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默默笑着轻轻握了下他的手,道:“你知道的,这事总要解决,逃不掉的。”
“那我陪你一起去!”他怎么能放心让她去听那个女人说什么,元贞说了,这个女人到来对元宝可能只有伤害。
“放心吧!她吃不了我。”元宝微笑着跟在元蓝身后,走到了十米之外,这边人听不到谈话的地方。
“宝宝,这些年,你还好……”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是有事相求。”元宝懒散地堵掉了元蓝的关怀,安静道,“不必拐弯抹角了,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善于演戏的人。你将话题绕得越远,只会让我觉得你越加虚伪。”
“我……”元蓝的面容雪白一片,她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忽然红着脸猛地朝元宝跪了下来,哭着道,“元宝,妈求求你,救救你妹妹吧!”
元宝侧过身子,避开了她的跪拜,她抬头看远方的天空,漠然道:“哦,说说看,我应该怎么救她!”
元蓝小声道:“她,她得了尿毒症,命不久矣!”
“所以……你想让我献上一颗肾给她?”元宝抬起手挡住眼睛,自指缝中看天空的太阳,冬日的阳光明明很和煦,可是为何竟突然这样刺目?
元蓝迅速解释道:“妈妈知道,妈妈的要求很过份。可是嫣儿也是妈的女儿啊!她马上就要没命了,妈妈看着她每日受病毒折磨,心都快要碎了。妈妈查过很多资料的,少一颗肾对身体一点副作用也没有,人体生存本来就只需要一颗……”
“行啊!”元宝轻淡淡地打断她,“据说在古时候,有一对孤儿寡母,儿子成亲后养了老娘二十年,认为已经还清了母亲前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于是将老母亲驱赶家门。后来老母亲告到县衙,县官大人便判这儿子,说你娘生下你的时候是四斤二两,只要你愿意从你身上割下四斤二两肉来还给你的母亲,那么你便算是还干净她的养育之恩了,从此二人可再无瓜葛。”
“宝宝,妈妈也是没有办法了,对不……”元蓝跪趴在那里,哭得泣不成声。元宝转过身,蹲下来,双眼静如死水地望住她:“我生下来的时候几斤重?”
“宝宝,你原谅妈妈,妈妈不是故意的不是故……”元蓝还想再说,元宝却没有再给她机会,她淡淡道:“你没有养过我,所以我不需偿还你的养之恩。至于育之恩,这一颗肾就当是我还给你的。若是不够斤两,手术的时候别忘了叫医生多割下两斤肉。”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你骂妈妈吧!宝宝……”元蓝想去抓元宝的手,元宝往后一退,轻声道:“请叫我安少夫人!元女士。”
她说完,站起身脚步轻缓地往安慕良的方向走去,身后还有元蓝的哭喊声传过来,元宝没有回头,只是留话给她:“时间地点,通知我。”
安慕良心中怒火滔然,然而在元宝面前他却死死地压抑住了。无声地牵着元宝回屋,她走在路上还能偶尔回他默默一笑,可是由他搀扶着回到了房里,门合上那一瞬间她却忽而双腿一软往下跌倒,安慕良连忙扶住顺势坐在地上揽住她。看着她惨白的容颜,急得眼睛都红了:“宝宝,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打电话让季屿……”
“不用!”元宝捉住他的手腕,惨淡一笑,“我没有不舒服,只是忽然有点腿软。”
“她跟你说什么了?不好听的话,你就别理她,当没听到就好,啊!乖,我们不理她,不理她啊!傻宝,我在这里,想哭就哭,我在这里呢!”安慕良沉声安慰着她,低头亲她的额头,眼泪无声地滑下来落到她脸上。她没有哭,可是她的不哭却让他的心更疼。
他没有听到她们说了什么,可是他却深深地懂得一个母亲的下跪,那不是对女儿的愧疚与偿还,而是最最恶毒的惩罚与诅咒。那个女人,她怎么可以这样过份?怎么可以?
那一颗温暖的水珠跌到她脸上,顺着腮边划到下巴,越过优美的颈项划进她的衣服里面,一瞬间从身都心都暖了。元宝惨淡的容色很快恢复,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偎进他怀里微笑:“老公,我没有想哭!”原本是想的,可是那一瞬间因为母亲的下跪而崩塌的山脉,却被他一颗眼泪填平。
“我很开心,真的!”因为,有你!
……
把身心俱疲的元宝哄得睡着后,安慕良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给元贞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就咬着牙齿低声问道:“我问你,你妈到底来找宝宝做什么?”他后来旁敲侧击地问了元宝好几次,元宝始终都避而不答。他的直觉一向很准,那个女人找元宝的,肯定不是好事。
元贞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了……”只会更生气。
“你他妈的少跟老子废话,那个女人已经来我家找过宝宝了。”安慕良暴躁地打断了元贞的话。他虽出身军门,但自小涵养就十分的好,哪怕身边好多人都有这一类的口头禅,但他自己却是从不念三字经的。要骂人损人的时候,他也宁愿绕上好几个弯子,用冷幽默的方式说出来,也不愿脏了自己的嘴。
但是今天,他当真是被气到了。
元贞听说元蓝已经找过元宝了,声音都慌了:“怎,怎么会呢?我妈不知道你家的住址啊!”
“呸,妈的,难不成老子今天看到的是鬼啊!”安慕良再次爆了一声粗,然后道,“你知不知道,那个老女人一来,一句话都没说完就给宝宝跪了下来,你能理解宝宝当时的感受吗?我好想踩死那个死老太婆。”
元贞默了三秒钟,然后道:“你先等等,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够了,你少跟老子打马虎眼,你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老实告诉我,那个老女人到底找宝宝做什么来了。”
“你先冷静一下,等我去问过以后再给你打电话成吗?”元贞说完,根本不等安慕良回应,就先挂了电话。安慕良话还没说完,居然被人给卡了,顿时狂躁的心情再上一层楼。
他握着手机,原地来回了几圈,终于还是忍不住发了好几条信息出去,让人帮忙调查。
元贞挂了安慕良的电话后,立即急匆匆地打车去了市区最有名的贵族医院。
贵族医院,顶层的至尊vip病房里,元蓝从电梯里走出来。一脸风韵犹存的美丽脸庞青灰一片,再不复初时的容光焕发。
她刚走过来,还没有到女儿的病房,就有一名发须微白,穿着名贵西装精神抖擞的老者焦急地走过来问道:“蓝蓝,怎么样了,那个臭丫头答应了没有?你有没有跟她说我们不会亏待她的,只要她同意做手术,她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她。”
元蓝低着头不说话,整个人游魂一样走进了病房里面,安静地坐下来茫然地看着躺靠在床上,面色发青的小女儿。
“妈,怎么样?你有没有说服她,她是不是同意捐肾给我了?”二十出头的罗嫣因为久病成灾,身材干瘦而青瘪。五官虽然生的秀气,可泛青的脸色灰黑的眼窝,却叫她瞧不出来一点美感。唯独此刻她深褐色的眼睛却是有神得厉害,发亮地盯着坐在身侧沙发上的母亲,等待她的答案。
病房里,除了她还有好几个人。其中就有女孩的姥爷姥姥祖父祖母,还有她的父亲和弟弟。
元蓝没有回答,她的思绪烦乱得可以。
“蓝蓝,你倒是说话啊!她同意了没有?”
“她是不是不肯?是嫌钱少了,还是怎么的?”
“我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那个臭丫头……”
“妈,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呐!我是她的妹妹啊,她竟然见死不救,又不是要她的命,她怎么能……”
因为元蓝的沉默,病房里一众亲属都不悦地黑着脸,添加各种评注与议论。元蓝淡淡道:“不,她答应了!”
“啊!”几位长辈愣了一下,顿时都开心地笑了,罗嫣更是惊喜交加:“真的吗?那太好了,爷爷奶奶,爸,我们赶紧的,赶紧准备手术……”
“是啊是啊,的确应该准备手术了。哈哈……我马上打电话通知医师……”
“哟,这么开心,有什么大喜事啊?”元贞皮笑肉不笑地走进来,他很少笑的,这时候嘴角弯起来。平时一家人少见到他笑,此刻一时兴奋过度居然没有发现他的不悦,顿时一群人争先恐地向他通报着这个大喜讯。
整个病房里都是开心的说笑声,元贞只是笑着没有附合,他走到还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元蓝面前,蹲下来抬头看着她,轻声问道:“我听说,你给元宝下跪了!”
元蓝浑身一颤,她揪紧手心没话可答。但那一旁几位长辈顿时气着了,他们纷纷斥责着元宝的不孝,只是让她供献出一颗多余的脏器,她居然就要自己的亲生母亲亲自下跪才肯答应,如此不孝真是天理难倥,也不怕遭天打雷劈啊!
那些斥责声让元蓝面孔青中带红,呐呐着说不出话来。元贞没有责备她,他只是说:“你给她下跪,她答应了还要遭天打雷霹。倘若她不答应,那么她是不是就是罪该万死,哪怕是千刀万剐,油锅煎炸也难辞其咎了?”
“元贞,妈妈是被逼无奈,我……”元蓝惨白着脸试图辩解,元贞抬手抵住她,轻声道:“我说了这么多你们都听不进去,罗嫣的血型并非罕见,不一定非要元宝的才能配,为什么你们还要这样逼她?”
“元贞,你什么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嫣儿从小就是过敏体质,用别人的肾她万一排斥,进而促使病情恶化怎么办?”罗嫣的爸爸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元贞道:“那么,你怎么知道用元宝的就不会排斥?就为了怕她万分之一的过敏,你们就不要别人捐献出来的,非要用元宝的吗?”
元蓝的父亲皱着眉道:“小贞,这不关你的事,那个丫头已经答应了,没有人逼她。两个都是你妹妹,你怎么以这样厚此薄彼?”
元蓝的母亲拉着脸说:“不就是一颗肾而已,又不会要了她的命。小贞你现在是想怎样,难不成是那个臭丫头又反悔,所以让你来替她说话吗?”
罗嫣的爷爷很不高兴:“现在是那丫头自己答应了,更何况我们又不是让她白白捐献,她想要多少钱,我给她就是了。”
罗嫣的奶奶更加生气:“就算是陌生人也不会见死不救了,难道罗嫣不是你那禽兽爸爸的孩子就不是你亲妹妹了,你也太狠心了吧!”
“早就知道会这样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你们一开始就不该指望他们,呵!”罗嫣的弟弟不屑地笑了一声添油加醋,罗嫣却是抱着被子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号陶大哭:“哥,你怎么可以这样?难道我平时不乖,不够听你的话吗?你是不是真的要看着我死了,才能甘心!?”
元贞忍耐着,将他们每一个人的责备都全部都听完,才问元蓝:“妈,你真的一定要用元宝的肾吗?你一定要用你一个女儿的健康来换另外一个女儿的健康吗?要并不是无计可施的情况下?”
元蓝咬着下唇,脸上纠结重重,她小声地结巴道:“我,我在网上查过许多资料,女人少掉一颗肾,并不会影响到往后生活的。”
“可是,却会从此再也不能干重活,不能剧烈运动,等于是隐性残废了。”元贞说。
元蓝立即摇头,保证道:“不会的,我们带来的主治大夫,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他一定能够保证手术零风险,没有后遗症……小贞,你,你怎么了,你干嘛这样看我?”
元蓝低下头,避开儿子让她看到心慌慌的目光。元贞慢慢站起来,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深深地呼气吸气。
周围还有那一家人又是哭又是愤怒的责备,这么多年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对于他们因为早已不抱希望自然就不会失望,顶多就是觉得那些话刺耳而已并不会往心里去。可是今天,他唯一在意的那个人却终于还是令他彻底地失望了。
“呼……”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元贞忽然伸手进口袋里,将皮包拿了出来,取出证件放在西装裤口袋里。然后脱下外套整整齐齐地放在元蓝身边,他轻声道:“恭喜你,母亲!从今天开始,你成功地摆脱了我们这一对让你丢脸,让你无时无刻不想起年轻时候那一段耻辱岁月的儿女。”
“小贞,小贞……”元蓝没想到元贞忽然会有这样的举动,不止是她没想到,其他人都没想到,顿时都停止责骂愣住了。元贞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走出了医院,等到元蓝反应过来哭着追出去的时候,早就已经不见他的人影了。
元老爷子气得跳脚,踹了一下沙发怒骂道:“那个混帐小子,混帐,翅膀硬了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也不想想这些年他吃谁的喝谁的,竟敢摆脸给我看,他有种就别回来,别回来!”
“他走了不正好吗外公……”
“住嘴!”元老爷子怒眼一瞪,顿时吓得罗家小少爷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胡乱插嘴了。元老爷子走到窗边,看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元贞从医院大门走出去,大步离开,头也没回。
他顿时又是心痛又是气,捂着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元家就一个女儿,虽然生了两个儿子,可小的那个根本就是个不正器的,自小就被他家人宠得一塌糊涂。这个大的,因为自小家庭的原因,却是反常的懂事能干,那可是他最中意的孙子啊!
花了几十年的心血当成继承人培养,没想到那小子居然说走就走,太过份了!太过份了!
“华成,别生气啊,你别生气,小贞就是一时心里不高兴,等他想开了就会回来的,你别气啊,啊!”元太太自然是懂得自家老伴心思的,此时也不敢再说其他的人,只能焦虑地帮着元华成揉着胸口,就怕他一时气过头了出事。
☆、丑陋&罪名:怀疑,可能只是个可误会
元贞从医院里出来,立刻打电话给元宝,让她快点回家,他有很重要的事跟她说。元宝挂电话后,赶紧收拾东西,让安慕良去跟安老爷子辞行。等她把东西都收拾好,把吉吉也喊了过来,却见安慕良还在安老爷子的书房里没出来。
元宝带着吉吉过去敲门,门开了她才发现里面好多人,安家的男人全都在里面,他们似乎在开会,气氛有些凝重。元宝呵呵笑了声,抬手在腮边敬礼小声致歉:“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忙,不吵你们了!呵呵……”说完,就要关门出去。
安老爷子在里面喊道:“丫头,你进来!”
“哦!”元宝应了一声,牵着吉吉走到他身边,乖巧问道:“爷爷,怎么了?”
“你来这里坐!”安老爷子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坐在那里的安慕文立即站了起来,元宝不好意思道:“大哥,你坐没事的,我站着!”
“你坐,我站着。”安慕文小声说道。
元宝还要客气,安老爷子道:“好了好了,你坐着,他们都还有事得去忙。”他说着拉住元宝坐下来,元宝笑着对安慕文道:“谢谢大哥!”
安慕文笑了笑,没作声。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跟元宝说会儿话。”安老爷子挥挥手,一大群男人先先后后走了出去,包括安慕良。安四爷走过来,带走了自己的孙子,书房里很快就剩元宝和安老爷子还有大少爷安慕文了。
安老爷子对安慕文摆摆手:“你也先出去吧!”
“爷爷,我……”
“先出去吧!”
安慕文出去后,带上了书房门。元宝不解地转脸去看,怎么感觉今天的气氛很古怪?
“丫头,我看看这个。”安老爷子说话间,将一张老旧的相片递了过来。元宝转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顿时惊讶的指着相片里其中一个人:“这是……”
“你没有看错,那是你爸爸。”安老爷子叹息道,“他曾经是我最看重的徒弟。”
“怎么……可能呢?”元宝结巴地看着那相片中,其中一名穿着军装英气勃发的年轻男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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