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祝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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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祝东风-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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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的企图之手给狠狠地切断了。

这样一个智勇双全、兼有民族大义的人,没有什么理由不让人感到敬畏和拜服,他当之无愧地足以担当起领导整个武林的职责。

接下来就是无尽的恭维声,在嵯峨山脉的最高峰上此起彼伏,恭维的对象脸上无喜无惊,笑得倒是云淡风轻。

雪绯红想到了仲逸风方才的话,不知道他究竟放下了什么,才能最终一飞冲天。

休息、救人、清点战果的时间里,秩序便不再像方才那样有序了,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绷紧的神经难免需要放松,雪绯红一直坐在池杳冥身边,眸子里若有所思。

左手的手腕去突然被他握住了,池杳冥拂开她的衣袖,端详着腕上整齐并排的三道伤痕,专注而细心,然后他趁所有人都忙乱而无暇注意的时候,将薄唇凑了上去,轻轻地一吻,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手臂上,雪绯红却禁不住全身一颤。

“委屈你了。”他说。

雪绯红慢慢地吸气,压制住内心的波澜,“没什么。”她说。

一袭青衫的下摆出现在二人眼前,韦渡江的脸上有莫名的笑容,随即他说:“哦,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你们别紧张。”

池杳冥却不紧张,只是抬眼看着他,良久,才问道:“取颜岫的血来炼制解药,是冷姨想出来的么?”

韦渡江耸耸肩,“雪姑娘六年间尝试过无数药医阁的奇毒,血液里自然有解毒的关键,那个……”他吸了口气,“仇枫远用雪姑娘试毒,不就是为了最终能炼出足以控制高手的药么。”

池杳冥点点头,“他在哪?”

“我方才去问,仲逸风说他正在派人搜山地去追堵。”

雪绯红禁不住插言道:“你们还对他志在必得?”

韦渡江冷笑了一声,方要说话,一道影子倏忽晃过,最终停在他们身前。惊风大口地喘着粗气,“怎么了,我错过什么了么?”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雪绯红感到有些好笑,“你跑得好慢。”

惊风的脸色变得很差,谁都能看出来他是在和韦渡江比试轻功,最终却依旧差了那么远,更何况,韦渡江的眼睛还没有痊愈。

雪绯红觉得有必要安慰安慰他,惊风却先跳了起来,“你等着!”他怒气冲冲地指着韦渡江,“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

韦渡江不介意地挥挥手,“在我七十岁跑不动之前,你尽管挑战就是了。”果真是拉长战线。

惊风气得龇牙咧嘴,转头看见了远处的韦渡江,想起了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去见过楼主,便扔下一句话“在我胜过你之前,你休想追到梦蝶姐姐!”然后扭头就走了。

气氛突然变得很诡异,韦渡江脸上的表情也可以称之为尴尬,雪绯红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池杳冥低了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说,”他终于抬起了眼睛,重新看向韦渡江,“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了?”

韦渡江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很粗犷地叹口气,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调道:“爷我自己扛着就够了,何苦再拉一个小的来闹腾。”

雪绯红低了头不去看他,她知道韦渡江扛着的是什么。

从他看到那个小鼎的刹那间脸色的剧变,她就有些明白了。

蜀中韦家因为一场瘟疫而家道凋零的事,江湖皆知。然而那场瘟疫,来得蹊跷了些,也巧合了些。

她记得当自己初进玄天楼被仇枫远用来试药的时候,曾在他的药医阁里见过一种奇特的香,她好奇地点了一根,所幸被澄碧看到,给熄灭了。

当晚她就头昏眼花、烦闷欲呕,手臂上出现了梅花似的紫癜,不过第二天就恢复正常了,她那时已经知道自己身体异于常人,便把这事渐渐忘了。

后来她去蜀中办事,无意间听到有人提及当年韦家人惨死的模样,心里咯噔了一下,然而就算是仇枫远做的,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她倒也听说韦家曾有人得罪过仇枫远,虽说满门被灭是惨了点,只要和她无关,她才懒得理会。

青檀端木鼎是药医堂至宝,若用来燃香,虽是小题大作,但香气所传之广、之远,定是其他鼎不能媲美的了。

所以那场瘟疫,便许是仇枫远混进韦家祭祖大典,将青檀端木鼎放上祭台,香烟飘渺里,缅怀了韦家的祖先,也将下面的孝子贤孙们一齐送上了祭典。韦家不过是仇枫远用来复仇和顺便检视药效的工具,就如同她雪绯红一样。

所以韦渡江在看到青檀端木鼎后,开始想起了昔年的惨案,知道了凶手为何人,所以才会再次不顾莫向年的遗愿,口口声声要仲逸风将仇枫远交给他处置。

惊风是韦渡江十年前带回来的,与韦家遭难的时间几乎吻合,虽说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少年,进入玄天楼的时间却比雪绯红还长。

惊风有着楼里无人能及的轻功天赋,学习轻身术的根骨奇佳,他有着一双几乎和韦渡江一般幽黑明亮的眼睛,再加上韦渡江方才的这句话,则完全可以猜出,惊风本是韦家子弟。

“惊风是你儿子?”雪绯红问道,不出意料地看见韦渡江变色的脸。

“钟姑娘,在下我有那么老么!”韦渡江指着自己那张昭示着年轻和俊逸的脸,“小爷我还没有你家琅珂大呢!”

池杳冥也笑了笑,替韦渡江解释道:“惊风是他的弟弟。”

雪绯红一副满不相信的样子,盯着韦渡江的脸:“其实你长得真的很像他爹。”

制止住一个要暴走的人有些困难,池杳冥费力地咳嗽了两下,却压不住眼里的好笑,而后他慢慢扶着背后的石壁站了起来,握住了风飏的枪柄,“我们也该和仲楼主告辞了。”

“我们?”雪绯红挑起了眼睫。

池杳冥看着她,弯了弯唇角,“是的,我们。”

雪绯红动了动,仿佛在面对一个极大的诱惑。终于她也展开一抹笑靥,“那,可不可以小绕个路呢?”

对面的青年眨了眨眼睛,像是在猜测她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末了笑笑:“当然可以,都听你的。”

一旁的韦渡江从腮帮子里涌出一股酸意,他捂着嘴巴走到仲逸风旁边,“仲楼主,杳冥和我也要告辞了,”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当然,可能还有你们楼里的那个丫头。”

“要走?”仲逸风转过身,“韦公子不再等仇枫远的消息了么?”

“当然等,但这也不妨碍我们先离开,”韦渡江抱一抱拳,“山风太大,我们池公子心性又要强,可不愿意成了仲楼主的负担。”

仲逸风正想回答,澄碧自一侧的斜坡下走了上来,将赤骏新送来的情报交给他。展开纸条瞧了几眼,仲逸风叹口气,回头对着韦渡江,“两个消息,都不大理想。”

韦渡江“哈”了一声,等着他的后话。

“烂船尚有三斤铁,”仲逸风拈着纸条,“仇枫远不愧曾被誉为‘辣手药医’,居然闯开了包围,不过想必他现在也不会太好受。”

韦渡江黑亮的眼睛里滑过一丝不易瞧见的黯然。

“另一个,”仲逸风眺望着远方,“北疆的一支朝廷军队,正在往嵯峨逼近。”





58
续相争

韦渡江的身子在刹那间僵了一僵,回头看到雪绯红扶着池杳冥立在崖壁前,两人的目光同时在往这边看,便不由得又摇了摇头。

说完了情报,仲逸风却缓步随着澄碧走了下去,山腰上聚集的都是各派跟随来的好手,韦渡江好似同大家说了什么话,随后又是一阵喧嚣,各派江湖豪杰们便俱抱拳告辞,各自散开了。

整个嵯峨,很快就剩下玄天楼的众人,也不过只寥寥数位,分散在各个山口峡道,等着他们楼主的进一步示下。

“池公子,”处理完这一切,仲逸风又慢慢走了上来,对着池杳冥道,“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下山吧。”他说得极其轻松,仿佛山下逼近的并不是军队,而他们也是随意出门登山欣赏冬景的游客。

“既然仲楼主让各位江湖朋友分散自行离去以避免引起朝廷注意,为何玄天楼诸位不一起这般散了?”韦渡江问道,“莫非楼主想和朝廷打交道?”

“非也,”仲逸风摇头道,“是他们非要来找我们的麻烦。”然后他背负了双手,“池公子,你意下如何?”

“杳冥恭敬不如从命了。”池杳冥笑笑,“一会儿还得麻烦楼主多替在下打打掩护。”

“无妨。”仲逸风淡道,抬眼看了看雪绯红,“那么,走吧。”

雪绯红看着在山下仲逸风请池杳冥上了一辆马车,而后跃上去驾车前行的是韦渡江和惊风,她有意退后了几步,同正在和手里账本做较量的澄碧并肩而行。

“嗯?”澄碧头也未抬,只是偏了偏脸颊,几缕柔软的发丝自额头上垂下,搭在她的眼前。

“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

雪绯红笑笑,向这个她在玄天楼可以称得上朋友的女子道:“那个在宇极堡里的药人……”

“哦,”澄碧合上了账本,“那只是个普通人吧,大概是被用来试验药性究竟如何的倒霉虫。”

“是的,”雪绯红点点头,“我想你能不能帮忙给他安排辆马车,别让他死了。”

澄碧沉吟了下,“大概我们还有余下的车子,”她微笑道,“等着,我去瞧瞧。”

雪绯红看着女子的背影,脸上的笑意良久没有消退,澄碧也许是整个玄天楼里最温婉也最细腻的女子,她十多年来任劳任怨地为玄天楼整理楼务,是仲逸风的得力干将,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当雪绯红有求于她之时,毫无条件不需要理由便去帮助她的人。

一袭浓香突然钻入鼻孔,雪绯红皱了皱眉头,抑制住要掩住鼻子的冲动,快步往前走了两步,背后衣袂窸窣,银魄也随之跟了上来,笑道:“雪妹妹作甚么一直对我心存不满呢?”

雪绯红不答,径直往前走去。

银魄也不再追问,突然轻轻“咦”了一声。她从袖口里扯出一条两尺长极细的银色小蛇,吐着红红的信子,身子卷成一团,还在不停扭动着。

雪绯红从眼角里的余光里打量了一眼,脸色却僵了僵,倒不是因为银魄取出那蛇的讨厌,而是她知晓这条银魄何少离身的东西此刻的动作代表了什么。

“有人?”她轻声问道,畜生的敏锐感要比人高了不知多少个层次。

银魄不答,低头摆弄着那条奇异的、即使在冬天也不会冬眠的家伙,“楼主不是说有军队么,怎么只是一堆半大的小子?”她嘟囔了一句。

随后二人并肩快速走到最前面,冷秋回了头,和银魄对视一眼,也便明了地点点头,然后,所有的人和车子就都停了下来。

此刻,已经不需要银魄那条小蛇做什么预告和提示了,因为道路的前方,稳稳立着一个青年颀长的身影,来人慢慢抬起了头,雪绯红认出他正是那个北峻下刁难韦渡江的男子,朱陵口中的朱雀夜隐缇骑。

果然是琅珃的人,她有些担忧地往池杳冥所在的车里看了一眼。

韦渡江抖抖衣衫,自若地从车上下来,雪绯红看见池杳冥也斜了身子钻出来,坐到了韦渡江的身畔,她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马车的旁边。

“多少人?”她听见韦渡江问那个青年。

“足够和目前楼主的手下一较高低了。”青年的回答十分不客气,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疏狂。

仲逸风很满意地点点头,“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你们吧?”他跺去靴子上的残雪,“圣上万岁究竟想从草民这里要什么?”

“要太子殿下安全地送到我们这里,”青年回答,“皇上说了,既然楼主已经答应不再干涉朝廷的事宜,只要交出太子还有另外一人,朝廷从此再不和玄天楼发生争执,并承认玄天楼是江湖之领袖,更有两千两金子呈上。”

“嗬,好处不少嘛,”仲逸风笑道,“不知皇上所说的那一个人,是不是就是幽冥谷的池杳冥池公子呢?”

“楼主又何必明知故问。”

“那么,”仲逸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皇上他老人家,要活的,还是死的?我好替他省点事。”

“这个由楼主决定,”青年拱手道,“皇上没有那么多的要求。”

仲逸风笑了一声,很轻很淡的,却令人毛骨悚然,他依旧不看那个青年,也根本像是没有注意到周遭究竟潜藏了多少大内的高手,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像是那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东西,“池杳冥就在我的后头,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捉,”他翻过手去端详自己的手背,“还有啊,小太子嘛,就算我不还给他,你叫他再生一个不就完了,难不成你家皇上没那个能力了?”

青年脸上出现了一抹愠怒,“仲楼主,您的(炫)意(书)思(网)是,都不答应了?”

仲逸风开始仰头看天。

“还有,玄天楼刚有所起色,您就这么迫不及待用一楼的成败荣辱来和朝廷对抗?”青年的话语异常严厉和含着威胁。

“我只知道,你挡了我的路。”仲逸风终于将一双剑样的眸子投向他,其间沉淀出的不怒自威,饶是青年也禁不住僵了一僵。

仲逸风的态度十分明了,纵使他玄天楼不再和朝廷作对,他也绝不可能唯朝廷之命是从。

当今天鸾皇帝当然明白这个枭雄的心思,也适当留给了他足够的面子,只是不曾料到,玄天楼居然会和幽冥谷达成一种微妙的同盟。

玄天楼的人都知道,这些明里暗里的大内侍卫只不过是前锋,真正可以威胁到仲逸风的,还是他们背后、那些据说已经到达了附近的军队。历来朝廷和江湖间有的是一种无形的平衡,哪一方都不会贸然出手去打破它,一方面,朝廷需要制衡和或多或少能得到的利益,另一方面,江湖人也都知道,无论是怎样的威风和体面,在皇权面前,都是难以相争的。

他们乐得去守住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天地。

不过这些问题,当然不是冷秋他们现在正在考虑的,他们都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方位和打斗起来的措施,以至于连退路都想好了,玄天楼做事,就是如此缜密,即使起因是楼主的一时豪兴大发。

然而架却没有打起来,这多少让在宇极堡没有杀得尽兴的一些人感到遗憾,只因为很快又一个青年的出现。

雪绯红认出,后来的那个人,是在密室里奄奄一息却又不知所踪的朱陵。

朱陵的面色很不好,他中了那般严重的毒,纵使雪绯红以鲜血喂之,依旧难以根治,他甚至连看都不看玄天楼诸人一眼,只是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最先那个青年身旁,低声说了两句话,对方脸色一变,似乎想和他争论什么,朱陵十分倦怠地挥了挥手,就将他的抱怨堵了回去。

随后,隐匿在周遭的杀气,蓦然间散得干净。

那个青年将朱陵推得一个踉跄,有些不甘心地瞪了仲逸风一眼,径自转身离开。

自空中落下的雪雕儿足上缚了一条新的消息,澄碧展开,随后道:“楼主,朝廷撤军了。”

雪绯红不知为何,仅是那么一种直觉就让她认为撤军的事和朱陵脱不了关系,她走了过去,向着那个跌坐在路边的人道:“朱公子,我们又欠了你一份人情。”

朱陵无力地笑了笑,正要张口,他们身后蓦地传来了韦渡江夹杂着惊慌的一声呼喊,她惶然回首,池杳冥口中喷出一支血箭,随后他闭了眼,缓缓倒下去,唇边的鲜血像是泄了闸一般源源不绝地流淌。

她本能地冲了回去,却不敢多做任何举动,池杳冥瘫倒在韦渡江身旁的车座上,犹如枯萎了的栀子花,全身软软的,没有任何生气,一刹那,她从指节到脚踝,没有一处不瑟瑟发抖。

仲逸风稳步过去,将池杳冥的身子拖进车中,单手按了他的脊背,将自己的纯阳真气不绝地输入,吩咐道:“冷秋银魄带着其他人先走,同赤骏联系上之后速回梁州分楼,之后再做处置。”

众人很简洁地答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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