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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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殊-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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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由都竖着耳朵听结果。

    他们好像都相信王浸一定能当堂给出结果似的。

    如果能由“那位夫人”亲自上堂给出答案就更好了。凶杀和香艳,两方面的刺激都满足了。

    可是县令夫人据说生了重病,不宜上堂。

    古浪县令并且双眉深锁:“此事,我夫人全不知情!休叫我夫人上堂了。她这身体,叫她上堂与杀她无异了。”

    王浸挑了挑眉毛:“本官不曾杀她哪!看,尊夫人并没有死。”

    伴着话音落,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发生了:一乘小轿抬上堂来。轿帘低垂,免了县令夫人抛头露面被人指指点点的难堪。

    县令夫人身体是真不好,在轿子里,也是躺着的,不过真的没有死。王浸问她:对于雪儿命案,她有什么看法?

    她回答道:“便是妾身杀的。”

    举堂轰动。古浪县令猛然间泪如雨下。一种冲动控制了他。他向王浸叩头道:“是下官杀的!求上差治我罪就好了!一切与我夫人无关。”

    人声更是炸开了锅。王浸当这推事官倒是见多了大场面,从容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可如何是好?呀!本官等的证物,这会儿恐怕来了。”

    这时候人们对于王浸已经信得五体投地了,一听这话,就引颈而待。

    恭谨的公差端上一只玉匣子来。匣子刻工秀丽,质地极好。打开,里面有一对玉盒,是同一块玉挖出来的,呈六角形,刻有梅花篆字,合为“把酒留君听琴,那堪岁暮离心”两句。

    寂瞳毕竟是送来了惘然。

    轿帘沉寂低垂,连古浪县令都不再说话。

    王浸手扶在玉匣边上,肃然道:“汝二人都去找了寂瞳,酿造惘然。如果说伉俪情深,那应该是联袂去的,怎么会先后去?之后不久,雪儿出事。你们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

    若他们不招,他就要当众品鉴他们的惘然了。

    这是一件很害臊的事。害臊到什么程度呢?打个比方,从前有个国家的风俗,流行给处女带脚链,两只脚的链子连在一起,新婚夜由夫婿弄断。某天,这个国家快要被敌人攻陷了,敌将提出让公主去陪他一夜。公主陪了一夜,倒也没觉得什么,回来之后看到脚链断了,顿时羞愤自尽。又比如说,某个地区流行裹小脚,尖尖翘翘穿在绣鞋里,藏在裙子下面。女人脸被人家看了都没什么,要是掀起裙摆被捏了脚,那是也要羞愤自尽的。

    惘然心事,被人当众品鉴,其羞愤程度大概就相当于小脚绣鞋、细链银环。

    轿中夫人斩截道:“推事不用费心了!是妾身被妖魔所迷,失手杀了雪儿。”

    古浪县令抢着道:“不不,是我被妖魔所迷。人是我杀的。”

第五十九章 自投罗网() 
王浸心满意足的笑起来。一般他笑成这样,就是可以请衙役拿着纸去给犯人画押了。而且犯人几乎都是会画押的,说不定还会痛哭流涕的感谢他。

    ——之所以说犯人“几乎”,而不是“全部”,那是因为有些犯人被打得晕过去了,或者碎了手骨,难以自己画押,只好要别人帮忙。至于他们对王浸的感谢,那都是发自内心。呀!王浸碾碎了他们,从内而外的,这过程是不好受的,请你相信我,而画押却给这磨难画上了终点,怎么不值得感谢呢?我们有时爱上我们的施虐者、有时爱上我们的救主。而当施虐者与救主合而为一时,就更容易激起疯狂的爱意了。

    唉王浸那过份苍白的脸上、过份冷酷的深紫眼睛里,漾起的一点笑意,在有些人的眼里,那是比太阳更明亮而重要的。

    他胸有成竹揭晓答案:“夫人被妖魔所侵袭,为了抵抗妖魔,所以求寂瞳酿惘然,要借助对夫君的感情,来抵抗妖魔,可是如此?县令知道夫人受妖魔侵袭后,也求助于惘然,好坚定保护妻子的心意。雪儿无意中触犯妖魔,被妖魔所杀。汝夫妻不愿外人知道有妖魔污秽内室,所以毁尸灭迹,如今妖魔是被赶走,夫人身体还没有好。本官说得是否正确?”

    轿帘低垂。古浪县令的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

    白南浦心里飞快的计算:唉可惜不是古浪县令自己杀的。哦不过内人被妖魔侵秽,他又包庇夫人。哈哈这个县令看来是保不住了!这个好位置看来是要让出来了!

    案件审理到这里,确实也是差不多了。王浸宣布退堂。剩下一些细节,他连夜慢慢推敲就好。“明晨”,他这样宣布。明天早上,他应该会拿出定稿的结案文书。

    白南浦对此没有意见。他三呼大人英明,然后就忙着运动补缺去了。古浪县这块肥缺,他可是志在必得!

    王浸将古浪县令夫妻带入后堂,说要再核实一些细节。古浪县令面色苍白:“事情就如推事所说,也没什么好交代了。总是下官失德。一切责任,都在下官身上。拙荆一介妇人,深受伤害,还请推事加以怜悯。”

    古浪夫人已经从轿中出来,仍然虚弱无力,只能半躺着受审。她身姿娇小,着件点梅纹大袖白罗衫,神色疲惫,但眼眸中仍然透着磨不损掩不去的灵气。

    王浸打开了寂瞳送过来的一双玉匣。

    玉匣里竟然是空的。

    没有惘然。什么都没有。

    王浸含笑道:“寂瞳尊重客人的**,没有真的将两位的惘然送来。本官又怎会真的当众品评两位的惘然?”他慢慢接下去道:“不必品什么惘然,本官也知道。”

    夜色好像慢慢的暖和起来了。

    王浸道:“我知道县令要饮当年的回忆来说服自己继续保护夫人,夫人却在保护着妖魔的秘密。”

    夜色摇曳。

    古浪县令想说什么。但憔悴的夫人却抢在了他的前头。

    她道:“推事除恶务尽,当然想除掉这个妖魔。可是不幸,我这里已经确实没有那个妖魔的线索了。”

    古浪县令涨红着脸,向王浸保证:“这是真的!那妖魔差点把拙荆杀死,就是为了毁掉一切线索。牠狡猾得很,怎肯被我们抓到!”

    王浸曼声道:“县令仍然在维护夫人。值得吗?”

    “……”古浪县令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王浸说得更明白:“为了一个不是你们杀的人?”

    古浪县令脸一下子变白了。他望向夫人。夫人嘴唇也轻微哆嗦了,但总算还能说出话来:“不错。是妖魔杀的。但与我们杀的无异。”

    她态度算很良好。王浸比较满意,也就肯多说一点:“都说夫人贤惠,肯给丈夫纳妾。其实那时候,夫人早就被妖魔所附吧!”

    古浪县令难堪的低下头。所谓他夫人专心修灵、大方贤惠,根本因为,她的心被妖魔所占据。而雪儿终于发现了这一点,结果……

    “其实你们也都错了。”王浸牵了牵嘴角:“照我看,雪儿也不是妖魔所杀。”

    这次轮到县令夫人的脸刹那间变得煞白。

    那时雪儿不自量力,布阵想与妖魔对抗,等县令夫妻发现时,她已经死了。不是妖魔杀的,那是谁杀的呢?

    夜色如沸腾的水,王浸喝道:“真凶自投罗网了!”

    两个男人身不由己,被踉跄着丢进来。他们吓得魂不附体,向王浸叩头:“推事大人。”

    王浸徐徐问:“你们知罪吗?”

    那两个人似乎觉得事情也并不很严重,叩头道:“我们……不该太好奇,在外头看?”

    刚才他们在外面探头探脑,就被王浸的灵网捉进来了。

    王浸冷笑一声:“是吗?”口气猛然锐如刀,“你们杀了人,以为能脱罪不成!”

    衙役们在外头稳稳把着门,笃定得很:大人会让他们招供的!这完全是三个指头捏田螺,手到擒来的事儿嘛!

    一个更次没过,这两个男人就痛哭流涕的招了:是的是的!是他们想偷点东西,发现一个姑娘昏迷在地,就忍不住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好像姑娘本来也带着伤,他们居然不小心把姑娘搞死了!吓得他们赶紧逃了!

    不不!他们没有毁尸灭迹。事后听说雪儿的尸身被毁,他们还吃惊得很呢!

    现在他们俯罪,也是该当的。他们不喊冤,就是心里困惑:怎么王推事能把他们抓起来呢?

    “推事大人开了天眼不成?”他们斗胆请问。

    王浸微微一笑:“我早知凶手另有人在,存心叫你们自投罗网的。要不是切己的事,别人谁会半夜来偷看呢?”

    是啊!连白南浦都回去了不是?

    原来王浸连这个推审的时间点,选的都是很讲究的。

    这两个人被押下去了。王浸继续对付县令夫妻。

    不错!除恶务尽。妖魔虽然没有真的杀人,但他还是非抓到这个妖魔不可。县令夫人以为她身上已经没有妖魔的线索了?那她可就太天真了!

第六十章 碾碎一双心() 
第六十章

    王浸慢悠悠对古浪县令道:“你们看到雪儿死了。那两个人看不出来,你们是看得出的:她身上确实沾着妖魔的气息。你们生怕查究到你们身上,就把那气息毁了,为此把她的尸身毁了。虽非杀人,但身为一县的长官与夫人,这种行为也是不相衬得很了。”

    不相衬,那怎么办呢?王浸给出的解决方案非常的简单粗暴:至少要有一个人以死谢罪!

    罪名涉及到妖魔,就没有道理好讲。梁凉当初要捉曼殊去询部审讯,也不需要引什么法条的。如今王浸关起门来要他们自己决定死一个,而不是把他们都推到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一顿再杀了,已经算很给他们面子了。

    这里外早就布好了罗网,不光是抓那两个真正的凶犯的,更是要对付县令夫人的。

    古浪县令感受到空气中弥漫起的杀意,擦着额上的汗,发现他真的还不想死。就算为了夫人……他一直以为他有多爱她。他对她的爱也确实超乎很多男人能给发妻的爱。公堂上抢着认罪,他也是真心的。如今他却又怕起死来。

    王浸的语气就还是很淡然:“县令哪!想这妖魔跟尊夫人相处都有多久了,这许久都没有露出马脚给外人知道,想必是想做长久买卖的,怎么会忽然就开始杀人?本官以此推定,人命案另有乾坤。本官既不了解那妖魔、更不知道你们相处的细节,仅凭常理推断,就能断案如眼见。你们跟妖魔相处这许久,还会以为是牠杀人?”

    一点没有嘲讽的语气,但嘲讽的意思已经很浓了。

    空气中似有无形的蛇滑出来,身子扭结在一起,择人欲噬。

    看不见的蛇信吐在古浪县令的身上。古浪县令想尖叫。

    他现在知道了,他不是怕死。他是怕蛇。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在水里玩。像所有水灵孩子一样,他不怕水。他能耐比一般孩子还大一点,或者自以为能耐更大一点,就游得更远些,不知到了哪里,听淅淅沥沥的水声,想着:咦,下雨了?

    他钻出水面,看见弯弯的月牙儿高高挂在天上,扯来一片棉絮般的云朵,遮住了自己的脸。有一条怪蛇,顶上一丛蓝毛,蓝毛间有金光闪闪的独角,怒冲冲对他一张嘴,吐出蛇信。那蛇信长得不可思议、红得似火,一下子就贴到他脸上。他直接晕倒了。身子往后跌进水里。

    这样晕跌进去,人是要溺死的,哪怕他是水灵孩子也不例外。但他竟然没死。多亏一个女孩子救护他,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送他回家。

    那娇小玲珑的身子、灵气四溢的眼眸,从此成为他一生所爱。

    她对他也确实极尽一个女性能做的温柔体贴之能事,不枉他对她倾心痴心、立誓要娶她。

    他真要娶她的时候,她却退缩了。他当然不肯罢休。她逼他发了毒誓保密,这才告诉他:她被妖魔缠上了,不适合做任何人的妻子。

    他仍然娶了她,一半是爱,一半是报恩。婚后她也很好的扮演了一位合格夫人的职责,并且替他物色了美且慧的小妾,代她弥补妇责的不足。

    一切似乎都可以这么平顺的过下去,甚至不失为幸福,直到雪儿命案,他惊觉他的生活不过是建在薄冰上的屋子,哗啦啦说倾覆就倾覆。

    这也是应当的。他没发觉?是他蠢。这么蠢也不适合当县令了。何况还欠她一条命。现在赔上好了。一死了结好了。做为男人、做为一方父母官,有点担当好了!死好了!

    说是这样说,蛇信吐在他后脖颈上,他仍然感觉毛骨悚然,实在不能引颈就范。

    他想反抗,就发现已经被束缚得无法反抗。

    这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求什么东西、什么人,挡在他前面保护他。随便什么都好。就算是他的夫人,他都想拉着她的袖子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挡在他和那蛇信之间。

    不能怪他。他也没办法。有一种恐惧超乎人类的一切决心和爱意。

    她也没有真的让他动手。

    当王浸甩出最后一句嘲讽时,这个女人被压垮了。这句话对她来说,比蛇信还要可怕。

    “你们还会以为牠杀人?”

    她真以为那妖魔杀人。即使如此她也愿意偏袒牠。她以为这是因为她爱牠太多。现在才知道,爱得还不够。

    她对牠的信任,甚至敌不上一个推事的判断。

    现在她重新回想起牠离开时的眼神,终于能理解了。牠陪她几乎整整一生,而她给的信任还不如一个陌生推事。

    王浸碾碎了这一对夫妻的心。古浪县令丧失了庇护夫人的勇气,夫人则决意赴死了。

    她想死就好!

    王浸并不是要杀古浪县令。古浪县令的死对他来说有什么价值呢?他要杀的是县令夫人!

    并且要她自己心甘情愿的赴死,他的“蒸骨”术法才好施展。

    古浪县令的夫人对县令道:“你也不用难过。当年我与……我与牠……”本想说“我与那妖魔幽会”,毕竟说不出口来,含糊过去,又道,“被你撞破,你要溺死了,我救了你,想着以后婚姻不知如何了局,又见你感我恩,我有意示好,就是想你以后一直替我遮掩的。是我存心利用你,你良心可以安稳了。”

    古浪县令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其实这话是真的。他夫人坦白完了之后,就准备死了,却发现死没有那么简单。她承受了骨架肢解一般的痛苦,而在她的骨架中,有类似小虫子一般的气息逸走!

    “这是什么?!”她**。

    如果她不是痛得丧失了力气,这本来应该是一声尖叫。

    “怎么回事?”古浪县令惊惶失措的咬着胡子。

    如果不是王浸先碾碎了他的爱,他现在已经扑护到他夫人身上了。现在他做不到。想到他在最恐怖的时候,愿意让她挡在他和蛇信当中,他羞愧得不能看她。想到她对他不过是利用,他忿恨得不愿看她。

第六十一章 男欢女爱怎生抗() 
这对受审夫妻之间的感情,曾经好到人都艳羡、在公堂也能抢着认罪,现在却碎得不可收拾了。

    往事不可追。妖魔在古浪县令的夫人留下的护身息却还在。

    当初她见了雪儿尸身,认定是牠干的,气得牠走了。她虽以为牠杀人,对牠的情义还在,想着怕事情闹大,人家要在她身上追牠的踪迹,下手把自己身上的可能留下的踪迹都毁去,不惜把自己弄成重伤。却不料牠也放不下她,在她身上留下了护身息,当她受难时,会向牠通报,牠好来救她。

    如今古浪县令的夫人身受奇苦,那护身息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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