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间行走的人很多,擦肩而过也好,渊源颇深也罢,都不如自己对自己的喜爱,来得有意义。自强不息,便是自己看重自己。
唐佳人心中有了决定,直接放下毛笔,道:“我不问了。”
孟水蓝问:“不耻下问,有何不可?”
唐佳人道:“有些问题,即便问了,也只是知道罢了。知道了,又改变不了,不过是徒增烦恼。”活动了一下肩膀,“孟天青怎还不回来?”
孟水蓝给过唐佳人机会,只希望她日后不要后悔。秋月白已经责令所有人闭嘴,不许谈及唐不休对整个武林下战书之事。这世间,也就一个孟水蓝敢和秋月白对着干吧。嗯,若是站苍穹也在,他也能算一个。
想到战苍穹,孟水蓝道:“佳人,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唐佳人直接拒绝,道:“不玩。”
孟水蓝围着唐佳人走动,终是道:“某观你面色,似睡得不安。”
唐佳人挑眉,看向孟水蓝。
孟水蓝站在唐佳人的身后,伸出爪子,搭在佳人的肩膀上,力道适中的揉捏着,道:“舒筋后,人自然会少思少梦。某曾看过一本推拿指法,你可闭眼试试。”
唐佳人觉得孟水蓝说得有道理,且肩膀上的按压确实令人觉得舒服,便闭上眼睛,任孟水蓝服务。
孟水蓝轻声细语地道:“某命悬一线时,你为了救某,拉来战魔宫六位堂主,想让他们与公羊刁刁配合救治某。虽没用上他们,但某却也领他们护某的一份情。秋月白故布疑阵,战苍穹下落不明,某给了六位堂主消息,反而成为言而无信的小人。”手指下移,揉按了胳膊。
唐佳人睁开眼,扫了孟水蓝一眼。
明明没有什么意义的眼神,却令孟水蓝的骨头跟着轻了二两。
唐佳人重新闭上眼,动了动腿,由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既像舒服的声音,也像下达命令。
孟水蓝的心随之抖了两下。他的身上有伤,明明不能劳累,却还是慢慢蹲下,为唐佳人捶了捶膝盖,按了按大腿,口中继续道:“这秋风渡里,处处是秋月白的眼线,我们百川阁的人,也着实进不来。你若有心,便帮着寻寻那战苍穹的所在。咱总不能让那魔教说咱们百川阁是个骗子不是?”
唐佳人淡淡道:“你是你,我是我,不能用咱。”
如此高冷的唐佳人,令孟水蓝的大腿软成了两根面条。
孟水蓝的手在唐佳人的小腿内侧一划,柔声道:“话虽如此,但某的命都是你不辞辛苦、上下奔波,力挽狂澜所救,用一个咱,不为过。水蓝之事,还请佳人多多上心。再者……”微微眯眼,“江湖最近不太平,总有些不开眼的追着某人喊打喊杀。战苍穹不出来转转,会让江湖人忘了,还有这么一号魔头需要对付。人贵有自知之明,一个江湖公敌好对付,两个如何对付?”
唐佳人的睫毛,如同她内心的波澜,轻轻颤抖一下。孟水蓝在这里说了一堆废话,可有可无。唯有最后那两句话,直抵人心。
他知道,唐佳人在意的是谁,也知道,她无法问出口的话是什么。他不给她清清楚楚的答案,却像一位军师,诱着她走向她心中想要去的那个方向。只因,他也怕,怕她知道唐不休给整个武林下战帖后,怨他不肯透漏分毫;怕她抱着唐不休的尸骨,做出极端之事。唐佳人看似软软糯糯随人肉捏,但凡揉捏过她的人,才知,那柔软包裹着的都是一根根倒刺!唐佳人若好欺负,这世间便没有不可欺负之人。
孟水蓝观察着唐佳人的表情,虽没看成异样,却因了解,知她内心定不平静。孟水蓝越发肯定,唐佳人就是天生的伪装者。她善于掩藏自己的心思,更能注意到各个细节,实乃可造之材啊。
半晌,唐佳人哼哼道:“我与秋月白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如此公然帮你,便是与他作对,实乃不智之举啊。”
孟水蓝笑道:“若真让你为难,此时就当某没提。”
唐佳人在心里骂了声老狐狸,道:“如你所言,咱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你都求到我这里了,我若不帮,岂不是……啪啪打你嘴巴子?!不过呢,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找我帮忙,总要有银子才行。我这人虽没什么规矩,却最是注重你的规矩。”
孟水蓝心中好笑,却也知唐佳人在用他曾说过的话怼他,当即腆着脸道:“你说得没毛病,是这个理儿。你瞧瞧,多少银子够?或者……”眼神轻轻一勾,“人债肉偿也可。”
唐佳人没吭声,孟天青却背着一个大包裹,从窗口探出头,道:“人肉滋味的饼,佳人若想吃,孟水蓝你就大大方方割两块五花三层肉,也算你有心了。”言罢,从窗口跳进屋里,“孟水蓝,你蹲地上干什么?”
孟水蓝用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假正经地道:“有东西掉了,某寻寻看。”
孟天青鄙夷道:“得瞎成什么样,才得趴地上寻?”将包裹往桌子上一放。
唐佳人一个高蹦起,第一时间打开包裹,一把抓出五张饼,用力嗅了嗅,道:“真香!”屁股一挪,坐回到椅子上,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孟天青抹了把头上的汗,道:“秋风渡管饭不管饱,不如和我回三日小筑,先杀头猪给你吃吃。”
唐佳人不搭话,一口气吃掉了十五张饼。
孟水蓝道:“悠着点儿,别吃坏了。”伸出手,去抓饼。
唐佳人一巴掌拍掉孟水蓝的手,又抓起五张饼,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孟天青给唐佳人倒了杯水,道:“仔细噎到。”
唐佳人喝下水,道:“这饼做得确实好吃。许是这两日天冷了,我这食欲明显增进不少,看什么都觉得十分可口。”眼神在兄弟二人的身上一扫,慢慢收回目光,继续啃饼。
孟水蓝道:“某不知你为何胃口大开,却能肯定一点,佳人,你要变成胖子喽。”
唐佳人访问:“胖子有何不好?眼瞧着天冷了,你们里三层外三层的穿衣,末了还得裹一件大氅。我,一身肥肉足以过冬。”摆了摆手,“羡慕不来啊。”
孟水蓝无语。
孟天青道:“佳人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说着,伸手抓起一张饼,送到嘴边,大口咬下。
唐佳人吩咐道:“你去厨房说一声,中午不用准备主食了,但那颗猪头一定要卤入味儿,二十根猪尾巴要炖烂,四肢猪肘子直接红烧,颜色一定要鲜亮,不然会影响我食欲。”
孟水蓝跌坐到椅子上,捂着胸口,道:“佳人呐,咱不能这么想不开。”。。
孟天青却是问:“我中午能留下吃个大餐不?”
唐佳人笑道:“成啊!给你两根猪尾巴,一只猪肘子。”
孟天青爽快地应道:“妥了!”转身,直奔厨房。
唐人看向孟水蓝,笑吟吟地道:“这一回,你是不是还认为,我借故支开孟天青啊?”
孟水蓝的唇角抽了抽,道:“许是故意支开他吧。毕竟,他已经吃了你一张饼。”
唐佳人哈哈大笑,看样子那叫一个开心。突然收敛了笑,道:“错!”贴近孟水蓝,低声道:“站苍穹的消息,你准备出多少银子卖?”
孟水蓝靠近唐佳人,道:“你我之间,谈钱,多伤感情?嗯?”
唐佳人道:“谈感情,同样伤钱。来吧,让我们将伤害减得最低。”一伸手,张开五根手指,“这个数,得给。”
孟水蓝做出一副肉疼的表情,终是一点头,道:“好!五百两,给你!”
唐佳人道:“哎,我原本寻思,只要五十两就行。你如此大方,果然重情重义。好,这个活儿,我接了!”
孟水蓝做出柔若无骨的样子,媚眼如丝地道:“人债肉偿,如何?”
唐佳人笑道:“好啊,正想尝尝红烧人肉。”
孟水蓝瞧着唐佳人那口小白牙,果断摇了摇头。
孟天青屁颠颠地跑回来,却没捞到和佳人同吃大餐的待遇,直接被孟水蓝提溜走了。临行前,孟水蓝留给唐佳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道:“等你来寻。”
唐佳人挥舞着手中的饼,道:“会去的。”
孟天青依依不舍地喊道:“佳人!”
孟佳人道:“你放心的去吧,别忘了我拜托的事儿。”
孟天青点头。
孟水蓝侧目。
孟家兄弟前脚出了秋风渡,秋月白后脚便赶了回来。
孟家兄弟在回三日小筑的路上,与扮成路人的段青玥擦肩而过。
孟水蓝点了点头。
段青玥也点了点头。
原来,一切都是依计而行。
第三百五十八章:黑崖之下关押的人()
秋月白回到秋风渡,便知自己被孟水蓝算计了。
六位堂主平日里小打小闹,如今却公然挑衅,将他引出秋风渡,定是那孟水蓝出的骚主意。
秋月白在不动声色中陪伴唐佳人用午膳。唐佳人没提及二人,他便不问,只是心中难免揣测,那兄弟二人来访所为何事。
其一,有关战苍穹的所在;其二,与唐不休有关。
看佳人的样子,却不像已经知道唐不休对整个武林宣战之事。那么,唯剩下其一,此时有关站苍穹。
秋月白不认为唐佳人会为了帮助孟水蓝而与自己为敌。但因孟水蓝此人有颗九孔心,且善于四两拨千斤,所以不得不防。
饭后,秋月白看着唐佳人面前堆积起的皑皑白骨,以及那颗硕大的猪头骨,终是跳了跳眉角,道:“在院子里走动两个时辰,不许停。”
唐佳人从猪头骨中抬起头,看向秋月白,打了个饱嗝儿。
秋月白站起身,向外走去。
唐佳人问:“你干什么去?”
秋月白回道:“有事出去一趟。”
唐佳人问:“能带上我不?”
秋月白看了眼唐佳人那圆滚滚的肚子,道:“路上颠簸,你不宜出行。”转身,离去。
唐佳人抚着肚子,哑然了。咋地,这是嫌弃她了,还是觉得她能将肚皮颠开啊?唐佳人用手点了点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问道:“我到底能不能相信你抗颠簸的能力?”
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唐佳人哈哈一笑,道:“妥了!”
她站起身,洗干净了手和脸,抚着圆滚滚的肚子,慢悠悠地晃到了院子里,来到马前,抬头,对坐在马背上的秋月白道:“秋月白,咱玩个游戏啊。”
秋月白觉得好笑,问:“什么游戏?”
唐佳人回道:“咱们赌一百两,赌战苍穹在哪儿呗?”
秋月白道:“不赌。”言罢,骑马离去。
唐佳人被拒绝,却没有生气。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突然倚在树干上,抱着肚子哼哼。
看似无人的院子,瞬间出现四名护院。
其中一人,名为望南,他急忙开口道:“小姐,可是有何不适?”
唐佳人咬着下唇,一脸痛苦地道:“肚子痛。”
望南道:“小姐稍等,这就去请大夫。”
唐佳人一把攥住望南的手腕,喘息道:“来不及了!”
望南心中一惊,问:“什么来不及了?”
唐佳人捧着肚子,道:“我……我的肚子……好像要炸了……”
望南一看,便知唐佳人所言不虚。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却知道不可再耽搁下去,当即道:“备车!”
唐佳人靠着圆滚滚的肚子,成功登上马车,出了秋风渡,直奔岐黄馆。
旁人不认识唐佳人,岐黄馆的大夫们却是知道她的。更何况,馆里还有公羊刁刁的随从,都与唐佳人打过交道。公羊刁刁大闹秋月白的婚礼,为了谁,如今可是闹得江湖尽知。如今这位亲自登门,哪有不接待的道理?
别说那些随从了,就连几位坐堂大夫,都一同围了上来。
唐佳人被女大夫请进了里屋,唐佳人却对女大夫道:“我这就是吃多了,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点,你出去后,只管皱眉不语,便是帮我。”
女大夫皱眉不语。
唐佳人道:“对,就要这个表情,即可。”
女大夫道:“身为医者,怎能信口胡言?”
唐佳人笑道:“我没让你说话啊。”
女大夫一想,觉得此事只是不说话,并非胡言乱语,便点头应了。
二人从里间走出,望南立刻上前询问道:“大夫,我家小姐可有大碍?”
女大夫皱眉不语。
唐佳人眼中含泪,却不肯掉落。她一把攥住望南的手腕,哽咽道:“我要见他。”
言罢,竟是向外跑去。
望南的心一抖,忙追了出去。
唐佳人跑得不快,望南很快追上她,问:“小姐,可是有恙?”
唐佳人红着眼睛,看向望东,深吸一口气,伪装坚强,道:“这是毒……我要见秋月白……”声音哽咽,“最后一眼。”
望南一听,心就是一沉。他看了眼唐佳人那圆滚滚的肚子,还真信了她的鬼。秋月白是如何在乎唐佳人,他晓得,因此,唐佳人的要求,他不敢拒,更不敢耽搁,当即应道:“好!”
唐佳人重新登上马车。
车帘放下,她那张故作坚强的脸,瞬间变了模样。她打了个哈欠,抱着软垫,栽歪在车板上,睡着了。
望南将马车抽得差点儿飞起来,一路去追秋月白。
秋月白和望东等人出了秋枫渡,一路来到黑崖。
黑崖位于断崖裂缝中,是用来囚禁罪大恶极之人的所在。断崖上,常年有人把守,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断崖裂缝中,阴寒刺骨,被困一天,都是痛苦的折磨。然,这刺骨的阴寒却又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只是旁人不知罢了。
秋月白和望东乘坐由木板搭建的吊车,下到黑崖里面。
那些囚困恶人的牢房,是在山体巨石中挖建而出。临路的一面,由黑铁并排而立,不留任何视线看不到的死角。
为了困住某些罪大恶极的人,还会在其四肢上扣下玄铁链条,锁在墙体上。玄铁链条的长度恰到好处,可以让人在牢房里活动,却触碰不到铁栏杆和铁门。当然,此等重镣,也不是一般人才有的待遇。一般恶人,都会被一条链条锁住左脚的脚踝,让他们无法扑人。
有些恶人来时凶得不得了,但在住过几天后,都会变得沉默寡言。突然某一天,还会爆发几次咆哮,然后彻底陷入沉默。这期间,他们也会试着逃跑,奈何……身为囚徒,又能逃到哪里去?唯有在深深恨意和追悔莫及中反复回忆过往,不让自己疯掉。
秋月白在几位已经看不清脸的恶人面前走过,那些人就好像没看见秋月白一般,有的人在梳理乱糟糟的头发;有的人在抓身上的虱子,塞进嘴里咀嚼着;还有的人用石块在墙面上胡乱地画着。
突然,一人扑向秋月白,动作之快,令人咂舌。
他伸出手如同野兽的手,想要探出铁栏,去抓秋月白,口中还嘶吼着:“秋!月!白!”
秋月白看都不看他,继续前行。
那人的手停在铁栏处,却是再也无法向前。他的左脚脚踝处,扣着粗重的铁锁链,限制了他的行动。
那人不停挣着,想要冲破牢笼,口中还骂道:“秋月白,你囚住老子,不得好死!”
秋月白停下脚步,看向那人,冷声道:“你为武功速成,修炼邪功,残杀宁家二十八口,徐家三十二口,王家十六人……你奸…淫,吸食武功高强之人的内力,将你囚禁于此,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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