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呢?呵……
唐佳人见华粉墨不搭理自己,便要往屋里进。
她身后背着唐不休背来的大包裹,卡在门口进不来。
这个时候,退一步自然海阔天空。
可再精明的人,也有固执的时候。
唐佳人竟和那大包裹较上了劲儿。她不停地往门里挤,一下接着一下。
华粉墨本不想再搭理唐佳人,结果……他感觉到房子在轻微颤抖,迫不得已,又看向唐佳人。
唐不休宠唐佳人的那个劲儿头,也够开宗立派的了。那门派就应该叫奢宠门。
他见唐佳人进不去,一点儿也没觉得她笨,不懂得后退一步的道理。他就在那推,配合着唐佳人的频率,一下接着一下地推着巨大包裹。
华粉墨眼瞧着门框震动,唐佳人以蛮力制胜,连人带包一起滚了进来。
她甩了甩门框上飘落的灰尘,爬起来,冲着华粉墨咧嘴一笑。那笑,不娇不媚,明艳晴朗中带着三分憨态,自然而然,令人舒坦。
华粉墨的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小到不容易察觉。
唐佳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坐在了花粉末的身边,问:“你受伤啦?”那份随性和自然,带着一丢丢的关心,就像老朋友之间在相互问候。
华粉墨拿起炭笔,勾划着眼角,淡淡道:“没有。”
唐佳人靠近华粉墨,嗅了嗅,道:“怎会没有?那么大的血腥味。”
唐不休将装着蜜饯的大水缸搬进屋里,放在地上,道:“有血腥味也未必就是受伤了。”
唐佳人的眼神有些变了,上下打量了华粉墨一眼,再次靠近一些,低声问:“你们……男子……也来那个吗?”
华粉墨的手一抖,在眼角处拉出一条长长的黑线,就像破相了。
唐不休坐在席子上,笑得前仰后合,道:“蘑菇呦,可不行这么逗人的。”
唐佳人不解地问:“咋啦?是你说有血腥味未必就是受伤的。如果不是受伤,为何血腥味这么浓?”
唐不休捂住脸,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唐佳人是唐门中唯一一个女娃。唐门中仅剩的几位大娘,那已经是老眼昏花的太祖奶奶人物,哪里会有精力和唐佳人讲述男女之别。再者,唐佳人被三位长老围前围后,哪里容别人插手指点?
唐佳人第一次来癸水,是唐不休亲手给缝的布袋条。唐佳人问唐不休:为何缝得如此利索?唐不休回答得是:自然是熟能生巧。自此,唐佳人就认为,男人很有可能也用这种东西,只不过不好意思说。
唐佳人看向华粉墨,认真打量他两眼后,突然站起身,一头扎进那巨大的包裹中,不停翻找着。
唐不休问:“你们是如何结识的?”
唐佳人撅着屁股,一抬头,指了指浴室上方的那个窟窿,头也不回地道:“我来寻你,从上面摔下来,就认识他了。”
唐不休揉了揉额角,道:“你是掉浴池了吧?”
唐佳人的脸一红,及其小声地应了声:“嗯。”
原来,她也知道男女有别。只不过,没有唐不休跟着,她就像一只随意翱翔的风筝,所过之处都是风景,看个热闹罢了。可这事儿若被唐不休拿到台面上说,她就不好意思了。毕竟,她对唐不休的感情十分复杂,复杂到她自己都掰扯不清楚,哪种感情更重一些。总而言之,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不分开。
唐不休眸光沉沉看向华粉墨,对唐佳人道:“蘑菇,你应该再多吃一些,胖胖的。”这样,就能一下子砸死华粉墨这个善于伪装的男子。
唐佳人一听这话,竟激动得扭过身,看向唐不休,道:“我可以再吃一些?再胖一些?”
唐不休道:“可以再吃一些,再胖一些。”
唐佳人问:“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然后我们继续钓着烧鸡满山跑。”
唐佳人一撇嘴,扭回头,继续一边翻找,一边嘟囔道:“你这是要训练我啊,还是要甩开我啊?哪次吊着烧鸡满山跑,你不得消失个几天才回来。万一你下次又跑丢了,很久很久不回来,怎么办?”
唐不休懒懒地问:“怎么办呢?”
唐佳人回头,信誓旦旦地道:“待我轻功大成……哈!哈!哈!”后面三个哈,真是一字一顿呀。
唐不休眉眼弯弯,笑了。
唐佳人扭回头,继续翻找,终是找到要的东西,将其卷在手里攥着,用袖子遮挡着,重新坐回到华粉墨的身边。
唐不休打个哈欠,道:“睡会儿。”扯过大包裹,往墙边一推,将自己整个人往大包裹里一扔,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蘑菇要做什么,也知道她的尴尬,于是善良的闭上眼睛,真是……太厚道了。像他如此厚道的人,真是不多了,害得他都想给自己跪了。
唐佳人猫样的瞥了华粉墨一眼后,用那卷东西碰了碰华粉墨的膝盖。
华粉墨垂眸看了看,没有接。
唐佳人干脆将其塞进华粉墨的手心里,而后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道:“那去用吧。”
华粉墨心生疑惑,不知道唐佳人给了自己什么。他低下头,展开手中那被卷成一卷的东西。一条大约四指宽的厚实棉布带,四个角分别缝着一根细长的窄带子。
这东西,华粉墨没用过,却见过,也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
他的手一抖,那东西竟然脱手而出,落在了几上。
唐不休睁开一只眼,看了眼那个东西,迅速转过身,背对着唐佳人,将头埋进大包裹里,身体不停地抽搐着。蘑菇这是要笑死他,好霸占不休门门主之位啊!
唐佳人立刻将那东西重新卷起来,再次塞进华粉墨的手中,面颊微红地道:“你不会用吗?”
华粉墨一点点转动目光看向唐佳人,艰涩地道:“离开,别再来了。”
唐佳人问:“为啥?甚是疑惑呢。”
华粉墨直白地道:“因为……我想杀你。”
唐佳人皱眉思忖,突然抬手指着华粉墨喝道:“是你!是你在我头上放了毒针!”她原本还纳闷,是谁要害她,还是谁
唐不休睁开眼睛。
华粉墨倒也光棍,竟然毫不掩饰、豪不解释、道:“没错,是我。”
唐不休坐起身,支起右腿,将右手小臂搭在支起的膝盖上,看向华粉墨。那沉沉的眼神,是暴风骤雨袭来前的静。压抑、低沉、隐藏着恐怖的力量……
唐佳人不解地问:“就因为,我砸了你?!”
华粉墨冷冷地道:“随你怎么想。”拿起一块干净的手帕,擦拭掉眼角的黑碳线。这一抬手,又扯痛了伤口,额头冷汗冒出,在洁白的肌肤上渗出一层晶莹剔透。他那秀美的眉毛微微抖动一下,向中间聚拢成一条浅淡的线,随之分开,好似绝情的人,不再相见。
唐佳人一直指着的食指向前一伸,直接戳在华粉墨的额头中间,继续逼问道:“说!为何害我!是不是因为你看出来,我就是福田公公?!”
华粉墨用滑腻的手指扫开唐佳人的胖手指,道:“江湖危险,你们不休门,既然无心争什么,不如归隐。”
唐不休道:“你怎知道,不休门不争?”
唐佳人攥拳道:“对!”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休门的规矩()
唐不休瞥了唐佳人一眼,道:“告诉他,我们不休门的规矩。”
唐佳人站起身,轻咳一声,正色道:“吃饭速度要快,否则抢不到肉!”
华粉墨的胸口震动了一下,再次扯动伤口。他垂下头,用白皙的手掌心,接住自己的一滴汗水。
唐不休用左胳膊肘,抵在几面上,左手攥成空拳,顶着左脸,看向唐佳人,道:“没见到为师在酝酿杀气吗?认真点儿。”
唐佳人眼睛上翻,想了想,扯了扯衣襟,再次轻咳一声,这才道:“有肉吃要和休休平分,不然逐出不休门!”
华粉墨扭开头,看向墙面,胸腔震了两震。许是痛得狠了,双颊竟泛起了潮红。
唐不休轻弹一声,用食指点了点几面,道:“蘑菇啊,你若不想为师为你揍到他去轮回,直说就好,不用扯东扯西,气为师。”
唐佳人立刻道:“不!我是有原则的。我们不休门,欺负别人可以;别人欺负我们,不行!”
唐不休拍了拍手,赞道:“终于说到重点上了。”看向华粉墨,“你知道蘑菇是本尊重要的人,却对她出手。华粉墨,你这个名字起得很好,换成粉末,本尊就成全你。”言罢,竟是直接拍出一掌。
唐不休自诩为九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虽夸张了许多,但他确实是练武奇才。再者,他和唐佳人的身体里,都藏着一个秘密,自然和他人不同。
唐不休这看似软绵绵的一掌,实则却能将华粉墨打得四分五裂。
旁人不知道唐不休的深浅,唐佳人却是了如指掌的。她当即扑上去,抱住唐不休的手臂,拉长了调调儿道:“不要啊!”
唐不休问:“怎么,舍不得?”
唐佳人回道:“你这软棉棉的一掌,看起来跟撒娇似的,咱不休门最是要脸,咱不能这样。你看着,我打他!”
唐不休道:“好,你打。”
唐佳人拉开架势,活动了一下手指、手掌、小臂、大臂、肩膀,然后开始活动脚趾、脚踝、膝盖、大腿、胯部……这么一顿折腾下来,她还不消停,又在屋里跑了两圈,最后还翻了两个跟头,这才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已经重新躺在大包裹上,翘着二郎腿,闭眼小憩。
唐佳人走到唐不休身旁,小声道:“休休,我打他了。”
唐不休眼也不争,用鼻子哼了声:“嗯。”
唐不休挽起袖子,轮圆了胳膊,在呼呼风声中,轻轻捶了华粉墨的胸口一下,口中还道:“去死!”
华粉墨抬眼看向唐佳人,问:“为何?”
唐佳人坐回到席子上,回道:“昨天被抓后,我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当那王爷拍我头,被毒针刺伤,我就猜到,应该是你对我下手了。本是决定来寻你麻烦的,可后来,我对那两个老坏东西起了杀心时,青纱后有人摔了玉,让我恢复冷静。今天再来寻你,不见你换衣裳,还一身的血腥味,便猜,那青纱后的人,是你。”咧嘴一笑,“我聪明不?”
唐佳人的笑容总有一种感染力,让你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想要随着她一同笑、一同开心。
华粉墨不自觉地随着唐佳人笑了笑,可随即又绷住脸,道:“既然聪明,就应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无法成为盟友,便是敌人。速速离开,方是道理。”
唐佳人道:“我们是要走啊。来取大包裹后,就会离开。现在……”眯眼一笑,“还想吃过早膳再走。”
华粉墨烦躁得想掀了几,想吼出自己所有的郁闷和痛苦,甚至想掐着唐佳人的脖子问问,她那颗脑袋里装得到底是什么?得罪了王爷,就算身为绝顶高手,又有谁能逃过朝廷的千军万马?是脑袋太简单,还是认为人心太简单?
他话已说尽,随她去吧。
华粉墨干脆又拿起胭脂,一边给自己上妆,一边道:“春宵阁里无早膳。”
唐佳人目露失望之色,伸手推了推唐不休:“起来了,我们出去吃早膳。”
唐不休闭着,毫无反应,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唐佳人爬向唐不休,用手指去翻他的眼皮,道:“醒醒醒醒。”
唐不休将自己当死鱼,就是不动。
唐佳人捏他鼻孔,他还是不动。
唐佳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一个高窜上房梁,将自己当成肉弹,砸向唐不休。
唐不休瞬间站起身,伸出手,抱住从天而降的唐佳人,道:“你这是叫醒吗?你这是要命啊!”
唐佳人哈哈一笑,道:“还是这招好使。”
唐不休宠溺地一笑,抱着圆鼓鼓的唐佳人,道:“调皮。”
唐佳人道:“走了走了,咱离开这儿。”靠近唐不休,狡黠地小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装睡不肯走。”
唐不休挑了挑眉。
唐佳人鬼鬼地一笑,道:“那王爷欺负你,你是在等他出现,要收拾他吧?”
唐不休道:“你想多了。为师是打算在走之前,为不休门扬名立威。思来想去,都觉得挑战王爷比和秋月白、战苍穹之流打一架,来得更具有震撼效果。”
唐佳人道:“好啊,那你等他吧,我走啦。”从唐不休的怀里跳出,又瞪了唐不休一眼,这才抱起装有蜜饯的大缸,向门口走去。她下山有段时间了,自然知道王爷这个词儿代表着何种含义。她是想要报仇,为自己,更为夏家人,但……这是她自己的事儿,她不想事事都依赖唐不休,就像一个没断奶的孩子。
唐不休叫道:“哎哎哎,就这么走了?”
唐佳人道:“难道留下吃晚膳啊?”
唐不休道:“也无不可。”
华粉墨一边画着眼睛,一边在不动声色中看着唐佳人和唐不休。那二人相处时,眉目传情,默契十足。他们的感情看似比情人淡一些,比亲人浓一些,虽不好定义,却令人艳羡。
华粉墨的手微抖,垂下眼眸,不想再看。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艳羡过别人什么了,无论是人,还是物。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艳羡的结果,除了想要破坏,便是更加渴望拥有。他注定得不到的,何苦为难自己?
唐佳人将大包裹往地上一扔,道:“好!”
唐不休挑了挑眉。
唐佳人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走向华粉墨,吼道:“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不休门!我们会发飙的!”
华粉墨慢慢转过头,看向唐佳人,然后两眼一翻,竟侧躺着昏死过去。
唐佳人微愣,而后指了指华粉墨,对唐不休道:“看见没?我用气场成功将一个武林高手吓死了!”
唐不休道:“这是气场吗?这是气人!”
唐佳人翻着眼珠子道:“气人吗?甚是疑惑呢。”
唐不休摇头一笑,问唐佳人:“怕见血不?”
唐佳人立刻挺胸抬头,道:“不怕!”语气一软,“要是……不见,更好。”
唐不休道:“转过去吧。为师看看,他到底哪里受伤了。”
唐佳人乖乖地转身。那圆滚滚的小身板,就像一只小陀螺。
唐不休脱掉华粉墨的外袍,看见那雪白的亵衣上布满干涸的血痕不说,纵横交错的伤口已经和亵衣粘连在一起,想要撕扯下来,定要揭下一层伤痕累累的嫩肉,如活剐一般。
这伤,应该及时处理,偏他如此行事,简直是在找死!
唐佳人好奇心极重,询问道:“怎么样?什么伤?死了没?”
唐不休回道:“鞭伤,死不了。”什么摸了摸华粉墨的脖子,又加了一个字,“吧。”
唐佳人瞪了瞪眼睛,道:“休休,你什么时候开始大喘气了?”
唐不休回道:“遇见你之后。”
唐佳人眉眼一弯,道:“挺好的习惯。”。。
唐不休勾了勾唇角,笑了。暗道:让蘑菇出来走走,也不都是坏事。
他站起身,道:“蘑菇,走吧,这里的血腥味太浓,影响食欲。”
唐佳人侧头,看向唐不休,问:“不救他?”
唐不休问:“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为何要救他?他敢害你,为师没有要他生不如死,已是念他几顿饭的情谊。”
唐佳人问:“几顿?”
唐不休思忖道:“不足十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