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姜握住她的手,「这件事,你要不要告诉滕王?」唯今之计,只有把舒河找来与他商量一下後路。
她却摇首,「别告诉舒河。」
「怎麽可以不告诉他?」这事舒河也有份,不告诉舒河,她是想一个人在冷宫孤军奋战吗?
「若是告诉他,情况会更糟的。」以舒河的脾气来看,只怕他会采取激烈的手段把她弄出宫,好不容易朝野才逐渐平静,舒河要是再挑起争端的话,只怕这日的後果就很难收拾了。
「不告诉他的话你要怎麽办?」宫垂雪虽然很欣赏她的勇气,可也不得不考虑到现实问题。
她毫不考虑,「我要生。」
这麽多年来,她一直都想为舒河生个一子半女,虽然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她还是很想生下有他们两人模样的孩子。而且,有了这孩子的陪伴,她就不会再那麽孤单,也不会那麽思念舒河,更能耐心地待在冷宫里等待他。
听完她这句话後,室内的其他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里。
「不管怎麽样,我都要生。」以为他们没听清楚的芸湘再次重申。
「不行,说什麽都不行!」宫垂雪第一个跳起来发难。「你不想要命了吗?还是你以为生孩子这种大事不会有人知道?」他之所以不想让楼姜告诉她,就是怕倔强的她会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回神的楼姜马上接口游说,「他说得对,被贬的嫔妃在冷宫产子,这是多大的一条罪?就算你不顾自己,你也得想想滕王,那些有心想害滕王的人,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对付滕王。」
「舒河可以保护自巳。」相较於他们的紧张,芸湘却一点也不担心。
「他能保护自己?」宫垂雪不可思议地绕高了眉,「他都已经是泥菩萨了,他还能怎麽保自己?」她以为舒河有三头六臂吗?弄大了她的肚子後,舒河怎可能再度全身而退?
「舒河拥有南内做为後盾。」她说得很笃定,「何况还有圣上在,舒河不会有事的。」既然铁勒都因圣上而不革舒河的王权了,那麽圣上会执意保护舒河,定是有他的用意。
「你能担保?」宫垂雪的脸上写满了怀疑,根本就不相信捅大了楼子後,圣上还会继续为舒河撑腰。
「嗯。」
「就算不告诉他好了,你呢?你能保住自已吗?你认为你真能在冷宫生子?」一想到要面对那一大票的女人,宫垂雪就愈想愈是苦恼。
芸湘水盈的眸子转至他身上,「如果你们愿帮我,加上律滔如果说话算话的话,应该可以。」
宫垂雪掩著脸,「我就知道……」摆明了就是要找他麻烦。
「拿掉吧,为了你们著想,还是别生了。」虽然不忍,但楼姜仍是在她耳边苦口婆心的劝,就盼她能够回心转意,不要去冒那个险。
芸湘只是低首抚著尚未隆起的腹部,嘴边带著轻淡似无的笑。
「这可是死罪啊。」楼姜忍不住低叫。
「我要生,我不会改变心意,别劝我了。」打定主意的芸湘拍拍她的掌心,而後靠在墙上不再多语,表明了不想给他们转圜的馀地。
「真是……」宫垂雪无奈地仰天长叹,也只好陪她下水了。「你看著她,我出宫一下。」
楼姜拉住他,「你去哪?」
「当然是找人想办法让她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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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被人挖起来的怀炽,愣大了嘴久久没有反应,以为自己还在方才的恶梦里还没醒来。
「她……有孕了?」他小心翼翼地求证,在心底不断祈祷是他听错了。
「对。」宫垂雪沉重地颔首,顺便打破他的希望。
找救兵找上怀炽的宫垂雪,顾不得三内之别地找上了怀炽,只因他实在不敢告诉律滔,就怕律滔知道了後,又会摆一张阴阴晴晴的脸,让人搞不清他究竟是在吃醋还是生某种不知名的闷气。
怀炽愕然地靠回椅内,许许多多的念头一下子集体涌向他的脑海,令他一时不知该怎麽理出个头绪来。
「王爷,你认为该怎麽办才好?」他可不是专程来看怀炽发呆的。
怀炽急急回神,「当然是叫她把孩子拿掉!」还能怎麽办?想来想去就只有这条路可选。
宫垂雪叹口气,「她不肯。」
「她知不知道她是在什麽地方?或许她现在还能瞒得过一时,但日後事情还不是会在她肚子大起来後走光?」他不是不能体谅芸湘的心情,只是……只是要看情况嘛,在这节骨眼上头,她还要生孩子?
「这些芸美人都知道,但她还是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她怎麽那麽固执?」转眼间,另一个为芸湘头疼的人,脸上也出现了和宫垂雪一模一样挫败的神情。
宫垂雪已经想不出办法了,「我看,咱们不如把这件事告诉滕王,就由滕王来拿主意,毕竟,他是孩子的爹。」
「不行,绝对不能告诉他!」怀炽强烈反对,直向他摇首,「要是四哥知道了,万一他又因此而做出什麽事来怎麽办?」舒河若是知道了……老天,他根本就不敢去想舒河知道了後会发生什麽事。
他莫可奈何地摊著两掌,「但也不能就这麽放著芸美人不管啊。」现在要是置之不理,肚子大了时怎麽收拾後果?
「想办法……」怀炽推开坐椅烦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口中还不时喃喃有声。
「什麽?!」宫垂雪一时没听清楚。
「得想办法瞒天过海,绝不能让四哥也不能让二哥知道……」怀炽踩著急促的步伐,边走边想著铁勒将会有什麽反应。
「纸包不住火的。」这种事再怎麽瞒也瞒不住,除非芸湘能够避开众人的目光,或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偷产子,不过以她的处境来看,这两者皆不可能。
怀炽回吼他一声,「就算是纸,它也得包住火!」
「王爷,冷静点。」随侍在侧的冷天海,止住他的脚步将他给拖回椅上坐下。「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还是先想想退路吧。」
怀炽怔愣了一会,发觉他说得也有理,他的确是被这意外的消息给弄乱了谱。
「你先把这消息瞒著。」他深吸口气,两眼看向身负重任的宫垂雪。
「瞒不住时呢?」宫垂雪听得两眉都紧紧纠结在一起。
他咬著牙,「去叫冷宫的女人全都闭嘴,不许任何人把消息泄漏出去。」
「办法呢?」一旁的冷天海想了想,心底也只有一个法子。「贿赂她们吗?」说不定冷宫里的人会看在钱的份上安静一点。
「嗯,到时就去我的库房里提钱,不管是要多少,尽量塞住她们的嘴就是。」怀炽也认可他的作法,只希望这两种作法能够让芸湘安然过关。
「没用的。」深知冷宫内情的宫垂雪却泼他们一盆冷水。「那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贪婪,要完了这一回定会有下一日,她们的嘴,永远也塞不起来。」
「这……」这下冷天海也无计可施了。
怀炽冷冷地开口,「那就采二哥的作法,封住她们的嘴。」
冷天海难以置信地扬高了音调,「王爷?」他到底有没有说错?
「我……不得不这麽做。」不知还能怎麽办的怀炽将脸庞埋进双掌里,语调里藏不住他的心酸。「不这麽做的话,四哥会死的,他会死的……」
还能怎麽办呢?事已至此了,想要挽回也是枉然。
在今夜之前,他一直都不明白芸湘爱舒河有多深,也始终认为舒河不值得为她付出那麽多,他总在芸湘的身上找著舒河为她倾倒的原因,或是想探测一下芸湘对舒河的情意有多少,可是当他知道她愿冒死生下舒河的孩子时,他才知道,爱情本就是两难的问题,根本就与谁给得多、谁给得少无关。
如今,他终於明白当年他要娶堤邑过门前,为什麽舒河会语重心长的告诉他,爱情不是游戏,那是会要你赔上一辈子的赌注。舒河这个过来人,他早就把一辈子赌在这上头了,和芸湘一样,不顾性命地选择去爱。
宫垂雪清清嗓子,「我看,就先用贿赂这办法好了,至於会不会有人说出去,这个交由我再想法子。」封嘴的法子,另外再想,还是别让怀炽做坏人。
「嗯。」怀炽并没有抬首,只是闷声应著。
「我先回宫了。」宫垂雪不想再去干扰怀炽的心绪,只是转身向冷天海交代,「记住,千万别让滕王知道。」
冷天海明白地颔首,在送完客後,走回怀炽的身旁轻推著他的肩。
「王爷?」
怀炽低哑的声音自指缝间逸出,「傻子,那两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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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生重病当藉口?不好,太假,也很快就会被拆穿底细。
公事太忙没空过去?骗别人还有用,可南内的公事有一半都是舒河在做,骗不过。
他有私事?舒河一定会问他是有什麽私事,然後很快就发现他在说谎。
怎麽办……
虽然,事前已经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也想了很多藉口,决心不到必要关头绝不上滕王府,以免会被精得像只狐狸的舒河给看穿他想隐瞒的事,可是当南内娘娘托他到滕王府探视被软禁的舒河,而他又推不掉这个人情时,怀炽真的好恨自已为什麽没有律滔那个伪君子那麽机灵。
舒河不知道坐在对面的怀炽已经发呆多久了,打从他进来後,他就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问候的话,说完了就急著想回雅王府,但在被留客不能轻易脱身时,他就用那脸呆相来打发一切。
他以指轻敲桌面,「老九,你最近是在忙些什麽?」先投石问路好了。
「私事。」怀炽回答得很快,快得……有些急。
舒河多疑地看著他那局促不安的模样,尤其是那张藏了心事的脸,每当两眼看过去时,他的眼眸就会不由自主的移开。
「为什麽不敢看我?」是外头又发生什麽事了吗?还是怀炽隐瞒了什麽与他有切身关系的消息?
他挤出笑意,「有吗?」这就是他不愿来滕王府的原因,每回被舒河那双鹰似的眼盯上,再怎麽想藏的秘密,也会被扯出蛛丝马迹。
舒河懒得再跟他拐弯,「前阵子宫垂雪为何会夜半到你的府上?」宫家的人还不至於会另投新主,而怀炽跟宫垂雪也无交情可言,无缘无故会夜半到他府上去?有鬼。
「你也派人在冷宫盯著?」
「先回答我的问题。」舒河不想让他含混过去,盯住他的眼眸炯炯专挚,「芸湘出了什麽事?」
怀炽一手掩著脸。老天,他也别发现得这麽快,这下还谈什麽瞒天过海?事情就要提前曝光了。
「老九。」他的声音里渐渐充满了不耐。
「就是芸美人她……她……」怀炽咬咬牙,但到後来,话还是又缩回口中。
舒河霍然起身,「再不说我就亲自去看她。」
「四哥……」大惊失色的怀炽忙拉住他,直在心底衡量著到底是南内重要还是舒河重要。「我说,我说就是了,但你得保证你绝不会乱来。」
因他的话,阵阵不安掠过舒河的心头。
芸湘出事了?还是宫垂雪保护不周,让她又受了什麽伤害?不会是皇后或是律滔改变心意了吧?
「她有孕了。」在他还未推测出答案前,怀炽直接把事实送上,中止了他的猜疑。
他的脑际有一刻空白,「谁?」
「芸美人。」
舒河的眼眸倏然睁大,震愕地松开怀炽的手,他退至桌畔一手按著桌面撑持著自己。
[四哥?」怀炽不安地看著他的表情。
她有孕了?
几乎忘了该怎麽呼吸的舒河,分不清此刻的这份感觉到底是快乐还是痛苦,一份属於他与芸湘的骨血形成了,并再次紧紧牵系著他们,可是它所形成的喜悦,却是建立在芸湘的生死交关之处,追在她後头终将会到来的惩罚,像是挥不去抹不掉的庞大梦魇,正一步步地吞噬著她。
在这个时候,他怎能离她离得那麽远?她一个人怎能面对这处境?这时候,他该待在她身边的,他还记得,芸湘一直很想要有个孩子,如今她的愿望终於成真了,可却不是在被允许的时候……不,他们永远也不会有被允许的时候。
为什麽这麽小的一个愿望会是种奢求呢?他们并不贪婪,从开始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想在那些不允许他们的人身上得到认同或是祝福,他们只是想在一起,就只是这样而已,这也算是个很奢侈的心愿吗?
「为什麽不告诉我?」也不知芸湘有孕多久了,他甚至不知道芸湘现在的状况,为何他们要瞒著他?
「为了你;为了她,也为了南内。」怀炽别过头,觉得此刻他再怎麽说,都会是一种错。
舒河深深地喘息,「芸湘……打算怎麽做?」为她好,那个孩子不该在这时出生,但同样的,真要体谅她的心情,那就不能舍弃那个孩子。
「她坚持要生下来。」对於芸湘,怀炽不知是该怨还是该怜。「她也真是的,明知道这种事根本就纸包不住火,她还一意孤行……」
舒河低垂著脸庞,双肩不断颤抖著,他忽地一把紧握双拳,力道之大,令丝丝鲜血溜出他的指缝间。
一阵寒意刹那间笼在怀炽身上,「你在想什麽?」
「我不想再维持假象。」他抬首,眼眸炯亮如星,「既然包不住火,那就让它烧起来吧。」
「你别乱来!」怀炽忍不住在他耳畔低叫,并在他移动脚步前先一步地拦在他的面前。
他清晰地开口,「我要把她接出来。」
到此为止,他不想再日日哄骗自已没有了芸湘他还可以过下去,他也不想任命运再捉弄他一回,只要一想到怀有身孕的芸湘在冷宫里受罪,还冒著事发将要面临严重後果的风险,他便不想再求全些什麽,因为,他的心痛是真的,不舍也是真的,那无法填平的思念,更是折磨得他生生死死,回想起芸湘的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更是难以弥疚。
再也不了,心痛的滋味是这麽难受,如果这已是地狱,那麽还有什麽能比这更糟呢?连芸湘都那麽坚强地在等他了,他怎麽还可以待在原地不动?
「四哥……」怀炽紧紧拉住他的臂膀,「求求你,别在这时冲动,不要让你的心血功亏一篑。」
舒河回过头来大声喝问:「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他们母子死在冷宫吗?」
「我……」怀炽也觉得很为难,可是现在他若是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顾,他岂不是更保不住芸湘?
「王爷。」带著一份慌张的神色,冷玉堂忽然推开紧闭著的房门。
「跟我到冷宫去。」见他来得正好,舒河急著撇开怀炽走向他,打算与他趁夜就到冷宫去接人。
冷玉堂却拉住他,「王爷,有件事,你最好是听一下。」
「什麽事?」舒河也发觉他脸色不对的停下了脚步,很纳闷这麽晚了还会有什麽事。
「方才自翠微宫传来消息,圣上派人前去东瀛。」相信天明以後,这个消息就将传遍全朝了。
「东瀛?」舒河怔了怔,「父皇派人去找大哥?」
「很可能是。」现在每个得知消息的人都是这麽推论著,并不断猜测圣上为何会在此时决心找回太子卧桑的用意。
「父皇是想把大哥找回来吗?」怀炽走至他们的身旁,心底所想的也和冷玉堂一样。
舒河却是脸色大变,「不对劲……」
「哪不对了?」他们两人绕高了眉。
他直接指出疑点,「大哥一走就是两年多,这两年多来,也不见父星曾派人去找过他。」
怀炽总算听出端倪,「难道说……」该不会是父皇想让卧桑继位?不对,若是要卧桑继承大统,当年父皇就该拦著卧桑出走了,可要不是这样,那麽父皇他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