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皎先点点头:“还挺小心的,出来见我们,没把我们往营里让。”
军曹咧咧嘴:“姑娘过奖。不知两位带来的是……”
“就是小气。”连皎回头对阿石道,“石哥哥,我渴了。”
“行,那先喝水。”阿石道。
“还有水果。”连皎挽了阿石的手,“我们去吃了再来吧。”
居然作势要走!
军曹只好叫小兵去拿水来,对连皎道:“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吧?”
连皎上下打量他,问阿石道:“石哥哥,你说他够格看吗?”
阿石道:“我也不知道。”就问军曹,“你怕腐尸毒吗?”
腐尸毒!军曹打个激灵。那还用说?淬毒时最好用的七种毒药之一,跟蜮毒齐名,他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一直无缘得见啊!
“你们、你们有腐尸毒?”他声音都颤了。
“嗯。”连皎作势欲拿。
“不用。不用。千万别。”军曹连着往后退。
开什么玩笑!蜮毒射影、尸毒淬风!这可是有一丝风就能跟着飘出来的剧毒啊!有一点泄露的话,这对男女死不死的他不知道,总之他恐怕会死得很难看哪!他忙道:“两位宽坐,我去禀告上头!啊我给两位拿水果!还有干粮。啊不是干粮,你们想吃肉吗?我们有肉有菜——”语无伦次的跑开了。
随后阿石跟连皎被请到缇滕面前。
军营里,只有缇滕才能吃上水果。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水果。
阿石他们来的时候,厨子刚刚切好冰瓜。
冰瓜是风州特产,比普通的西瓜大好几倍,呈长圆形,外皮完全是绿的,没有黑纹,只有金丝般的细纹路,瓜瓤也是金子一样灿然,子则作白玉色,很细小。它产在冰山上的雪地中,成长时一直披着冰雪,储藏时也要包着冰雪,否则容易坏。使用前,要去掉冰雪,但不能直接剥,否则会损坏瓜皮的卖相,也不能用热水泡,否则会损害瓜肉的香味。最好是拿凉水泡去雪壳,再把冰瓜切开,分成小片,连瓤带肉,色香味俱佳。
那厨师将冰瓜片放在碧玉盘中,缇滕倚在榻上,道:“来啦?我受了伤啦!不能起来,你们自己坐吧。”一副熟不拘礼的亲热模样。
阿石欠身行礼,见缇滕熟视连皎,心中不悦,把连皎护在身后。缇滕醒过神来:“姑娘叫什么名字?挺像我一个熟人的!”
连皎道:“你熟人叫什么名字呢?”
缇滕想了想,叹口气:“算啦!”又问,“你们哪来的腐尸毒?有多少?”(。)
第三十七章 密林熊蝇()
连皎把风瓷灵瓶取出,交给阿石。阿石递给军曹,军曹要接不敢接,缇滕骂声:“没用的东西!”伸出手。阿石想递给他,刚伸开手臂,还没有走到他面前,风在身前一缭,掌上一轻,那瓶子已经被他取去。
缇滕拿了瓶子,看了看瓶塞,也不敢打开,跟军曹比个手势,军曹领会,就带了个人上来。
那人被打得遍体鳞伤、缚着手、蒙着眼,但确实还活着。连皎不愿意看这个样子,微微皱眉,把玉脸侧过去。阿石替她挡住了。
军曹把那人押到缇滕榻前,缇滕朝瓶塞轻轻一拂。瓶塞没有完全开,只是漏了一隙。
军曹很紧张。
其实缇滕已经用灵力把瓶塞前的缝隙逼住,包管里面的毒只能按他留出的风隙走,不会伤及旁人。但军曹还是很紧张。
腐尸毒的大名实在太吓人了。
阿石张开袖子,彻底遮住连皎。
连皎也捏动风诀,在自己身子一遭做了个屏障。她身子一圈的空气就与其他空气隔绝,不再作气流交换。
说时迟那时快,伤者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
那变化非常之快,你可以眼睁睁见证一个人怎么变成一具腐尸。
变成腐尸时,他甚至还没有死去。
他发出的声音,让连皎紧咬牙关,深深锁眉。
缇滕却好像非常欣赏这变化。他怡然看着那具活腐尸在地上**扭动。难以形容的恶臭散发开来。
连皎做风屏,就是为了屏绝臭味的。
但她这风屏不足以完全隔绝声音。
其实她也可以从一开始就躲出去,但她必须要让自己受点苦。
她跟在阿石身边,阿石有大凶之咒,难免连累到她。她主动吃一点苦,还能抵销掉其他的一些霉运。
她一开始跟在阿石身边,是觉得了无生趣,不在乎什么凶兆,后来吃了一些啼笑皆非的苦头,也没有吓走。倒是开始同情起阿石来。两人倒是有难同当了。后来他们发现,时不时自己主动吃些苦,可以抵销霉运,就一起吃苦。连皎还勉励阿石:“吃得苦中苦。以后你好做人上人了。”
阿石道:“你陪在我身边,也能有收获吗?”
连皎道:“自然有!喜乌之凶咒,能挺过去的当事人,得成就不可思议,旁人能陪跑。也有奖励呢!”
这却也是真的。
只不过,能挺过去的旁人,少之又少。
说也怪,受凶咒的当事人,固然要受许多折磨,但也不至于有直接性命危险。那些当事人往往是自己受不了了而自尽的,觉得这么活着比死还惨,什么日后成就都不想要了,只想早死早解脱。
而受他连累的旁人,受的苦倒是不多。就是特别容易死而已。譬如一块大石头下来,可能把他砸得皮开肉绽、骨头折断、动弹不得、痛不欲生,但一时还不至于死。旁人倒好,本来想跑的,结果反而被砸个正着,不用痛苦,“夸嚓”一声,直接了帐。
——咦,听到这里,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是啦!王浸手下的女谍“梅静云”死前回忆起来的那傻子。就是这么个存在。
喜乌在这世上很稀有。它母亲把它生在石胎中,藏得很深很深,有时它出了世,寻宝人们也不知道。
喜乌出世很少。上一次,恰好便宜了一个小傻子。
那傻子本来可以有成就的,最终却为了个姑娘,自愿死了。
那姑娘也没能善终。在他死后几年里,终于也死在曼殊的手里。
固然是曼殊亲自动的手,论其根源。实在是喜乌凶咒的延续。
喜乌诅咒起人来,就有这么凶。
连皎这姑娘却也不容易,自从跟了阿石,但凡有难,就跟阿石一起锐身承担,再没后退过半步的。于是只要阿石能逃命,她也可以。
这才是在喜乌诅咒中活下来的唯一方法:迎难而上。
这两个大凶之人如今来到缇滕军营了,见面礼就是一瓶恐怖的毒。军营里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缇滕却欢喜得很。那用来试毒的人变成了活腐尸,发出恶臭,他耸耸鼻子,居然似乎还在享受。
阿石问:“王座喜欢闻这味道?”
缇滕道:“你不知道!有些臭味,特别刺激,其实比香味还好闻……嗯?”他想阿石的眼睛里怎么忽然爆出杀气?
连皎回身,担心的看了看阿石,努力不看地上那个恶心的可怜人。
阿石顿了顿,道:“我也喜欢闻臭味。”又顿了顿,“闻到臭味就想杀人。”
缇滕一怔,大笑:“你是说血腥味吧?”
阿石不置可否。
缇滕很赞赏:“军人就是要这样!我手下的脓包就是太不中用了!”向地上颤蠕的腐肉虚踢一脚,“这种逃兵,也只好试毒。”又问,“瓶里全是腐尸毒?”
阿石点头。
缇滕欢喜问:“哪来的,这么多?”说着又看连皎。
连皎不乐意,拧过头。阿石也不乐意了,往前走一步遮住连皎,说:“我们先休息。王座你去忙大事吧。”
“不急,不急。”缇滕捏着瓷瓶,心怀大畅,“此事要好好计议,给那伙强盗连锅端!”又道,“先吃饭吧。我们换个房间好了。”
这个房间里的冰瓜,都被尸臭浸染了,全部弃之不用。下人另开一间,厨师重新上菜。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茶,一碰就像娇娘一样发颤的布丁,**一样饱满细腻的冰淇淋球,有的在银碟里、有的在晶盘里,更有各色好菜,还有风州人很喜欢的烤吐司,两面焦黄,金色的牛油涂得那么满,曾经有个文豪这样形容说:“……透过面包孔流下来,金色的一滴一滴,就像蜂房滴下的蜂蜜。牛油面包的香味简直是在跟人说话,说的什么毫不含糊;它说到温暖的厨房;说到在晴朗的霜晨吃早饭;说到冬天晚上在舒服的客厅炉火边,这时散步归来,穿着拖鞋的双脚搁在壁炉的围栏上;说到心满意足的猫的咕噜声和打盹的金丝雀的抖动。”
就连连皎都忍不住,咬了一大口,再含进一口热腾腾的牛奶红茶,真能“唔”一声,闭上眼睛。
乡愁哪!乡愁全在竹编篮子的面包香里、在小银匙搅起的深色红茶轻漩中。
缇滕动了动,说不清是不是被她美色牵动,总之先牵到伤口,痛吟一声,咬牙切齿:“我要把那些强盗碎尸!”
现在对他来说,报仇才是头等大事。
“城里有多少人?”阿石问。
“够了。”缇滕握着那瓷瓶道。
不清楚具体多少人,总之这一瓶的毒,肯定够团灭了,只要想好办法,不放城里一个人逃走……
缇滕问:“对了,你们怎么弄到这么多尸毒的?”
阿石道:“打了一对腐尸。”
那时他们走在一片密林中……至于怎么非要在密林中行走,又是另一个故事了,跟另一场倒霉催的遭遇战有关。阿石跟连皎这些天来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这点毋庸置疑。却说他们走在密林里,以为可以略为歇一歇、喘口气,却听一片“嗡嗡嗡”声!
连皎当下大惊,还以为先前一场遭遇战的怪物学会了飞行,能追上来了呢!
阿石猛然回头,一时之间也看不清这些新魔兽是什么,但感觉比秀乌小很多。
大概是半个拳头大小。
几十、上百只半个拳头大小的飞兽,纠结成群,迎面扑来!
连皎掣开风鞭,阿石也拉开架势,全力应付,还是不小心被撞了一头、咬了两口、划破三四道口子。
要命了!这些飞兽,原来是苍蝇类的东西。
阿石识货,喝道:“熊蝇!”
熊蝇,能飞,体质结实,智力低下,群居。不会灵术。物理型攻击三种:蝇撞、蝇挠、蝇啃。
这三种本来没什么,可它们有毒……
不算什么很厉害的毒,但也很讨厌,大概等于蚊子和蜜蜂的混合体,咬人又痒又痛。连皎吓得赶紧拉开了风壁,鞭子也舞得虎虎生风。经此一战,她的鞭法倒是被逼得更上了一层楼。
好不容易把熊蝇都打掉,地上爆了一地的蝇翼、熊蝇秽、还有解毒草精华。
咦,为什么会有解毒草精华?
原来熊蝇爱嚼这种草吃。这片草原里,生长着这种草。熊蝇嚼食之后,草筋坚韧,暂时不易消化,在熊蝇肠子里结成细细的丹粒,随大解排出。没排出的话,蝇身打爆,草丹也会跟着爆出来。
阿石连忙拣起草丹,劝连皎使用。
这些草丹对于解熊蝇毒来说,是很对症的。连皎就是嫌恶心,不想用。可是被咬的地方痛痒难当,最后她还是拗不过,半推半就让阿石给她上药了。阿石看她手又白又嫩,但是添了很多伤,有的就是进了密林之后被枝叶刮的、有的是前些时候陪阿石受各种磨难而伤到的。阿石心中难过,刚说了一句:“你……”便听嗡嗡声。又有几团熊蝇扑来了。
靠,还有完没完了!
阿石都要怒了。连皎深呼吸一口气,掣鞭在手,道:“没事,打吧。”(。)
第二十八章 傲然吼()
其实受了喜乌之咒,磨难是少不了的,还不如跟熊蝇耗着呢!就算恶心一点,反正没有大碍。如果靠几团熊蝇就能把喜乌之咒磨损了去,还算是便宜的。
可惜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阿石跟连皎打新熊蝇还没打一会儿,就听一阵奇怪的“嘘——嘘”声,那几团新出来的熊蝇们,也回应了几声“呜嘘”,分两边卷回树林深处。速度非常快,有如风卷。就仿佛密林深处有什么风眼把它们吸了回去!
看来大boss要出现了!
有先前熊蝇的前车之鉴,连皎多了个小心,把风壁罩得更紧密,将两个人都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等了片刻,始终没有怪物出来,风的流向诡异,林深处“嘘——嘘”声不断。
简直像有人在那里尿尿、老是尿不出来!
阿石对此boss的尿性也无可奈何,悄悄对连皎道:“那咱们跑吧。”
连皎无可无不可道:“行。”
其实有喜乌之凶咒在,往哪跑都少不了磨难。连皎的重点是,只要始终保持在阿石的身边,就有希望险中求生。
事到如今,只要她敢离开阿石一点距离,凶咒“波及旁人”的威力发作,她很可能就要直接死翘翘了。
她一开始跟了阿石走,从此再也抽不得身。
阿石没勇气问连皎后不后悔。他只是拉起连皎的手,小心翼翼的逃跑。
连皎微微的笑。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跟人私奔到天涯海角的感觉。
却听前方又有嘘声大作,仿佛一万只虫翅划开空气。
大boss终于露面了!
阿石和连皎猛抬头,但见有个比人大了一圈、毛发蓬松的怪物,发出刺耳可怕的声音,缓缓向林独逼近。
连皎看清它的样子,两腿一软,差点趴到地上。如果家教允许的话,她心中有一句话很想骂出来——
妈、蛋!
你道这怪物是什么物色?就是熊蝇!
不错。这一团缓缓移动、发出难以忍受的噪音、形状难以形容的东西,就是熊蝇的集合体!那所谓蓬松的毛发,就是无数振翅的熊蝇。
逼死密集恐惧症的节奏啊!
女性对这些东西天生不适应,连皎真想出去吐一吐。
阿石其实也不适应。但他必须保护姑娘家。
他冲在前面,把连皎护在后面。
他觉得这一战除了恶心之外,应该不会太难。
熊蝇只是熊蝇,聚成团之后,战斗力也并没有本质的提升。只是纯粹靠数量堆了上去而已,尽管都带了剧毒……
是的,不只是熊蝇的毒而已!
现在旁边被扫到的小虫小蚂蚁,甚至小毒蛇,都扭曲着迅速腐烂。
阿石幸亏跟连皎一起被她的风壁守护,所以没事。
连皎也没有远远的躲在后面。她忍过最初的不适,紧跟在阿石后面,把风壁包得严严实实。
可是封不住恶臭。
这恶臭是从熊蝇团的中心来的,非常可怕。
“蓬!”又有一个大怪物降落在后方!
又是熊蝇团!
它们竟然前后夹击!
现在阿石跟连皎都有觉悟了,真正发动战局的。绝不是熊蝇团,而是蝇团当中的恶臭生物。这生物带有剧毒,远比熊蝇毒剧烈。不管阿石跟连皎怎么打熊蝇,它们都不离开两团中心的那两个生物。好像那儿有巨大的万能胶,把熊蝇们粘在了那里。始终有数以百计的熊蝇,把各自的中心捂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外层的熊蝇游离出来打斗。不断有新的熊蝇赶来。看样子,不管打死多少只,神秘的“嘘”声都会召唤新的熊蝇过来替补!怎能叫人不心惊:这样下去,不打死,也要把人累死了!
此时阿石跟连皎还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
他们只是奇怪熊蝇为什么不会中毒而死?
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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