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休抚摸着唐佳人的后脑勺,柔声调侃道:“只是打个哈欠罢了,你不要如此惊慌失措,搞得为师也好紧张呀。”
唐佳人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望向唐不休,紧张兮兮地盯了半晌,问道:“不想睡?”
唐不休点了点头。
唐佳人问:“认真的?”
唐不休回道:“极是认真。”
唐佳人将心放下,再次埋头到休休的怀里,吸了吸鼻子,道:“休休不许吓我,也不许不要我。我不寻羽千琼了,也不要秋月白了,我就要休休,永远和休休在一起。”
唐不休用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不要沉睡。可是,睡意却如同海浪拍打岸边,一遍遍不知疲惫的涌来,将所有有棱有角的石头打磨得浑圆,将唐不休钢铁般的意志缠得没了脾气。
唐不休苦笑一下,道:“蘑菇,为师愿意护你一生无忧,可你也不能总将鼻涕眼泪的往为师的衣袍上蹭呀。”
唐佳人破涕为笑,捶了唐不休一下,撒娇道:“休休太坏了!”
唐不休哈哈大笑,十分畅快。他问:“我们去哪儿?”
唐佳人道:“随便走走!对,我们去挖你藏银票的地方,然后潇洒人生,逛逛吃吃,一路去寻长老们。我都想他们了。”
唐不休点了点头,满眼宠爱地道:“好。”
唐佳人欢呼一声,就像一个要到糖的孩子。
唐不休揉了揉她的头,道:“两个人在一起太无聊,打马吊都不够手。不如叫上秋月白和公羊刁刁?”
唐佳人一僵,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继续道:“如果缺个端茶倒水的,扯上羽千琼,也是可行的。”
唐佳人的脸一沉,道:“休休,你怎么回事儿?!我说了,就你和我,没有第三个人!没有!”曾经,她在心里打着小九九,希望许多人陪着自己、保护自己,可所有的自私在休休的无私面前,都化为了乌有。休休不想散尽功力,那么她就陪着他,让他安然入睡。无论休休在哪,她就在哪儿。以前她做错了,她要改过来。这样对一些人不公平,可谁又对休休公平?
唐不休见唐佳人真的不悦,这才呵呵一笑,道:“为师就喜欢看他们嫉妒的小眼神,却又无可奈何,不能将为师怎样。”
唐佳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道:“休休真坏。”
唐不休抱住唐佳人,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深情款款地道:“是啊,真坏。这个坏人,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幸福。无论你要和谁在一起,只要幸福,我就欢喜。”
唐佳人瞪眼道:“你又混说!”
唐不休笑容璀璨,道:“坏人混说,岂不是正常?”
唐佳人瞪着唐不休,不语。
唐不休抱紧唐佳人,拍着她的后背哄道:“蘑菇的眼睛真漂亮,瞪得为师意乱情迷呢。”
唐佳人的唇角勾起,笑了。
唐不休道:“蘑菇,为师有一件事要去做呢,你先去寻秋月白好不好?”
唐佳人摇头,态度坚决地道:“不好!去哪儿都必须带上我。”
唐不休笑道:“你个麻烦精哦……”眼睛渐渐闭上,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了唐佳人的身上。
唐佳人察觉到不对劲儿,忙喊道:“休休?!”
唐不休听到唐佳人的叫声,在混沌中使劲儿一挣,用力睁开眼睛,玩笑道:“喊那么大声做什么?耳朵要被你震聋了。”
唐佳人心中慌乱不堪,催促道:“走了走了,正好有两匹汗血宝马,咱俩去哪儿都方便。”
唐不休转过头,避开唐佳人打个哈欠。
唐佳人敏感地问:“休休你干什么?”
唐不休回道:“看看那几只恶犬。”
唐佳人一拍腿,道:“对呀,那可是狗肉啊!”丢开唐不休,走到恶犬边,挑挑选选,托起两只最肥的,扯着后腿往回拖,口中还道:“休休帮我一把,咱等会儿生把火,烤狗肉吃呀。”
无人应。
唐佳人的动作一僵,回头看向唐不休所在的方向,却只望到一片无尽的黑暗,那个一直宠她护她的人,不见了。
第九百五十七章:一寻二寻三寻()
唐佳人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发出尖厉而凄惨的嚎叫,一声声的休休,回荡在树林周围。
唐不休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了树后,攥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是他这一辈子的无可奈何。
明明想要守候,却不得不远离;明明想要拥有,却不得不将其推入别人的怀抱;明明薄情,却又深情不寿……
呵……
人作孽不可活。天作孽呢?若是报复他曾手染千人血,为何不将他碎尸万段?偏偏让他的蘑菇承受这份别离苦。
唐佳人的哀嚎还在耳边,声声刺痛了唐不休的心。
他多想走出去,抱紧她,许诺此生不再分离。然,他的此生实在太短,短到不敢许诺,不敢拥抱,不敢轻易转身,唯恐再也看不到。
正如他与秋月白所言的那般,若谁要死,便死得远远的,不让蘑菇知道,不让她悲痛欲绝,不让那最后一步得以融合。
融合后的蘑菇,其血肉的能力,足以让所有人都疯狂。眼下,她的血并没有特别神奇的效果,才能保平安、守太平。
唐不休的睫毛轻轻颤抖,夹断了一粒晶莹。
唐佳人嘶吼道:“休休你出来!我知道你没走远!你出来!出来!”
唐不休极力控制自己,将几次三番想要迈出去的脚收回,紧紧地靠在树上。
唐佳人抓起一根棍子,使劲儿搥打着一棵棵粗壮的大树,尖声喊道:“出来!出来!不许躲!我生气了!真生气了!”
无人应。
唐佳人打得太狠,虎口崩裂,鲜血流淌到手心里,令木棍打滑,脱手而出,砰地一声砸在唐不休所在的树身上。
唐不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一狠心,干脆向外走出一步。心中暗道:不躲了,不走了,就睡死在她身边算了。
结果,唐佳人已经堆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埋头痛哭起来。
唐不休不想让唐佳人这么哭,怕她哭坏了眼睛,却更怕,自己若死在她身边,她会哭出血泪,达成与摩莲圣果的最后一次融合。
他得到她的血,若能治疗这疯魔之症和嗜睡之病,倒可以拼死护她无忧,可若……不能医治,他岂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分而食之?
如此伤痛,不如早早掐断的好。
唐不休静静望着唐佳人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眼中的深情和心疼浓烈得想要倾泻而出,却逐渐被迷雾所取代,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唐不休攥紧拳头,指甲扣入肉中,由指缝里滴落出鲜红的血滴,划过黑夜,滚入泥土之中。他试图用疼痛减缓嗜睡的恐慌和心里的痛苦,却等到一个结果……
他转过身,在唐佳人的哭泣中悄然离开,行至一片凹地时,膝盖一软,慢慢向后倒下,将自己摔进长长的草丛中。
风过,草动,却不见唐不休的身影。
唐佳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瞧着就要背过气去,却突然停止了哭嚎,一抹脸上的泪水,站起身,开始漫山遍野的寻人。
休休是路痴,就算要去哪儿,也未必能去哪儿。
这会儿,他也许是困了,特意寻个地方睡觉。
她不打扰他,就是陪着他,对,陪着他,静静陪着他,就像他陪着她十七年,那么默默陪伴、安心守候、不离不弃。
唐佳人不停地走着,看见了日出,却不见休休;看见了日落,还是不见休休;看见了晨曦,还是……不见休休。
不怕,她有的是时间和精力,不怕寻不到他。
唐佳人不见了,起初众人以为她和唐不休在一起,不至于出什么事儿,可等了一天也不见人,这才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宫里宫外瞬间乱成了一团,纷纷派出人马去寻这个宝贝疙瘩。
秋月白得知唐佳人和唐不休曾去审问过端木淳,便手持令牌去见了端木淳,直接问道:“你对唐佳人说了什么?”
端木淳冷笑一声,不语。
秋月白二话不说,直接抡起了拳头,可见是真着急了。
端木淳被打得鼻血直流,恼羞成怒,吼道:“你胆敢……”
秋月白截住端木淳的话,发狠道:“我不但敢打你,还敢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你死!”
端木淳怂了,道:“我说。”
得了端木淳的消息,秋月白暗怪自己失了冷静,若是寻常事,他定能想到唐佳人定是去寻羽千琼了。而唐不休那个宠溺无下限的主儿,定会陪着同去!
一想到这,秋月白就气得肝疼。
这就好比,他费尽力气砍掉唐佳人开出的几朵烂桃花,唐不休却非要跟着浇水施肥,真真是猪一样的战友!
秋月白松开端木淳,大步出了皇宫。
宫门口,公羊刁刁、战苍穹、以及端木焱等人,正召集自己的人马去寻佳人。
秋月白一马当先,直奔而去。
战苍穹等人见此,立刻尾随而上,问:“可有线索?”
秋月白果断回道:“没有。”
战苍穹心中暗道:信你才有鬼。
公羊刁刁策马追上秋月白,喊道:“等等我……”
秋月白直接怼道:“江湖人怎敢与八王爷并驾齐驱?”
公羊刁刁无语,心中暗道:所以,你就一马当先喽?
端木焱伤得比较重,这回正要往车上爬。
有位小太监从宫里跑出,直接来到端木焱的身边,低声道:“六王爷,皇上宣您觐见。”
端木焱正烦着,很想回一句没空,但叫他的人既是父亲,又是皇上,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去一趟。
小太监笑了笑,道:“王爷还是快去吧。”
端木焱伸出手,让肖劲搀扶着,坐上软轿,向宫里而去。
路上,端木焱道:“本王会为寒笑请封。”
肖劲点头,道:“谢王爷。”
端木焱道:“跟着我,你受委屈了。”
肖劲抬头扫了端木焱的侧脸一眼,眸光中划过一丝不太一样的情绪,忙垂眸掩饰掉,道:“属下能服侍王爷左右,是属下的荣幸。”
端木焱自嘲地一笑,道:“陪着一个瞎子,有何荣幸可谈。这场比试,无论谁赢谁输,你都去侍奉新主,建功立业吧。”
肖劲惊慌道:“王爷?!属下心意已决,誓死陪着主子。”
端木焱摇头道:“我一个有眼疾的人,此生也就这样了,却不好耽误你。不要再说了,就这样吧。”
第九百五十八章:朕的心意可懂?()
皇上坐在四轮车上,眯眼望着晨曦中的光亮,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却有着别样的神采,看起来倒也精神。
肖劲搀扶着端木焱走进屋内,来到皇上身边。
端木焱道:“父皇。”
皇上收回目光,看向端木焱,道:“朕这江山,风景如画,焱儿要看看才好。”
端木焱隐隐觉得皇上话里有话,于是没搭话,等着皇上继续说。
肖劲要退出房间,却被皇上叫住,道:“肖劲护主有功,朕稍后有封赏。”
肖劲单膝跪地,道:“谢皇上。”
皇上道:“平身。一旁候着。”
肖劲知道,皇上这是有话要对六王爷和自己说,便退到一边,老实等着。
皇上对端木焱道:“奇珍郡主一夜未归,你们都乱了。是因情之所至不可或缺,还是因其珍贵不能放手?”
端木焱没想到皇上一开口就问得如此尖锐。他刚要回答,就听皇上继续道:“你想好再回答朕。在生命面前,你可愿意舍弃自己,成全奇珍郡主?”
端木焱攥紧拳头,道:“我欠她良多。”
皇上笑了一笑,道:“欠的,还上,还能如何?”眸光骤然一冷,“若还不上,便成了拖累,唯有快刀乱麻,斩断了事。”
端木焱立刻摇头道:“不,父皇,不能伤她。”
皇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朕觉得身体好了许多,想来奇珍郡主的血确实有奇效。”
端木焱心中发毛,正色道:“父皇,佳人是这世间难得的珍奇,却也是儿的心上人。”
皇上道:“焱儿,刚才朕问你,对她感情到了哪一步,你迟迟不肯回答,朕心甚慰。”
端木焱的脸一白。
皇上道:“因为拿捏不准,所以犹豫。你现在就可以认真想一想,想不想重新看到光亮,看一看这锦绣河山?还是傻傻的尾随在一个女人的身后,永远得不到她的心,也得不到她的身。”
端木焱攥紧拳头,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里。
皇上轻轻一叹,意味深长地道:“人活一世,总要有所取舍。得不到的越想得到,得到了又能如何珍惜?”
端木焱突然开口道:“父皇在说母妃吗?”
皇上的眉头微皱,却又慢慢放开,道:“没错。朕爱她时,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捧给她。可浓情蜜意过后,她背着朕生下了刁儿,这么多年,竟然从不曾提起。若非刁儿捧着传国玉玺自己寻来,朕就算进入了皇陵,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皇子在人间。这些年,太子和老二斗法,老四却因此摔断了腿,从此落了残疾;刚出生不久的小七,没过百天,起了一场疹子,太医院那些吃干饭的家伙,越治越糟,最后……人没了。也许,朵儿不告诉朕,朕还有位皇子在外,也是对的……”
端木焱感觉到皇上的悲痛之情,伸手抚摸到皇上的手背上,微微用力攥了攥。
皇上反手攥住端木焱的手,道:“朕这一生,膝下单薄。从刁儿之后,再无子嗣。朕对太子早已失望透顶,奈何……他膝下子嗣颇丰。老二那世子,从生了一场大病后,再也没来宫里问过安。以老二的为人,若非那世子实在不能见人,就算架着,也会将其架到朕的面前。”微微一顿,看向端木焱,沉声道,“焱儿,朕对你的厚望,你不可辜负。”
端木焱心中一跳,立刻跪下,艰涩地道:“父皇,儿……不才……”
皇上一抬手,打断了端木焱的话,道:“你姓端木啊,便没有不行一说!”
端木焱的唇动了动,没再言语。
皇上沉声道:“焱儿,恢复眼中的清明,便是你荣登大宝的第一步。你可要走稳了。”
端木焱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道:“儿臣明白了。”
皇上望向肖劲,道:“比试开始了。”
肖劲迎向皇上的目光,心中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皇上是在告诉他,动手。
端木焱问道:“不是还有一天吗?”
皇上笑道:“难道还真让朕给你们摆下擂台,文对文,武对武?焱儿,成大事者,只要知人善用即可。那些酸腐文章且让文人去写,那些武功内力且买来保护自身安全,你要做的,就是手掌乾坤,不对任何一个女人动情,却要恩泽你要用的女人。后宫虽小,不过百人,却是一个小朝廷,不可懈怠。”
端木焱道:“儿受教了。”
皇上道:“去吧,去寻唐佳人。朕有头袖中猪,善于寻人,你且带着。”
端木焱道:“谢父皇。”
皇上继续道:“若你有能耐,她便是你的皇后。若你无能,只能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除了无能为力,不剩其它。”
端木焱恭恭敬敬地給皇上磕了一个头,道:“谢父皇教诲。”站起身,被肖劲搀扶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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