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千琼眼前一黑,身子一晃,撑着墙面,才没有昏厥过去。
他顾不得揉越发昏沉的头,脚步踉跄地冲进二号上房。
房间里,没有人,只剩下几件凌乱的衣物散落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
公羊刁刁望着羽千琼的背影,目露思忖之色,抬脚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屋内。
秋月白想起昨晚那个被他扔在公羊刁刁门口的姑娘,也随着公羊刁刁走进隔壁房间。
唐不休挑了挑眉,也跟着过去。
其他人随之。
田捕快虽不晓得这几个人的身份,但能住上房,且气度不俗之人,想必都非泛泛之辈。他一个小捕快,自然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且让这几人看看,能破案最好,无法破案也无关紧要。至于这几个人中是否有凶手,他还得多看看再做定夺。
二号上房里,羽千琼转身看向尾随而来的众人,问:“尸体呢?第三名死者是男是女?”
掌柜回道:“是店小二。尸体…… 尸体都抬出去了。”
羽千琼的紧张瞬间消失不见。他无力地勾了勾唇角,站着不动,用眼睛仔细观察四周,视线落在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时,微微一顿,慢慢蹲下身子,拣起地上的男子衣裤,仰头,声音虚弱地问田捕快:“女子衣裙呢?”
田捕快皱眉道:“没见到女子衣裙。”转而呵斥道,“你回房去,别在这里添乱。”
羽千琼站起身,目光轻蔑地瞥了田捕快一眼,道:“你把嘴闭上。我问话,你再答。”
田捕快微微一愣,瞬间怒上心头,视线在羽千琼的身上一扫,发现他竟穿着官靴!田捕快心下一抖,立刻收敛了怒气,垂下头,不再言语。心中却暗自揣测,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男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就算先前没注意到羽千琼的鞋子,这会儿也都看明白了。感情儿,这还是个官。在场之人,唯有公羊刁刁表情不变,悄然靠近羽千琼,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药膏味道。这味道,令他熟悉。
羽千琼咄咄逼人地问道:“女子衣裙可有人动过?”
田捕快看向掌柜,示意他说清楚。
掌柜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大人…… ”
田捕快咳嗽一声:“咳…… ”
掌柜立刻改口道:“回这位客官,小人发现屋里死人后,一直守在门口,没让人进去过。这女子衣裙,小人确实不知道哪里去了。哦,对了,店小二的衣裤,也不见了。”
羽千琼眉头微皱,陷入深思。
秋月白问:“你们店里一共几位店小二?”
掌柜回道:“一共三人。昨天有一人请假,店里只有两人。”
秋月白的眸光一凛,看向唐不休。
唐不休那浑不在意的眉眼,瞬间变得幽深起来。
秋月白道:“昨晚来敲门的店小二,并非店里之人。”
羽千琼的呼吸一窒,问:“有人杀了店小二,假扮成他,去敲你们的房门?”
公羊刁刁看向羽千琼,问:“怎知你们?而非,你?”
羽千琼想说,你们三人一起进来,自然是一起。可眼下这种时候,他真没心情伪装。若那杀死店小二的人有问题,唐佳人的消失不见,便是一件令人心惊胆颤的大事。
羽千琼对田捕快道:“带我去看尸体。”
秋月白却道:“先去三号上房看一看。”
羽千琼看了秋月白一眼,终是点了头。有时候,你厌恶至极的那个人,未必就不是一个值得另眼相待之人。羽千琼这会儿的脑子已经乱了,显然不如秋月白冷静。所以,他要听秋月白的。为了能尽快寻到唐佳人,他愿意。
唐不休是个行动派,这次却不如公羊刁刁走得快。
但见公羊刁刁一个转身,就冲出房间,直奔三号上房而去。
那速度,与他这几天的慢吞吞相比,简直就是扑食的猎豹。
唐不休从来不认为公羊刁刁是个蠢货,见他如此,心里瞬间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不及细想,也跟着冲了过去。
秋月白见那二人如此行事,脑子快速一转,竟是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也追在二人身后冲了过去。
正如羽千琼在自己脑子混沌时,会选择相信秋月白的判断。秋月白在自己没想透之前,是会根据唐不休和公羊刁刁的举动来判断一些事情。例如…… 有关唐佳人。
第七百四十二章:你就是男…宠?()
三号上房里没有血腥,充斥着一股子甜腻的香味,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气味。
唐不休看向公羊刁刁,公羊刁刁在屋里寻找起来。
唐不休知道他要找什么,却晓得自己要看些什么。他打眼一扫,拿起油灯,凑近看了看,道:“这上面沾了一块类似肌肤的东西,应是易容膏。”挥了挥油灯,作出打人的样子,“这么砸人,没错。”
掌柜心肝一抖,直觉不妙啊。暗道:这……这是死了多少人呐?三号上房里的人呢?
公羊刁刁来到漆黑的水盆前,伸手沾了些水,在手指间捻了捻,然后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道:“黑炭膏,可画眉。”
秋月白在屋里转了一圈,推开窗,向下看去,而后纵身一跃,落在地上,沿着土面上留下的拖痕,一路来到马厩。
公羊刁刁见此,也跟着跳出窗口。唐不休紧随其后。在落地时,伸手扶了下险些栽倒的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看了唐不休一眼,没有道谢,又恢复成慢吞吞的样子,沿着拖痕一步步走向马厩。
羽千琼落地时,就没有人对他照顾了。他晃了晃身子,好不容易稳住没摔倒。
田捕快探头一看高度,立刻决定从楼里绕到外面去。至于掌柜,他只能远远跟着。
马厩旁,羽千琼道:“地上的拖痕,应是一个人拉扯另一个人留下的。”
秋月白看向羽千琼,道:“马与车皆不见了。”
公羊刁刁一一掀开牛车上的白布,露出了三张青紫色的人脸。他检查一番后,道:“一男一女,扭断脖子,死。店小二,掐脖捏死。杀手手小,是女子。”
公羊刁刁说得简单,流利,既不结巴,也不啰嗦。但若是不了解事情经过的人,听他这么说话,一准儿一头雾水。
然,在场的人,却都听明白了。
羽千琼蹲下,看了看车轱辘印,突然撒腿就追了出去。
唐不休、秋月白和公羊刁刁紧随其后,也追了出去。
田捕快见四个人跑了,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追了上去。结果,却活生生地将人跟丢了。无法,只能寻人推着牛车,和自己一同回到衙门。
在所有偷窥的人看来,这就是四个人被田捕快追捕,纷纷暗道:人不可貌相啊。
四个人沿着车轱辘印,一路追出去很远,却在十字路口跟丢了方向。
羽千琼看了看地面,道:“有人特意抹平了痕迹。”
唐不休当机立断,道:“分四个方向追。”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
公羊刁刁也不废话,扭头跟在唐不休的身后,牟足劲追了上去。
唐不休晓得公羊刁刁跟着自己,也没说什么,只是放慢了一些速度,等到公羊刁刁追上自己时,一把抱住他的腰,飞快地向前追去。
秋月白和羽千琼也不耽误时间,各自占了一条路,飞奔而去。
四个人,各自追了一个时辰后,发现周围的马车多了起来,车痕交错,想要寻到那辆光秃秃的马车实在是困难。
寻人打听无果后,四个人返回到分开的路口。
说到这里,唐不休是要感谢公羊刁刁的。若不是公羊刁刁随手指路,他很可能会踏上另一条未知的路。
四人再次见面,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笑容,各个沉得骇人。
四个人不说话,闷声走向客栈。
掌柜见这四人去而复返,顿觉头痛异常。他干脆窝在柜台后面装死。
四个人直接蹬上二楼,来到一号上房。
秋月白直接走到窗口处,占领了一寸阳光,也挡住了羽千琼的去路。
唐不休支腿坐在桌子上,把玩着油灯。
公羊刁刁是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的人,十分自然地扯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门前,挡在门口。
羽千琼坐在床上,用手揉了揉晕沉沉的额头,而后……扯下了脸上的易容膏。
公羊刁刁噌地站起身,嗷地一声扑向羽千琼,抡起拳头就打!
羽千琼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发出一声闷哼。
公羊刁刁举拳,还要再打。
羽千琼攥住公羊刁刁的手腕,试图让他冷静。结果,却攥到了他的烫伤上,疼得公羊刁刁痛呼一声,试图往后抽回手腕,非但没抽回,还弄伤了肌肤,恨得一脑门磕向羽千琼的额头,撞出砰地一声。
羽千琼应声后仰,整个人都迷糊了。
公羊刁刁尤不解恨,扑上去就要继续动手。
唐不休拦下他,道:“别把人打昏了。我还有话问他。”
公羊刁刁这才松了手,愤愤地转开头,又坐回到椅子上,虎视眈眈地瞪着羽千琼,大有他不好好儿坦白,就剁了他的意思。
唐不休走到羽千琼的面前,一脚踩在床边上,身体前倾,垂眸望着羽千琼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
羽千琼被公羊刁刁撞得头晕目眩,一双眼睛微微眯起,迎向唐不休的目光。因风寒之故,他的眼尾和双颊皆染了三分薄红,一张柔唇却也因此苍白了三分。这是一张混合了柔弱与娇艳,病态与傲然的脸,既让人心生怜惜,又令人恨不得狠狠蹂…躏。
看着这张脸,就连他脸颊上的疤痕,也显得不那么难看。
唐不休心中的滋味变得有些复杂了。
原本,他以为,蘑菇在胡闹。可当他看见羽千琼的这张脸,触及到他那略带示弱目光的双眼时,顿觉自己的估量有错误。不,也许不是错误,而是不完全。蘑菇很可能在拉着人陪自己胡闹,可眼前的男子,却并非如此。他在认真地陪着蘑菇,以至于,他在面对自己时,用了另一种方式表现无害之意。呵…… 这是一只会隐忍、懂得委曲求全的狼。
唐不休一伸手,提起羽千琼的下巴,毫不客气地问:“你就是二王爷的那个男…宠?”
这话,真是……伤人呐。
但凡有点儿血性的男子,都受不得这种赤…裸…裸的侮辱。
然,羽千琼是谁?他在二王爷身边都能保住清白,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还能保持冷静,对于这种直击式的挑衅与侮辱,他只会放在心里,不会勃然大怒。
他微微皱眉,将下巴从唐不休的手中扯回,道:“佳人不见,你还有心思在这里问我是谁的人?唐不休,你可是佳人经常念叨的那个休休?”
这不软不硬的话,不但直直戳了唐不休的心,还挑起了另外两个人的不满情绪。佳人将休休挂在口上,那…… 月白呢?刁刁呢?
第七百四十三章:无耻中的群架()
若是平时,羽千琼这一句话确实能引起不小的波澜,明争暗斗必不可少,可如今,唐佳人这个宝贝疙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能暂时将此事埋在心里,等寻到人再做计较。
唐不休虽久居深山,但其智力惊人;虽不懂人情世故,但却敏感而犀利。羽千琼这话听在他耳朵里,虽身子轻了二两,却也心如明镜,将曾贴给秋月白的一张标签扯下,拍在了羽千琼的脑门上——阴损小人。
唐不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脚踩床沿,后背倚靠在床柱上,半眯着眼睛看着羽千琼。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熟悉呢?
他继续问道:“你与蘑菇从潇潇雨歇出来后,经历了什么?可遇见了可疑之人?昨晚…… ”视线一扫,落在铺在地上的被褥上,眸子就是一瞪,突然抬头看向秋月白。
是的,他终于想起,自己昨晚做过什么了。刚才,公羊刁刁追着羽千琼跑,他是因为相信公羊刁刁,所以跟着追了出去。因公羊刁刁的态度,他才判断出,羽千琼与蘑菇有关。然后便是一路追,毫无结果。等回到客栈,进入屋内,他为羽千琼的真实容貌所震惊,竟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在昨天晚上,他曾从这里掠走了一个女人,抛给了秋月白!
唐不休愣怔地看向秋月白,问:“昨晚,我…… 扔给你一名女子,你…… ”
秋月白的呼吸一窒,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唐不休的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一脸风雨欲来的模样,问:“你扔给我的女子,就是从这间屋里掠走的?!”
唐不休点头。
秋月白一记重拳打过去,直击唐不休的脸颊。
唐不休的嘴角破裂,流淌出鲜血。
秋月白不肯罢休,又是一拳挥过去。
唐不休一把攥住秋月白的手腕,站起身,吼道:“人呢?你把人扔哪儿了?!”
秋月白转头看向公羊刁刁,急切地问道:“你可看见你门口趴着的女子?”
公羊刁刁站起身,道:“看见了,我…… 没管。”
唐不休一拳头打在秋月白的脸上。
秋月白的唇角也流淌出鲜血。他也不擦,只是再次冲向唐不休,与其动起拳脚。
不冷静。
如何能冷静?
羽千琼看向公羊刁刁。
公羊刁刁冷冷地看着羽千琼。
羽千琼咳嗽了两声,道:“佳人执意回百娆阁,好寻你和唐不休。”
公羊刁刁站起身,逼近羽千琼,道:“你是想说,你告诉她,我曾在,百娆阁,要我感激?还是说,你拐她跑,去往帝京,来此客栈,让我遍寻?”
羽千琼又是一阵咳嗽,道:“随你想。”
公羊刁刁一拳头打向羽千琼的脸。
羽千琼闪身躲开。
公羊刁刁不停手,继续攻击。
羽千琼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咳咳…… 咳咳咳咳……呜…… ”
趁着羽千琼咳嗽,公羊刁刁一拳头挥出,将羽千琼打得偏过头去。
羽千琼擦掉唇角的血迹,看向公羊刁刁,道:“我不欠你,公羊刁刁。”言罢,也挥拳相向。
若是平时,除非公羊刁刁用毒,否则是打不过羽千琼的,可如今羽千琼感染了风寒,二人动起手来,还真是势均力敌。
一个咳嗽,另一个偶尔也跟着咳嗽两声。没打几拳,就都累得不行,却始终没有收手的意思。
唐不休和秋月白二人武功高强,动起手来还算有分寸,对了几拳几脚后,便不再动手。秋月白霸占了床口,抖了抖背在身后的手。唐不休回到床上,背对着秋月白,依在床上,在其看不见的地方,揉了揉肩膀。
不算大的房间里,就剩下公羊刁刁和羽千琼打来打去。最后,二人竟扭打到了一起,滚落到唐佳人的被褥上。
唐不休伸出脚,分别给二人一人一脚,成功令两个人老实了。
公羊刁刁坐在被褥上,捂着胸口怒声道:“你不欠我?!第一次,受伤,谁…… 咳咳咳…… 谁救了你?!”
羽千琼揉着昏昏沉沉的额头,回道:“你小时候被战苍穹欺负,是谁帮你打了他?!”
公羊刁刁:“若不是,你打他,他会发奋,苦练武功?现在,你去打他,试试!”
羽千琼骂道:“没良心!”
公羊刁刁:“你有良心?你知,良心何物?”
羽千琼:“不该入冰河里去救你!还毁了容貌!”
公羊刁刁:“且当偿命。”
羽千琼:“公羊刁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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