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劫的行径。
“只怕膝王那一关……”庞云为难地杵着眉心,“不好过。”已咬上的猪物,舒河怎可能轻易地松口?其实这只是舒河对付卫王党的第一步而已,只怕往后还有更多的手段会冲着他们而来。
“拿去。”风淮自抽中拿出一封泛黄的信签。
他不解地接过,‘’这是什么?”
“对付老四的唯一办法。”要对付全身上下没一处弱点的舒河,就只能从这里下手了。
“这是……”读着信签内容的庞云忽地脸色大变,“她是谁?”
“老四的情人。”
“可她是……”他一手按着额,无法想象竟会有这种事发生在皇家内,“律滔知道这件事吗?”早些年前律滔与舒河焦不离盂,想必律滔应当也知道这事,可律滔怎没有把握机会?是因为曾经失败过吗?
“他不知道,就连跟在老四身边的老九也都不知情。”
风淮却给了他一个意外的答案,“为了她,老四可以说是用足了瞒天过海这~招。”
“那你怎么知道的?”感觉自己似乎偷窥了一个秘密的庞云,一时之间忙着考虑起运用这个方法来对付舒河后,即将会为这座皇室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从很久前我就知道了。在老四有意为皇时,我就知道了。”风淮幽远的语气,像极了来自远方的叹息,“我虽不想成全老四,更无法容忍有这种事发生,可是,我并不
想去扯我兄弟的后腿,所以我才一直不把这事掀出来。”
“为何你改变初衷了?”庞云淡淡地观察着他的神色,总觉得他的作法、面对兄弟时的心态,似乎已和先前有所不同了。
他冷冷地道,“他是我的政敌。”兄弟间的楚河汉界早就已经存在,只是他一直没有去承认而已,现在,再伪装下去也无济于事了,他早就该去正视他和他们兄弟间的新身份。
“这事圣上知道吗?”庞云扬着手上的信签问。
“还不知道。”
“什么?”他愕然地瞪大眼眸,反复揣想后不禁有些犹豫,“若是把他们的事张扬开来,你不怕这么做会刺激到圣上的病体?”在这个时候,圣上的龙体可不允许出任何差错,要不然,京兆恐怕就要直接进行宫变了。
风淮反倒走至他的身旁拍着他的肩头,“放心,为了父皇,摄政王会不顾一切把这件事挡下来。到时,咱们就等着看二哥亲自去对付老四。”若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他也不致于出此下策。
庞云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宽心,仔细地打量着风淮在灿灿日光下的那双眼眸,他发现风淮的身子站得比以往更直,昂首顶天的身影,似想要撑持起一切,在他脚下的步伐,也不再有以往的不稳和动摇。
“王爷,你怎么了?”他担心地问,深怕他是因宫悬雨的事而受了刺激。
风淮缓缓摇首,“我失去得够多了,我必须加快脚步阻止我再失去。”
已成定局的过去,他无法弥过,但未知的将来,却是可以掌握,在他的身畔,还有那么多依附着他的人,为了他们,他不想要再有一次的遗憾。
“你不再顾忌手足相残这四字了吗?”他可能不知道,他的这种作法,正是以往他最是排斥一项。
他的笑意里带着凄凉,“谁教它是这个棋局里的唯一生存法则?”
‘很抱歉,让你以这种方式体验到真实的人生……”庞云垂下双眼,丝丝的懊悔又溜进了他的心底。
“让我醒了也好,人总不能一直都活在梦想里。”风淮的心头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松弛感,那些沉沉压在他心版上的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无踪。
在宫悬雨离去的那夜,站在他心房里的那名刽子手,一刀狠狠地挥向他,斩断了他心房上最后的一具枷锁,在锁铐清脆落地时,松开了他被紧锁住的双脚,放他前行。
在庞云转过身去时,风淮的声音又再度传进他的耳底。
“记住,只要我在世上一日,他们就都得活着。”已犯的错误是不容修正的,可是只要有机会,就应该避免再犯一回。
“这次我会牢牢记得的。”庞云的脚步停顿了一会,在肯定地应允他之后,大步地离去。
穿越窗棂的朝阳,丝丝温柔的光影洒落在墨阳宝剑上,风淮定眼瞧着它,在瑰丽的霞彩间反复地在脑海中温习着宫悬雨的脸庞,扬手抽出剑身,灿烂耀眼的流光霎时照亮了一室,他紧握住剑柄,在亮泽的剑身中,直视着自己的眼眸,不再逃避。
太过害怕失去,却反而什么也留不住。
他不愿再失去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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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道的朵湛,气色不是很好地倚在床畔,在听完冷天色长长一大串的报告后,他的面容看来更加阴郁三分。
“虽说卫王是主谋,但以我的观察,全盘策划的是庞云。”站在床边对他讲了老半天,终于讲到结论后,冷天色微微扬起眉来看他的反应。
朵湛压低了怒嗓,“老六想掀了西内吗?”
天朝史无前例的抄内行动,已在数日前正式展开。
众臣避之唯恐不及的卫王风淮,在亲上翠微它取得圣上的手谕后,领着刑部大臣,大肆办起西内国舅遇刺悬案、长信侯失踪一案、襄王朵湛遇刺案,不但将西内众臣全列在调查名单上,风淮还拿出看家本领,以彻查祖宗十八代的手法,弄得向来宁静的西内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风淮的行动,看在三内的眼底,三内的人也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袖里乾坤,他们知道,这回卫王党的刀口,其实全只对难了西内而去,因此未卷入事内的东南两内,皆
很乐意隔岸观火。
“卫王说,只要西内交出一个人,他可以考虑停止抄内的举动。”冷天色在他气怒的双眼快喷出两道火焰时,认命地把收到的小道消息再报给他听。
他冷眉一挑,“交出谁?”有这么便宜的事?
“杀死宫悬雨的凶嫌。”冷天色看向他的眼中怀着丝丝期望。
“不交。”他不加考虑地立刻驳回。
叹息连天的冷天色,不禁想劝他三思而后行。
“若是不交,卫王下一回将会把矛头对准你。”这回风淮已经算是很客气了,他并没有指名道姓地专找主谋者的麻烦,反而用了个大目标来模糊焦点,风淮若真要办,恐怕他们两人都会被请到刑部去。
他有些意外,“我?”风淮的枪口会朝着自家兄弟来?他不信。
冷天色硬着头皮提醒他,“卫王说,你做了什么,你和他心知肚明。”他该不会是忘了塞上城,还有环京七郡那两回的功败垂成吧?
他的确是心知肚明,只是,仍是难以置信。
风淮素来不是将亲情摆在首位的吗?怎会为了个外人……风淮他,已经忘记了过去了吗?他已经忘了他常挂在口头上的手足情深了吗?他们兄弟间,再也没有人能够挽回从前了?
被他的沉默而弄得浑身紧张的冷天色不肯死心。
“王爷,咱们不如……”以一人保众人,这种划算的买卖,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我说不交。’朵湛烦躁地挥手打发他,在交不交人这一点上,怎么也不肯让步。
他直摇着头,“不能不交,东内已经趁着这个机会在朝中杠上摄政王了,目前西内最重要的事就是稳定军心,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大明宫主持大局,现下西内最需要的就是你,所以咱们不能在这当头再让卫王动你一根汗毛!”
朵湛的冷眸几乎刺穿他,“阳炎是为了我而造成宫悬雨这件事,你是要我交出阳炎,还是要我去自首?”
“什么……”始终不知凶手是谁的冷天色讶异地掩住嘴,转首看着站在床畔默默陪伴着朵湛的阳炎,总算明白了他不肯答允的原因。
站在门口将一切听得一清二楚的铁勒,跌得沉稳的步伐朝他们一步步走来,令室内的三人皆意外地转首看着他。
朵湛愈看他的脸色愈觉得不对,“二哥?”他怎会在大明宫内?
铁勒并不搭理他,只是在走近后,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阳炎,而这更是令熟知铁勒性子的冷天色流下颗颗冷汗,惶恐地看着铁勒在变天后就看不出表情的俊脸。
他低声朝阳炎吩咐,“你自尽吧。”
“二哥!”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惊恐的朵湛忙不迭地翻身下床,一手拉过阳炎将他给推置自己身后。
铁勒的目光并没有离开阳炎,“为了老七,你自尽吧。”要想将朵湛自风淮的手中救出,并且确保阳炎在被交出去后,不会在风淮的严审下抖出朵湛的底,眼下就只有这个法子。
阳炎不语地咬紧了牙关,重重朝他颔首后,随即想推开身前的朵湛。
朵湛紧拉住他不肯放手,“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老六这回是认真的,非这么做不可。”铁勒淡漠地向他解释,并扬手招来冷天色架开他。“不……”被冷天色擒住的朵湛,在挣脱不开时奋力地朝阳炎大喊,“我不许你这么做,听见没有?我不许!”
在朵湛痛苦的眼眸下,阳炎沉默地转过身去不看他。
‘二哥……’朵湛转而改向铁勒求情,“二哥,求求你
“你在对老六下手时,就该考虑到这后果了。”铁勒不为所动,只在临走前对冷天色吩咐,“天色,他的气色很糟,待会再去把太医叫过来。”
“二哥!”急于拦住他的朵湛大声地想唤回他的脚步,可是怕他扯裂伤口的冷天色,则是狠下心自他的身后紧抱住他不让他追去。
当铁勒的背影已走远,朵湛也力气耗竭地靠在冷天色的身上时,阳炎沉静地走至朵湛的面前单膝跪下,一手执起朵湛外衫的衣角放至额心,一如他初进大明宜时的举动。
他不悔地低哺,“王爷,我只遗憾,不能见到你和楚婉回到襄王府那一天的来临。”
“阳……”朵湛虚弱地想开口,但体谅阳炎心意的冷天色,却在此时标指点住他的睡穴,让他乏力地垂下眼帘,沉沉睡去。
冗长的早朝,在舞动的光影渗进翠微宫窗榻时分终于结束,在殿上的臣子们鱼贯出殿后,遵照摄政旨意留在殿上等待的风淮,信步来到殿旁居高临下,足以眺望整座京兆的殿廊上,看着远方的旭日冉冉东升。
漫天雪色,已在暖日的脚步里逐渐远走,嫩绿的鲜草铺上大地,暖暧日光飘融在初吐新芽的树杈间,春寒料峭,扑面的风儿有些刺骨,风淮拉紧了朝服,深深吸进早晨清冽甜美的空气。
极目四望,衬着一层霞彩的层叠山峦,静静伏卧在天子脚下是土之上,不知道,这片多娇江山,在他人眼中是何等模样?
这阵子来的忙碌,让他的日子过得很充实,也无暇沉缅过去的伤怀,在无愁病愈后,无愁主动接下莫澜的棒子,重新统筹规划驿站所带来的财源,开始打点起她带至卫王府里的家业,似乎是打算让卫王党有个稳固、且他人无法动摇的财源支柱。庞云在把西内的事务转交给卫王党旗下的幕客谋臣后,已在暗地里着手对付舒河的事宜,决心在西内的风波还未平定时,再接再厉把南内也给扯进这池混水里。
而他,还在等。
他在等西内给他一个答案,或者是,他想要给自己一个登上最高位,手拥重权俯看天下的理由。
迎着风,铁勒来到他的身旁与他一同远眺。
“阳炎自尽了。”
风淮的表情很平静,“也是该有人阻止一下老七过于偏激的作法了。”有了阳炎这个例子后,相信朵湛总会心生警惕,往后在下手时也会多加考虑一点。
“以牙还牙就是你的作法?”铁勒至今还是很难相信这会是他做出的事。
“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不会这么做的。”他又何尝不明白,如此恶性循环下,除了徒增损伤外,谁都讨不了好处?可他若不心狠一回,对其他兄弟来个下马威,恐怕日后这类的意外将还有更多。
“是谁逼你的?”
风淮转首看向他,丝毫不掩饰他指控的目光,“你们。”
铁勒心情百般复杂地看着他,恍然地觉得,沐浴在朝阳下的他,身影更加挺拔,神情也更严肃了,记忆中那个爱笑又爱多管闲事的六弟,似乎已融蚀在匀匀洒落的日光下,不覆踪迹。
总认为,念旧重情的风淮是不会跟上来的,可是他却在落后了那么多后踏出步伐,不顾一切地苦追上其人的身影,他的眼眸中,那份锐利似会伤人的光芒,看来,有些疲惫也有些痛心,可以想见,在走至今日之前,他的内心有多挣扎。
“你长大了。”铁勒意有所指地说着,在暗暗流动的空气中,很明显地察觉到风淮刻意与他拉出的距离。
“这种成长方式,相当刻骨铭心。”风淮低低地笑了,只是笑意中,有着在梦碎之后挥之不去的凄楚。
“风淮。”望着他的笑,铁勒沉下脸,“不要杀手足,不要让你的心中永远留下一个遗憾。”在众多的皇弟中,他不指望人人能做到这点,唯有风淮,他不希望风淮也踏上后尘。
朵湛的心情,全都被朵湛锁在那道手谕里,任谁也无法知晓朵湛的所做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风准不同,他并没有像朵湛那般背负了什么秘密,也没有律滔那种想打倒宿敌的心情,更无舒河势在必得的野心,因此无论风淮在朝中如何对待手足,他皆没有必须痛下狠心的必要。
“这句话,朵湛、舒河和律滔他们听得进去吗?”即使心里原本就是一直这么坚守着,但风淮井没有正面回答他,反倒问起其与他陷在同一个泥淖里的人。
铁勒的眼眸动了动,在阵阵呼啸的晨风中并未开口。
他心中有数地苦笑,“恐怕听不进吧?”
不管他听不听得进耳,自认说得够多的铁勒不再多“二哥,你放心。”在他迈出离开的脚步前,风淮允诺的话音传送他的耳里,“无论未来将是如何,我的心中,不会有遗憾。”
铁勒的脚步没有停顿,头也不回地离开殿廊,留下风淮独自望着那道与自己是那么相似的背影。
“风淮……”律滔的声音悄悄拉回他的心神。
风淮转过身,很意外这个自他回京后就一直回避着他的兄长,竟会主动找上他。
阵阵清扬的东风迎面吹来,风儿拔开风淮额前的发,让他地眼前的事物清明了起来。他发现,律滔看向他的眼光再也不似以往,倒是那份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也曾在舒河的眼底里找到过。
一切已经不同了,即使曾再怎么亲近知心,可他们却是谁也回不到原点,除去亲人这一点不看,世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
“虽然这句话我已经问过你了,但我还是要再问一次。”他走至律滔的面前,眼神炯炯专注,“告诉我,你也想当上天子吗?”
“我想。”这回律滔并没有再次意喻不明地耍花枪。
“那么在你心中,帝位和亲情孰重孰轻?”风淮一点也不讶异,只是淡淡地再问。
律滔搔着发,“你怎么老是问我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
“是答不出来,还是不想答?”这个问题,他若是拿去问其他兄弟,只怕得到的都将是一样的沉默。
“你希望我有什么答案?”律滔摊摊两掌,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问题扔回给他。
“我早已不在你身上存有冀望,因为,你和舒河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风淮却笑着摇首,“我太了解你和舒河了,你们两人,不到其中一方倒下是不会罢休的。”
‘你想说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律滔的眼眸,“往后,咱们就是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