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让行满抓向韵笔的脉搏,哆哆嗦嗦地道:“这…… 这人怎么还中毒了呢?完了完了,这是要死了。不对,已经死了。”
唐佳人眸子一瞪:“死了?”
步让行点头,回道:“死了。”
唐佳人好不甘心呐!她一记手刀砍晕步让行,然后举起食指看了又看,终是一狠心,决定放点儿血给韵笔,看看自己的血到底有没有奇效。她拿起飞刀,将刀尖对准食指,总觉得这刀尖太大,不适合放血。以她和韵笔的关系,绝对不值得如此。于是,唐佳人想把扎入韵笔身上的几大要穴的毒针拔出来一根。
她掀开韵笔的衣服,在她胸口处摸索一会儿,却始终扯不出那根针。
唐佳人气急败坏,一拳头捶在韵笔的腹部,道:“没交代清楚就死,你对得起我想要救你的这份心吗?”
韵笔的身子抽搐一下,然后又抽搐一下。
唐佳人见此,心中一喜,立刻又抡起拳头捶起了她的腹部。
韵笔哇地一张嘴,吐出一大口黑血。那血中,竟还有细长的银白色小虫子在扭动,看起来恶心极了。
韵笔缓缓张开眼,看向唐佳人。
唐佳人对韵笔道:“是我救了你。惊喜不?意外不?快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还有同伙没?别跟我说你是百川阁的小丫头。那孟水蓝就算脑子蠢了些,也不至于让一个小丫头得到威武豹。”
韵笔渐渐又闭上了眼睛。
唐佳人一看这样不行啊,于是又扯起步让行,抡圆了胳膊,给了他四个大嘴巴子,成功将人打醒。
步让行捂着浮肿的脸,含糊不清地道:“是不是打我了?是不是砍昏我了?哎呦…… ”
唐佳人一指韵笔,催促道:“赶快救人。”
步让行迷迷糊糊地伸手摸向韵笔的脉搏,口中道:“刚才不是说已经死了吗?咦…… 怎么又活了?”
唐佳人自豪地道:“我救的。”
步让行目瞪口呆地问:“怎么救的?”
唐佳人回道:“几拳头下去,她吐了一口污血,也就好了。”
步让行的嘴角抽了抽,问:“就这样?”
唐佳人点头。
步让行明显不信,细细诊治片刻后,道:“她体内各大经脉要穴都被封住了。否则,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唐佳人点头笑道:“没错。那些针是我扎进去的。你说,是不是我救了她?”
步让行已经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唐佳人道:“你赶快把她弄醒。”
步让行缩回手,把肉脸纠成一团,为难道:“她身中剧毒,我…… 我不擅长解毒啊。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唐佳人斜眼看着步让行,道:“一两银子我收了,陪吃这部分已经完成,陪睡这部分还得继续。现在,躺在地上的那位,算是你的人。你若不救,丢出去呗,不过是顺手之事,反正人是死你手上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听说你活着()
听了唐佳人的话,步让行顿觉胸口闷疼。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继续给韵笔把脉,愁肠百转地叹了口气,道:“姑娘啊,你这话说得真是…… 太无耻了。”
唐佳人心中暗道:这就叫无耻了?等你认识休休后,会对无耻有更深一层的理解。口中道:“你还是见识太少,对无耻的定义太过于皮毛。待你多了解江湖,我们再重新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步让行诊脉片刻,收回手,道:“这位姑娘命若游丝,姑娘若是执意不想另请高明,在下也只能尽力而为。不过…… 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唐佳人问:“你能确认她中的是什么毒不?”
步让行摇头,道:“不善毒。”转而一挑眼皮,疑惑地问,“姑娘,你怎知在下是大夫?”
唐佳人随口胡诌道:“你身上有股子草药味儿。”
步让行抬起胳膊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自己没闻出来,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本就习惯了草药味儿,习以为常倒也自然。
唐佳人道:“别嗅了,赶快把人救醒。”
步让行为难道:“人都这样了,怎么救醒啊?”
唐佳人逼问道:“怎没办法?”
步让行耷拉下肩膀,垂下头,一副窝囊的模样。半晌,他突然抬起头,向唐佳人建议道:“不如,你去求公羊刁刁吧。”
唐佳人乍一听这话,觉得没毛病,于是点了点头,道:“若是能寻到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转而一想,觉得不对劲儿了。在潇潇雨歇时,步让行还说公羊刁刁坠入冰河之中,怎么没几天的功夫就改口了?
唐佳人看似随意地继续道:“只可惜,我听说啊,这位神医坠入冰河了。哎…… ”
步让行的小眼睛闪了闪。
唐佳人注意到,敏感地察觉到异样。她觉得,步让行应该是见过公羊刁刁了。否则,他何出此言?原本,唐佳人选择步让行,便是想和他打听一下,自己离开潇潇雨歇后,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这回更好,他貌似还知道一些更让她感兴趣的事。
唐佳人没有直接问,只是重重一叹,道:“反正我们姐妹相依为命,她死我也不活了。”一伸手,“你把腰带给我。”
步让行立刻警觉地捂住腰带,问:“你要干什么?”
唐佳人道:“她活着无望,我也吊死在你身边,好歹算是银货两讫。”
步让行立刻将头摆成拨浪鼓,道:“不行不行,此事万万使不得…… ”
唐佳人哀嚎道:“早晚要死。”
步让行一咬牙,道:“姑娘,在下觉得吧,这个公羊刁刁可能没死。”
唐佳人的眼睛一亮,一把攥住步让行的手,强忍激动,问:“真的?人在哪儿?”
步让行道:“人在哪儿,在下不知道。不过,在下与他曾有一面之缘。”
唐佳人张口就问:“他可安好?”
步让行目露诧异之色。
唐佳人冷静了一下情绪,纠正自己的问话,道:“我是问,他还好好儿的吗?没被冰河冻坏脑子,不能行医了吧?”
步让行思忖着回道:“看样子是没啥,就是剪短了头发。说来也奇怪,那头发,才到这儿。”用手在自己耳朵边和脖子上划拉一下。
唐佳人的心中一痛,已经猜到了原因。
一定是火起时,公羊刁刁没能在第一时间跑出去,受了伤,烧了发。而这一切,都因为她这个混蛋!
眼下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他还活着。
她与他,是那般亲昵的关系,却要从别人口中得知,他还活着的消息。这个江湖太大,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家。
她若不是唐佳人,不是那个与摩莲圣果融合的女子,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她就可以竖起一面旗帜,告诉公羊刁刁、告诉休休,她在这里。可是,不能。
她是个胆小的。她怕尚未享受幸福,就让欢聚变成悲剧。
敌人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她不能给敌人掌握她动向的机会。
唐佳人现在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为何当初唐不休会在武林人士围攻他时,毅然将她推进秋月白的怀抱。在这个贪心的武林,唯有活着才有希望。
唐佳人问道:“在哪儿能找到他?”
步让行皱巴着脸回道:“我也不知道。就…… 就那么偶然间看了一眼。”
唐佳人逼问道:“偶然一眼,在哪儿?”
步让行吭哧了半天,也没吭哧出个所以然来。
唐佳人一指韵笔,道:“你看看,原本好好儿的大姑娘,和你进入屋后,就要死了。你再不说清楚,她就死透了!到时候,我拉你见官去。”
步让行无法,从地上爬起身,瘫软在椅子上,揉着额头道:“大约十天前吧,我在夜里遇见一行人,其中就有公羊刁刁。嗯…… 那位置吧,就在潇潇雨歇附近不太远。”
唐佳人一听这话,立刻肯定,公羊刁刁是去寻自己的。一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捶胸顿足啊。若知道公羊刁刁会去潇潇雨歇,她跑出来干什么?不知道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啊。
唐佳人问:“他要干什么去?可说在哪里落脚?”
步让行回道:“这个…… 我和公羊刁刁不熟,他…… 他哪里会对我说些什么。我就是听他在和别人打听潇潇雨歇里的情况。”事实却是,被打听的人是他自己。
唐佳人问:“他问了什么?被打听之人怎么说的?”
步让行防备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唐佳人回道:“判断他可能去哪儿啊。”
步让行打了个酒嗝,半眯着眼睛回道:“我和你说啊,我听公羊刁刁问,潇潇雨歇里的事儿。潇潇雨歇里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 嘿嘿…… 不过是家主的女人跟别人私奔了。嘿嘿…… ”身子前倾,靠近唐佳人,摇着胖手指道,“你千万别对外说,这事儿是我和你说的啊。不然…… ”做出手刀,砍了砍自己的脖子。
唐佳人十分认真地想了想步让行的话,然后站起身,一记手刀将其砍昏。
步让行两眼一翻,软倒在椅子上。
唐佳人道:“一定是你对刁刁说,我跟别人跑了!”抬起手,照着步让行的额头弹了一下。垂眸看向韵笔,再次蹲下,摸了摸她微弱的脉搏,终是捏开韵笔的嘴巴……
第七百五十章:割喉()
有些人做起好事来不留名,也有些人做起坏事来得心应手,可好与坏,却没有单一的界限,否则也不会有好心办坏事,坏事变好事之说。
唐佳人往韵笔的口中吐了两口口水,吐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美其名曰:“人参的根须尚有药效,更何况我的几口吐沫。”
吐完后,她用手戳韵笔的喉咙,迫使她咽下自己的口水。等了一会儿,不见韵笔醒来。唐佳人自言自语道:“你再不醒,我只能给你高规格的救命待遇了。”揉了揉肚子,扫了眼床下的尿壶。
韵笔的身体再次抽搐起来,唐佳人立刻捶打她的腹部,令其又吐出一口乌血,而后慢慢睁开眼睛。
唐佳人问道:“你到底中了几种毒啊?”
韵笔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唐佳人感慨道:“若不是我捉了你,你早就死透了。大恩不言谢,赶快坦白呀。”实则,到底是否解毒,她自己也没个准儿。
韵笔虚弱地冷笑道:“我若……坦言,你……还会救我?”
唐佳人正色道:“已经救你了。不然你醒不过来。你咂巴一下嘴,就没吃出些不一样的味道?”心中补充道:每个人的口水味道,也是不同的。
韵笔满嘴的血腥味,哪里分辨出是否有唐佳人的血。她半信半疑。
唐佳人道:“目前的情况是。我救你,你醒了。若你不坦白,我也不介意再杀了你。反正,易如反掌。”
韵笔感觉自己好像从死门关里爬出来了,当真不想乖乖爬回去。只不过,怎么死,却是要斟酌一下的。她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好好儿活着,后生无忧。
唐佳人见她有动容之色,立刻添柴加火,道:“你可千万别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就凭你这小身板,绝对扛不了。你如果交代清楚,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自然有你好处。”将手递给韵笔,示意她抓着自己的手起来。
韵笔想了又想,终是伸出手,攥着唐佳人的手,借其力站起身。
唐佳人露出温和的笑容,如同一只摇着尾巴的猫,看起来那叫一个牲畜无害。
韵笔的视线在唐佳人身上一扫而过,落在步让行的身上。
唐佳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道:“被我打昏了,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转回头,看向韵笔。
韵笔的眼皮微微一跳,目露狠戾之色,慢慢从步让行的身上收回目光,向着唐佳人伸出手,虚弱地道:“把飞刀还给我。”
唐佳人挑眉:“这是哪门子规矩?”
韵笔道:“我如此虚弱,你若在我讲完后,直接要我性命,我……咳咳……咳咳咳咳……我如何自保?”
唐佳人取出一只飞刀,递给韵笔,道:“以你现在的虚弱样子,就算拿两把飞刀,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韵笔冷笑一声,道:“杀不了你,我就杀了那胖子。”
唐佳人撇嘴道:“用不用我给你弄把匕首去,免得你一飞刀穿不透他那一身的肥油?”
步让行发出一声哼唧声。
唐佳人扭头看向步让行,见他并没有醒来。
唐佳人扭回头去看韵笔,却见她露出一个特别诡异的笑容,然后一把将飞刀插入自己的喉咙里,横切下去。
唐佳人看傻了。
直到韵笔的鲜血喷出,她才慌忙躲开。
韵笔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下,脖子处喷薄而出的鲜血,震动一下,便没了气力,如同韵笔的生命一般,只剩下余温,渐渐冰冷,直到凝固。
唐佳人蹲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触碰了一下韵笔的脉搏,喃喃道:“就……就这么死了?”她眨了眨眼睛,吞咽了一口口水,感觉喉咙有些肿胀。
韵笔一死,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唐佳人从韵笔的手中取出小巧的飞刀,看着上面的血迹斑斑,又看了看韵笔的脖子和自己的手,终是闭上眼,跌坐到地上,在心里暗道:我的血没有用,不可能起死人肉白骨。若真如此,我才是那个怪物。对,不能救她。万一她真活了,脖子上的伤口却无法长合,吃进去的饭菜岂不是要从脖子里穿出去?想想就恶心。
唐佳人扔掉匕首,放弃救治韵笔。生生死死这种东西,就应该顺其自然。
她站起身,扯下床上铺着的被子,将韵笔裹进去,塞进床下,然后拿了布巾,将地面的血迹擦拭干净。做完这一切后,她与步让行一样,瘫在椅子上。
唐佳人仰头望着天棚,感觉一切的阴谋诡计都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可却偏偏抓不到。
这么一个人,百川阁里的一名丫头,既中了唐门的“嘿咻嘿咻虫虫啃骨喽”,又中了公羊刁刁所下的毒,都足以证明,她曾和二人过招,却……没死。
以休休的武功修为,竟然没能让她留下小命,且苟活至今,这简直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而这个奇迹,竟被自己逼得自刎。这是笑话,还是故事?若是笑话,不太可笑;若是故事,却没有结局。
唐佳人揉了揉皱起的眉头,闭上眼睛,一副疲倦的模样。
半晌,她睁开眼,扫了眼步让行,踢了踢他的腿,见其没有反应,便推了推他的肩膀,道:“喂,起来了。”
步让行不动。
唐佳人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到步让行的对面,活动了一下胳膊,道:“这四个嘴巴子,绝对是为你好。此地不宜久留,先走先解脱啊。哎……就算是弥补之前打你那八个嘴巴子吧。”扬起手臂,又是响亮的四记巴掌。
步让行一哆嗦醒来,刚要张嘴说话,就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用手摸向双颊,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哎呦……”仰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唐佳人,却又伤到了后脖子,痛得直接尖叫,“嗷……!!!”
唐佳人暗道:步让行的后脖子肉比较厚,砍手刀的时候,自己确实用了真力气,莫不是将他砍伤了吧?
不管如何,这事儿不能认。
步让行被疼痛折磨起了怒火,刚要吼人,就听唐佳人急声道:“快走!死人了!”
步让行一个高蹦起,就向外冲去。看那速度,绝对是惯于逃命之人,半点没有醉酒的样子,堪称身手灵活一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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