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汉哼了一声道:“我就不信这个邪。”
李俊才道:“各派之中不乏明智之士,事情自然没有那么容易,但咱们不能不如此推想。”
杜君平道:“李兄之言甚是有理,眼下天地盟已然招揽了许多邪魔外道,力量果是不小,今后情势如何发展,谁也无法预料。”
三人沉默了一会,李俊才突然停下脚步,仔细对路旁的几株白杨看了一会,失惊叫道:
“不好,家师出事了。”妙手书生马载与青衫剑客尹仲秋,云鹤道长三人是一路,马载出了事,其余二人自然都不免遭遇相同,杜君平心挂师伯身负内伤之事,急道:“李兄何以得知?”
李俊才道:“家师在白杨树上留下暗记,说明已落入敌方之手,传讯本派之人,设法救援。”
以尹仲秋等三人的武功来说,俱可说是江湖一流高手,如今居然遇难,对方自然是极其棘手的人物。杜君平心中甚为着急,忙道:“可曾说明地点方向?”
李俊才道:“照暗号所指,似是东南方,地点就无法知道了。”
王宗汉接道:“事不宜迟,咱们快去。”
三人此刻心中都十分着急,尤其王宗汉更为不安,不待杜君平说话,他已举步前行。
杜君平等一行,因各怀心事,是以行走极速,行了约有一个多时辰,李俊才突然停下脚步道:“不对,此事大有蹊跷。”
王宗汉停下脚步道:“什么事情不对了?”
李俊才道:“这一路之上,留下的暗号极多,反倒显得有漏洞了。”
王宗汉笑道:“你的心眼也太多了,令师与家师等同时遇难,自然都得设法留下暗号,通告本派之人,俾能设法营救,此乃极其平常之事,何足为怪。”
杜君平猛然省悟道:“李兄之言果是有理,敌方既有劫持三位前辈之能,难道就不防他暗中求援?”
李俊才道:“是啊!如今沿途之上,竟留下了许多暗号,那是证明敌方有意让他们留下的。”
王宗汉不耐烦道:“二兄如此多虑,那是不打算去了?”
李俊才摇头道:“王兄说哪里的话,漫说此刻情况如何尚难预料,即令明知是敌方的陷阱,咱们也得去闯一闯。”
杜君平接道:“是啊!咱们已势成骑虎,三位老前辈为了我杜门之事,陷入敌方之手,此去纵是刀山油锅,亦是义无反顾。”
李俊才又道:“小弟的意思是,咱们既已得知对方是有意让咱们的人前来,那是说明他们已然安排下了毒谋,是以必须先行计议一番……”
此人机智过人,判事如神,王宗汉虽比他大几岁,凡事仍是由他出主意。
杜君平近日迭遭风险,阅历大增,略事沉忖,随即开言道:“依小弟看来,不如由我先行,二位随后再跟来,同时在各要路留下暗记,告知贵派之人,不知二兄意下如何?”
王宗汉目视李俊才道:“杜兄所言,到也不失为上策,咱们就这样办吧。”
李俊才虽是聪颖多智,于此情势不明之际,一时倒也想不出较妥的办法,当下点头道:
“眼下也只好如此了,若是杜兄能够通知飘香谷的阮姑娘,那是更好了。”
杜君平摇头道:“小弟不曾留心此事,我看不必了。”举步向前行去。
此时天已微明,晓色迷蒙中,隐隐见前面山谷之内,有一排房屋,建造得甚是特别,既不是民房,也不像是寺院,倒像是达官显贵的府第。不禁心里一动,只觉此宅建造于这等穷乡僻壤之处,实在不太相宜。
他一心只想着三位武林前辈的安危,对于自身的安危祸福,早已置诸脑后,急行了约有顿饭时刻,已然来到谷口,只见谷内迎出一位短装江湖人,朝他拱手问道:“来者可是杜少侠?”
杜君平怔了怔道:“在下正是杜君平,兄台如何认得?”
江湖汉子侧身一躬道:“在下奉庄主之命,在此恭候大驾,另有二位可曾来到?”
杜君平心中雪亮,朗声一笑道:“原来如此,但不知贵上是哪位武林前辈。”
江湖汉子又一躬道:“敝上已在庄门恭候,见面即知。”
杜君平已知所料果然不差,反正已到了地头,无论如何也不能示弱,当下点头道:“那就请兄台带路吧。”
江湖汉子转身在前引路,杜君平昂头挺胸,大步跟在身后,暗中把四下的形势,忖度了一番,看出这座院落三面环山,四周林木极多,且曾经过人工修剪,甚是幽雅整齐,所行之路,俱是青石铺成,光滑平坦,洁静异常,可知庄主决非寻常之辈。
此际江湖汉子已将他引至一处八字门前,门楼之上,书有“索隐山庄”斗大四个金字,不禁暗自忖道:“看这庄名倒不像是个江湖草莽呢。”
就在他微一思忖之际,突然门内一阵哈哈大笑,迎出一位黄袍芒履老者,对着他拱手道:
“贵客驾临,未曾远接,失礼之至。”
杜君平怔了怔道:“在下与老丈过去并不相识,何故如此多礼。”
老者敛去笑容道:“兄弟公羊毂,于神风堡松林之前,与你有过一面之缘,难道忘了?”
杜君平暗中一惊,原来眼前之人,就是名震江湖西怪,所说松林之事,也曾听青衫剑客提过,究竟不知是怎么回事。
公羊毂抱拳肃容道:“世兄远来辛苦,请里面待茶。”
杜君平既已来到,也就顾不得许多了,举步行入庄门,径来到大厅之上。公羊毂笑容可掬,客气非常,如同接待上宾。
杜君平开门见山便道:“请问庄主,敝师伯云鹤道长与马、尹二位大侠可曾来此?”
公羊毂毫不隐瞒地道:“他们三位果已来到敝庄。”
杜君平道:“能容在下一见吗?”
公羊毂道:“当然可以,不过……”
杜君平道:“莫非有什么碍难?”
公羊毂道:“本庄有项规矩,凡属列为上宾之武林同道,均须以过“穷源路”,始得进入“终南阁”……”
杜君平摇头笑道:“在下并非上宾,亦不想进入终南阁,家师伯如在终南阁内,就烦庄主着个家人请他下来一趟,说几句话就行了。”
公羊毂冷冷道:“你错了,要见他们三人就必须经过穷源之路才行。”
杜君平道:“如何走法?”
公羊毂朗声一笑道:“说难也并不难,世兄武功高强,可以仗着掌中长剑硬闯。”
杜君平想了想道:“原来如此,只是刀剑无眼,万一有了伤亡之事,如何对得起庄主。”
公羊毂道:“凡属奉派于穷源之路防守之人,俱都经过一番挑选,万一失手,只怪他们学艺不精,与你无关,你尽可放手施为。”
杜君平立起身来道:“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变通办法?”
公羊毂摇头道:“本庄自建造以来,均沿用此项规矩,兄弟此刻已无法变更,再说他们三人囚居终南阁,乃是出于自愿,兄弟并未用强。”
杜君平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
公羊毂朗声笑道:“他们三人打赌输给兄弟,此生已不能再出终南阁了。”
杜君平心里十分难受,想了想道:“果真如此,在下是非要进去看看不可,穷源之路在哪里,请庄主指点。”
公羊毂脸上掠过一丝诡笑,立起身道:“世兄既一定要见令师伯,兄弟领你前去就是。”
随朝厅外大声吩咐道:“传下去,着他们准备,有贵客要行穷源之路。”
杜君平随在公羊毂的身后,二人行出大厅,来到后面长廊之上,公羊毂手一指道:“那座楼阁便是本庄的终南阁了。”
杜君平举目细看,只见丛林之中,一楼高耸,上插云霄,十分壮伟,计算路程也不过一箭之地,随指着廓外的青石路道:“就是这条路吗?”
公羊毂道:“不错,世兄可以顺着这条道去,见过令师伯后,兄弟亲来接引你。”
杜君平手摸了摸剑柄,举步前行道:“有劳指引。”
公羊毂哈哈笑道:“兄弟不便伴送,一路之上你可全力施为,早早见你师伯。”
此人外号西怪,行事果是十分怪诞,令人难测其意,杜君平心知道一路必然伏有许多高手,暗中早把真气调匀,放步疾行,只见古槐之后,突然行出一位佩剑老者,沉声道:“贵客要入终南,先得经过老朽一关。”
杜君平停下脚步道:“刀剑无眼,在下不愿演出血腥事情,咱们从拳脚上分高下如何?”
老者朗声笑道:“杜飞卿有神剑之誉,你是他的后人,如何舍长用短。”
呛啷一声,长剑出鞘。
杜君平见这情形,静静立着,竟不再出声说话。杜君平心头一懔,他乃擅长剑术之人,已然看出老者剑上的造诣极深,只怕得费一番手脚,同时也为对方的那句话激起了万丈雄心,高喝一声道:“老丈留神接招。”
长剑一举,一式“腾蛟起凤”,直取前胸。
老者冷冷哼了一声,举剑一封,将来招化解,却不就势进攻。
杜君平只觉他封出的剑势,看似平谈无奇,实际隐含着极利害的煞着,倘若就势进攻,势道必极凌厉,而他竟停手不攻。误以为对方有心相让,心中大感不是滋味,朗声说道:
“老丈停剑不攻,莫非认定在下不堪承教?”
老者冷冷道:“你如必须通过穷源之路,那就毋庸客气,尽管放手发招,到时老夫就算有心相??也不能够了。”
听他话中之意,分明是不屑出手还击。杜君平只觉一忿愤之气直冲上来,长剑抖起一片耀眼剑花,一口气连攻三式。
他自神风堡地室练剑三月,艺业大进。三式出手,一气呵成,凌厉、快速、犹如层层剑壁直迫了过去。
老者朗笑道:“这还有些意思。”
长剑摆动,又把三式化解,仍是不肯进攻。
杜君平觉出他剑上隐蓄的内力极强,不觉雄心勃发,手中一紧,剑势绵绵,展开了凌厉的攻势。他因对手极强,不自觉的把杜门剑法施出。
老者精神一振,目中神光闪射,立即挥剑进攻。双方各抢先机,展开一场争斗。
杜君平急着要见师伯,头一关便遇着硬手,暗忖:“此去还不知要经过多少关卡,这样缠斗下去怎行?”
心念一转之下,剑势陡变,但见漫空剑芒游动,发出阵阵刺耳的啸风之声。
那老者亦是一个隐世剑客,原先并未把这年轻人看在眼内,十几招过后,已觉不仅剑招变化神奇,更探出这少年内力不输于自己,心中顿觉骇然,不自觉地也把一身所学施出。
此刻双方已搏斗了近百招,老者只党他的剑势波澜壮阔,愈演愈奇,自己的剑招几乎全被吞噬,自己再打下去,不死即伤,暗叹一声。把剑一撤,退到一旁。
杜君平甚感诧异,忍不住问道:“胜负未分,老丈为何不打了?”
老者怒道:“老夫已然认输,你还问个什么劲,这一关你已经通过了。”
杜君平拱了拱手,举步向前行去。走了不及二十步,一位手使双叉,犹如一座铁塔似的大汉,横挡在路的中央,他认得此人乃是铁叉吴刚,不禁心里一动,冷冷道:“原来你也在这里。”
铁叉吴刚愣了愣道:“你如何认识我?”
林君平此刻心中已然警觉,也不说破,长剑一举道:“不必多说,在下要借路了。”
吴刚霍地双叉分持两手,厉喝道:“小子,你尽管进招,大爷早就等着你呢。”
杜君平不再说话,长剑一递,直袭咽喉,吴刚大喝一声,左手铁叉横挡来招,右手铁叉挟着一道急风,朝杜君平肩井穴上点去,此人外貌鲁莽,武功却有独到之处。
杜君平知他臂力雄浑,不愿多耗力气,脚下一飘,闪到一旁,就势将剑法施开,杜飞卿的剑法,乃是以玄门剑术为基础,撷取各家之长,包罗万象,故名“大千剑法”,一经施展开来,确有意想不到的威力。
铁叉吴刚素以臂力雄挥,著称江湖,此刻在他的剑光笼罩之下,恍如一叶扁舟,航行大海之中飘浮起伏,空有一身力气,就是使用不上。
此人生性刚烈,暗中咬牙,双叉抡劲如飞,竭力抗拒,勉强支持了近百招,已是心力交悴,遍体汗流,自知再难抵挡,大吼一声,双叉猛起,冲开了一个缺口,就势跳出圈外,把铁叉往地下一丢,竟自抱头痛哭起来。
杜君平叹道:“武学深遂浩瀚,一山还比一山高,谁也不敢说天下无敌,吴兄一时失误,那也算不了什么?”
吴刚道:“你不会笑话我?”
杜君平道:“吴兄说哪里话,在下虽占上风,乃是得先父的遗荫,学得这套剑法,如论天赋,在下哪及得吴兄天生臂力。
吴刚突然破涕为欢,大笑道:“你这个人很有意思,咱们得交一交。”
陡地伸出蒲扇似的双手,将杜君平的手掌握住,连连摇晃。
杜君平点头道:“如蒙吴兄不弃,在下就高攀了。”
吴刚俯身拾起双叉,往前路一指道:“此去终南阁还有好几重关下,一道比一道利害,如是无此必要,大可不必冒这个险。”纵身一跃,投入林中。
杜君平微微定了定神,举目四看,隐隐觉出两边林中,似乎有许多人跟着他行走,以为是本庄看热闹的庄客,是以并未在意,举步又往前行。
突地耳畔传来一阵争斗之声,那声音入耳竟然十分熟悉,细辩方向,似发生在前庄,心里不禁一动,忖道:“莫非是王宗汉与李俊才来了?”
因为有此发现,他脚步无形中缓慢下来,也许公羊毂把得力人员都布置在穷源之路,前面一旦发生变故,竟致无法应付,只觉喝叱之声已越来越近,两边林中立时飞出数条人影,往前庄赶去。
他这一举动,大出对方意料之外,但听林中一声暴喝,跃出了四五个人,为首之人,竟然便是庄主公羊毂,后随之人有上官延龄、司徒景,还有一位道长和一个精瘦的猴形老者。
杜君平此时心中雪亮,知道对方早已有安排,于是朗笑一声道:“诸位拦住在下,莫非要倚多为胜了?”
公羊毂哼了一声道:“老夫何等之人,岂屑倚多为胜。”
杜君平道:“既不想倚多为胜,拦阻在下则甚?”
公羊毂道:“你往终南阉已闯了两关,为何半途而废?”
杜君平道:“在下有两位朋友前来,此刻已然与贵庄之人动上了手,在下不愿因此节外生枝,请庄主即刻命贵庄之人住手。
公羊毂摇头道:“此事你不用问了,决不记在你的帐上就是了。”
说着一指上官延龄等人道:“这几位朋友都想见识见识杜门剑法,还望不吝指教。”
杜君平目光在几人脸上一扫,点头道:“我明白了,庄主也不用说那些客气话了,反正今天既已落到贵庄,客随主便,你怎么划出道儿,我怎么接下就是。”
司徒景朗笑道:“阁下果然饶有父风,就由老夫先向你讨教几招。”把长衫一掀,从腰间撤下一对日月双轮,阳光之下,寒光闪闪,份量似乎不轻。
杜君平也撤剑出鞘,凝神待敌,他此刻已然隐隐觉出,今天要想退出索隐山庄,恐怕要大费一番周折。
司徒景蓦地一声大喝,双轮倏起,一式“钟鼓齐鸣”,日月乾挟着闪闪金芒,兜头砸下。
杜君平脚下屹立,长剑一起,“腾蛟起凤”陡在身前布起一重剑幕。但听锵锵一阵鸣啸,双方各退一步。
司徒景面如土色,双目圆睁,狂吼一声道:“再接某家一招试试。”
呼的双轮齐发,又是一招“钟鼓齐鸣”,攻了过来。
杜君平与他硬撞一招之后,手臂微感发麻,便却不愿撤身闪避,长剑—摆,一式“金鳞万点”。铮、铮,又把双轮震开。
这回身形却是纹丝不动。
司徒景只觉他这一招剑法,神妙异常,双轮与剑芒一触便被一投无形力遭弹回,心中大感震骇,当下手臂一凝功,双轮再起,又是一招“钟鼓齐鸣”,攻了过来。
此人一连三次,俱都用的是同一招式,倒大出杜君平意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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