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质太过调皮了。曼殊既说她吓唬人,她就再吓吓曼殊。曼殊心脏猛然狂跳,几乎跳出腔子。旁边楞匪群里吓出一片鬼哭狼嚎声。阿螂回转身就抱住曼殊,竭尽所能安慰她:不怕不怕啊,夫人其实不可怕啊……
蓦的风生。
风从曼殊灵心中刮出来,如清明正大的刀锋,泠泠划向名刺夫人裂口,从那里直袭她的喉头。
名刺夫人这样等级的妖魔,于出其不意之下,都哽得一时透不过气来,不得不仓促后退转身化解。
黑袍扬出,露出她修长美腿。
名刺夫人转过身,厉声问:“这是什么?!”一边手伸得像蛇一样长,要来掐曼殊的脖子。
这是晨風发动了攻击。
上一秒钟还是睡得沉沉的小猪,下一秒钟就已经发动风刀。
但他还是猪形,也没有真正苏醒,根本不回应曼殊的呼唤,只是梦靥一般拼了命发出攻击。曼殊很怕他会拼得真的死过去。
她断喝一声:“真要两败俱伤?名刺夫人!”
名刺夫人悬崖勒马,玉指抵在风锋前,神色阴晴不定:“这是——”
“这就是我说的危险所在。”曼殊脸色也很差,吹牛不上税的继续吹下去,“只要碰一碰,引发的威力都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而且我自己也会受伤!你再打下去,真要逼我现在就跟他的元婴一起毁在这里?”
名刺夫人已经信了九成,果然不敢打下去,但问:“这是银叶先生给你布下的雷区吗?”
曼殊哪里知道银叶先生是谁、雷区又是什么!她只能莫测高深、仿佛有难言之隐般探了口气,拒绝回答。
危机已经解除,晨風小猪又软软的跌回曼殊心榻,安静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原来均匀的鼾声。
曼殊现在但愿他一辈子都活在美梦中,也比刚才那么凶险的好。
那些楞匪们则趁她们交锋,互相使眼色、打手势,要派出一个人回山脚阵势那里看看情况。
“——有什么好怀疑的?”名刺夫人悻悻然转回脸,道,“我带你们去看看就好了。”
楞匪们一个个把头埋得能有多低就多低,一个都不敢回答。
“你们都死了不成?”名刺夫人大怒。
“你——夫人——”阿克斗胆,“你的嘴——”
“哦。”名刺夫人把手往脸上一抹,把裂口抹回去,又恢复了端正而娇媚的样子,“行了!胆小鬼们,跟我来吧。”手按在曼殊肩上,那声“胆小鬼们”是对楞匪们说的。
她把曼殊引为自己的同列。
曼殊想,应该为此觉得荣幸吧?
名刺夫人拉着曼殊,飘飘然在前面行走,楞匪们跟在后面,看她那走姿之婀娜,袍角翻卷间足踝之白、与袍子之黑对比强烈,更想着这黑袍下面可是什么都没穿啊!就是白花花的果体啊!那果体惊鸿一瞥,完全没看清楚,可是比看清楚还要命……他们一路走一路想,想像力比画像还美,这一路就走得颇为水深火热了。
寂瞳看见名刺夫人,眼睛也亮了亮。
“我是妖魔哦。”名刺夫人看到寂瞳,却难得的羞涩老实,主动交代。
寂瞳明显是刚喝完了张某烧的热汤,心满意足,气场开到最强:“能有夫人这皮相,这不是妖术,这是艺术!”
名刺夫人掩口一笑,与寂瞳惺惺相惜:“那末公子生得,就是天术了。”
曼殊受不了的猛翻白眼,很想揭发名刺夫人:她裂开口来就是个吓死人的慢物!啊还有寂瞳,这货就是一五行缺吃的猫,给点食物就能拐了跑……
铭瑭在旁边,也是一脸很不敢苛同这两位的表情。张某倒是处之泰然,悠悠的收他的锅。
寂瞳假谦虚:“惭愧惭愧。其实小生蒙天道中所赐的好处,皮相并不是最重要的。以夫人的神韵,皮相怎么都没关系。譬如一颗夜明珠无论生得什么形状,都是熠熠生辉的明珠——”
曼殊现在真的很想让名刺夫人恢复裂口的形状,看寂瞳还给她熠熠生辉不!
“——可惜世人多肤浅,好皮相也是重要的。”寂瞳转过口气来又道。
名刺夫人深有同感的点头。
“啊张厨,不要收炊具,给这位美女再做一锅。”寂瞳对张某道。
名刺夫人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香,不是不动心的:“啊,还是算了,正事要紧。我办完了,再回来领受好意。”
“再回来时,焉知道还找得到我吗?”寂瞳逗她。
“知道啊。”名刺夫人曼声吟唱,“斜阳冷波澜,妙手酿惘然。”
四灵州有四位最动人的心光,每位的特点、技艺都不一样。有名作曲家作了一曲,名诗人填词,给每位心光下了一句断语。名刺夫人唱的,正是寂瞳那一句歌。
第七十三章 对天不敬当受罚()
一地焦黑的尸体。
曼殊刹那间有种错觉,这些尸体上都应该有烟袅袅升起。
有火不就该有烟吗?
可是这里没有火。
既然没有火,那是什么东西把这些人烤焦的?
这里的确是四灵的火阵,但这阵势是为了解除传鹰洞里火灵的封印,可不是为了烤自己人的!出了什么事?
草滩楞匪们已经全都傻掉了,呆站了足足有一秒钟,阿克张开嘴要嚎啕大哭。艾船却大喝一声:“快退!”
可惜已经晚了。
不薄山的士兵们蜂拥而出。
这本来就是个陷阱。
布阵的楞匪们丧生之后,不薄山的士兵埋伏在这里,等着诱捕其他楞匪们的。
他们没想到诱来了一个名刺夫人。
他们见到面前好像有一道小彩虹飞过。
当一件东西很细、很薄、很晶莹时,映着阳光,就仿佛是一道虹。
名刺夫人掷出了她的刺。
这些不薄山的士兵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甚至根本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一个接一个的跌到了地上,好像被大地收集的一颗颗珍珠,被刺虹穿成了一盘供奉的珠链。
名刺夫人收拾这么些人,并不比巧手女人穿一盘珠链慢多少。
艾船手心冒汗。他现在才知道刚才名刺夫人让他痛成那个样子,其实也不过是给个下马威、逗逗他,就像老顽童逗着猴儿玩似的,并没有真的对付他。
眼看着这些士兵躺了一地,曼殊蹲下去,惊愕的发现他们还有呼吸。
名刺夫人没有真的杀掉他们。
这并不是她手下留情,而是作为当年正派对妖魔大屠杀过程中独独逃生的代价,她已经不能再杀死任何人了。
名刺夫人觉得很羞辱。身为妖魔,竟然不能杀人!“你们放心!”她对艾船等人宣布,“除了杀人,我还有一千一万种方式折磨你们!”
他们都哆嗦一下,不敢不信她的。
“为什么不换个想法呢?”铭瑭提议,“上灵有好生之德。这可以让你用新的眼光来看待人生。”
名刺夫人被恶心得哆嗦了一下,对曼殊道:“管好你的忠犬,不然我第一个把他的舌头剜出来。”
这个说法很有问题,首先曼殊不喜欢人家当面用这么恶毒的话威胁自己的朋友,啊当然背后威胁也不行。其次,她跟铭瑭是朋友没错吧?啥叫忠犬?啊的确铭瑭现在跟过来了,坚决坚定毅然决然的,在曼殊看来这只是他的正义感使然,在名刺夫人看来这到底是啥?啊就别管是啥了,第三点,最重要的,曼殊也管不住铭瑭啊!这么博学而迂腐的男人,她要真能管得住倒好了呢!
曼殊头疼的说:“我们可不可以先办正事?”
这时候就是需要一个她这么清醒的人来主持大局。
(虽然曼殊很想吐槽是这世界的人都太爱胡闹了吧……)
总之名刺夫人还是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果然要抓紧了。”然后傲娇的小哼一声,“有我在当然来得及。”说着,也没给人机会问她到底办什么事来得及,就再次出手。
这次对着地上的楞匪焦尸们。
一出手又是一道彩虹。
如果说先前的彩虹细芒锐利,这次的彩虹就耀然如一道烟花弹。
暂时没人明白她为什么对死尸出手。阿克就觉得自己兄弟的死尸也不应该被她打。他冲到前面想护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护着什么。
烟花开灭的速度那么快,一接触焦尸们,就已经熄灭。
阿克煞不住脚,以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姿势扑到一具尸体身上。
“喂!”艾船跳脚。
“呃唔……”那具焦尸**。
“——兄弟?”阿克傻呼呼拍着焦尸的脸问。
所有的焦尸都**起来。
所有的人都瞬间傻眼。
“不用谢。”名刺夫人傲娇的扬起下巴。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是她救活了这些受火焚之灾的楞匪们!
铭瑭赞道:“所谓生死人肉白骨,夫人未免太高强了。”
名刺夫人听得他这话里似乎有刺:“你不信?我——”似乎很想对他做点什么很损的事,来证明自己的实力。曼殊连忙挡在当中:“他这人就是不会说话!夫人是太高强了!”又问那些开始**的焦尸们:“你们……还好吗?”
呃,但愿不要跳起来变成僵尸才好。曼殊怎么觉得他们很有这种趋势……
阿克看他们的焦皮未脱,变成了铠甲一般,把身体从脚底到脸护得严严实实。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在蛹里没有钻出来的虫子。谁知道蛹壳里藏着什么呢?是不是真的他的兄弟?他很想伸手帮他们把焦皮剥掉。
名刺夫人拍拍手:“好了!我还没有帮他们全部复原。现在时间不够。这是我的提议:我帮你们把人救活,你们都帮我布阵。你们拿到的布阵法是不完全的,我会教你们真正的破封印阵法。拿到宝贝,我要其中的几件。我拿走的,你们不要过问。剩下都是你们的,我也不稀罕。答不答应?答应了,我就帮你们去救其他的人。”
这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名刺夫人一个一个场子的穿梭着救人。
路上,她忽然停了停脚步。
只有一刹那。
但这一刹那间,她忽然产生了肝肠寸断的痛苦!
痛苦非常巨大、突然,然而也短促,闪电似的噼啪一打,就过去了。
她这一生也曾经受到过这样的痛楚,是在跟天级灵圣对抗时,趾高气昂戟指怒骂,结果中了对方一招,痛得不行。对方还训斥她:“知否知否?对天圣不敬,当受此罚。”
然而那都是十甲子之前的事了。
如今哪来的天罚?
痛楚来得快去得快,一闪无影踪,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名刺夫人背上细细的炸出一层汗来。
“怎么了?”曼殊关切的问。
“……没事。”名刺夫人道。可能是旧伤复发吧。定世大战之后,她自己受的伤,自己知道。爱子被封传鹰洞一役,给她的伤害也是巨大的。可能恰好发作了一下吧。她想。
铭瑭袖着双手跟在后面,若无其事。
第七十四章 松华自救()
张某已经重新开始熬汤。寂瞳说了,要等着为名刺夫人接风洗尘的。
名刺夫人再没有受到刚才的疼痛。她脚步不停,把另外三个阵法里死去的楞匪们也都救活了。
看来楞匪们在江底挖出的藏宝图是有问题。这些布阵的,都是被阵法搞死的。火阵就是烧焦,水阵就是溺毙,等等等等。
不薄山的士兵估计还没有这么好的创意。
曼殊请名刺夫人手下留情,先别把不薄山的士兵都搞成植物人,她还有话想问:大狱里的松华怎么样了?
如果阵法有问题的话,她很怀疑松华也已经死了。然后不薄山的士兵才会发现外围有楞匪们,才会一个一个阵地的包抄过来啊!
艾船其实也已经这样怀疑了,但他还不敢相信,不敢说出口来。
名刺夫人道:“没事。按我的办法做,还是可以拿宝藏的。”
听起来是安慰。对她来说,能安慰人,已经是很难得的体贴。但对楞匪们来说……妈蛋!这时候谁要你安慰什么关于宝藏的事!人家担心的是大哥好吗!
松华做为领导者,确实有才能。楞匪们是发自内心的焦灼牵挂他的安危。对他们来说,如果他死了,就算他们拿到宝藏,都会茫然失措,不知怎么处置才好、不知会不会被其他人夺走。
只有他在,才是安慰。
就像天哭在时,对其他妖魔是巨大安慰一样。
名刺夫人有刹那间的失神。
而后她耸耸肩,听曼殊盘问着不薄山的士兵。她很不介意帮忙逼供。那士兵却自己已经招了:“什么大牢里的人犯?我们是看山边忽然电闪雷鸣,就下来看,一看就看到你们这么多的尸体。我们还正想拷问你们,出了什么事呢……”
士兵不觉得这是多大的秘密、值得他宁死不招的。他就是觉得困惑、还有委屈。
忽听巨大的声响,就好像是山崩了一样。
大伙儿抬头看,发现山真的崩了!
那座不薄山,离山顶大概五分之一处的地方,活生生崩出一大块山石来!上头的山石也跟着往下塌。一时间尘土飞扬、树崩鸟惊、天昏地惨,乱成一片。
大部分不薄山的士兵都守在山头。如据穴而居的蚁们。穴既崩,蚁们怎么办?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血肉在山石间瞬间碾成泥浆,哗啦啦崩流下来,其状惨不可言。
而最先崩出的那块山石,却如同炮弹一般一路打下来,遇树摧树、遇石碎石,势不可挡!
眼尖的人最先发现:那石上有个人!
如一只鹰,稳稳的蹲在石上。
石头快打到山底了,楞匪们都叫起来:“大哥!大哥!”
是松华!
曼殊的灵力最弱,怎么看也看不出山石上的人,只是担忧:山石打到地上时,石头上的人也会被打成肉泥了吧?
那冲击力毕竟太强大了!松华难道可以抵挡?
楞匪们自己知道,松华没有这种本事!
他们只能向名刺夫人求援:救救我们大哥!
电光火石间,哪有容他们下跪、甚至出声求救的工夫。
不需要他们出声,名刺夫人也已经看出形势之危急,再看楞匪们目光,只有肚里好笑:我如今哪里有天级灵圣的本事,隔这么远去扭转乾坤?
就算有,她也未必肯花那么大力气,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松华自救。
在山石落了五分之四时,他向山石上猛力打出个灵光团。
灵光团在山石上炸开,把山石炸破,他本人也因着反作用力,上弹三丈余。附近没有什么坚固的落脚点可供他攀援,所以他仍然保持自己的位置在山石的正上方,至少下落之势变缓了。
速度是相对而言的。他上弹三丈余,是相对于山石来说。对于地面,他现在的下落速度仍然太快。
当他再一次下落接近山石时,又打出一个灵光团在破损山石中比较大的那块上面,再一次获得向上的缓冲力。
山石轰然打在地上,如泥块般碎裂,溅起几丈高的粉尘。松华就在粉尘云中落下。
人们只能见到又一个灵光团在粉尘云中闪起。
再上头的其他山石又已经纷纷落下,有的比刚才那块还要大。
如果松华不能及时闪开,那么就算他没有被摔死,也要被砸死了。
这时,宝光闪现。
从山头碎开的裂口中闪现。
铭瑭目光也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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