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觉对方旋身之际,一缕锐利指风,直刺过来,再待闪避,已是不及,百忙中,手中短
剑一竖,斜劈过去。
剑势堪堪劈出,但觉右肩如中尖椎,奇痛彻骨,心中一横,忍痛一按剑柄机篁,一点银
星,电射而出!
唐绳武也在此时,突然身子一仰,翻身跌倒。
躲在林中的阿菊、阿兰,睹状大惊,双双掠出!
阿兰迅快扶住唐绳武,口中低低说道:“唐少侠,你怎么了?”
阿菊却是一掠而出,长剑朝蓝衣人一指,叱道:“好个淫贼,饶你不得!”
萧不二怕阿菊不是蓝衣人对手,早已飞身而下,拦在阿菊前面,说道:“阿菊,不可造
次。”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蓝衣人手中拿着半截断剑,他虽凌空一指伤了唐绳武,但他左肩也
被唐绳武“剑底飞星”打个正着,殷红的鲜血,从他肩头涔涔而下!
只见他一张瘦削脸上,青的没有一丝血色,双目闪动,注视着飞身而下的萧不二,冷冷
道:“阁下报个万儿。”
萧不二嘻嘻一笑,道:“这个自然,你们是朱衣门,小老儿是紫煞门,咱们山不转路会
转,好吧,你可以走了。”
蓝衣人冷笑一声,双足一点,人已冲天飞起,去势如箭,直向谷外激射而去,霎眼之
间,就消失不见。
阿菊跺跺脚,道:“萧老前辈,你怎么放他走了?”
萧法一道:“让他去吧,咱们留不住他的。”回头问道:“唐小哥伤的如何了?”
阿兰已经扶着唐绳武坐起,只见他脸色苍白,身躯在微微颤动,但已盘膝坐定,正在运
功调息。
阿菊气愤的道:“都是你,要看人家剑法路数,害的唐少侠负了伤?”
萧不二耸耸肩,道:“他是朱衣门大弟子、朱衣教主就是铜沙岛主齐天宸,但传唐小哥
剑掌十三式的,也是齐天宸。这两个齐天宸,如果不是一个人,就定然有一个是假的,你说
小老儿要唐小哥和他比试剑法,重要不重要?”
阿菊道:“现在呢?你看出来了?”
萧不二点头道:“两人剑法,路数全然不同,自然不是出于一个师傅,尤其最后他点出
的一指。总算看出一些眉目来了”
说到这里,忽然目光转动,朝四下一掠,回头问道:“那姓罗的姑娘呢?还在不在?”
阿菊披披嘴道:“人家早就走啦!”
萧不二问道:“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阿菊道:“唐少侠替她解开穴道,她只看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两人说话之际,张老头也抱着岳小龙从林中走出,口中唉了一声,道:“这位少门主看
来是没救了!”
萧不二走了过去,问道:“他现在如何了?”
张老头道:“全身都已僵冷,只有胸头还有些微温。”
萧不二黯然不语,过了半晌.才道:“九幽掌,这是那一门的邪门武功?”
口中说着,目光瞥处,但见唐绳武跌坐运功的人,脸上渐渐变的灰黑,心头不觉大吃一
惊,急忙问道:“唐小哥怎么了?”
阿菊侧身坐在唐绳武身边照顾,闻言抬头道:“唐少侠没有什么呀!”
萧不二伸手一指道:“你看看他脸色!”
阿菊侧脸朝唐绳武看去,这一看,口中不觉惊啊出声!
萧不二走近他面前,仔细察看,又觉得唐绳武气息匀细,不像有什么意外,但他脸上明
明色呈灰黑,极似中了某种剧毒一般。
心中暗暗惊奇,自言自言的道:“奇怪!这情形明明是毒性发作,他正在运功逼毒,自
己听人说过,‘玄阴指’虽阴功,但并非毒功……”
只听阿兰忽然嗯了一声,道:“萧老前辈,我想起来了。”
萧不二道:“你想起了什么?”
阿兰道:“方才我把唐少侠扶起之时,他挣扎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两手发颤,倾出
一粒比绿豆还小的黑色药丸。
我看他伤的不轻,忙道:“唐少侠,我给你拿好了’。
唐少侠摇摇头,低弱的道:“有毒。’抬手把那粒黑色药丸吞入口中,莫非他吞的是什
么毒药?”
阿菊听说唐绳武吞了毒药,心头大急,埋怨道:“你怎不早说?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阿兰道:“我先前只当他服的是伤药,刚才听萧老前辈说他像是毒性发作,我才想起来
的。”
阿菊急的流下泪来,转身道:“萧老前辈,他一定服了毒药,这该怎么办呢?”
萧不二看看唐绳武,只觉他脸上神色,好像愈来愈黑,望去简直是笼罩了一片黑气,但
偏偏他坐态安祥,气息细长,却又不像有何异处,心中也琢磨不定。
张老头一手托着岳小龙僵冷的身子,缓缓放到地上,听了两个孙女的话,不觉抬起头
来:瞪目道:“你们真是胡说,唐小哥干么要吞服毒药?”
阿菊道:“是啊,他干么要吞服毒药呢?”
阿兰道:“但他明明说那药丸有毒,不让我手指碰它话声未落,只见唐绳武缓缓吐了口
气,忽然睁开眼来。
阿菊喜道:“好了,唐少侠醒过来了。”
阿兰脸上泛起两片红云,低头道:“原来你吞服的果然不是毒药。”一面递过一张面
具,低低的道:“唐少侠把面具戴上了。”
唐绳武接过面具,随手戴上。
萧不二两颗豆眼,直盯着唐绳武脸上,原来这一瞬工夫,他一张玉面,又恢复了白中透
红,那有一丝黑气?看他戴上面具,不觉呵呵笑道:“唐小哥,你方才吞服的究是什么药
丸?”
唐绳武道:“是先师给小可配制的练功药丸,也可治疗跌打损伤。”
萧不二道:“那是毒药么?”
唐绳武点点头,道“老丈说的不错,小可练功之初,先师就给小可服用这种药丸,曾说
这是一种剧毒之药,但也能助长功力。每月服用一丸,三年可以练成毒功,就是武功最高的
人,也不怕了,在这段时间中,一旦负伤,只须服下一丸,再运功片刻,即可痊愈。”
萧不二道:“这真是闻所未闻,毒药还能疗伤。”
唐绳武道:“岂止疗伤,据先师说,一个人的身体中,潜伏着一种极强大的力量,一般
武功,均无法把这潜伏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只有某几种剧毒药物,才能刺激生命中的潜
能,使它发挥出来,因此这几种毒药,不但增强武功,而且还能益寿延年呢!”
萧不二频频点头,说道:“有些道理!哦,尊师给小哥配的药丸,既有这许多好处,岳
少门主已是奄奄一息,你快给他服一颗试试,”
唐绳武笑道:“不成,小可这药丸剧毒无比,不曾练过毒功的人,连手指都碰不得。”
张老头望望躺在地上的岳小龙,抬目道:“萧二爷,你看怎么办?”
萧不二用力搔搔头皮,说道:“岳少门主来的时候,这一路上,都留有暗记,彩带门的
人,定会找来,咱们纵然无法救治.也该把他带出去才好。”
张老头道:“萧二爷说的是极。”俯身抱起岳小龙,说道:“那就走吧!”
萧不二心头沉重,叹了口气,道:“真是天不假年!”摇摇头,当先朝狭谷走去。
唐绳武紧跟着萧不二身后,问道:“萧老丈,岳少门主真的没有救了么?”
萧不二接着说道:“可惜小老柳为了要引开蓝衣人,不曾在场,她穴道一解,就不别而
去,否则可以从她口中,问出些端倪来。”
唐绳武道:“哦,是了,方才小可和蓝衣人动手,老丈从他剑法上。可曾看出什么来
了?”
萧不二道:“小哥放心,你那记名师傅,决不是铜沙岛主。”
一行人脚下都快,一会工夫,已经退出谷口。
萧不二走在前面,堪堪穿林而出,瞥见林外凝立着两个身穿青布长衫的汉子,心头蓦然
一动!
但自己一行人,既已落在人家眼中,只好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那两个青衣人看到张老头手上抱着的岳小龙,两人互望一眼,然后又打量着众人似是已
看出萧不二是领路的人。
两人同时朝萧不二抱抱拳道:“诸位大概就是彩带门的朋友了?”
萧不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问道:“两位有何见教?”
左首青衣人道:“在下奉夫人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
“夫人”这两个字,顿使萧不二想起方才黑色软轿中的青衣妇人,心中又是一动,问
道:“你们夫人要两位在此相候,不知有什么事?”
左首青衣人道:“夫人特派在下两人前来奉邀诸位。”
萧不二道:“你们夫人是谁?”
左首蓝衣人道:“诸位见了夫人,自会知道。”
萧不二道:“她在那里?”
左首青衣人道:“就在前面不远。”
萧不二久走江湖,经验何等老到,但觉这两个青衣人身上未带兵刃,似是有意表示并无
敌意。一时心中感到捉摸不定,沉吟道:“两位是那一路的朋友?”
右首青衣人冷冷道:“朋友要问什么,等见到夫人,再问不迟,恕在下无可奉告。”
萧不二冷冷一哼道:“两位可知我是谁么?”
左首青衣人道:“在下二人不用知道朋友是谁,诸位若是决定去了,就请随咱们来。”
话声一落,和右首青衣人一同转过身子,并肩往前行去。
萧不二拿他们有办法,搔搔头皮道:“看来只好随他们去了。”
右首青衣人回头道:“咱们话已传到,去不去悉听尊便。”
两人脚下突然加快,在山径上奔行而去。
萧不二低喝一声:“走。”当先跟了下去。
唐绳武、张老头和阿兰、阿菊也各自展开脚程,随着奔行。但见山路越来越是荒僻,似
非方才来的路径。
前面两个青衣人愈来愈快,一味的急奔,后面的人自然也不肯示弱,提气疾行。
双方似是较量上了脚程,你快,我也快,不到片刻工夫,已经翻山越岭,奔行了十几里
路。前面两人依然并无停止之意,只顾放腿奔。
萧不二心头暗暗怒恼,突然一提真气,双足点处,身形破空飞起,快若流星,一下越过
两个青衣人头顶,飘落到两人面前数丈之外。站在路中,嘻嘻一笑,道:“两位一味急奔,
不嫌得太快么?”
两个青衣人没想到萧不二会有这等高绝的轻功,在自己两人奔行之中,居然一下超越到
前面去,心头齐齐一楞,立时刹住身形。
左首青衣人道:“在下两人奉命引路,夫人曾有交待,希望诸位去的越快越好。”
萧不二道:“你们夫人究在那里?”
左首青衣人忽然伸手遥指前方一处密林,说道:“就在前面林中,已经到了。”
众人随着他手指望去,也只见到山麓间一片密压压的树林,不见房舍。
萧不二道:“既然已到地头,两位快快带路吧。”
两个青衣人一言不发,领着众人继续朝前奔去。
不多一回,便已奔近山麓。
萧不二虽未开口,但已暗示大家小心戒备。
行人穿林而入,但觉林内枝柯纠结,幽暗如晦,一条曲折小径,穿行其中,但一望而知
是临时开辟出来的。
萧不二江湖经验老到.手中执着一支细铁丝,紧随在两人身后,功凝百穴,耳目并用,
暗暗查看密林之中,有无埋伏?
他不查还好,这一查,顿时发觉这一路行来,每一个转弯角的有利地形上,都有对方埋
伏的人!
这一片密林之中,少说也有四五十人,而且每一个人都占了地形上的绝对优势,也等于
说进入这片密林之人,只好处处挨打,无异进入了绝地。
萧不二心头暗暗震惊,付道:“看来对方处心积虑布下陷阱,要把自己几人引来的
了。”
心念转动之际,已经到了密林之中,这是砍去了数十棵大树,硬在林中开辟出来的一片
空地。中间搭起了一座蓬帐,门帘低垂,看去显得十分神秘。
两个青衣人穿出树林处,便自停步,垂下双手,左首汉子忽然合着嘴唇,吹出一声极为
清细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是两片竹叶,合在一起吹出来的,清细之中,带着轻微震动的节奏。
帐门乍启,一个白发苍苍,身形询楼的老人,迅快走了出来。
这老人左眉骨上,凹陷着一道极深的刀疤,断眉独目,身穿一件半长不短青竹布衣衫,
腰束麻绳,斜插一支竹节鞭。
当门而立,朝萧不二等人,抱拳拱手,笑道:“夫人已在帐中恭候多时了,诸位请
进。”
说完,退到一旁,让开了去路,他虽是面含微笑,但在别人看来,却有一股说不出的狞
恶之相。
萧不二见多识广,骤睹此人,心头不禁暗暗一怔,忖道:“这帮人怎会在这里出现?”
心中想着,也就当先走了进去,几人相继随入。
但见这蓬帐之中,隔成前后两间,前面一间,中间放着一张锦榻,榻旁端坐着一个青布
衣裙的少妇,睁大双目,望着门外。
一见萧不二等人走了起来,立即起身相迎。
她没理当先走入的萧不二,唐绳武二人,却直向张老头迎来,目光落在他手中抱着的岳
小龙身上,急急间道:“岳少侠伤势如何了?”
声音娇脆,略带些咽哑,显的十分关切!
萧不二暗暗皱了下眉,忖道:“这位岳少门主,认识的女子倒是不少。”一面略作抱
拳,说道:“夫人见召,不知有何见教?”
青衣妇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是盯在岳小龙脸上,没有理会萧不二的问话,攒着
翠眉,娇声道:“他伤的这般厉害,你快把他放到榻上去。”
敢情这张锦榻,就是为岳小龙准备的。
张老头没有说话,依言把岳小龙放在锦榻之上。
青衣少妇跟着走近榻前,当着众人,也不避嫌,伸出纤纤玉手,直朝岳小龙怀中探去。
萧不二不知她和岳小龙究竟是什么关系,自然不好阻拦,只是暗暗凝聚功力,在旁监
视。
只要发现她有加害岳小龙的举动,立可出手。
青衣少妇纤手在岳小龙胸口一摸,她那匀红的粉脸上,突然神色大变,咽声道:
“他……他已经死了………
两行泪水,夺眶而出,顺着她粉颊,流了下来,双膝一屈,扶着锦榻,哭道:“岳少
侠,你去的太快了,我兼程赶来,指望你留着最后一口气,准知我这番心意,还是白费
了……”她幽幽低位,说来凄楚欲绝!
阿兰、阿菊都是女孩子家,心肠较软,也陪着她掩面流泪!
蓬帐之中,顿时充满了一片凄凉气氛!
青衣少妇低低哭泣了一阵,突然站起,拭泪道:“岳少侠,不论你是生是死,我带来的
一颗药丸,还是给你吞服了吧!”
话声一落,探手入怀,摸出一颗核桃大的蜡九,捏碎外壳,剥去包着的人皮纸,里面是
一颗算盘子大小的殊衣药丸。
青衣少妇回头望了萧不二等人一眼,似是张口欲言,但略一犹豫,忽然把药丸纳入自己
口中!
轻轻咀嚼了几下,别过身去,一千捏开岳少龙牙关,也顾不得羞耻,一下俯下身子,把
口中药丸,口对口哺入岳小龙嘴中,运气逼下喉咙。
阿兰、阿菊总究是女孩儿家。早已羞红双颊,别过头去。
这一瞬间,站在榻前的人,但觉异香扑鼻!
萧不二久走江湖,见多识广,登时想起了二十年前轰传江湖的疗伤圣药,忍不住失声
道:“九九还原丹!”
青衣少妇倏地转过身来,她脸上娇红未退,睫承泪珠,望着萧不二,点点头道:“不
错,我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