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星君轻笑出声,顺着前面那位同僚的语气,紧跟着接话道:“难不成广烟神殿的珞姻上仙,先是去荣泽云海偷了十几件掩盖魔性的珍贵法器,又在荣泽云海偷了许多把沉重的霜铜长剑,费尽心机地在般若花宴上设计布局,就是为了让七八只魔怪玷污荣泽云海的景瑶天女?你们当真觉得这也说得通?呵,这样听起来难道不好笑吗?”
他身边的某位真君拱手抱拳,看上去还颇有天界清规的礼教,对着荣泽云后继续说道:“恕在下直言,珞姻上仙虽然飞升成神的时日不久,却也是我们天界公认的第一美人,又即将嫁予神君殿下为妻,有何缘故要花费这样的心力,去加害素不相识的景瑶天女?”
这话虽然说得委婉,但言下之意却是再明白不过。
珞姻上仙不仅比景瑶天女生得美,而且马上就要嫁给天界首屈一指的神尊为妻,前路简直锦绣华灿光辉万丈,根本犯不着与景瑶天女一般见识,更别提处心积虑地用这种方式来害她。
这几位星君真君说的有凭有据头头是道,直叫人无法反驳一句,许多旁听的神仙都选择了沉静不语,还有一些不可自拔地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这样看来。。。。
难道是景瑶天女她自己想被。。。。
滋润一下?
那为什么要扯到珞姻上仙呢?
一位年轻的仙家侧过脸,偷偷瞄了一眼天界第一美人,而后默默地猜想,难不成是景瑶天女欢快地邀请珞姻上仙加入,结果珞姻上仙不同意。。。。。
于是景瑶恼羞成怒倒打一耙!
他想到这一点后,虎躯一震浑身一抖惊得摔掉了手中的拂尘。
然而捡起拂尘以后,他却愈发觉得这个猜想乃是合理而正确的。
横抱着景瑶天女的凌泽上神双手僵硬,深蓝色的瞳眸中一片暗沉不分明。
旁人可能不知晓,但他身为荣泽云君的女婿,却是清楚地知道荣泽云君到底有多看重哪些珍贵的法器,平日里时时刻刻包裹着重重枷锁和道道结界,如果不是荣泽云君所看重的家人,断不会有任何可能拿到那些法器。
凌泽上神原本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知道谁害了景瑶固然十分重要,但最重要地莫过于立刻找仙医给她治疗。
然而现在,凌泽上神开始觉得,这事情本身透着一股他不愿想下去的蹊跷。
在凌泽上神怀中的景瑶天女即便全身抽痛,仍旧感觉到他的异样,那种冰冷入骨的恐慌感从她的脚底慢慢向上爬,让她堕入几近窒息晕厥的极度害怕。
她不能失去他。
三百年前为了得到他,她就花费了多少心血和代价。
景瑶天女咬着青紫的唇瓣看向荣泽云君与荣泽云后,却见他们闭口不语脸色灰暗,带着说不出一句话的郁郁然。
景瑶天女看向了哥哥木肴上神,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哀求。
按照荣泽云后所构想的计划,在珞姻上仙被魔怪欺。辱的时候,守在一旁的侍卫就应该立刻将那些法器拿下来收好,而后收拾妥当,行差无错地返回荣泽云君的仪仗队伍。
珞姻上仙被那般糟。践以后,修明神君断不会再娶她,她一个失了靠山的区区上仙,飞升成神才几个月?
即便知道谁是罪魁祸首,又怎么能和整个荣泽云海相抗衡?
这般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好计策,很难找到什么错处。
可惜景瑶与荣泽云后根本不了解珞姻上仙,更加不了解修明神君,她们只是一心想将珞姻逼入绝境,并且想尽快将她逼入绝境,却完全没有考虑常理之外的变数。
比如广烟神殿历代掌宫主神的攻击力都几乎等于零,花神嘛,不就是长得漂亮又会跳舞,哪里是一块打打杀杀的料。
但到了珞姻上仙这里,却发生了可怕的变异。
再比如三十六重天的神尊仙尊,一般都是法力高强性情淡漠,肩上担负着天界重任,心里记挂着凡间众生,留给儿女私情的地方总是少了一点。
但到了修明神君这里,还是不大一样。
对修明神君来说,哪怕再重要的事,也重要不过珞珞。
因而荣泽云后和景瑶天女这般简单易行的计谋,注定要落得个溃不成军的失败下场。
可是如今这烂摊子,却必须有人来挑。
木肴上神收了手中的折扇,凉亭边的一场酒醉似是完全醒了。
掌司官大人手中典籍重重合上,单手背后抬头轻咳了一声,成功引起了所有神仙的注意。
他说:“七八只魔怪悄无声息混入此处,兹事体大不可不察,依据方才几位星君真君所言,其中又似乎别有一番蹊跷。此事今晚便会移交天官案审,不日定能水落石出。”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尤其特意补充了一句:“此事显然与广烟神殿的珞姻上仙无关,还望诸位仙家,莫要添油加醋做多余的揣测。”
三十六重天的众位神仙立刻会意。
掌司官说完这句话,才觉得自己圆满完成了任务。
因为天帝陛下把他甩到这里来,根本就不是关心这件事本身,而是讨厌有人牵扯到珞姻上仙。
彼时年岁百万有余的天帝大人坐在白玉石高椅上,端端正正地翘着二郎腿,很是和蔼地对掌司官说道:“司司啊,你现在就去那救个场,别让孙媳妇被扯了进去。”
掌司官含蓄地表示有修明神君在那里,他去也没有必要。
天帝大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仿佛在思考的样子:“你要是不去,孙媳妇以为我这个做爷爷的根本不关心她怎么办?”
天帝忽地换了个方向跷二郎腿,接着又说道:“老子现在觉得,你这个掌司官的位置。。。。。”
这句话直吓得掌司官屁滚尿流连滚带爬跑了过来,生怕来晚了一点饭碗就掉了。
所以对这位看似是来处理烂摊子的掌司官来说,警告所有神仙不要乱讲话才是首要任务,其他的什么都是浮云。
然而在掌司官准备走了的时候,木肴上神忽然叹了一口气。
这位少年时代就被送入昆仑之巅,许久没回过荣泽云海的年轻上神,身量笔直地站在这些神仙的中间,苍穹一轮皎月初上,他的深灰色长衣随风轻扬。
木肴上神刷的一把打开手中的折扇,衣袂随夜风翻飞,看着掌司官大人说道:“不用移交仙官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他转身斜持扇柄,拱手对修明神君弯腰折礼道:“修明师兄,今日发生此事,木肴十分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前撸出来了,好满足QAQ
☆、第47章 采菊东篱
木肴上神负手将折扇背后;继而转向珞姻上仙;看着这位名动九霄的天界第一美人,语声清朗而诚恳:“景瑶已是这个模样,方才牵扯到上仙的话;当做胡言乱语便好。”
他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双目退了笑意:“上仙,这一次;便不再追究可好?”
木肴上神回想今日的事;没费什么心思就猜出个大概来。
景瑶妹妹让他将修明神君支走,大抵就是为了将珞姻上仙引到此处;引到这布满荣泽云海法器的木屋别院里;好让那些下。作的肮脏魔怪。。。。。
狠狠糟。践她。
木肴上神虽然不明白景瑶与珞姻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让景瑶非要用这种方法不留余地祸害珞姻;但他的母亲荣泽云后,看上去也或多或少参与其中。
不过珞姻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于是那最终被魔怪尽情糟。蹋的,就变成了他的妹妹景瑶天女。
虽然木肴上神方才对着修明神君赔礼道歉,但他知道珞姻上仙的谅解却是更加重要。
只要珞姻上仙不再追究,修明神君就不会当众拽出真正的幕后黑手,他的妹妹景瑶,也不会在被七八只魔怪玷。污后,又被冠以蛇蝎心肠的恶名。
木肴虽然是三十六重天前程似锦的年轻上神,却更是一个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妹妹的哥哥。
虽然木肴上神并不知道,正站在他面前的这位,也是他的妹妹。
他只是对着珞姻再一次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恳求:“如今这般局面,都怪我一时不察。。。。。”
木肴上神的话尚未说完,珞姻上仙就轻抿红润的丹唇,声音低脆如林间清泉涓涓:“今日这件事就这样好了,再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
荣泽云后听到珞姻上仙的话,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若当真让修明神君追查下去,或者将此事移交到天界最铁面无私的仙官手里,即便荣泽云海的背景盘根错节,她和阿瑶也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一想到私藏魔怪暗害上仙的罪名所带来的严酷惩戒,荣泽云后就面色不佳。
知道这次的事只会这样揭过之后,荣泽云后的心里并没有丝毫的懊悔,她只是认为这次的失败都是因为她太过轻敌,没有备好万全的后路。
珞姻上仙侧眼看了一下凌泽上神怀中的景瑶,对着木肴上神继续说道:“私藏魔怪是重罪,木肴上神做了这样的事,按照天界的无上法典,怕是会被玄雷劈到吐血。”
木肴上神沉静片刻,只答了一句:“那也是我应该的。”
他的母亲和妹妹即便有千般错,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重罚。
珞姻上仙抬头看向修明神君,又往他身边靠了靠,说话的声音依旧低脆婉转:“走吧,我们回家吃晚饭。”
周遭浩瀚无垠的五行结界渐渐消散。
掌司官大人轻咳一声,脚下浓密的云团腾起,将他托举到了半空中:“既然如此,众位仙友就先散了吧。”
三十六重天广烟神殿,花好风清,云霞弄月影。
珞姻上仙看起来十分乖巧地坐在修明神君的旁边,低头专心致志地解着木桌上的九连环,浓密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掩着那双灿若星辰的流华美目。
珞姻上仙小时候过得比较可怜,没有玩过什么像样的玩具。这次去往般若花宴的路上,偶然看到几个小孩聚在一起玩九连环,她就双目亮闪闪心里十分向往。
于是修明神君回去就送了一个九连环给童年悲惨的珞珞。
珞姻决定很专心地把九连环解开,但她这样专心了很久,手腕和手指都有些酸,也没有成功。
纤长的白皙手指抵在那环圈上,珞姻试着将某个圆环直接从那九连环里拽走,奈何这用冷玄天铁打造而成的九连环竟是异乎寻常的结实,她怎么拽也拽不出来。
珞姻上仙立刻转过脸,用求帮助的眼神看向修明神君。
修明甩开手中上古天语撰写的天界奏折,一把将她搂进怀中,看着他家珞珞忽闪的美目,秀挺的鼻子,红润的丹唇,冰雪般剔透白嫩的肌肤,嗓音微哑地问道:“要我帮你解开?”
他的手按在她的衣领口,言语中“要解开”的东西明明指的是九连环,却听得她莫名脸红心跳。
为了掩饰自己不正经的联想和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珞姻上仙神情很严肃地回答:“帮我解开那九个圈圈。”
修明神君俯下。身来吻了她倾城颜色的小脸,而后一直吻到她粉嫩的小耳朵,完美的薄唇贴得她耳朵一阵滚烫,他的声音低沉勾魂道:“珞珞今天为什么不追究下去?”
珞姻以为这么乖乖地给修明亲完,他就会帮她把那九个圈圈解开,却没想到修明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一心惦记着九连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别过脸开始撅嘴。
修明神君轻笑出声,说出的话十分迎合珞珞的内心活动:“现在就帮珞珞解开。”
木桌上的九连环应声悬空飘起,在珞姻上仙根本没看清的情况下,齐刷刷地瞬间解开,变成了她心心念念的九个圈圈。
她解了半天也没有拽出一个的九连环,修明不仅能刹那解开,还让它浮在半空自己了结。
珞姻上仙转过脸钻进修明神君的怀里,心中隐隐觉得好自卑,但她又想到整个天界的神仙,在他面前不自卑的又有几个,于是可耻地平衡了。
她打了个哈欠说道:“木肴上神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妹妹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有些感人,这样的好哥哥我没有见过,于是愿意卖他一个面子。”
珞珞双手撑在修明宽阔硬实的肩膀上,抬起头来望着他:“还有。。。。。我们快要成亲了是不是,在成亲之前弄出太多事,总觉得有些不好。”
然而今日不动手最重要的原因,珞珞却没有对修明神君说。
即便是私藏魔怪暗害上仙的罪名,也不至于让荣泽云后和景瑶天女受到抽骨断魂的极刑处决,一来魔怪数量只有七八个,二来并没有真的害到珞姻,如果当真捅到天帝手下的仙官那里,反而有可能暴露她的赤血鞭和炼狱鬼火。
既然没办法一次搞定景瑶和荣泽云后,倒不如顺遂了木肴上神的心意,让他能代替他的妹妹和母亲,接受三十六重天的玄雷酷刑。
珞姻上仙窝在修明神君的怀里,伸手去抓那解开的九个圈圈,奈何她刚一碰到,圆圈就离得远一些,她不去碰,那圆圈又靠近了点。
这根本就是在逗猫咪。
珞姻上仙胳膊肘向后,捶到了修明神君硬实的胸口,声音低脆婉转却略带不满,很严肃地说道:“我要那些九连环的圈圈,我想重玩一遍。”
却听到修明神君低笑出声,云淡风轻地回答道:“过来,亲一口才给一个。”
珞姻转身跨坐在修明的腿上,绝丽无双的小脸靠近,波光流转的美目盈盈:“九下,亲吧。”
修明伸手搂住她的纤腰,低沉温润的声音极为勾魂道:“但我不止想亲珞珞的小脸。”
他的手从她的锁骨向下一路隔着薄纱衣裙缓慢抚摸:“还有这些地方。。。。。”
珞姻上仙通红了艳绝倾城的小脸,已经被修明勾得将九连环完全忘掉了。
三十六重天广烟神殿的内殿这般浓情蜜意,荣泽云海的瑶光阁却是格外冷清。
珍珠帘幕遮挡了红木高门,锦绣屏风上描画着意境幽深的山水,梳妆台上十几盒的珠宝首饰整齐地排列堆砌着。
华帐红木的玉枕高床边,金乌鸟的羽毛织成的柔软地毯上,却只摆了一双属于景瑶的珍珠绣鞋。
景瑶天女浑身抽痛地躺在床上,身上许多地方都缠绕了厚厚一层的纱布,雪白的纱带处隐约透出斑斑点点的鲜红血迹,整个内室里都弥漫着一股仙草灵丹的味道,经验老道的女医官在一旁准备针灸的银针,几位仙婢神情紧张地照看着景瑶,小心翼翼到不敢大声地喘气。
持续高烧头脑发晕的景瑶开始叫凌泽的名字,她的嗓子干疼,她的喉咙嘶哑,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受。
不过即便如此,景瑶还是不知疲惫地一遍一遍地叫,任谁都能听出来这声音里所饱含的刻骨依恋与执念。
她很想他。
她很想听到他的声音。
就仿佛无论伤处再苦再痛,只要有凌泽上神陪着她,她就能忍下去。
然而风姿卓然俊朗过人的凌泽上神却并不在这里,在景瑶如此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这并非他一贯的作风。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我们笨笨的凌泽上神已经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要不要来表扬他嘤嘤嘤
QAQ求分分
☆、第48章 过客醉梦
深蓝苏绣织锦的帘幕深重;雕刻芙蕖碧波的神木撑起楼阁横梁,清明如水的月光自那木窗斜照进屋,润上满地起伏如山峦的缥缈云雾。
铺展而开的玉帛宣纸上,玄黑的浅墨正层层晕开。
任凭那墨汁如何不知轻重地从笔毫上淌下;执笔的凌泽上神也没在宣纸上勾描出一笔一划。
嵌玉雕梁横挂几盏冰绡银灯,凉薄的明光映着他好看的剑眉星目;玄黑色长衣的广袖飘逸若水波纹动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