,怀炽是想要他怎麽处理个女人?
怀炽没理会他的恶脸,迳自抱著堤邑离开府後,捡了个行人鲜少路过的僻静之抽将怀里心跳速度仍是很快的堤邑,放在葱绿的草地上先安坐一会,好让她先换息过来 堤邑仰首望著他,「我们要去哪?」在他派人交给她的字条里,就只有简单地写了他要来找她的时辰而已,也没写清他要带她去何处。
「看花火赏夜花。」怀炽蹲在她的面前忙著为她整理有些散乱的发丝,但就在他目光往下看时,他顿时睁大了眼眸。
「怎麽了?」堤邑忍不住弯下身来,想看清他是在看什麽看得那麽出神。
他指著她光洁的莲足,「你的鞋……」她……怎麽老是在他的面前不穿鞋?
「方才急著出门,来不及把它穿好……」她忙自袖里拿出一双丝履,红著脸蛋,急著要将它们套上向自己的双足。
他伸手接过她的鞋,「我来,你别帮忙。」让她这个穿不惯鞋的人来的话,免不了又要耗去不少时间,还是由他来会比较快。
堤邑按著微热的双颊,感觉他修长的十指在她的足上轻抚,他为她穿鞋的动作,早那麽小心翼翼,又像是无比珍惜,今她心头掀起阵阵热浪,让她觉得全身无一处不暖融。
低下螓首凑近他的俊逸面庞,隐约的微光下,他的双眼很灿亮,像是夜空中皎光照照的星子,有些神秘的味道,但却没有他人所说的深沉,有这双眼的人,怎会是他人口中的那种人呢?那些人错了,他们都不像她能有这种机会来看清他。
为她系好鞋的怀炽,方抬起首,便与她的目光相交,那一瞬间,她有点想躲,但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进她的水眸里,他那明洞的视线,像是要看穿她似的,正一寸寸地挖掘著她藏在眼眸里的秘密。
柔情就这麽倏然而至。
他的视线是一道编织美丽的网,身在其中的她并不想离开,甚至就想这样被他掳去,因为,那看来太像是两盏柔和的明灯,照亮了生命里的光彩,彷佛只要她鼓起勇气往前一跨,她便可以跨进一场瑰丽的梦境里。
很想沉醉,很想和他在柔柔吹拂的东风下约好,将生命中其他繁琐的事都放下,将那些扰人烦忧的心情也都放下,一起挽著手喃喃诉情,相偎在月光里,感觉著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走吧。」怀炽首先挪开被她缠住不放的视线,伸手轻拍她的面颊,稳妥地扶她起 身。
小心扶著她走过人来人往的赏灯大街,还记得她穿著丝履走起路来会感不适的怀炽,刻意带她来到不那麽拥挤的湖畔,轻握著她的柔黄,与她一同临风恣赏那些盛开在夜晚天际的花朵。
似花的烟火,妆点了漆黑的夜,在奔向天际划破黑暗後,照亮了提邑柔美的面容,朵朵烟花倾其所有的美灿恣意盛开,令幽寂的黑夜亮如白昼,在夜空中留下一片灿烂,但在绚丽过後,又化为璀璨星雨,带著点点星届无声地头落。
侧首细看她专注凝视天际的模样,他的心,有些犹疑。
今夜会来找她,是因为他也有些不确定非要娶她的原因,而在见了她之後,他的心头更是摇摆不定。
真要将她娶进门来吗?真的要把她拉进他的世界来吗?她可知道他的世界是什麽模样?她就像是新生的初雪,是那麽洁白无垢不染尘埃,他怕,一旦在将她拉进来後,她将会如那些烟花一般,在奔向天际绽放完美丽之後,就消逝无踪。
他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近来在他的脑海里,时常迥荡著那些人曾说过的话。
爱情不是斗争、不是游戏,那是会要你赔上一生的赌注,如果你没有本钱玩的话,那就不要轻易涉入。
你若不是真心的,那就罢手吧。
他并不知道为什麽会是她,可是眼前的她,那笑意,是如此惑情,是如此令人想望,令他忍不住想忘了耳际徘徊的那些话语,再多靠近她一些,再多掬取她的容颜一点。
为什麽他们总认为他会伤人呢?他不会的,他怎可能会去伤害她?
无论他是否真心,也不管他是否有爱,倘若爱情是个游戏的话,那麽,他已经涉入了吗?动情是什麽样的感觉?又该如何做,才能知晓他已经恋上了呢?他一无所知,也无法寻出个解答来。目前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若这是一场游戏的话,他是万万不能罢手的,只因为,像这般握紧了她的柔葵後,他便知道,他不愿再放开。
被那些漫天烟花迷去了心神的堤邑,忽地感觉发髻似乎有些动静,她回过眸来,看怀炽将自小贩的手中买来一小撮绑束好的杏花,轻轻地在她发上寻找一个适合簪放的位责。
他边簪边向她解释,「上回帮你簪的桃花掉了……」
「我还存著。」她笑著摇首,凝视他的双眼闪亮亮的。
「存著?」不是已经被人踩碎了吗?
堤邑一指轻按在粉色的唇上,「秘密。」
思索了许久,他决定将一直放在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你知道……」他犹豫地迎向她的水眸,「我是个什麽样的人吗?」或许她在知道他在朝中的另外一面後,她就不会像现在对他笑得那麽不设防了。
「为什麽这麽问?」在湖岸凉风的吹拂下,她的音调也显得轻柔。
「你真甘心嫁我?」他非问不可,因为就算这是场游戏,他也不要一个身不由己的人加入,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她笑著反问:「你真愿娶我吗?」她才是没有信心的那个人,至今,她还不敢相信他所选的人会是她。
「愿。」没有迟疑,沉著声的他很快地回答。
美绝的笑意在她的面容上漾开了来,「那麽我就愿嫁你。」
措手不及的,他的心房忽地捶擂著,那心音听来分外急切,他有些讶然、些许惊慌,从未有过的温存感,缓缓地将他包拢。
从未领受过的温柔来得太快,令他不知所措,但她凝睇他的眼眸将她的情意写得那麽分明,连藏也不藏,就这般坦坦剔透地呈现在他的眼前,想逃的欲望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成形,但他却挪不开脚步。
每每想要远离她一些,但他的心却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一点,即使他已有一阵子没有见到这张容颜,也认为她应当和那些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不会有什麽不同,可是他却发现,近来,每当辗转反侧夜不成眠的时分,他会想起她在紫藤花丛间消生生的模样;当他点燃桌案上的灯火,摊开诗文卷册时,他会想像著文采非凡的她,是否也在这样的夜里埋首在书册间,执笔舞文或是挽袖弄墨。
他不曾这般想念过一个人,为了这个念头,他感到害怕。
天际漫下细雪,仔细看来,是湖岸旁纷飞的落花,白蜇的花瓣在红融的火光映照下,似雪,也似泪,而他的心,就像是漫天流离失所的花瓣四处翻飞,怎麽也寻不回原位安栖,不由自主地朝她而去。
风儿吹来,在地上掀起阵阵碎花细浪,感觉她有些颤抖,他将她拉进怀里,扬起外氅,与她一同遮在里头,抬首静看漫天的落花。
堤邑软嫩的身子轻轻贴近他,倚靠他的姿态,是那麽自然,那银钤似的笑音,芙蓉般的面容,他无法抗拒。
缓缓地,怀炽倾身向她,她扬起螓首来!怔看著他的眼瞳,感觉他似是呵护的吻,没预兆地落在她的唇上,她没有反对,只是悄然地闭上眼睫,而後他扔去了外氅,以双臂将她拥紧,无视於周遭有多少人可能在探看,在心旌荡驰之际,他不想与她割舍开来,只想珍藏住此刻的她。
沉沦在她芳靡的气息里,怀炽告诉自己,或许他不懂得什麽是爱,但他并不想伤害她,他相信,他也不会伤害她。
下一页
回首页
第三章
雅王大婚,甚是疼爱雅王的圣上,自是发帖全朝文武百官,也不管在那些一官员里,真正想喜贺这桩亲事的人究竟有多少,而存著看好戏意味的人又有多少。
在历经圣上与束宫娘娘点亲、皇家婚典、宗庙入谱、朝中贺宴後,忙了整整三日的怀炽,终於有机会把刚过门的妻子带回雅王府,继续接受冷天海安排在府内,为最後一波来祝贺的朝臣们而办的喜筵。
而在这夜,已在脸上硬挤了三日笑脸的怀炽,此刻睑上的笑意却不似这三日来得轻松潇洒,反而显得僵硬得很,而他也可能是有史以来睑色最为难看的新郎官。
与怀炽并肩高坐在王位上,垂盖著遮面红绣巾的堤邑,并不知晓这日的婚宴又是来了哪些人,但张目四望,对下头宾客一目了然的怀炽,所有的好心情全被今晚的来者给消磨殆尽,令他觉得胸坎有些闷郁,某种不知名也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野火,正在他的心头燎烧。
宴殿远处,不请出自来的独孤冉,此刻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全身红艳似火的堤邑直瞧,即使见不著佳人的芳容,独孤冉仍是满意地欣赏著她的风情,在他的嘴角还扬起一抹大刺刺的笑意。
但他的笑意很快就被另一阵视线所惊扰,抬眼看去,是双目带刺的怀炽,而他脸上的笑意,也因怀炽那看来似要杀人的眼神而消失了一半。
以眼神驱赶了独孤冉放肆的目光後,下意识地,怀炽将提邑的小手握得更牢,彷若要向所有人召告什麽似地,顾不得这是什麽场合,就是不肯放开他身边的堤邑,恨不能快点结束这磨人修性的喜筵。
「怀炽?」堤邑倾身靠近他,小声地在他身边唤。
「嗯?」忙著防人的怀炽没注意到自已做了什麽举动。
「你弄疼我了。」她轻声地提醒,并试著把被他紧握得泛疼的柔黄抽出来。
「抱歉。」他连忙放松掌指,觉得她的声音听来有些疲惫,「累了吗?」
堤邑已经无法掩饰,「又坐了一日,是很累。」前三日的大婚就已经够折腾人了,想到她又要在这里挨坐一晚,她就觉得这又是场漫长的酷刑。
怀炽抬手招来随侍在侧的润儿,「先带王妃进去歇息,这里由我一人来便成了。」
「是。」
「天海。」堤邑一走,怀炽便马上找人算帐,「你有没有照我开的帖子邀客?」这小子在搞什麽鬼?在他的宴帖上,根本就不该出现独孤冉这家伙,而那些西内还有东内的人,也不在他的邀宴范围内。
「全照你说的办了。」早就知道怀炽一定会来跟他秋後算帐,只是没想到怀炽会这麽早就翻脸。
他冷眼直扫向客席间,「那为什麽宴上有这一群不速之客?」
冷天海无奈地摊著两掌,「是他们自个儿硬是要来,我拦不住」那些人里,有的是皇亲,有的是国戚,他凭什麽不准人家来喝喜酒?
「把他们轰出去。」他不假思索,直接就想把那些会让他腹内无明火闷烧的人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不行。」冷天海却没得商量地向他摇首,「我不管你这回是在烧哪门子的闷火,总之一句话,我得保住你的颜面。」怀炽是可以不管一切,但他还得篇怀炽保留点名声,免得怀炽日後难做人。
紧握著双拳,怀炽更是铁青著一张脸,也不管他这种睑色根本就不适合出现在这场合。
颜面?他在乎的不是他的颜面,他所在乎的是,为何只要有独孤冉出现,他就抑止不住腹内的那把问火。
在今日,陶醉在堤邑一身新嫁娘风情里的人,不应当是他吗?为何人都已过了他的门,也在宗谱里入了籍,但独孤冉的神色还是那麽不肯放弃?而他,又为何要因此而感到恼怒?
究竟是为了什麽,所以他今日这麽不像自己,反觉得自己像个陌生人似的,从未见过自己如此失态的一面?是因为在乎吗?而他又是在乎著什麽?他一点也不喜欢把自己投身进那些解也解不开的谜团中。
坐在宴席上冷眼旁观的舒河,在推究了怀炽的表情,和四下官员们神貌各异的面容後,心里只觉得宴无好宴,其他的皇兄弟们不来参加这场婚宴,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真是的」他举著酒盅频频摇首叹息,「连喝盅喜酒都不得安宁。」要是怀炽再不收敛点,搞不好等一下东西南三内的战事,就要在这里提前开打了,而他,很可能就是等会要帮怀炽收烂摊子的人。
就在怀炽又板起一张冷脸,阴森地瞪起又用眼神跟他叫嚣的独孤冉时,收到手下传来消息的冷天海,不动声色地以肘轻触怀炽,并飞快地将一张字条塞进他的掌心里。
怀炽揭开字条,看了後,又变了一张脸。
「王爷?」冷天海不解地盯著他那双漾出斗争神采的眼眸。
他淡淡轻述,「东内有动作了。」不出所料,不甘就这麽损失堤邑的东内,马上又做了一件可以扳回来的事以弥补损失。
「做了什麽?」
他面无表情地撕碎那张字条,「他们想在我成亲之後,就用我大婚的藉口要我远离朝政一段时日。」想用这个方法把他赶得远远的,然後再加些理由让他再也回不到庙堂上?
「那……」虽然明知是种手段,但这手段很合情合理,可就不知怀炽肯不肯就此低头。
怀炽冷冷低笑,「我是他们能摆布的吗?」
冷天海紧锁著眉心,「可是王妃她……」他又要披挂上阵?那他的娇妻该怎麽办?就这麽让她被冷落空闺吗?
「她怎麽样?」朝争的事与堤邑何关?
「你难道不想在大婚後先暂时在府里伴著王妃吗?」冷天海相当赞同东内那些人的这项提议,也认篇他是该暂时放下朝争,先把心思放在刚过门的王妃身上。 怀炽顿愣了半晌,好半天,他才想起他的生命已经变得不同了。
在成了亲之後,他不再只是一个人,在他的身後还有个娓邑,他不能再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朝事上,也不能再像过去那般的自由随性,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不必去顾忌任何人的感受。
可是,他还没有办法适应这种改变,而他也不知道,他该如何去面对那个柔情四溢的堤邑。
在他的心中,他是把朝中的事和堤邑分得很开的,有阵子,他甚至忘了当初告诉舒河他要娶堤邑的理由,他也忘了堤邑已经走进他的游戏里来,成了他手中的一枚弈子, 一枚用来打击东内的弈子。可是现在,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在朝中的另外一面,更不想让她知道那些即将发生的风雨,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想要就这麽永远瞒著她。
「我……」他也不知该怎麽回答,就只能这麽悬宥著。
「王爷……」冷天海忍不住想要帮他一把,让他看清他所不明白和所该做的是什麽。
「别说了。」怀炽扬手一挥,目光直锁在席间闲间没事做,反而在看好戏的舒河身上。「先去叫我四哥想个法子把独孤冉给我弄出府去,然後再叫他来代我主持大局。」
看戏?那就叫他也下去演一出。
冷天海两眉皱成一直线,「为什麽?」在喜筵当日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